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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69节

    知晓参与斗殴的都是谁,赵嘉瞬间明白,为何动静闹得这么大,市吏和中尉府属吏始终不露面。

    列侯、关内侯开架群殴,摆出不揍趴几个不算完的架势,和纨绔闹事完全是两个级别,飙起来犹如十二级飓风,一般人当真管不了,照面就会被吹飞。加上背后牵扯的因由,中尉宁成都未必能兜得住。

    曹时同他想到一处。

    两人合计一番,明白这场群架还有得打,自己压根没资格cha手,正打算转道,又见上百人气势汹汹赶来,二话不说,挥舞着拳头棍木奉就加入战团。

    “那是堂邑侯府上。”

    “张侯?”

    “穿着短褐、扎黑色布带的是盖侯家僮。”

    随着更多人加入战团,至少六名列侯和关内侯牵扯进这场斗殴。从汉高祖建国以来,六位侯爵开群架,在长安城内打得昏天黑地,绝对是破天荒头一次,堪称绝无仅有。

    长安百姓着实看了一场热闹,更有好事者暗设赌局。由胜负赔率来看,多数人看好魏其侯。毕竟这位是当朝大将军,身上有赫赫战功。

    其他几家,固然先祖从龙,助高祖皇帝打下江山,几代下来,不肖子孙增多,有为着愈少,更有家主带头胡闹,远不如先祖时风光。

    知晓有人开设赌局,曹时兴致大发,打开钱袋就想押注。赵嘉匆忙拦住,拼着动用武力,绝不让他参与其中。

    以曹时目前的身份,压根不适合参与此事。

    事情不泄露且罢,一旦泄露出去,百分百会得罪人。甚至会被有心者利用,实在是得不偿失。

    “阿多放心,我晓得深浅。”见赵嘉果真急了,曹时哈哈一笑,顺势将钱袋收起。

    当真知晓?

    赵嘉抱持怀疑态度。

    不过,曹时改变主意,总比一门心思往坑里跳要好。

    为避免再生意外,出现不可预料的状况,赵嘉干脆拉住曹时,准备往坊中一行,先避开这场混乱再说。

    “君侯日前提及,想置新书架。时辰不早,该尽速去木坊。”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市吏和中尉府属吏终于姗姗来迟。

    斗殴的几方已分出胜负,如众人预料,魏其侯一方大获全胜。

    市吏和属吏抓着时间抵达,参与斗殴的列侯和关内侯早已离开。

    数十名身形彪悍、满身腱子r_ou_的骑僮扔掉棍木奉,也不擦去脸上的血迹,顶着嘴角和眼窝的淤青,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越过手下败将,随来人前往中尉府。

    倒地的家僮也被拽起来,清点过人数,一同带走。

    围观的百姓陆续散去,小吏开始打扫“战场”。

    染血的棍木奉如数清走,地面扫过一遍,迅速洒上新土。如非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没人能够想到,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翌日朝会上,参与斗殴的几名列侯、关内侯都被申斥。

    从天子的态度来看,明摆着偏向魏其侯等人。别看骂得凶,基本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罚几百石粮,事情算是揭过。对财大气粗的几家外戚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

    与之相对,曲逆侯和汝y侯就倒了大霉,先被天子痛斥,又被窦太后召进长乐宫收拾。

    这还不算完。

    因陈午亲自加入斗殴,陈娇扛起“骄横”大旗,先到窦太后面前哭,又到刘彻跟前诉说委屈,坚决要求严惩敢殴打堂邑侯之人。

    刘嫖和陈午感情一般,但关乎一家人的面子,自然支持陈娇。以大长公主之威,豁出去不讲理,拉开架势闹起来,曲逆侯和汝y侯被堵住家门,硬是不敢冒头,遑论出言争辩。

    王太后本不想参与,问题是事情牵涉到盖侯王信,她的亲兄!

    哪怕王信同她关系不睦,却是唯一拿得出手,能作为倚仗的娘家人。且此事牵涉甚广,窦太后和陈娇都表明态度,站在天子一边,以袒护家人的名义帮着天子给朝中施压,身为天子亲母,她又岂能置身事外?

    于是乎,在一场列侯、关内侯的群架之后,两宫陡生默契,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意外团结,彼此达成一致,外戚势力联合起来,同诸侯以及藏在背后的诸王角力。

    窦、王、陈三家联合,加上南宫侯和依附几家的朝臣,形成不可小觑、甚至能左右朝局的一股势力。

    之前暗成联盟,准备集体反扑的诸侯王,少部分开始心中惴惴,扛不住压力,甚至打起退堂鼓。意见不能统一,本就松散的联盟顷刻出现裂痕。

    窦婴抓准时机,从最薄弱处下手,举发曲逆侯陈何强夺别人妻子,证据确凿,终于打破多日来的僵局。

    依汉律,陈何被下狱,中尉宁成手段尽出,审出的口供装满十只木箱。

    最终,陈何数罪并发,被夺爵,并判弃市。为保住性命,陈何不得不倾尽家财,手中的铜山和擅铸币的家僮一并上交,总算留住脑袋。

    纵然是有心算无心,只要立身持正,一言一行经得起考验,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落得封国废除,家业散尽。

    如果陈平泉下有知,见后代不肖至此,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

    曲逆侯之后,汝y侯、张侯接连获罪,好在罪名尚轻,输铜即能免罪。一场风波之后,封国户数虽有削减,爵位好歹还在。不类陈何一般倒霉,从侯爵直接贬为庶人,如非有铜山抵罪,估计坟头的草早长过两尺高。

    刘彻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不只震慑诸侯,也着实惊到刘陵。

    明明之前诸事顺利,将刘彻压得低头,甚至送来绢金。怎么眨眼的功夫,形势即发生颠倒,大好态势一去不复返,别说进一步谋划,之前形成的联盟也变得不甚牢靠。

    刘陵想不明白,心焦之下,唯有给淮南王送去书信。

    如之前一般,信使出城即被拦截。几名游侠仗着艺高人胆大,为避开监视,竟妄图穿行林苑。

    他们的运气很不好,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左拐右拐,竟撞见负重跑的沙陵步卒。

    原本步卒不会跑这么远,怎奈实战训练之后,各营都在加码,作为陷阱一环的赵嘉所部,更被其他三营作为标杆和假想敌。

    不想被超越,沙陵步卒必须给自己加码,负重至少四十斤,每日比旁人多跑五里。这样一来,活动范围自然扩大。

    游侠很不幸,遇见训练中的沙陵步卒。

    带队的屯长有经验,发现擅闯之人,二话不说直接拿下。

    游侠手中不缺人命,拔出刀子,做困兽之斗。可惜他们找错对手,沙陵步卒秉持“高效”准则,不玩单挑,只练群殴。

    命令下达,全体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游侠捆成粽子。彼此分一分,权当是训练加码,扛在肩上,一路奔回营中。

    鉴于之前经验,文吏无意浪费时间,直接请赵校尉主持审讯。

    作为郅都看好的后辈,赵嘉放弃挣扎,拿起周决曹惯用的刀笔,锋利的尖端逼近游侠左眼,没有浪费口舌,简单一句话:“说不说?”

    不到一个时辰,游侠就接连吐口。

    听到刘陵的名字,赵嘉完全不感到意外。请来曹时和韩嫣,把人送去城内,自己就算完成任务。

    “我明日迁居。”赵嘉拿起一方细布,一边擦手一边笑道,“美酒佳肴俱已备下,务请君侯、王孙拨冗。”

    看看面带笑容、貌似无害的赵嘉,再看看半死不活、仅剩一口气的游侠,思及之前被送进城的探子,曹时和韩嫣齐齐打了个寒颤。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之前听魏悦提及,赵嘉得雁门太守郅都青睐,彼此时常书信,他们还有几分不信。如今来看,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赵校尉亲自审讯,游侠扛不住, 对闯入林苑的意图供认不讳。口供录下后, 当日即被押入中尉府, 怀揣书信呈至天子案头。

    看过信中内容,刘彻眸光微冷。

    表面看, 刘陵所书平平无奇,除了向淮南王问安,内容颇为琐碎, 很难串联到一起。仔细琢磨, 会发现字里行间大有蹊跷, 分明是将近日朝廷诸事及宫内动向打碎拼凑,整合在书信之中。

    如非早有防备, 料定书信内容不简单, 未必能看出其中端倪。再粗心一些, 很容易令其蒙混过关。

    由此来看, 刘陵果真狡诈,淮南王留女在京, 从最开始就不怀好意。

    将写满字的丝绢丢到一边, 刘彻端起漆盏, 饮下半盏温水。

    宣室内仅他一人, 宦者非召不得入内。

    韩嫣、曹时在林苑练兵, 公孙贺另有政务,余下两名侍中被派往王国出任铁官,心情烦闷时, 他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想到整日给他找麻烦的诸侯王,刘彻愈发烦躁,火气蹭蹭向上冒,眼底近乎冒出血丝。

    值得庆幸的是,他牢记窦太后之言,任凭怒火上涌,头脑依旧保持清醒。心知时机未到,没有借此事抓捕刘陵,仅命宦者传谕,严密监视淮南王女,密切掌握她在长安内的一举一动。

    暂时引而不发,不代表拿这位陵翁主没有办法。

    恰恰相反,如果刘彻有意,随时能将刘陵下狱。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实因目前掌握的证据并不能动摇淮南王根基,更可能被刘陵钻空子,再借此挑拨人心,搅动风雨。

    在刘彻看来,与其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罚粮食钱绢,不如暂时隐忍,待掌握关键,再以雷霆之势将其拿下。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对敌人必须下死手,不容留下一口气,以防被其反扑。

    景帝和窦太后都曾以此言教导,少年天子始终牢记在心,片刻不敢忘。

    “来人!”

    打定主意,刘彻召来宦者,命其宣太仆公孙贺入宫,并往林苑召韩嫣来见。

    长安城内,刘陵如往日一般,穿梭在贵人宅邸之间,凭借过人的口才,许以重金,试图对各方进行拉拢,暗中壮大淮南王的势力。

    可惜,有曲逆侯的前车之鉴,她的游说很不成功。

    纵然有人不满天子,也不会立即投靠淮南王,更无意做出实质性地承诺。

    凡是登门拜访的人家,俱是面上客客气气,对淮南王女十分尊重。待送走刘陵,立刻叮嘱家人,不许再收淮南王女的重礼,之前收下的,一件不许动用,全部收进库房。

    “东西还不回去,唯有另做他用。”

    政治之道,向来同光明正大不搭边。

    淮南王没有倒台,总要做些面子,既不能当面得罪刘陵,也不能被她得逞,全家绑上淮南王的战车。

    为保家族根基,在暗潮汹涌中存身,必须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同刘陵虚与委蛇,拖着她背后的诸侯王;另一方面,将收下的重礼造册,并暗中录下刘陵之言,预备淮南王翻船,立即呈送御前。

    少年天子展现出的魄力和手段,足够令人侧目。

    几姓外戚突然联合,今后是不是会分裂乃至对抗,暂时不论,就目前而言,同以窦婴为首的外戚集团叫板,绝不是个好主意。

    此外,天子在林苑设立新营,又有向来和诸侯王不对盘的几位边郡太守,权衡利弊,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刘陵在长安数月,能察觉城南各家态度中的变化。一次次铩羽而归,境况一日比一日艰难,反倒更激起她的斗志。

    同为高祖血脉,她未必定是输家。

    走出平阳侯府,刘陵踩着骑僮的背登上车厢,想到阳信的言辞闪烁,眺望未央宫方向,娇艳的面容浮现冷笑,眼底闪过一抹y鸷。

    长安城内风云变幻,随着以窦氏为首的外戚亲自下场,压下诸侯的反扑,近乎摆到台面上的角力,重新归于台下。

    风波貌似平息,收回铸币权也打开缺口,年轻的天子仍不敢放松。

    看得到的敌人总有应对之法,看不到的对手才更加危险。

    波云诡谲之间,城南的气氛愈显微妙。各家家主绷紧神经,家中子弟均被严格约束,这个关头,谁敢不听话,绝对家法伺候!

    荆条和皮鞭的威慑之下,至少有半月时间,结伴游荡闹市的纨绔不见踪影。

    缺少鲜衣怒马、动辄开架的少年,中尉府属吏和市吏大感轻松。城北的商贾和百姓反倒有些不适应,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些“惊喜”和“趣味”。

    这种古怪的氛围,丝毫没有影响到赵嘉。

    临到迁居之日,赵校尉早早起身,由平阳侯府家僮驱赶马车,带着最后几件家什,从正门进入宅邸,在灶房置锅,点火烧汤,象征自今起安居于此。

    “禀贵人,牛、羊、彘r_ou_均已齐备,另有雉、鸭各二十。菜蔬十筐。盐、酱、醯等数坛,并有饴糖二十盒,豆油、麻油各三瓮。”

    和家僮一样,庖人同为曹时出借。

    因天子将要驾临,今日待客的膳食必须ji,ng心准备,半点马虎不得。

    r_ou_、菜和调料备妥,赵嘉亲自查验,确保没有半点差错。更提前数日往铁坊,请大匠亲自动手,打造数口铁锅。

    在修葺屋舍时,赵嘉即命人重筑灶台,提前烧干,恰好用来安放新制的锅具。

    “阿多,你在忙什么?”

    曹时和李当户前后脚抵达,赵嘉仅露一面就不见踪影,反而是魏悦身在正室,代他招待来客。

    两人神经够粗,在林苑中又是朝夕相处,彼此十分熟悉,压根没发现不对。若是换个人来,例如心思更为细腻的韩嫣,必然会感到诧异。

    魏悦和赵嘉自幼相识,关系较常人来得亲近,本不足为奇。但两人终非亲族,这样代行主人之责,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韩嫣被召至未央宫,暂且未至,赵嘉在城内认识的人不多,除了李当户和曹时,柏至侯许昌和盖侯王信勉强能扯上点关系。两人不会亲至,皆是遣家中子弟送来贺礼。

    因同赵嘉等人算不上熟悉,哪怕察觉不对,来人也不会轻易开口。只当是赵嘉无亲族帮扶,在长安孑然一身,魏悦出于道义,方以友人之身代行家人之责。

    继许、王两家之后,魏俭携子到来。

    说是上门道贺,表情却始终紧绷,更像是准备找茬。

    见儿子翻身下马,迫不及待跑向魏悦,小脸笑开花,“从父”叫个不停,别提多亲近,魏俭攥紧马鞭,额头鼓起青筋,再生儿子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魏氏兄弟坐到一起,周围的气温瞬间会下降五度。加上魏昱大有“抛弃亲爹,投奔叔父”的志向,兄弟阋墙指日可待。

    以两人为中心,半径五米之内,恰如身处冰天雪地。

    李当户和曹时实在熬不住,借口离开正室。不想回去挨冻,找来家僮询问,联袂去找赵嘉。

    彼时,赵嘉正指挥众人准备食材,烧热锅灶。

    两名庖人切开彘r_ou_,在锅内炼制荤油。噼啪声中,香味在灶房内弥漫。炼成的油被舀进瓮内,油渣盛出两大碗,预备烹饪菜肴、调制馅料。

    赵嘉早起入城,因时间赶得急,仅吃过一碗粟粥,一个蒸饼,腹中早就轰鸣。油渣的味道又香,实在忍不住,倒出小半碗,撒上碾碎的饴糖,咔嚓咔嚓,眨眼间吃下大半。

    李当户和曹时抽抽鼻子,近前道:“阿多,分点?”

    他们早上倒是没少吃,奈何灶房里的香味太诱人,压根抵不住。

    “碗在那边,盐、糖自取。”三两口吃完油渣,赵嘉取来一双长筷,夹起两张庖人试制的酥饼。

    李当户和曹时也没客气,各自倒了小半碗油渣,夹过两张酥饼。

    李当户好咸,曹时喜食甜。

    当初赵嘉让匠人制石磨,在营地制出豆腐花,两人就曾因该加酱还是洒糖起过争执,吵到后来,彼此不分胜负,差点拉开架势打一场。

    华夏的美食文化源远流长,豆腐花既然出现,西汉版的甜党和咸党应运而生,实在算不上稀奇。

    吃完油渣酥饼,李当户和曹时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直接在灶房门边蹲守。

    “阿多不用理我们。”李当户摆摆手。

    “对,阿多自去忙。”曹时捧着木盘,里面装着十多个酥饼,和李当户你一个我一个,半点也不客气。

    赵嘉很想赶人,奈何两人死活不走。只能眼不见为净,转过身,命庖人将备好的材料下锅。

    除了兽r_ou_和禽r_ou_,家僮还市来两条大鱼。

    鱼身足有两臂长,最大的鳞片近乎成年男子的半个巴掌。剖开后,鱼脂肥厚,还有长条鱼卵。

    见庖人举起菜刀,剔除鱼鳃,除去鱼鳞内脏,就准备直接斩段,赵嘉连忙拦住。

    “先去腥线,再斩三段,鱼头加豆腐熬煮,中段加酱炖煮,尾段油炸浇汁。”

    在边郡时,吃鱼的机会不多,而且多是溪流小河中捕捞,最大不过一个巴掌。如此大的河鱼,赵嘉还是头回见,自然要好生烹制,招待客人是其一,最主要的,也为犒赏自己。

    庖人厨艺极佳,食材齐备,调料不缺,加上赵嘉口述的方法,一道道菜肴接连出锅,香味弥漫整个灶房,门口路过的家僮都禁不住慢下脚步,一个劲抽鼻子。

    红烧r_ou_、红烧鱼、糖醋鱼、鱼头豆腐汤、红烧ji块、香木烤鸭、炙烤羊排、葱爆牛r_ou_……盛菜的盘碗皆为定制,形状花纹成套。新出锅的佳肴盛入其中,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令人馋涎欲滴。

    赵嘉早命人打造食盒,既方便送菜,也能起到保温作用。

    就在鱼头豆腐汤在锅内翻滚时,前院家僮来报,天子驾临,请赵嘉前往迎驾。

    刘彻是微服出宫,除了韩嫣、公孙贺,身边仅带了十多名未央宫卫。

    赵嘉、曹时和李当户一同赶至前院,恰好同魏悦、魏俭汇合。

    待正门大开,拜迎圣驾,将刘彻一行迎入家中后,赵嘉意外发现,距离自家不远,迎面走来一名青年和两名少女,赫然是卫青的一兄两姊,卫长子、卫少儿以及卫子夫。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赵嘉于城南置屋不久,卫青取积攒下的钱布, 加上卫媪送来的积蓄, 在城北买下一座一进院落。

    屋主原为长安贾人, 因市卖皮毛发了一笔横财,将租赁的屋舍买下, 前为商铺,后为院落,既能市货又方便居住。雇匠人修整一番, 就将居在老屋的父母接走。

    因老屋陈旧, 院墙瓦当多有损毁, 且院落狭窄,位置又不临街, 几次都赁不出高价。贾人生意繁忙, 家中妇人又有身孕, 分不出太多ji,ng力, 干脆同父母商量,与其空置, 不如趁早将老屋市出, 还能得一笔钱财。

    在贵人遍地走的长安, 卫青身为未央宫卫, 又是赵嘉亲兵, 仍不够资格在城南市屋。

    此外,一月之中,他有大半时间留在军营, 要么就是宿卫宫内,极少会留在家中。兄长身无官职,家中都是妇人幼儿,居住在城南实为不便。

    综合多方考量,在置办屋舍时,自然将目光集中到城北。

    趁着休沐日,卫青连续在城内看过几处屋舍,最终定下这座院落。

    房屋不临街,价自然就低。一番打听之后,闾里多是老实厚道的人家。对不打算做生意的卫家人来说,实是利大于弊。

    在家人移居之前,卫青特地请来匠人,将院落纵向扩展,增建厢房和南房,并在耳房的南山墙外增设一道隔墙,隔开前院和后院。

    整体布局规划完毕,旧有的ji舍鸭笼均被拆除,地面平整之后,搭建起马厩。

    赵破奴还提议,在前院划出一片,摆起武器架,做小型练武场,供卫青的弟弟和外甥活动拳脚,锻炼身手。

    “练成之后,好同阿青一起上阵杀敌。”

    提议固然不错,却忽略卫步、卫广和霍去病的年纪。

    卫步、卫广年纪虽小,好歹能绕着院落跑两圈。霍去病尚是襁褓中的婴儿,基本是吃了睡、睡醒吃,被吵醒必要嚎啕大哭。对他提什么锻炼身手,未免c,ao之过急。

    不等卫青出言,赵信的巴掌已经拍到赵破奴的脑袋上。

    “说话之前动动脑子!”

    “我怎么不动脑子?”

    赵破奴揉揉脑袋,很不服气,当场和赵信动起手来。

    少年们玩笑惯了,卫青和公孙敖站在一边,半点没有劝架的意思。

    公孙敖瞥过两人一眼,觉得无甚趣味,转头询问卫青,是托何人寻到的屋舍,他也攒下些钱布,同想在长安市屋。

    “阿敖也要市屋?”

    听到公孙敖的话,赵信和赵破奴没兴趣再打,不约而同停手。

    卫青置办屋舍是为安置家人,公孙敖家人都在云中,本人又常在军营,何必着急在长安市屋?

    “绢女随虎伯一同进京。”公孙敖抓抓后颈,解释过原因,脸膛泛红。

    “阿敖想妇……”赵破奴记吃不记打,眉毛上下挑动,笑容戏谑。可惜他忘记身边的赵信,话没说完,当场被勾住脖子,压得直不起腰。

    “如此,的确该置屋。”

    卫绢被卫川夫妇收养,本为赵嘉家僮。同公孙敖定亲之后,赵嘉就为她改籍,如今已是庶人。

    随虎伯进京后,卫绢可以跟在孙媪身边,受赵嘉雇佣,居住在赵府之内。但公孙敖还是打定主意,在长安市一座屋舍,给卫绢落脚。

    “我手中有一些钱布。”赵信松开赵破奴,对公孙敖道,“既然要市屋,就市好一些。莫要因钱布不足为难。”

    “我也有。”赵破奴站直之后,瞪了赵信一眼,道,“钱布不凑手尽管开口。”

    “多谢!”

    “你我兄弟谈什么谢!”赵破奴作势瞪眼,握拳捶在公孙敖肩上,“下次再犯,信不信我揍你?”

    公孙敖回了赵破奴一拳,被对方架住。彼此对视一眼,不由得畅快大笑。

    卫青置办宅院、雇佣匠人,手中余财不多。但也倾尽所能,并分享置办屋舍和雇佣匠人的经验,帮公孙敖省去许多麻烦。

    赵嘉迁入新居之日,卫青的新屋已修葺完毕,公孙敖的宅院也有了着落。

    因卫青整日忙碌,很少能够回城,卫长子扛起大部分责任,和匠人一起修整院落。卫孺、卫少儿和卫子夫也轮番前往城北,给匠人准备饭食,顺便清扫后院房舍。

    今日路过赵府门前,并非出于故意,实属于巧合。

    出于谨慎考量,卫青每次见到家人,只言自家事,极少提及赵嘉。卫媪母子自不会晓得,赵嘉将在今日迁居。

    卫长子和两个妹妹离开平阳侯府,走过南城,刘彻一行恰好策马经过。

    卫家兄妹在平阳侯府长大,谨慎和小心刻入骨髓。纵然刘彻未摆天子车驾,见其有彪悍军伍护卫,在城南驰马,也能猜出身份不一般。

    不想惹到贵人,三人立即退到街边,直至马队飞驰而过,方才继续前行。

    待刘彻被迎入赵府,见到门前赵嘉,卫长子立刻带着两个妹妹上前行礼。

    “见过赵校尉。”

    见三人背着包裹、提着藤筐,卫少儿也未抱着霍去病,知其必然有事,赵嘉没有多言,笑着点点头,即转身走进院门。

    目送赵嘉消失在门后,大门合拢,卫长子紧了紧包裹,带着两个妹妹加快速度,打算尽快赶往城北。

    “今日清扫厢房和耳房,明日安锅灶,后日就能请阿母移居。”想到将要有自己的房舍,卫长子很是兴奋,浑身充满干劲。

    卫少儿拽拽卫子夫,低声道:“阿妹在想何事?不看路,小心跌了。”

    “无事。”卫子夫收回视线,低声回道。

    “真无事?”卫少儿蹙眉,顺着卫子夫方才的视线望去,眉心皱得更紧。

    “真无事。”

    卫子夫一口咬定,路上也不好多问,卫少儿只得将疑问压下,待到城北新屋,卫长子忙着清扫前院,才将卫子夫拉进耳房,正色道:“阿妹,你有事情瞒我。”

    卫子夫垂下眼眸,拧干一方粗布,一边擦拭木制窗扇,一边道:“我有何事隐瞒?阿姊莫要多心。”

    “阿妹!”卫少儿愈发觉得她不对劲,放下木盆,一把按住卫子夫的手,道,“阿妹,你有何言不能同我说?若是我不成,难道阿母也不能说?”

    卫子夫抬起头,双目凝视卫少儿,轻咬下唇,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姊妹俩站在窗前,四目相对,许久无一人开口。

    终于,卫子夫拂开卫少儿的手,道:“阿姊,我曾想侍奉君侯。”

    卫少儿没出声。

    这事卫母知晓,她和长姊同样清楚,只有长兄和阿青被蒙在鼓里。

    “当时,我最大的期望就是不为家僮,让阿母不再卑躬屈膝,让阿弟能吃饱穿暖。”卫子夫神情平静,声音轻柔,“后来阿青回来,一家人终得改籍。多年的心愿达成,我该感到高兴,可……”

    “阿妹?”似预感到卫子夫要说什么,卫少儿声音发紧。

    “从家僮到庶人,是阿青搏命换来。我们就能心安理得坐享其成,不该为阿青做些什么?”卫子夫抬起头,直视卫少儿,沉声道,“阿姊以为呢?”

    “果真全为阿青?”卫少儿看着卫子夫,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既为阿青,也为我自己。”卫子夫回视亲姊,目光坚定。

    “阿妹……”

    “我知阿姊要说什么,可我不想过阿母的日子,有错吗?不想让我子矮人一等,有错吗?我想站到高处,让我子也有贵人般的荣耀,有错吗?”卫子夫加重声音,“难道阿姊不想让甥过上好日子,能识字,能学兵法,将来建功立业?”

    卫少儿沉默了。

    她不能违心地说,她不奢望卫子夫口中的一切。

    “阿姊,宫中要择良家子。”卫子夫握住卫少儿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不愿错过,也不能错过!”

    一阵冷风卷过,窗扇发出轻响。

    卫子夫和卫少儿抬起头,蓦然发现,卫长子站在窗外,脸上神情复杂,不知听了多久。

    城南赵府内,刘彻被请入正室。

    在门口除去鞋履,踩到木制地板上,能感到阵阵温热。

    以为是错觉,刘彻来回踩过几下,只觉得暖意更甚。表情中闪过一抹诧异,看向右侧的赵嘉,问道:“阿多,为何地下生热?”

    “回陛下,在修葺房舍时,臣让匠人铺设地龙。”

    长安冬日不比边郡严寒,也有大雪连日,冷风刺骨。

    既然有了自己的房子,赵嘉自然要住得舒服些。反正都要修葺,不如直接到位,修改窗扇、铺设地龙,全部一次解决。

    汉时的建筑风格,起屋舍时,地基都要抬高。匠人手艺相当不错,听明白赵嘉的要求,没费多少力气,就完成地龙和暖墙铺设。

    从正室、厢房到前厅,只要地龙烧热,不需多久就会暖意融融。

    听完赵嘉的讲解,刘彻很想将未央宫也改一改,省得天冷就要移殿。念头起来就停不住,只是碍于工程规模,以及私库存钱,目前尚无法实现。

    再有一点,他登基两年,依照规矩,身后陵邑将要开工。这样一来,能调拨的钱绢更为有限。

    钱不凑手,样样不够用,刘彻对收回铸币权以充实国库,以及开辟西行商道,运回黄金的期望更为迫切。

    寒暄过后,赵嘉得家僮禀报,菜肴俱已备妥。当即请示刘彻,设几案开宴。

    刘彻此次出宫,主要为询经济之策。

    赵嘉之前给他的印象太深,和其他朝臣商议,总觉得对方说不到点子上。积攒下许多疑惑,唯赵嘉方能为他解惑。

    至于赵嘉设宴,刘彻并未有太大期待。

    一来,赵嘉迁新居,家僮庖人都是从平阳侯府借来,不会有多少新奇;二来,席上没有歌舞俳优,少助兴之趣。单纯吃饭饮酒,以“宴”的规格来说,完全称得上“简陋”。

    然而,随着菜肴一道道送上,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刘彻的预想很快被打破。

    看着婢仆打开食盒,端出以大碗盛装的红烧r_ou_,香气和热气一起蒸腾,刘彻更是破天荒抽了下鼻子,咕咚一声,很不帝王风范的咽了一口口水。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红烧r_ou_切成四方块,大小一致, 块块五花三层。烹制的火候恰到好处, 肥而不腻, 瘦而不柴,r_ou_皮还略有些弹牙。一口咬下去, 浓郁的r_ou_汁在口中爆开,美味到恨不能将舌头一起吞下去。

    借行走南北的商队,边郡养彘法传入长安。只是碍于习惯, 彘r_ou_极少端上贵人餐桌。长安百姓市买彘r_ou_, 大多挑拣肥r_ou_, 专为炼制荤油。

    刘彻在宫中时,太官令从未呈上彘r_ou_。以致于初见摆在面前的大碗, 刘彻只觉色泽诱人, 香味扑鼻, 一时之间辨认不出, 碗中究竟是什么r_ou_。

    “阿多,此乃何物?”

    不懂就问, 少年天子很有好学ji,ng神。

    “回陛下, 是彘r_ou_。”赵嘉实话实说, 见刘彻表情微变, 继续解释道, “臣在云中沙陵有畜场,效骟马之法,选小豚阉之, 以豆饼、草料、根jg等饲养,一二年可肥,且r_ou_质肥美,无腥臊之气。此法传入京畿,长安城郊不乏养彘农人。林苑四营,每月都会市彘十头。”

    刘彻没吃过彘r_ou_,韩嫣、曹时早就尝过。

    初次吃到红烧r_ou_,两人一度怀疑,是否真能入口。随着第一筷子下去,美味席卷味蕾,所有的怀疑立即烟消云散。

    因调料所限,营内只做过一次红烧彘r_ou_。仅这一次就征服众人,让四营上下念念不忘,足可见美食的威力。

    “陛下,此物滋味甚美。”

    有曹时和韩嫣背书作保,刘彻到底禁不住诱惑,夹起一块红烧r_ou_送进嘴里。

    席间众人都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看着上首,等待天子反应。

    咕咚,红烧r_ou_咽下肚,刘彻面无表情,又夹起一块,然后又是一块……连续五块下肚,刘彻的速度方才减慢。

    不需要语言,行动证明一切。

    曹时和李当户紧跟着动筷,仿佛在比赛速度,转眼间半碗r_ou_下肚。韩嫣动作优雅,慢条斯理,食量却和曹时、李当户旗鼓相当。

    魏俭转过头,见魏昱吃得欢,本想告诫儿子,天子在上首,注意礼仪。魏悦像是专门同他作对,唤来婢仆,命其再添小半碗红烧r_ou_,送到魏昱席上。

    “谢从父!”

    魏昱笑开花,魏俭顿感心塞,甚至于忽略魏悦不类客人、反似主人的态度和行为。

    继红烧r_ou_之后,酥炸里脊、糖醋排骨接连送上,并有炖得酥烂的蹄髈,吃得众人大呼过瘾。

    彘r_ou_之外,烤得焦香的羊排,r_ou_质紧实的ji块,酥香的烤鸭,弹牙的牛r_ou_,陆续摆上几案。

    河鱼取中段红烧,丰腴肥美;尾段炸后浇汁,滋味酸甜可口。

    在处理材料时,庖人ji,ng心剔除鱼骨鱼刺,鱼身保持完整,筷子夹下去,仅有大块的鱼r_ou_,无需担心鱼刺卡喉。

    鱼头豆腐汤炖到火候,汤汁呈n_ai白色,盛在陶盂之中,热气从敞口扩散,舀一勺入口,甚是鲜美。

    荤菜之外,庖人依照赵嘉的法子,以韭菜切段,配禽蛋快炒。麦粉以水、蛋液调和,撒上葱粒,在平锅中摊成圆饼。

    干菜浸水,加r_ou_块和蹲鸱炖煮,无需加太多调料,仅有盐和少量高汤调味,就是一道佳肴。

    新菜送上不久,婢仆端上带着辛味的酱,并有腌制的葵菹和芦菔。尤其是芦菔,酸爽开胃,在宴上极受欢迎。

    至于主食,赵嘉无意粟饭蒸饼,命庖人蒸稻饭,以簋盛装,呈至天子面前。

    佳肴齐备,美酒自不能缺。

    经过后续加工,浊酒变得清冽,口感也更为甘醇。

    换做以往,美酒当前,宴上早已推杯换盏。眼下却是从天子到臣子,全部埋头吃饭,美酒摆在手边,压根理也不理。

    美食威力惊人。

    刘彻吃完红烧r_ou_,瞅瞅碗底的汤汁,再看看簋中稻饭,不需要赵嘉提示,直接以匕舀饭,混合汤汁,吃得完全停不住。

    菜肴种类虽多,菜量却有所控制。待到餐毕,基本是盘碗清空,连汤汁都不剩半点。

    席间,包括刘彻在内,最少添过两次饭。

    庖人本以为准备的稻饭够多,哪料到甗中清空,家僮再次跑来传话,言席上还要添饭。

    现蒸来不及,庖人急中生智,借鉴酥饼和蛋饼的制法,和面摊成薄饼,卷入油渣、芦菔和少量腌菜,再刷上些酱料,码在盘中,西汉版春饼新鲜出炉。

    借春饼拖延时间,庖人抓紧洗米下甑,嫌火候不够,专有一人在鬲旁添柴鼓风。

    掌事的庖人经验老道,家中三代侍奉平阳侯,经历大宴小宴无数,还是头一次这般手忙脚乱。从宴始到宴毕,厨下众人都是脚打后脑勺,累得满头大汗,少有能停下喘口气的时候。

    稻饭送上许久,家僮方来传话,言宴席已毕,命送上蜜水,庖人们终得以长舒口气。

    目送家僮提着食盒离开,众人瘫坐在屋内,一个看火的小僮没留神,差点被火苗燎到眉毛,是身边的庖人拉了一把,方才得以幸免。

    坐下没一会,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众人本能绷紧神经,掌勺的庖人下意识拿起炒勺。

    两名家僮走到门前,见到这副架势,先是一愣,随后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了,一名家僮道:“贵人命我等传话,宴佳,厨下皆有赏赐。庖人赏布两匹,钱两千,僮布一匹,钱五百。”

    听闻此言,庖人们疲惫全消,同时现出喜色。

    家僮对掌事的庖人道;“贵人吩咐,备酥饼蒸糕,煮甜汤送上。”

    庖人点头,正要转身吩咐,又听家僮道:“贵人另有言,厨下可取彘腿两只,羊半扇,粟五斗,麦、菽各两斗。”

    众人没有想到,钱、布之外,还会有额外赏赐,不由得喜出望外。

    “谢贵人赏!”

    家僮离开灶房,庖人们压下激动,将粟饭浇上r_ou_汤,就着芦菔、葵菹填饱肚子,分出一部分人手整理食材,收拾不用的锅灶,几名手艺最好的庖厨抓紧和面,制作酥饼蒸糕。

    前厅内,宴席撤下,刘彻坐在上首,面前一杯蜜水,不意外有些撑到。

    曹时和李当户意犹未尽,若是再有美食呈上,九成能举筷再战。韩嫣端起漆盏,饮一口蜜水,视线在赵嘉和魏悦之间来回移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要魏悦在旁,儿子总想亲近叔父,魏俭心头哇凉。宴后,见天子无其他吩咐,不想继续让自己心塞,主动起身告辞。

    此举被刘彻看在眼里,喜魏氏家风,谓其俱是实干不谄媚之人,遂生提拔重用之意。

    魏俭父子离开后,刘彻消化得差不多,抓紧回宫前的一段时间,提出这些时日以来,始终困扰他的问题。

    对于经济问题,曹时一知半解,掌握的知识量还及不上在上郡创办畜场的李当户。在赵嘉开口之后,起初尚能跟上思路,随着问题不断延伸,逐渐开始云山雾罩,云里雾里。

    刘彻一门心思丰实国库,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和诸侯王斗智斗勇,没少翻阅典籍,钻研经济策略。加上赵嘉所言诸事,早在上次奏对时就有提及,一番思索之后,顿生醍醐灌顶之感。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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