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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囍(上)第22部分阅读

    冲囍(上) 作者:肉书屋

    冲囍(上)第22部分阅读

    生出三头六臂来,要不这么劳心劳力的,就算赚到了钱,也未老先衰了!

    见她烦恼,方明珠很是贴心的端了杯茶来,“章姐姐,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么?”

    章清亭叹了口气,“我现在最缺的,一个是人,一个是钱!”

    方明珠眼睛子一转,“你是想请人,却又没钱对么?”

    你就是猜中了我的心思又能如何?章清亭哀怨的道,“我这真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方明珠一笑,“我不能算一个么?”

    “你?”章清亭不是小瞧人,实在是她什么都不会呀!

    方明珠毛遂自荐,“我别的不会,帮你算个账收个钱还是行的!”

    “你会算账?”

    方明珠狡黠的一笑,“以前爷爷教了点,你在这儿算来算去,我就听着,多少也会了些。不信你考考我?”

    章清亭当即翻着账本,随口出了几个考她,这丫头虽然反应慢了一点,但无一出错。

    章清亭还真惊讶了,“你这丫头是不是天赋异禀啊?怎么这么聪明?”

    方明珠小脸一红,却仍是诚恳求教,“这天赋异禀是什么意思,怎么写来着?”

    章清亭教了她,却又一想,万一让她来收钱,那岂不是赚了多少方老头都知道了?这祖孙俩鬼精鬼精的,她还真有些怕。

    见她犹豫,方明珠猜出她的心思,乌溜溜的黑眼睛笑得弯弯。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布匹不算,这店里的卤水大概每天赚二两银子上下吧?”

    章清亭一脸惊愕,她怎么知道?

    “爷爷说的,他每天做了多少东西,你卖多少钱,他心里有数着呢!这段时间先试试,等过年了,他说可以多做点,以后你多赚点,也好加加他的工钱!”

    这祖孙俩,没一个省油的灯!不过现在自己确实需要帮手,与其让张赵那两家子人掺合进来,她倒宁肯相信方明珠这个外人。

    “让你来收银也可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章清亭可不愿任人捏扁搓圆,“你要是收错了钱,对不上账,我可是要罚的,就从你爷爷的工钱里扣!”

    这个方明珠还不敢作主,“那我进去问问爷爷!”

    不一时,她笑吟吟的出来了,“爷爷说,若是我做的不好,扣是应当。只是,这有罚还得有奖才公平,我若做得好,是否也该发份工钱?”

    章清亭笑骂道,“去回你爷爷,你这在我这儿读书识字我还没收钱呢!你们爷孙俩也好意思跟我提这个话?”

    “这倒不用了!”方明珠上前接过算盘,“我刚才就这话说给爷爷听了,爷爷只是笑,说让我跟你学着点!章大师傅,你就开始教徒弟打算盘吧!”

    章清亭叹道,“你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多心眼?这幸好还是个姑娘家,要是个男孩,那不得出去把天都捅个窟窿?”

    “把天捅个窟窿才算本事么?那本事我宁肯不要!还是多学点真本事是正经,日后呀,我也跟你一样,自己当老板!”

    “有志气!到时可别忘了你师父。”章清亭忽地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你爷爷不会是想有了点钱就撇下我单干吧?”

    (ps:小粉红啊,在哪里呀?小清亭喊你过来玩!)

    第二卷 (七十五)无心出言酿成祸

    (七十五)无心出言酿成祸

    听人叫喊,蓝衣姑娘立即奔到门口。“二哥,我在这儿!”

    过来一个年轻人,比她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一样的浓眉大眼,穿身酱紫色的衣裳。不过瞧着他,章清亭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又分明不认得。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那哥哥宠溺的一笑,看得出来,很是疼爱这个小妹。

    “二哥你身上有钱么?我这儿还欠人家八两多银子呢!这个姐姐还帮了我好大的忙,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她话音未落,又有一人过来了,“你俩买什么呢?”

    抬眼一瞧,章清亭微有些赧然,这不是贺玉堂么? 听那两人管他亲亲热热的叫“大哥”,敢情这俩都是他弟妹啊!忙稳住心神,尽量使自己显得端庄大方。

    贺玉堂初见章清亭,也显得有些尴尬。她这一身妇人装束,真是嫁给那秀才了吧?心里多少有点疙疙瘩瘩。

    这蓝衣姑娘正是他家小妹贺玉华,紫衣的是二弟贺玉峰。贺玉华拉着两位哥哥在一旁,小声把方才之事说了,俩兄长一听。俱都脸色一沉。

    贺玉堂俨然半个家长,发话了,“这事咱们回去再说!”

    敢这么不长眼,欺负他家妹子,定不能轻饶过!

    再来到章清亭面前深施一礼,“张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份恩情,贺家上下铭记于心。”

    章清亭肃容回礼,“贺大爷您言重了!我虽女子,但也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理。况且就在我门前,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不敢谈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话虽如此,但真的能见义勇为,出手相帮的也就是姑娘了,这份高义在下绝不敢忘!来日若有所需,但请明言。”

    这个章清亭却没再回绝,多个朋友多条路,干嘛非弄得泾渭分明?当下一笑,并不多语。

    见他们似乎认得,贺家弟妹也有些惊奇,却没有冒昧出言相问。结算了银钱,拿上东西,贺玉堂带着弟妹离开了。

    方明珠这才凑上来问,“那一家是什么人啊?”

    张小蝶抢着道,“这位贺大爷是开马场的,很有钱!”

    “说得对!这就是几位有钱的大爷!都记好了。以后再遇上,可都得打起精神来招呼!”章清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了一句,转而就开始批评教育,“不过小蝶,你方才也太急功近利了,人家明显瞧不上我们那酒,你还在那儿死命推销。人家是不好意思才买了一坛,以后可切莫如此,招人嫌的!”

    张小蝶嘟着嘴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不做成生意了么?偏大姐总是这么挑剔自己!

    及至晚上回了家,章清亭觉得赵成材的脸色有些怪异,好似有话想讲又不好讲,很是为难的在她门口转来转去。

    肯定不是好事!

    章清亭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心想着下午被贺玉华一口气买走了六套,店里那几款料子快卖完了。中秋过后,这北方天气冷得快,再要做,就得做棉袄了。正好自己也该添置冬衣了,她想着顾客的反应,没有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又画了几款新衣。到外屋那堆布前来配色。

    赵成材几次三番想开口也开不了口,章清亭也不搭话,头也不抬,只顾着比较各种料子的优劣,盘算着什么做里,什么做面,一时忘形,不觉随口问了一句,“嗳!你们这儿冬天有多冷?”

    赵成材没注意她话里的语病,只高兴着终于接上话了,“娘子,你又做新衣裳啊?那可得做件厚实的!”

    “是啊!”章清亭自悔失言,见他没在意,也不多提,含糊带了过去,“我想做身棉衣,也不知用两斤棉够不够?”

    这个问赵成材等于白问,“要不你问问娘去!她肯定知道!”

    问她?那还不如去哪个裁缝铺子打听下。

    见章清亭不答,赵成材自又把话接了起来,“娘子,呃……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这不废话?章清亭嘴上淡淡应了一声。

    “我也知道你忙!”赵成材干搓着手,赔着笑脸,“嗯,要不这样,你能不能……帮娘裁件衣裳?给她自己做也是一样的!那个裁衣裳好象不是很费力吧?”

    他今日可够闹心的,一回家就被赵王氏抓个正着,说已经应承了王屠户家肉材供应一事。她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的私心,还振振有词自己是多么认真负责的替章清亭谈下了价钱。最后又问,“你说她给我做的那衣裳呢?怎么总不见影儿?”

    赵成材哪里敢说是自己摆的乌龙?姑且搪塞了过去。

    赵王氏再大年纪。可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没有不爱新衣的,未免嘟囔了一句,“这见天都说忙!忙!忙!那等她做好了,天也冷了,都穿不上了,又得放到明年去了!她要真忙,让她给我自己做去!不过这肉的事情,我可答应人家了,明早就送货,正好你弟弟在店里,彼此也都认得。你回去跟你媳妇说,这省了她多大一码子事啊!”

    赵成材一下还真没猜出赵王氏的真实心思,但他在这些天的共同生活中,已然明白一个真理:但凡是赵王氏想要插手章清亭的事情,十有八九,都不会通过!反之亦然。那万分之一的侥幸,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赵王氏这回似乎确实是好意,就算是要拒绝,能不能换个委婉的说法?别每次都弄得吵吵嚷嚷的,把他搞得跟风箱里的老鼠似的,两头受气。

    刚看见章清亭裁衣,他就忽地生出这样一个主意,若是章清亭实在不肯。便让她给赵王氏裁件衣料,再拿着衣料去好生说说,再推掉也就是了。

    章清亭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明白他这么多曲里拐弯的心思?一下会错了意,想到另一桩事上去了,“是哦,我还答应了你们,给你们每人一身新衣裳的。反正这会子有空,你们自己来挑吧!”

    “不……”赵成材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章清亭就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蝶!”

    “来啦!”张小蝶应了。却等了一会子才过来。进门时,手一直藏在背后。

    章清亭只闻得她身上有一股卤水味道,但想着成天都在店里干活,也没有多疑,“叫家里人都过来,自选块料子做新衣吧!记得做宽大些,马上天凉了,里面要套棉袄的,棉花过几天我一起买回来分给你们。”

    “那……交给裁缝就行了吧!”张小蝶隐隐猜到了,却故意装傻。

    章清亭冷哼一声,“你有钱请裁缝自己请去!连我都是自己做,你好歹也学着点吧!别成天光顾着玩儿,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你要不做,冬天就穿这身单衣过去!”

    张小蝶撅着嘴不作声了,回头叫了爹娘兄弟过来,他们倒是都挺高兴的选来选去。

    得!赵成材也只好去那边请人了,免得到时娘又挑理,说给别人选剩下才想到她们。

    这边张发财挑得高兴,便道,“闺女,这都快过年了,既有这么多布,不如给我们一人做两套吧,年下好穿!”

    章清亭本待回绝,却见他们身上都还是自己上回买的那身衣裳,这都穿了快一个月了,也没个换洗的,着实污淖得不行。想了想道,“你们先挑一套去,等这些布有卖剩下了,再一人做一套吧!”

    张小蝶一听还要两套,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就不能各人做各人的?”

    章清亭有些生气了,见没有旁人在,便想好生进行教导她一番,“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成天做点子事情就挑三拣四,怕苦怕累的,你瞧瞧人家赵玉兰,跟你干一样的活,她有没有多说过半句话?”

    张小蝶本来就对这事有意见,当即就回嘴道,“大姐你就是偏心她!她也有算错账的时候,成天闷声不吭的也不招呼客人,你都不说她,光说我!”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那样招呼客人没点礼数轻重,一点没个姑娘家的稳重样儿,也不怕人笑话!”章清亭很想骂她一句又不是让她倚门卖笑,想想太重,还是收了回去。可就这一番说辞,也把张小蝶骂得脸通红,气鼓鼓的跟金鱼似的。

    章清亭还再接再厉,“说我偏心她,你自己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和人家做的事情,能不能比的?不说那个账的事,你那刀工我说了多少回了,要你练练的,你认真练过一回没有?客人要切片,你给切成块,客人要切丝,你给人家切成条,给人抱怨多少回了!人家有没有得人抱怨过一回?许多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过算了,实在不行,才说你两句,你倒还有理了!象你这么疯疯癫癫,我倒宁可你象她那样老老实实的!”

    “她有什么老实的?”张小蝶被骂得火起,脱口而出,“她还跟男人拉拉扯扯的呢!我可没那样不正经!”

    这死丫头,还有一句顶一句了!

    没等章清亭出言教训,赵王氏怒气冲天的冲了进来,“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第二卷 (七十六)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七十六)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赵王氏方才来到门口。先是听见章清亭维护赵玉兰,训斥自家妹子还挺高兴,可后来竟然听张小蝶辱及亲女,赵王氏气得脸色发青,冲进来抬手就想打张小蝶耳光。张小蝶吓得面如土色,动作倒是机灵得很,本能的一下躲到了大姐身后。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冲章清亭来了,众人无不骇然,这一巴掌要是真下去,那不得惊天地,动鬼神啊!

    “娘!”没等赵成材冲过来拦着,章清亭自己伸手挡住了赵王氏的胳膊。

    赵王氏本来对章清亭就有意见,但心里对她还是有些忌惮,这一巴掌冲张小蝶来时,有七分劲道,但跟着转向她来时,便只带了五分。章清亭若是躲开也就罢了,可她不躲不闪,反而抓住了自己。这么一僵持,她就坚决收不得了,反而加重了力道。想索性打章清亭一下子,也算是为之前折的那么多回面子讨一点利息。

    但章清亭怎肯相让?很是不悦。这没事就打打骂骂,难道做晚辈的就是给当长辈的练拳脚,逞威风的?

    此时此刻,赵成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一手拉一个,“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这么打打闹闹的,让人看着多不象话!”

    章清亭到底自恃身份,率先松了手,赵王氏重重冷哼一声,也才罢休。

    赵成材站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仍然高度警惕,“呃,娘,要不您先回屋歇歇?”

    赵王氏当然不肯,“那死丫头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你是玉兰的亲哥哥,让人这么糟蹋你妹子,你能忍么?”

    赵成材怕抖出田福生之事,想打个马虎眼儿蒙混过关,“小蝶年纪还小,她方才也不过是气愤娘子教训了她,才信口胡诌的……”

    偏张小蝶不知事态的严重性,还嘀咕着,“本来就是!我才没胡说!”

    眼看后头赵玉兰的脸都白了,章清亭回头瞪了妹子一眼,可她低着头。一点也没瞧见。

    赵王氏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们听听,她还在那儿胡说八道,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张小蝶豁出去了,索性大声道,“我没胡说!本来就是嘛,要不你自己问问她,中秋节那天晚上,是不是和个男人在河边树林里拉拉扯扯了好半天?哥,你也瞧见的,银宝和元宝也在!”

    赵王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慢慢的转过身来,“玉兰,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赵玉兰整个人抖得就跟秋风里的树叶似的,噤若寒蝉,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

    赵老实忙把女儿往外一推,“玉兰啊,快回屋去!孩子她娘,你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他的话提醒了赵王氏,再怎样女子的名节最是要紧,怎么也不能当着张家老小。教训女儿,让他们看笑话。她立即冲上前,拉着女儿回了屋。

    赵成材知道娘那个火爆脾气,妹子人又老实,恐怕今日很要吃些皮肉之苦,赶紧抬脚也追了出去。

    这屋子里又只剩下张家人了,张小蝶觉得有点不对劲,讪讪的想溜之大吉。

    却被章清亭挡住去路,正想抬手打她一巴掌,怪她多嘴惹事,却见张小蝶不敢躲,只抱着头缩成一团,想起方才的赵王氏,若这一巴掌下去,又与她何异?

    章清亭缓缓的把手放下,拳头攥得死紧,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一字一句的道,“张小蝶,你害死她了!”

    张小蝶被她的语气吓坏了,嗫嚅着辩解,“我……我只是那么一说……”

    章清亭长叹一声,“是,你只是那么一说,可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节!你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以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这比杀了她更叫她生不如死!”

    张小蝶声音带着颤音了,“有……有这么严重?”

    此时,正屋里已经隐隐传出噼里啪啦的板子声还有赵玉兰的哭泣声。以及赵成材父子俩的求情声。

    章清亭指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瞧见没?就因为你的那么一说,赵玉兰现在就在挨板子。可能明天,她娘就会随便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以后过得好不好,就全凭她自己的造化了。遇到个好的便罢,若是不好,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张小蝶吓得连连摇头,“我,我没想这样的!”

    章清亭点头,“你是没想这样,可你却做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你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事实,光凭看见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如此不负责任的说她和男人拉拉扯扯,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多严重?”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她蓦然生出身为女子诸多不易的艰辛感慨来,“东西你随便吃吃无妨,话却不可以随便乱说,尤其是事涉名节,一句话有时也能逼死一条人命的!”

    张发财老两口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多见了些世面,深以为然。

    “小蝶,你大姐这话说得对哩!你方才真不该多嘴的。”

    “以前那个邻村的周嫂子。不就是因为别人说她和一个外来的木匠有什么,生生的给逼着投了河!”

    张小蝶真吓坏了,“我没想她死!我……我去跟赵大婶解释,是我胡说!我根本没看清!”

    “晚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你见过覆水能收的么?”章清亭冷冷的瞧了张小蝶一眼,“你们都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她这不打不骂,反倒比又打又骂来得更让人难受,张小蝶既内疚又害怕,哭哭啼啼的走了。

    章清亭无力的颓然坐下,赚钱的喜悦也被这桩意外给冲得七零八落。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赵玉兰确实是个温柔可亲,憨厚淳朴的好姑娘,章清亭真不愿见到她遭此劫难。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之后,正屋的门才终于开了。赵王氏换了身做客的衣裳,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出门了,若不是从她那匆匆的脚步里,根本察觉不出滔天的怒气。

    章清亭一见心里就凉了半截,这怕是要去找媒婆了吧?没一会儿,赵成材面色凝重的从里屋出来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原因,但章清亭还是觉得很抱歉,起身递了上回买的药酒给他,“伤着了吧,这个要么?”

    赵成材摇了摇头,只苦笑着说了一句,“这下,玉兰真的要嫁人了!”

    章清亭面有戚色,“真的一点转寰的余地也没有了?”

    “我都跪下了,娘才住了手。不过,也逼着玉兰答应嫁人了。”

    “真是抱歉!”

    “不关你的事!其实也不能怪小蝶!”赵成材还很明白事理,反过来宽慰着她,“这事儿迟早有一天会来的,只不过小蝶这么一说,把它给提前了。”

    章清亭也只能祝福,“但愿玉兰能找个好人家。”

    “现在也只能希望如此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赵成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言简意赅的把赵王氏自作主张给她接了王屠户家生意的事情一并说了,“你也别恼,娘也是好心。你要是不乐意,想回就回绝了吧!只请你把话说得婉转些,彼此都留些面子。”

    现在这关口,章清亭哪有心情计较这些?“算了,我明儿去看看,要是价钱东西都合适,让他们做着也无妨。”

    次日一早,赵王氏宣布,女儿要嫁人了,不适合再出去抛头露面。让章清亭要不就自己请人,要不就让张罗氏去店里帮忙。

    这一层章清亭倒是昨晚就想到了的,张罗氏那个生相如何见得人?想想还有方明珠,几人辛苦一点,一边做一边招吧。

    张小蝶不知昨日说的话,今日这么快就见效,心中内疚,低着头沉默不语。赵玉兰更是一言不发,看得章清亭心中怜惜不已。

    心事重重的到了绝味斋,王屠户第一日送货,不敢怠慢,倒是很用心的挑了些好东西过来,赵王氏谈的各项价钱确实也算便宜,章清亭便拣能用的拿了,按价付款,王屠户也自欢喜。

    刚开门还没生意上门,章清亭仍在想着赵玉兰之事,忽然张小蝶道,“大姐,门外有个人一直鬼头鬼脑的在往我们这儿看!”

    章清亭起身一瞧,那人却迎着她的目光忸忸怩怩的走过来了,正觉得有些面善,再一想,认出来了,“田福生?”

    田福生脸涨成猪肝色,很是赧颜的拿一只脚尖在地下蹭着,结结巴巴的道,“呃……嫂子好!”

    章清亭出来到他跟前,“有事么?若是来找玉兰的,她可不在。”

    “也……也没事!”田福生从怀里取出一把包好的菜刀,还特意拿了一根红绸子捆着,“我……我听说你们家开铺子了,想着你们用得着,便打了一把,嫂子你别嫌弃……”

    章清亭叹了口气,“你们那小本经营也不易,何必又费铁费时的打这个送来?拿回去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田福生目光中立即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

    章清亭瞧了有些不忍,温言道,“你别误会,我真不是嫌弃!只是……”

    “那你……你就收下吧!别的,我也没了……”

    章清亭略一思忖,这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都要知道的,不如早些告诉他也好,“玉兰她,快要嫁人了。”

    第二卷 (七十七)情敌相见

    (七十七)情敌相见

    闻知赵玉兰要嫁人了。田福生顿时呆在了当场,刀掉下来砸到脚背都不觉得疼。

    章清亭索性把话说清楚,“嫁什么人还没定,不过想来也快了。你还是……回去吧!”

    “我去找她!”田福生扭头就想跑。

    “站住!”章清亭厉声喝止,“你找了她有什么用?想害得她再被打一顿么?”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田福生回过头来,一脸的惊愕,“她娘……又打她了?”

    “是!”章清亭斩钉截铁道,“你既然知道,该知道她为了你们的事挨打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你去找她又有什么用?若是她娘能同意早就同意了,为什么拖到如今?”

    “可我!我是真的喜欢她!”田福生的脸上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又是惶恐又是焦急,他努力的想表达出自己的心意,痛苦的拳头攥得死紧,浑身都微微颤抖了。

    看得出来,这人是真心喜欢玉兰的。可你喜欢她,能给她一份安定富足、衣食无忧的生活么?

    章清亭也不忍过于苛责,“这事原也怪不得谁,就当,当你们之间没缘份吧……”

    田福生紧咬着牙关,额上青筋爆起,到底半晌什么也没说。只重重一跺脚,转身跑了。

    章清亭拣起了刀,拍拍上面的尘土,好生收了起来。

    张小蝶问都不敢问,方明珠就更不吭声了。

    难道因为穷,就真的连喜欢一个人,和一个人厮守的资格都没有了吗?现在穷难道就会穷一辈子?嫁给他就真的不行么?

    章清亭自己也很是矛盾,虽然看到了田福生的贫困,但从内心里,她还是同情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心酸。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赵王氏作出的决定,恐怕很难有所改变了。

    “章姐!章姐!”方明珠连叫两声,章清亭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瞧,来客人了。

    赶紧收拾情绪笑脸相迎,“几位姑娘是要扯衣料么?”

    眼前一共三位女孩,一着红衣,一着蓝衣,一着绿衣,想来都是出门的好衣裳,有七八成新,不过却是普通面料,除了蓝衣女子有副银耳坠,其余几人不过戴着一两色铜簪环,很是朴素。

    章清亭当下一看就泄了三分劲儿,也不是小瞧她们,若是有上年轻的妇人陪着,倒有可能出手买件衣裳,就这样仨丫头片子。估计只是来瞧个热闹的。

    三个女孩还有些害臊,你推我,我搡你的,到了柜台前面假意看布料,眼睛却都不住的往章清亭身上瞟。

    毕竟年轻,眼睛里藏不住事,章清亭当即就料着有事了,她以为是看了门口的招工启事想来应征的,便笑着问道,“几位姑娘可是想来我这儿应征的?”

    蓝衣女孩当即一撇嘴,“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会错事了!章清亭马上道歉,“我瞧几位姑娘一直瞧着我,还以为你们是看了门口的启事,来应征做工的。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蓝衣女孩哼了一声,言语中多有轻慢之意,“我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出来抛头露面干这个?”

    “就是!”那俩姑娘忙跟着附合。

    “再说,你这儿也没什么好衣裳,俗……那个俗不可耐!姐妹们。走!”蓝衣姑娘抱怨完了,一声号令就想带人离开。

    “慢着!”章清亭听出来了,敢情这三人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找碴的!无缘无故的骂了人,就想这么走人,当她章大小姐是吃素的?

    她微微冷笑,拦住三人的去路,“几位姑娘嫌弃我这儿的衣裳我没话说,反正我这儿的绫罗绸缎肯定是比不上你们身上的布衣粗裙来得高贵典雅。只是你们这样好人家的女孩儿,不养在深闺,却跑来在这市井之中抛头露面,恐怕不合适吧?还是赶紧家去的好!”

    方明珠一听,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章姐姐这骂人骂得太绝了!

    那三位姑娘气得涨红了脸,还是那蓝衣姑娘接话,“你果然是牙尖嘴利,泼辣成性!”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章清亭微微颔首,一点也不动气,“几位姑娘也果然是笨嘴笨舌,无礼之极!”

    三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开始真的出言无状了,“哼,不过是个杀猪女,有什么好神气的?连嫁个人都是别人不要,死赖着成的亲,瞧瞧这德性!”

    章清亭脸色一沉,这话实在太过了!不管她和赵秀才的亲事是如何的不情愿,但也没轮到她们几个来说三道四的!

    “怎么着?几位姑娘今日是替谁打抱不平么?还是说看上了我家相公。他没相中你们,所以才这么因妒生恨的拈酸吃醋?若果真是一片真情,只要你们对我三跪九叩,我也可以考虑考虑收你们进门做个小。”

    “你胡说八道什么?”几个女孩被骂得脸通红,七嘴八舌的那儿说,“谁要来做小了?赵秀才本来就不喜欢你!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是你强逼他娶的你!”

    章清亭从一片杂乱无章中理出重点,心下已经猜到她们是为何而来了。反倒抿嘴一笑,“我想几位怕是弄错了吧?可不是我逼我家相公强娶的我,而是他苦苦哀求,强娶的我!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以去找他对质!”

    她款款坐了下来,手指轻点着柜台,好整以暇的瞧着她们,“你们若是要打抱不平呢,也得先分清是非,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只能徒增笑尔!”

    趁她们无话可说,章清亭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撇着浮沫,象是自言自语,却又是说给她们听,“被人甩了就甩了呗,躲在自己家里哭哭也就是了。何必还要跑出来丢人现眼?真是自取其辱!”

    “你!”

    章清亭放下茶杯,“几位姑娘既然不买东西,就别在这儿聊天了,我们可不是开茶楼的,也没得茶水供应!明珠,送客!”

    三女半天讨不到半点便宜,悻悻的走了。

    方明珠站在门口瞧了一阵,回身道,“章姐,还有一个呢!躲在斜对面的铺子里,恐怕那个才是正主!”

    章清亭一笑。幽幽叹道,“云空未必空,欲洁何曾洁?可怜!可叹啊!”

    张小蝶听得莫名其妙,连方明珠也不大能领会。

    章清亭嗔道,“好啦,干活吧!别为了这些没要紧的事耽误了自己生意!”

    她不想找麻烦,不代表别人不给她找麻烦。

    时间不长,三位姑娘簇拥着正主儿又进来了。

    这倒有些出乎章清亭的意料之外,但她依旧满面春风,似是头次见到似的,说着客套话,“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姑娘要点什么?”

    张小蝶也认出来的,当中这位肤白清秀的女孩不是姐夫那个老相好么?

    杨小桃也不装傻,见店中无客,便上前万福道,“张姑娘,适才几位姐妹出言无状,多有得罪之处,小妹在此跟你道歉了。”

    后头三女勉强之极的施了个礼,却都鼻孔朝天,明显不是真心。

    章清亭微笑还礼,“杨姑娘客气,你和我家相公有同门之谊,就请称呼我一声嫂夫人即可。方才那几位姑娘不过是信口胡诌,我也就胡乱开了几句玩笑,有什么要道歉的?快别多礼了!”

    她故意点出自己的身份,就是告诉她,自己已经是赵成材明媒正娶的妻子了。章清亭心说,这个身份要不要是我的事,可旁人却休想在她离开之前觊觎!

    杨小桃脸上一僵,随即又从容笑道,“是。嫂夫人得配良缘,又新开宝店,说起来小妹还未曾到贺,实是失礼。”

    “杨姑娘客气!方便时关照下小店的生意便是了。”章清亭可没那么好打发,想道贺。那就拿银子来吧!

    杨小桃却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那是当然。”

    她随便选了两样吃食,章清亭示意妹子包了起来,一样的照单付款,连个折扣都不给。

    杨小桃却又指着柜台上纸笔卖弄,“嫂夫人如若不弃,小妺还想写首诗恭贺一番。”

    有点意思了!且看她水平如何,章清亭一笑,“多谢!”

    杨小桃自信满满的上前提笔,写了一首诗,章清亭上前一瞧,好玄没乐出声来。

    只见她写的是前人一首的《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是把她自己比做品性高洁的梅花,不屑于章清亭为伍。还特意用行书写就,意在考她。可那几笔字虽然娟秀,但柔弱无骨,行不行,草不草的,一看就只练了个半吊子。

    再说,你“寂寞无主”,关我个什么事?既然“无意争春”,又跑来我这儿来耀武扬威的干什么?简直是不伦不类,用得牛头不对马嘴!

    就这水平也敢拿出来显摆,完全和自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跟她相提并论,那是自降身份!

    章清亭心下鄙夷,那杨小桃却以为她看不懂,颇为自得。

    旁边女孩也帮着腔,“嫂夫人!你认得这上头的字么?要不要念给你听听?”

    章清亭哂然,“好啊!那就劳烦姑娘你念念吧!”

    那女孩可也不识得,转手递给了杨小桃,“小桃,你就讲给她听听!”

    杨小桃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把这首词念了一遍。

    章清亭赶紧鼓掌称赞,“声音真好听!想来姑娘若是去学戏必也是好的。”

    这是把她比作戏子了!杨小桃闻言面色一变,暗自咬牙,还以颜色,“比不上嫂夫人好身手!能唱念做打!”

    这是讥讽她是干粗活的。章清亭听了也不恼,“既然姑娘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我也不能不还的不是?姑娘既以文赠我,我也写首诗还馈姑娘。”

    她提笔唰唰很快也写了一首诗出来,递了上去。

    杨小桃一看,傻眼了,那上头写的是小篆,她一个也不认得!

    旁边女孩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她写什么了?”

    杨小桃哪里答得出来?却也不能露怯,当下收了诗,微一敛衽,“多谢嫂夫人赐教!”灰溜溜的败退。

    待回家拿这首诗给老杨秀才一瞧,更是恼火万分。偏她那个迂腐的爹还夸写诗之人笔力雄健,风骨毕现。杨小桃更是火大,区区一个杀猪女,凭什么有这本事?

    她在成亲当日无端被悔婚,心中一直怀恨在心。不管赵成材是因为什么理由娶的章清亭,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她输给了章清亭。杨小桃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美人胚子了,自小是被爹娘捧着,外人夸着长大,几时受过这份窝囊气?

    那赵成材从小在她家私塾念书,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赵家穷是穷了点,但赵成材怎么说也算是这一带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长相品性也都过得去。象他们这个怀春多梦的年纪,又认得几个字,看了几本闲书,自然就会联想到才子佳人,举案齐眉之类的故事。

    所以在赵成材中了秀才之后,杨小桃和他爹都很是满意,觉得日后肯定是招他为婿,接杨秀才的班,便是皆大欢喜了。可谁能料得到,竟然凭空杀出来个章清亭,硬是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杨小桃是越想越不服气,寻思着一定要狠狠羞辱章清亭一番。最好是弄得他们夫妻不睦,章清亭被休弃才能一雪前耻。

    她自以为杨成材肯定仍是喜欢着她,只是迫于母命,无奈之下才娶的章清亭。若是要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反而显得有份,便装出一副尽管自己委屈万分,却依然大度的样子,还劝赵成材好好过日子。

    她在这头觉得自己颇有几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悲情,奈何赵家却没有一点动静。

    这两天,听说章清亭竟然还在城中开了家铺子做起了生意,过得是红红火火。

    这哪行?杨小桃一听就不干了,自己在这儿“冷冷清清”,章清亭也应该跟着她“凄凄惨惨戚戚”才对!

    故此今日相约了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起来找碴。小姐妹们能有多大年纪,能懂多少事?当然都是同情她的遭遇,觉得是章清亭破坏了她的大好姻缘,所以义不容辞的冲了出来。

    杨小桃很是乖觉的没有露面,让她们去挑衅,若是成功便罢,不成功自己才亲自出马。她是欺负章清亭没读过书,肯定在文学方面不如她,才这么比试。可人家章大小姐出身官宦人家,受的教育可比她好上了千百倍。这些闺阁中的小把戏在人家眼里,更是不值一提,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吃了闷亏还说不出半个字。

    杨小桃自己送上门那纯粹属于自讨没趣!可如此一来,她便更加的怀恨在心,日思夜想的如何拆散他们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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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七十八)谁在捣鬼

    (七十八)谁在捣鬼

    且不提杨小桃的一番险恶用心。待她走了,方明珠才问章清亭到底写了首什么诗。

    章清亭一笑,原来她回的是一首《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表面上是劝杨小桃珍惜时光,把握青春,其实在后两句讥讽她是已经“无花空折枝。”

    方明珠咯咯笑道,“章姐姐,原来这诗也可以用来骂人的,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这诗词歌赋本来就是写了抒发心意的,人高兴的时候,乐一乐就完了。只有真生气了,难受了,才会想着写点什么来骂骂人,发发牢马蚤。你看古往今来的名诗佳句,十篇里有八篇都是这样。真正写诗填词作的好的,全是些落第秀才,不得志的文人,要是当大官的,诸事称心如意。忙于公务,可没几个再有闲情逸致来作诗了!”

    “那说起来,还是不要会做诗的好!”

    “会一点倒是无妨,只是不要太沉迷进去,毕竟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杨小桃此事,章清亭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不过当作个小插曲娱乐而已,还特意收了她的大作准备晚上带回去给赵秀才珍藏。

    日头渐渐偏西,许多人收工回家,就顺便买点卤水回家下酒,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少了一个赵玉兰,应付起

    冲囍(上)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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