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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68节

    京城内动静不小,刘陵观察数日,认为是挑拨人心的大好机会,暗中拜访各家,并写成书信,派心腹送回淮南国。

    为免信被拦截,刘陵安排三批人手,一批摆在明面,打出淮南国旗号;一批混入商队,随商队出城;另一批以游侠为主,皆为淮南王食客,只要钱布足够,甘愿为刘陵卖命。

    “尽速出城。”

    刘陵自以为行动隐秘,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送信之人,无论明里暗里,出城后即被拦截。她的亲笔书信,第一时间被送上天子案头。

    “淮南王身在封国,仍不忘关心朝堂,实是有心。”

    翻过简牍,刘彻冷冷一笑,命人继续监视刘陵。凡是她登门拜访的人家,尽数记下来,一个不许漏。

    “敬诺!”

    因刘陵为淮南王女,所拜访之人多位高权重,其中还有不少宗室,监视者借机查出不少违法之事。刘彻做出决定,待人手充裕之后,调出部分派各诸侯国。

    籍此,本该在元鼎年间出现的“绣衣使者”,在建元二年就提前出炉。

    虽仅是个雏形,且职权有所局限,但对有意集权中央的天子而言,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前朝纷纷扰扰,政务繁忙,刘彻将近半月未至后宫。哪怕是皇后陈娇,也只能在他至长乐宫问安时,才得见上一面。

    窦太后和王太后获悉此事,前者没做任何表示,后者借机提出,天子登基两年,宫内家人子俱为先帝时遴选,该放出老弱无用者,新选年少貌美者充实永巷。

    刘彻登基之后,不是留在宣室,就是宿于椒房殿,除了陈娇,少有宠幸宫人。王太后提出此事,合情合理,窦太后也无从反驳。

    陈娇安静坐在一旁,等王太后说完,才笑着接言:“母后所言极是,是我疏忽了。”

    王太后看向陈娇,眸底飞快闪过一抹诧异。

    陈娇笑容不改,转向窦太后,言老弱宫人尽可放归,先帝时遴选的家人子,愿去者也可许归。

    “择选家人子,当先从京畿之地,良家子及岁者尽可录名。”陈娇道。

    “皇后想得周到。”王太后笑容和蔼,似对陈娇十分满意。

    窦太后半合双眼,不发一语。

    馆陶长公主陪坐在侧,当着窦太后的面不好发作,到底意难平,端起漆盏饮下一口,用力放下,发出一声冷哼。

    待王太后离开,馆陶到底忍不住,手指点在陈娇额上,恨铁不成钢道:“娇娇,你傻不傻?”

    “事情拦不住。”陈娇靠向窦太后,避开馆陶的手指,气定神闲道,“早晚都要选,何必找不自在。”

    “我是为你好!”馆陶转向窦太后,道,“阿母,娇娇尚无儿女,这时进家人子,实在不合适!”

    “现在知道担心了?”窦太后抚过陈娇的发,沉声道,“我早和你说过,如今再担心也没用。娇娇比你明白,这事拦不住。”

    馆陶脸色难看,她是后悔,可事已至此,后悔有用吗?

    “阿母担心我,我晓得。”陈娇笑盈盈看向馆陶,道,“阿母能否助我?”

    “如何?”

    “搜罗美人。”陈娇靠向馆陶,轻声道,“反正都要有,自己人不是更放心?”

    馆陶神情微变,看一眼陈娇,又看向窦太后,见后者没有反对,到底点了点头。

    “好,这事我来办。”

    王娡占下先手,也休想得意。

    纵观京畿之地,比起搜寻美人,她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长安城内掀起风雨时,长安城外,林苑之内,四营的实战训练正接近尾声。

    将近一月时间,羽林骑减员超过八成,经历重重考验,仍留在训练场的军伍,不说脱胎换骨,身上的变化也委实不小。

    数百人拧成一股绳,不断适应艰难条件及随时会出现的袭击,日复一日,意志和战斗力都得到锤炼。

    随着减员数量增加,羽林骑必须开始躲藏,无法像最初一般,光明正大在林间行走。

    曹时留心观察,知晓所部的凝聚力和战斗力都在攀升。然而,比起向沙陵步卒靠拢,也开始神出鬼没的边骑,依旧是被碾压的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沙陵步卒的主要目标是边骑,除了最初一段时间,少有针对羽林骑。

    这让曹时和韩嫣争取到时间,可以继续在训练场内躲藏,观察边军的战斗,借以强大自身。

    距训练结束还有三日,羽林骑行到林间空地,借高草和倒木隐藏身形。

    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们目睹沙陵步卒“围歼”边骑斥候,大获全胜之后,掀开树皮,挖出几条胖虫,收拾干净丢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那一刻的冲击,牢牢印在众人脑海,一辈子都不会忘。

    至此,羽林骑上下终于明白,为何沙陵步卒能完美隐藏,不留半点痕迹。

    步卒早发现羽林骑,却无意对他们动手。

    事实上,在羽林骑不足六百人时,赵嘉直接下令,不到最后一日,再遇到对方,需得手下留情。步卒严格执行赵校尉的命令,一门心思对付边骑,多数时间都会放过曹时所部。

    发现这种改变,曹时决定冒险,主动做诱饵,助沙陵步卒围歼对手。

    虽然减员仍在继续,但有沙陵步卒的“保护”,训练将要结束,羽林骑仍存三百多人,以战斗力衡量,绝对称得上是一场奇迹。

    曹时靠在断木后,不忘抓起草叶盖在身上,形成天然隐蔽。

    哨卒主动散开,确保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余下军伍抓紧休息,恢复体力。发现水囊空空如也,挖起几颗眼熟的长草,抖掉根jg上的泥土,送进嘴里大嚼。

    突然,西侧的哨卒发出警报,紧接着,木制的箭矢从身后袭来,顷刻覆盖整片草地。

    曹时迅速趴在地上,趁箭雨稍缓,小心抬头张望,认出袭击者是谁,立刻对韩嫣打出手势:“是s,he声营!”

    一株古木后,李当户手握强弓,三箭连发,中途不忘开口:“季豫,此计果真能行?”

    如果不成,上郡骑兵势必会成为沙陵步卒的靶子。

    “总要试试。”魏悦借助绳索,迅速攀上树顶,在高处俯瞰,等待目标出现。

    李当户啧了一声。

    数日来,两人试过多种策略,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损兵折将,始终没能成功。这一次,两人豁出去,无论如何要将沙陵步卒引入包围,甚至不惜以本营为饵。

    “来了!”

    魏悦的声音传入耳畔,李当户顿时ji,ng神一振。

    林风卷过,破风声陡然袭来,魏悦从树冠跃下,单手撑地,脸上未见紧张,尽是汹涌的战意和难得一见的兴奋。

    第一百八十四章

    猎手与猎物,包围与反包围。

    边军上演一场ji,ng彩绝伦的交锋, 沙陵步卒凭借强悍的战斗力, 面对三倍于己的边骑, 仍战得旗鼓相当,上一秒身陷重围, 下一秒即能发起反冲锋,将包围圈撕得支离破碎。

    云中骑和上郡骑兵的优势本不在步战,纵然学到几分步卒的ji,ng髓, 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融会贯通, 更不提压过对方。

    想要胜利, 就必须另辟蹊径,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趁云中骑拖住对手, 李当户组织弓箭手, 以箭雨覆盖战场。

    沙陵步卒猝不及防, 战损达到三位数。

    无差别攻击下, 边骑同样损失不小。但具备优势兵力,边骑损耗得起。一比一, 甚至二比一, 最后照样能取得胜利。

    这样的战斗方式, 实非魏悦和李当户乐见。之所以豁出去, 足见赵嘉将他们逼到何等境地。

    吃过一次亏, 沙陵步卒自动调整战略,圆盾集合起来,组成弧形屏障, 防守住要害,同时打起唿哨。

    伴着尖锐的哨音,提前隐藏的十多名步卒拽动绳索,数张藤编的大网从天而降。位于战场边缘的李当户被套个正着,连同弓箭手在内,一概被困在网中,不斩断藤条,分毫动弹不得。

    李当户大吃一惊,他确信战斗开始之前,附近绝无陷阱。以制网的材料来看,也非工匠的手艺。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全都是临时埋设!

    边骑埋伏沙陵步卒,后者将计就计,以自身为饵,吸引对手注意力的同时,分出小部分,在战场周围埋设机关。

    因仓促而就,机关并不完美,甚至称得上粗糙。

    但战场之上,向来是实用主义。只要有用,哪怕是藤编的网,照样能发挥超出想象的作用,取得惊人的战果。

    上郡骑兵被困住,箭雨为止一顿。沙陵步卒集中起来,对云中骑发起猛攻。

    趁李当户困在藤网内,曹时抓住战机,率羽林骑加入战局。

    同边军相处久了,平阳侯学得战争ji,ng髓,为取得胜利,任何手段都不为过。

    走上战场,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敌!

    同敌人讲究公平,讲究仁义,绝对是脑袋有坑,坑自己,坑同袍,坑并肩作战的兄弟!

    “冲!”

    眼见边骑落入下风,曹时猛然跃起,率众发起冲锋。

    韩嫣紧随曹时之后,目睹边军交锋,锤炼一支强军的念头更为迫切。想到他日率领这样的军队横扫匈奴,在草原上纵横捭阖,心头不免一阵火热。

    “杀!”

    羽林骑冲上来,对上郡骑兵展开围剿。

    李当户当机立断,令未落陷阱的边骑组织防御,余者加快速度,尽可能脱离藤网。同时更改计划,不去围堵沙陵步卒,先解决掉羽林骑再说。

    “列阵!”

    随着羽林骑冲上来,上郡骑兵陡增危机感。不想败在羽林骑手下,落得y沟里翻船,拖着破开的藤网反冲锋,利用身上的藤条,阻挡对面劈砍下的短刀,趁对手动作稍慢,反手就是一刀背,当场将其砍翻。

    上郡骑兵用行动证明,自身实力足够强悍,杀敌经验足够丰富,哪怕陷入困境,照样能将对手掀翻。

    曹时和韩嫣拼出全力,奈何实力所限,便宜没捡到,反被对方砍瓜切菜。三百人减至两百,两百少至一百,最后不足五十,无力再发起进攻,只能退回林间空地,被动进行防御。

    李当户踢开藤网,长刀扛在肩上,扫视余下的羽林骑,见窦良、王须、刘进赫然在内,不由得挑眉。

    “不错。”

    留下一队人看守,上郡骑兵调转方向,扑向对面的战场。

    彼时,沙陵步卒和云中骑正杀得难分难舍。

    因战斗力不相上下,基本是你砍我一记,我还你一刀。砍完低头看看,发现都被砍中要害,怒视对手一眼,同时“倒地咽气”。

    赵嘉双手持刀,连退数名边骑,一路冲向魏悦,寻找下手时机。

    喊杀声突然传来,意识到上郡骑兵脱困,挥刀的动作不由得一滞。结果被魏悦发现空隙,刀背击中他的右臂,俯身前冲,径直将他压在地上。

    长刀脱手,手腕被扣牢,赵嘉动弹不得。

    沙陵步卒想要来救,却被边骑阻挡,一时间无法脱身。

    李当户见状,大步冲上前,兴奋道:“季豫,你抓……”

    不等话说完,赵嘉突然抬起左臂,扣动藏在腕上的手弩。木制弩矢飞出,在要害处留下清晰痕迹。

    如果在战场上,李当户必已气绝身亡。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李当户低下头,满脸不可置信。魏悦这才后知后觉,将赵嘉两只手腕一起扣住。

    李当户僵在当场,怀疑对方根本就是故意。

    他的预感果然很准,魏季豫黑成墨汁,坑盟友眼都不眨一下!

    曹时恰好看到这一幕,痛快得大笑出声。

    李当户怒发冲冠,对上郡骑兵打出手势,控弦声顿起,残存的羽林骑尽被s,he成刺猬,曹时自然也不能例外。

    “已经战死,如何能下令?!”曹时腾地站起身,怒视李当户。

    “回光返照。”李当户言简意赅,也不退出战场,直接坐到地上,等着云中骑和沙陵步卒分出胜负。

    照眼前情形,云中骑已经占据优势,获得最后胜利仅是时间问题。

    不过,如果能被料定行动,猜透一切手段,那就不是赵嘉。

    双手被控制,无法使用兵器,不代表失去战斗力。

    在魏悦反手持刀,准备以他为质,迫使沙陵步卒停手,藏匿者也尽数现身时,赵嘉忽然弯起唇角,现出藏在口中的木管。

    “什么?”

    魏悦意识到不妙,可惜仍慢了一步。

    木管中飞出小刺,ji,ng准扎在皮甲边缘,距喉咙不到半寸。如果是在真实战场,木刺必然涂抹毒药,一旦被刺中,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沙陵步卒得到讯号,纷纷以手弩和吹箭击敌。

    这些小巧的武器均是入林后就地取材,临时制做,并不算违反规则。在战斗接近尾声,云中骑貌似奠定胜局时,骤然间发挥作用,威力大到直接翻盘,硬生生改变整个战局。

    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

    没关系,加码,压回来就是!

    至此,除赵嘉率领的沙陵步卒,屯骑、s,he声、羽林三营校尉“战死”,营内损失惨重。屯骑、s,he声好歹剩下几百人,羽林骑已是全军覆没。

    战斗结束后,沙陵步卒点燃烟筒,医匠和小吏很快赶到,为军伍处理伤处,并当场统计战况。

    赵嘉摘掉头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黑发黏在额角,样子稍显得狼狈,ji,ng神却极度亢奋,眸光熠熠,疲惫中是道不出的畅快。

    沙陵步卒或站或坐,有的干脆躺在地上。躺倒时不忘吹响木哨,边骑和羽林骑赫然发现,林中竟还藏着一伍步卒,显然是预留的后手。

    李当户凑到赵嘉身边,好奇道:“阿多,你到底设了几层埋伏?”

    赵嘉坐在地上,揪起一颗青草,抹掉泥土,咬着草jg,声音略显沙哑:“不多,五层。”

    “嘶——”李当户倒吸一口凉气。

    魏悦递过水囊,赵嘉吐掉草jg,取下塞子,仰头灌下一大口。清水沿着嘴角滑落,顺着颈项浸入领口,留下一道清晰的shi痕。

    “若是兵力多一倍,战斗会结束得更快。”放下水囊,赵嘉反手抹过嘴边,蹭了满手的草汁和灰泥。

    “怎么说?”魏悦取过水囊,同样饮下几口。

    赵嘉扫他一眼,用刀砍去一片高草,抓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勾画。赫然是林间的陷阱分布,以及双方各自设下的埋伏。

    画完之后,赵嘉圈出几块无人设防的区域,用树枝点了点,道:“如果再多一倍兵力,这几处都是极好的埋伏地点。调度得当,七成以上能做到围歼。”

    “类似的战法,林间可用,草原亦可。只要军卒训练得法,积累足够经验。”

    三人说话时,曹时、韩嫣先后走过来,没有出声,聚ji,ng会神听得入迷。

    魏悦和李当户不仅善战,同样ji,ng通练兵。赵嘉提出引子,两人就能猜透五六分。

    “正面交锋仍需战阵骑兵,此法练出的强军,夜袭、设伏更具优势。”

    “然。”赵嘉点点头。

    “下次训练换骑阵。”魏悦提议道,“合屯骑、s,he声两营为中军,羽林掠阵。阿多试一试,能否在乱军之中取我首级。”

    赵嘉的训练方式是为全面提升军伍,魏悦设定的方案则是专门针对匈奴。

    云中骑和上郡骑兵的战斗力,完全不亚于匈奴本部。双方联手,赵嘉仍能轻松攻破防线,取下将官首级,他日兵发草原,遇战事胶着,即能成为撬动战局的杠杆,汉军获取胜利的关键。

    对于羽林骑仅能掠阵,未加入中军,曹时、韩嫣均未提出异议。

    羽林骑的战斗力的确是硬伤,想要同边骑站到同一高度,必须多下功夫,抓紧一切可能提升自己。

    可还有一个问题,边军的训练量同样惊人,而且还在不断加码。

    目标比自己强,而且比自己刻苦,自己迈开大步追赶,对方正坐在快马上奔驰,这是何等的绝望?

    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好在曹时心理素质过硬,在他的带动下,羽林骑也不断发生质变。

    不就是打不过吗?

    不就是被揍趴吗?

    不就是被踩进土里摩擦吗?

    耶耶受得住!

    反正都是自己人,被自己人收拾不丢脸。他日北征草原,能干趴匈奴就是真英雄,今天的一切完全值得!

    再者说,自己虽然被虐菜,战斗力不如自己的王国ji,ng锐岂非更菜?

    凡事需要对比,每当羽林骑头顶y云,丧失自信,曹时和韩嫣就会提起王国军队。三番五次,效果极其显著,军伍低迷的情绪得到安抚,很快就以更大的热情投入训练。

    这种ji,ng神安慰法仅限于内部,知情者不超过四营,顶多再加一个天子。

    对各诸侯王必然是严防死守,不允许泄露半点消息。

    如若不然,难保有诸侯王想不开,钻牛角尖。这就太不利于内部团结,酿成的结果也会很不美妙。

    等到刘彻手握大权,准备推恩削藩时,类似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就目前而言,强敌在侧,灭掉匈奴之前,内部团结方为上上之策。

    实战训练结束后,四营离开训练场,密林附近的岗哨也随之撤去。

    众人返回营地,准备好生休息一日,再总结林中所得,文吏突然找来,言抓到可疑之人,假扮送粟麦的商贾刺探营内,被发现后,全部押在库房。

    “可疑之人?”

    赵嘉心生好奇,顾不得除掉皮甲,迅速前往库房,亲自进行审问。

    大半日之后,被抓之人终于松口。

    主使者不是旁人,正是赵嘉曾在宫内遇见的淮南王女刘陵!

    第一百八十五章

    根据贼人供述,事情牵涉到淮南王女刘陵。四营校尉不能独断, 迅速整理过口供, 确认没有疏漏, 由韩嫣携带入宫,当面呈递天子。

    韩嫣入宫不久, 有宦者赶至林苑,传天子口谕,押贼人入城, 交中尉宁成审讯。

    翌日, 韩嫣返回营内, 不见半分轻松,反而面带凝色, 似被事情困扰。

    “阿嫣, 出了何事?”曹时同韩嫣关系最好, 见他如此表现, 当先开口询问。

    “我离宫时,淮南王女觐见, 应已知晓此事。”韩嫣回到营房, 解下佩刀, 倒出一盏温水, 咕咚咚灌下肚, 凝重之色始终未消。

    “为何如此之快?”曹时诧异道。

    韩嫣没有作答,仅摇了摇头。

    赵嘉、魏悦和李当户走入室内,分别落座, 韩嫣才继续道:“我观淮南王女,面无半点忧惧,似胸有成竹。此事恐不简单。”

    “王孙有几成把握?”赵嘉问道。

    “至少五成。”韩嫣叹息一声,放下漆盏,捏了捏眉心。他自幼出入汉宫,看似张扬跋扈,实则心思细腻。如若不然,也无法走到今日。

    今日见到刘陵,直觉情况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只得飞速还营,同曹时、赵嘉等共同商议,以防事到临头,没有半点准备。

    “时机不对。”魏悦突然开口。

    今日c,ao练已毕,几人解下甲胄,均是深衣革带。

    相比驰骋疆场的武将,这一刻的魏悦,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煞气,气质温文尔雅,正经诠释何谓高门贵胄,世家公子。

    “时机?”赵嘉坐在魏悦右侧,单手覆在膝上,手指无意识敲动。

    “然。”魏悦颔首,见四人之中仅韩嫣略有所悟,当下解释道,“自七国之乱后,朝中曾议晁错之策,多谓其冤,上疏奏催务抑诸王。”

    “数年来,参诸王暴虐贪恶者甚众。固有手握实据者,亦不乏暗行鬼蜮,贿、笞国臣,违证其君。”

    “于此,诸王早有忿怨。”

    说到这里,魏悦取过几上简页,一枚枚分开摆放,分别代表长安及各诸侯王。

    “去岁演武,天子彰武力,震慑诸王,以遣铁官、盐官至王国。诸王畏,不敢强拒。今岁,天子欲改币制,诸王亦牵涉在内。”

    “此间利甚巨,且有前事,愤怨丛生,人心摇动。”

    “淮南王女狡,趁机加以利用,暗中挑拨。”

    魏悦一席话落,室内登时陷入寂静。

    看着摆开的简页,赵嘉眉心深锁。

    “淮南王女是故意为之?”

    “或是故意,或是将计就计。”

    大概刘陵也没想到,新营防范如此严密。

    探子非是生面孔,之前数次出入林苑,均未被发现。这次疏于谨慎,被文吏抓个正着。

    实事求是的讲,如非有搜寻匈奴探子的经验,文吏未必能如此警觉,马上断定此人形迹可疑。只能说一山还比一山高,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文吏常年和匈奴打交道,谨慎刻入骨子里。栽到他手里,探子委实不冤。

    不过,正如魏悦之前分析,探子虽然栽了,却不会对刘陵构成太大威胁,甚至会被加以利用,成为她挑拨诸侯王的工具。

    “月前,天子下旨斥胶西王。”韩嫣突然道。

    听他提起刘端,赵嘉神情微变,视线转向魏悦。后者轻眨下眼,并未出言。

    “如此时严惩淮南王女,带出淮南王,纵然证据确凿,恐也将引来反弹。”

    “所以,淮南王女才有恃无恐?”赵嘉沉声道。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这是明摆着利用诸王不满,意图挑拨联合,欺负天子年少!

    难道这位陵翁主不担心被秋后算账?

    转念又一想,赵嘉轻轻摇头。

    历史上,淮南王y谋造反,刘陵就牵涉其中。

    这对父女盯着皇位,还有什么不敢干?

    若是不知道历史进程,单以目前形势看,刘彻登基刚刚两年,就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先掏诸王钱袋,再挖诸侯家底,行事显得急躁,没有景帝的老谋深算。落在有心人眼里,实为可利用的把柄。

    刘陵敢于冒进,估计是想赌上一把,冒险做进一步试探。

    事情成了,少年天子的“弱点”将暴露无遗。若是不成,借诸王之势,她照样性命无忧。

    可惜,她终究不了解武帝。

    赵嘉半合眼眸,嘴角牵起一丝笑纹。

    历史上,建元新政被窦太后废除,赵绾、王臧等人自杀的自杀,罢官的罢官,刘彻遭到严重打击,却未陷入萎靡,而是暗中蓄力,直至数年后乾纲独断,独掌大权。

    比起窦太后,淮南王女算什么?

    纵然这次侥幸逃脱,被刘彻记住,下场早已经注定。

    “事情由天子定夺,我等专心练兵就是。”李当户开口道。

    曹时点头附和,对关乎诸王之事,实不愿牵涉太深。有意扯开话题,目光转向赵嘉,道:“阿多置下宅院,何日迁居?我等同去祝贺。”

    “半月后。”赵嘉笑道,“营内休沐,嘉会备下佳肴美酒,请往家中一聚。”

    “甚好!”

    听到“美酒”二字,曹时和李当户的酒虫立即被勾引上来,韩嫣也颇为期待。

    赵嘉手里有好酒,在新营内不是秘密。

    问题是,赵校尉严防死守,迄今为止,除医匠持木牌调用,一坛都没有外流。众人只能闻到酒香,压根尝不到酒味,越喝不到越想,不是一般的抓心挠肺。

    好不容易听他松口,皆是喜出望外。

    李当户取来简牍,和曹时一同查阅休沐日期,用笔圈画。看两人的架势,估计要掰着指头数日子,只等庆贺赵嘉的乔迁之喜。

    见状,赵嘉不免摇头失笑。笑过之后,思及虎伯尚未到京,所需之物也未备齐,转头看向魏悦,低语几声。

    “请三公子帮忙。”

    “阿多所请,悦责无旁贷。”魏悦温和浅笑,收起简页时,指尖似无意擦过赵嘉手背,“这些时日,长安怕会起风,阿多尽量留在营内,诸事有我。所需器具人手,我会尽速办妥。”

    “多谢三公子。”赵嘉笑弯双眼,借衣袖遮挡,划了一下魏悦掌心。

    “阿多果然知我。”魏悦笑意更深,攥住赵嘉未撤走的手指。

    “自然。”

    赵嘉和魏悦暗打“机锋”,李当户和曹时全无半点觉察。

    唯独韩嫣似有所觉,视线扫过来,却见魏悦持简页起身,赵嘉表情自然,并无任何异样,不禁对自己产生怀疑。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接下来数日,四营恢复日常作息,每日抓紧训练。

    城内消息陆续传来,如魏悦前番推断,刘陵奉召入宫,分别当着天子和太后的面哭过一场,宗室诸王的上表即飞入未央宫。

    藉由此事,刘陵光明正大给淮南王送去书信,表面看似诉说委屈,实则暗含密报,提及长安诸事,言为天赐良机。

    宗室为刘陵讲情,非是淮南王女多么得人心。

    事实上,淮南王放飞自我,怼天怼地怼空气,比代王更不招人待见。之所以联合上表,实因天子逼得太急,朝中举发不断,对诸侯王近乎吹毛求疵。众人积怨已久,正好借机表达不满。

    之前是胶西王刘端,如今是淮南王女刘陵,下一个会是谁?

    面对宗室上表,刘彻震怒不已。不等他发下圣旨,窦太后即派人来请。

    天子怀着怒气走进长乐宫,再出来时,沉怒压至心底,外露的情绪尽数收敛。回到宣室后,将写到一半的旨意丢开,先传谕安抚宗室,其后命人往城南,赐淮南王女绢五十匹,金一百。

    刘陵接到赏赐,面上很是感激。待送走来人,回到室内,看着摆在面前的绢和金,直笑得花枝乱颤,分外得意。

    “刘彻,天子,不过如此。”

    接下来数日,刘彻接连下旨,安抚宗室诸王。窦婴继续拉着陈午几人,和名单上的诸侯掰腕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长安内外,诸王群臣都有些看不懂天子。

    刘彻貌似服软,实质上,要做的事一件没停。遇有奏疏弹劾魏其侯,更是直接压下,不理不睬。

    直至有胆大包天者,在刘陵的指使下弹劾四营校尉,天子当殿发怒,以“诽谤重臣”的罪名,召殿前卫士,将出头椽子直接拖了下去。

    至此,试探的行为才告一段落。

    藏在暗处的势力,自以为摸清天子的脾气,开始策划下一次行动。

    刘彻回到宣室,无心看奏疏,又去往长乐宫。

    料定他会来,窦太后挥退宦者宫人,连陈娇也没留在身边,仅祖孙二人对坐,沉声道:“行事不可急躁,当谋定而后动。不动手则以,动手必当致命。一时参不透,多想想先帝时七国因何发兵。”

    “诺!”

    “晁错之策本不为过,然行之过急,方引来战火。”窦太后正身而坐,肃然道,“当时,朝中有条侯,宗室中有梁王,叛军势大,终灰飞烟灭。天子细想,诸王再生乱,该如何处置。想明白则诸事可解,也不需再至长乐宫。”

    “遵大母教导。”刘彻正色道。

    “切记,事不可急。”窦太后继续道,“你尚年少,诸王之中年长者多矣,何须着急?草原匈奴方为大患,逐北驱胡,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方为重中之重!”

    “诺!”

    “我终归年迈,不知哪日去见先帝。天子早有后嗣,方不为憾。”窦太后话锋一转,道,“日前你母提及放归老弱宫人,择京畿良家子充永巷,天子以为如何?”

    “大母,彻早有誓言,必爱重娇姊。”

    “我知。”窦太后语气和缓,“此事娇娇早已知晓,两者并无冲突。”

    刘彻沉默片刻,方道:“唯听大母安排。”

    此言既出,择选之事将由长乐宫掌控,王太后只能做些小动作,最后的决定权必握于窦太后之手。

    政治意味着妥协。

    刘彻年少气盛,步子迈得有些大,诸侯王慑于兵势,心中愤怨不得解,有联合之势,谋求以另一种方式进行反扑。

    刘彻十分清楚,要保住之前的成果,长乐宫窦太后的支持至关重要。

    何况窦太后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她甚至没要求一定要陈娇生下继承人。这样的条件,远不及刘彻划定的底线,他可以退让,以此作为交换,争取窦太后更多的支持。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赵嘉新居位于长安城南,三进院落, 位置相当不错。

    前房主重信守诺, 于定契三日后迁走。

    宅内屋舍、院墙都很完好, 简单修葺一番,换过瓦当, 院门刷上新漆,待定制的家具送到,即能入住。

    因途中遭遇大雪封路, 虎伯一行未能如期抵京。修葺、清扫及安放家具等事, 均是借平阳侯府家僮。

    一应事务安排妥当, 赵嘉准备迁居,虎伯仍在途中。家中需要人手, 雇佣市买难免被钻空子, 知晓赵嘉为难, 曹时手一挥, 直接从府内调出十名家僮。

    “阿嫣透出口风,天子知阿多置宅, 迁居当日或将驾临, 府内需有僮仆伺候。”

    曹时出于好意, 赵嘉又急缺人手, 唯有诚心道谢, 再欠一份人情。

    “人情的事好说。”曹时眉眼带笑,勾住赵嘉的肩膀,低声道, “阿多酿出的好酒,多给我几坛就是。”

    他就知道!

    赵嘉很是无奈。

    他不会酿酒,只会蒸馏。

    所谓的美酒,不过是搜集现有的酒水,做进一步筛选加工。

    因他留在营内,不便外出,打造器具和雇佣匠人皆托付给魏悦。以魏三公子的才智,一切早不是秘密,十成已参透其中诀窍。

    “我……”

    赵嘉正要说话,街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从声音辨别,显然是有人正在斗殴。

    喧闹声越来越大,围观的人群不断增多。偏偏市吏不见踪影,中尉府属吏也迟迟不露面,任由混乱继续。

    赵嘉和曹时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不对。

    不想惹麻烦,又架不住好奇,正巧有小贩从人群中跑出,曹时立刻命人拦住,仔细加以询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两人衣着不凡,腰佩长刀,还系有鞶囊,身份恐不一般,小贩不敢搪塞隐瞒,将所知一五一十道出。

    “你是说,动手的是魏其侯府骑僮?”曹时满脸不可思议。

    以窦婴的为人,会纵容家仆在长安闹市打群架?

    “不敢瞒贵人,千真万确。”小贩回头看一眼街尾,想到双方动手时的狠劲,下意识擦把冷汗,颤着声音道,“另一边是曲逆侯家僮,还有汝y侯府骑僮。”

    小贩常年在长安贩货,走街串巷,对城南贵人知之甚详。加上双方动手之前,扯起嗓子好一阵叫骂,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嚷得一清二楚。

    窦婴拉着王信、陈午等人,摆开架势,和二十多名列侯、关内侯掰腕子,在朝中不是秘密,连城北百姓亦有耳闻。

    曲逆侯、汝y侯都在魏其侯列出的名单上,三天两头被找上门,还不能闭门不见,着实憋了一肚子火气。

    哪怕事情是窦婴挑起,知晓对方来者不善,必然还有后手,两人仍有志一同,先 起袖子干一架再说。

    仗着天子和太皇太后,魏其侯简直无所顾忌,做得太过分,实在忍无可忍,死活要出一口恶气。

    “难怪。”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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