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64节
就在这时,校场外突起嘈杂。未几,二十多名贵人子弟策马入营。
看到深衣革带,手持马鞭,压根不似进入军营,倒像是出城游玩的陈蟜等人,四营军伍都是面无表情,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屑于分出半点ji,ng力。
赵嘉五人着全甲,立定在木台上,俯瞰新来之人。
其中,有部分态度端正,主动上前见礼,如魏其侯从子窦良,堂邑侯子陈蟜,桃侯孙刘进,以及盖侯子王须。也有人态度傲慢,表情骄矜不屑,虚应了事。
对于这种状况,赵嘉、魏悦和李当户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
曹时和韩嫣则面现沉怒。
尤其是曹时,在他看来,做纨绔也要做得有水准。
想当年,他横行长安时,可是直接将匈奴人揍个半死。眼前这几个,眼下青黑,肾虚体弱,没什么本事偏要鼻孔对人,简直是丢纨绔的脸。
日后走上战场,必然都会成为拖累!
心中生出狠意,曹时拳头握得咔吧响,用力对赵嘉点头。
不就是帮忙背锅吗?
他背了!
不将这几个收拾明白,他的“曹”字就倒过来写!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进入军营,当遵守军中规矩。”
曹时居高临下, 俯视一干纨绔, 重点在态度轻慢的几人身上盯了两眼。
“僮仆不许入营。”
“c,ao练期间, 披全甲,弓箭刀盾不得离身。”
“如有违令, 军法处置!”
话落,曹时右臂一挥,立刻有军伍上前, 将随行的家仆骑僮逐出军营。营门关闭, 任凭他们如何喊叫, 一概不理不睬。
如果敢过分,当即有木矢s,he来。不致命, 但会让人疼痛难忍, 留下明显淤青。
一切发生得太快, 纨绔根本来不及反应, 家仆骑僮就被逐走。
有人酝酿生事,自己不想出面, 就挑唆旁人发怒。被陈蟜和窦良发现, 立刻联手阻拦。
“军中规矩本该如此, 休要无事生非。”窦良拉住灌贤, 低声道。
稀里糊涂被人当枪使, 激怒曹时,真被军法处置,丢的可不仅是自己的脸面!
窦良是南皮侯嫡子, 魏其侯窦婴从子。
因窦彭祖推崇老庄,窦婴好儒学,他自幼兼学儒道,在同龄人中堪称佼佼者。年纪渐长,跟在窦婴身边接触朝政,并在从父指点下整理公文,预期他日入朝,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被他拦住的灌贤,是开国功臣灌婴次孙,颖y侯灌强亲弟。
说起初代颖y侯,同被罢官的代国相灌夫有不小的渊源。
灌夫本姓张,其父张孟曾为灌婴家臣,受到赏识,方被赐姓灌。灌夫因罪除官,背后家族彻底没落。为摆脱困境,一度遣人前往颖y侯府,希望灌强能出手相助。
奈何灌夫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而灌强不类其祖,除了一个爵位,身上并无一官半职。别说不想帮忙,就算想帮也无从着手。
来人抱憾而归,灌夫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只能灰溜溜返回原籍。
灌贤早看灌夫不顺眼,获悉此事,出于好奇,特地派人打探。
几番打听下来,才得知灌夫落到如此下场,似同云中郡一名长吏脱不开关系。不等他进一步探听,天子下旨召边军入京,赵嘉赫然在列。
对于赵嘉,灌贤始终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当面,知晓木台之上,那个身量颇高,面容极是俊秀的就是正主,不免有些失望。
在他的设想中,赵嘉该是八、九尺的大汉。不说腰大十围,手臂粗如大腿,也当如大父一样面容刚毅,身材魁伟。
结果竟是这样?
现实和想象差距太大,灌贤顿感失望。
庆幸有窦良在一旁提点,无论心中怎么想,到底没有表现在脸上。否则的话,质疑赵嘉,无疑是在质疑破格提拔他的天子。一旦消息传出去,灌贤势必要吃不了兜着走。
灌贤回过味来,狠瞪一眼挑唆之人。
被瞪的纨绔表情讪讪,再不敢轻易挑事。
“取甲兵!”
时辰已经耽搁,赵嘉提醒曹时,后者立刻命人搬来二十多件皮甲,以及负重所需的兵器。
卫长子和另外三人负责搬运长戟。行到校场中,见到身披甲胄的卫青,没敢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为亲弟鼓劲加油。
“着甲!”
曹时肃然表情,视线扫过众人,大有谁敢挑事,当场军法严惩的架势。
纨绔们拿起皮甲,不约而同开始皱眉。
以他们的身份,好歹该有将官的铁甲,怎能同军卒一般穿皮甲?还有,那些盾牌长戟是怎么回事?弓箭长刀且罢,他们又非持盾壮士,难道也要带在身上?
有纨绔出声询问,曹时冷冷一笑。
“身份,汝等是何身份?”
父辈兄长是侯爵?
他也是!
他还是佚比两千石的校尉,统领天子亲军!
区区一个贵人子弟,身无官职,敢质疑他的安排,生怕他找不到出头的椽子狠削是吧?
曹时胸中运气,就要当着全营的面给出声之人好看。
赵嘉咳嗽一声,对曹时低语几句,后者先是皱眉,随即表情舒展,再看面前一干纨绔,怒气全消,竟破天荒扯扯嘴角。
李当户看向魏悦,以眼神示意:阿多又在打什么主意?
魏悦弯了下嘴角:且看就是。
“速速披甲,随营出c,ao!”
纨绔没敢继续起刺,满脸嫌弃地穿上皮甲,动作倒是不慢,也没有穿错,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盾牌长戟负于背,佩长刀时,系绳多绕几圈。”小吏检查过军伍负重,依赵嘉吩咐,用粗布捆上几截木桩,送到纨绔面前。
“不习惯盾牌长戟,替之以断木。用布系在身上,可免中途掉落。”
窦良、陈蟜和刘进动作最快,王须和灌贤紧随其后。余下贵人子弟中,有五人放弃盾牌长戟,改背负断木。
一切准备就绪,四名校尉同时下令,场边军鼓隆隆作响。
几名小吏策马出营,营中军伍紧随其后。
轰隆隆的脚步声宛如惊雷,象征四营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持旗者一马当先,骑兵步卒尽随战旗指引,绕军营奔跑,速度由慢及快,彼此的距离逐渐拉开。
见到如此场景,饶是窦良也愕然当场。直到战鼓声又起,对上曹时凶狠的目光,方才如梦初醒,当即迈开脚步,随军伍一同出营。
有窦良带头,陈蟜、王须和灌贤等也陆续迈开脚步。
比起习惯负重跑的边军和多日加码的羽林骑,入营的贵人子弟,仅有三分之一能勉强跟上队伍。余者尽被落下,其中六人跑过两圈就瘫软在地,腿软得像面条,呼呼喘着粗气。
“起来,继续!”
曹时策马来到近前,马鞭炸响。没甩到几人身上,照样让他们激灵灵打个哆嗦。
“全军绕营十周,汝等不能跑,走也要走下来!”
“起来!”
“无状惫懒,敢言有先祖之风,简直笑话!”
曹时再甩马鞭,几人抬起头,口中喘着粗气,双眼赤红。在赵嘉以为他们要发怒时,竟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追去。
对此,魏悦和李当户均不意外。
韩嫣策马上前,开口道:“阿时,你不怕被人记仇?”
“记仇?”曹时嗤笑一声,“耶耶敢出口,就敢承担后果!”
“你是谁耶耶?”韩嫣笑着举起鞭子,作势挥过去。
曹时熟练挡开,继而一抖缰绳,策马朝前飞驰而去。
万名军伍绕营奔跑,第一梯队始终是沙陵步卒。云中骑和上郡骑兵紧随其后,羽林骑勉强能跟上,不被落得太远。
窦良等人腿如灌铅,胸中如风箱拉动,耳畔嗡嗡作响。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依旧被甩在最后。
更为惊悚的是,跑到第五圈,速度最快的一队步卒竟从身后追了上来。数息之后,赫然超过二十多人。奔跑过程中,还有余裕扫视几人,目光中明显带着怀疑,仿佛在说,汝等当真是功臣之后?
出身高门,长于膏粱,行走在长安之中,何处不是阿谀奉承。如今竟被当面看不起,自己还无力反驳,哪怕是心智沉稳的窦良和王须,也禁不住脸颊涨红。
眼见军伍奔远,几人咬紧牙关,豁出命去也不能被人看扁!
如果完不成十周,半途而废,他们丢脸不提,更会让先祖蒙羞!
“继续!”
窦良、王须带头,刘进和灌贤拽上气力不济的陈蟜,发誓要追上前方军伍。其余纨绔见状,即使有人濒临极限,此时也不敢轻言放弃。
他们结伴游荡长安,家中父兄亦有往来。
日后彼此碰面,道出窦良等人坚毅顽强,自己中途掉队,外人如何想暂且不论,自家长辈必然会火冒三丈,荆条皮鞭一起上,不抽得皮开r_ou_绽决不罢休。
随着日头高升,第一批军伍跑完十圈,轻松回营。短暂休整之后,往伙夫处领取饭食。粟粥、包子和蒸饼管够,每人另有一条猪肋,半只熏ji和半只咸蛋。
这样的待遇止于前五百名。
后至者仅能分得一样,最后五百名半样都得不着,唯有就着热汤啃蒸饼,闻着炙r_ou_和熏ji的香味,看旁人吃得畅快。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抱怨。
不想继续这种状况,必须不断提升自己。跑不进前五百,至少不能落在最后。
窦良等人耗尽力气,连跑带走,终于完成早c,ao。若非意志支撑,在迈过营门的那一刻,有一个算一个,都会瘫软在地。
等他们缓过气来,四营军伍皆用过膳食,正抓紧时间歇息,并活动手脚,为接下来的c,ao练做准备。
在抵达军营之前,二十多人都用过饭。只是十圈跑完,体力消耗太大,要继续完成训练,必须补充些食水。
“粟粥和包子没了,只有蒸饼。”
窦良等人此刻都是遍身尘土,满面汗水,丝毫不见入营时的骄矜尊贵。
伙夫收起蒸笼,提来藤筐,掀开盖在上面的细布,满满都是巴掌大的发面饼。配菜不要想,r_ou_汤也没有,热水倒是不缺。
换做往日,这样简陋的饭食,众人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曹时不会对他们客气,如果不尽快补充食水,等到下次c,ao练开始,他们就只能饿着肚子。
王须最先上前,从筐中取出三张麦饼。一口咬下去,表情中闪过意外之色。原来饼中竟有馅料,味道极是不错。
窦良、陈蟜和刘进先后上前,取来的蒸饼同样有馅,而且都是羊r_ou_。灌贤一口气吃下五张,未知是腹中饥饿,还是伙夫厨艺确实不凡,只觉得味道更胜于府中。
筐中蒸饼被一扫而空,纨绔们发现,仅有一半夹着馅料,余下都是寻常的发面饼,仅能填饱肚子,并无多少滋味。
伙夫提起藤筐,表示这就是军中的规矩,想要吃好的就得去拼,去抢!慢悠悠不可取,唯有拼出狠劲,才是军伍该有的样子。
伙夫离开后,有的纨绔口中抱怨,面现怒色;有的却是沉默下来,陷入沉思之中。
没给他们多少时间,尖锐的哨音骤然响起。
校场中的军伍快速列队,二十多名纨绔暂未归入任何一营,仅能尴尬的站在一旁。
在来之前,家中父兄已为他们择好新营。可安排再好,架不住营中自有规矩,进了营门,谁的面子都不管用,一切要凭实力说话。
如果他们放弃早c,ao,没有跑完十圈,此刻早被撵回城内,休想再踏入军营半步。
身为列侯,曹时背景够硬,有足够的底气和长安贵人们掰腕子。加上羽林骑校尉,有天子为后盾,谁想找他麻烦,势必要掂量一下。
众人列队完毕,四营校尉亲自带队,前往设有各项器械的训练场。
依照先前制定的规则,四营两两比拼,以胜出的军伍数量排定名次,其后再做更换。
窦良等人暂未归入新营,以他们表现出的实力,别说是边军,羽林骑都能轻松碾压。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些横行长安的纨绔,进入军营之后,角色立刻发生转换,皆处于食物链最底端,想翻身绝不容易。
纨绔归纨绔,身为长安贵人子弟,自幼就要学习弓马,有部分s,he术很是不错。看到架起的木楼和箭靶,暗中摩拳擦掌,似有争强之意。
赵嘉一直在观察几人,见状微微一笑。
想让这些高门公子严守规矩,继而脱胎换骨,成为曹时口中合格的纨绔,不能有半点客气,必须进行全方位无差别打击,彻彻底底收拾一回。
“阿青,破奴,阿信,阿敖,都过来!”
站在训练场旁,赵嘉唤来卫青几个,指着不远处的窦良等人,道:“稍后训练开始,你们做他们的对手。”
几名少年抱拳应诺,到小吏处换上箭壶,站到窦良等人身边。
看到犹带青涩的卫青等人,一干纨绔的脸色变了几变。
这就是他们的对手?
未免太看不起人!
殊不知,这几个面相稚嫩的少年很快就会教他们做人。一场比试下来,效果“好”到空前绝后,甚至让他们开始怀疑人生。
第一百七十四章
赵信检查过箭壶,将长刀背负在身上。扫一眼不远处的长安纨绔, 轻轻拍了一下卫青的后背, 又捶了一下赵破奴的肩膀。
“阿青, 你和破奴速度快,等下上桥, 只管向前冲,他们留给我和阿敖。破奴,和阿青配合, 记住!”
赵破奴正试弓弦, 突然被捶, 当场不满呲牙。
“阿信,不用这样。”卫青检查过刀刃, 收刀还鞘。又数过壶中箭矢, 确认无误, 方才站起身, 一边收紧臂甲,一边道, “对方人数虽然占优, 你我四人联手照样能赢。”
“我知能赢。”赵信按住卫青, 单臂勾住赵破奴的脖子, 又朝公孙敖抬了抬下巴, “郎君特意点出我四人,光是赢怎么能行。”
必须碾压!
让这些长安贵人子弟知晓,人不可貌相, 小看对手更是要不得。粗心大意,轻视他人,必然要吃到教训。
四人之中,赵信年龄最大,说话向来有分量。其他三人互相看看,默默点头,都认为他所言在理。
这场比试,势必要赢得漂亮,才不会落郎君面子。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狠狠收拾对方,让他们知道,边郡来的都是虎狼,态度不够端正,小命固然不会丢,却会被收拾得很惨,落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
“既然如此,计划可以改一改。”卫青压低声音,道,“等下过桥头,这样做……”
四人商定计划时,场内响起尖锐哨音,两面三角旗同时扬起,左右挥动数下。
沙陵步卒和羽林骑最先走进训练场。
早先的演武中,羽林骑吃亏不小。尤其是沙陵步卒,着实给他们上了一课。
此刻遇上,从军侯到队率,从什长到兵卒,全体暗中握拳,决心倾尽全力,哪怕掀不翻对手,也要尽量缩短差距,不能让他们取得太大优势,赢得过于容易。
相比正容亢色、全神贯注的羽林骑,沙陵步卒不见半点紧张,更有少数神情萎靡。如非早c,ao录下名次,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们领先其他三营,跻身前五百人,占据胜利者的位置。
无奈的是,外部比试不算,营内同样有排名。
超过其他三营,却输给同营的弟兄。自四百名向下数,明日开始,要负责清洗全营的衣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需要洗刷履靴和足衣。基于上次打赌的结果,输的人至少要洗满半个月才能彻底解脱。
这样的惩罚令人丧气。
好在丧气不会影响到战斗力。
正相反,因为心情不好,受罚的步卒急需一个发泄渠道,接下来的c,ao练正合要求。
哨音接连响起,上一刻还没什么ji,ng神的步卒,走到木桥前,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突然间如利刃出鞘,寒光逼人,陵厉雄健。
伴着旗帜挥舞,沙陵步卒和羽林骑近乎同时冲出。
凭借过人的速度,沙陵步卒率先抵达木桥,成功抢占桥头位置。数人横过长戟,硬生生拦下羽林骑,为同营的弟兄争取时间。
羽林骑被拦截,心知说理没用,立刻和对方动起手来。
沙陵步卒配合默契,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等羽林骑终于踏上木桥,最快的步卒已抵达木墙。没有抛出爪钩,而是由力壮者两臂交叠,同袍助跑借力,纵身跃起的同时,脚掌踏在墙面上,眨眼的时间,人已站定墙头。
很快,墙上放下绳索,助余者快速攀登。
在木墙之前,羽林骑没有受到阻拦。等他们抵达墙下,沙陵步卒早尽数通过,奔赴下一处障碍。
随着c,ao练继续,沙陵步卒的速度、韧性以及默契合作,完美展现在众人面前。
过泥潭时,料定踩不稳皮囊,几名步卒纵身跃下,隔几步站定,甘为人工木桩,让同袍踩着自己的肩膀通过。
羽林骑有样学样,奈何之前没有想到,临时抱佛脚,距离把握不准,耗费的时间是步卒两倍。
看到这一幕,赵嘉环抱双臂,搓搓下巴,决定提前使用第二处训练场。
以边军的体魄和战场经验,这处训练场的强度显然不够。与其刻板教条,不如灵活机动,全撒进遍布陷阱的密林,模拟真实战场,留住身上的煞气。
至于闲置的器械,可以留给新兵。
四营新设不久,将兵不过万人,日后势必要进行扩充。
在扩军的过程中,兵员需仔细筛选。
身为天子亲军,四营今后必将要北上,和匈奴进行大规模作战。如果选出一批没有血性,只有样子好看的,别说横扫草原,甚至会拖累同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短短一刻时间,赵嘉脑子里转过数个念头。
与此同时,沙陵步卒和羽林骑陆续登上木塔,正开弓s,he箭,瞄准移动的木靶。
魏悦走到赵嘉身侧,发现对方明显走神,心思并不在训练场上,不禁好奇道:“阿多在想什么?”
赵嘉收回思绪,看一眼训练场,转头对魏悦道:“再过两三日,第二处训练场可投入使用。”
扩军之事需天子定夺,也不适合现在说。
赵嘉思量片刻,决定训练结束后,前往魏悦处,顺便将李当户、曹时和韩嫣一同叫上。毕竟扩军关乎四营,韩嫣和曹时同天子关系更为亲密,提前通过气,做到心中有底,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两人说话间,沙陵步卒先一步s,he中飞靶,陆续跃下木塔,越过绊马索,踏上木台,摘下象征胜利的旗帜。
羽林骑再次落败,不甘确有,钦佩同样不少,但无怨愤之意。
输给这群人形凶兽半点不丢人。
不见数倍的王国ji,ng锐都被掀翻,全无还手之力。
再者言,随着训练不断深化,自身积累下足够的经验,尽量弥补短处,努力再努力,未必不能赢上几次。
可惜羽林骑上下并不知赵嘉正计划转移“战场”,如果知道,就不会怀抱如此天真的想法。
第一场比试结束,沙陵步卒大获全胜。
紧接着,就是卫青四人和长安纨绔的对战。
在哨音响起之前,纨绔仍在商议,该由哪四人迎战。
赵破奴听得不耐烦,用刀柄敲击臂甲,引来对方注意,正要开口,突然被赵信一把按住。
“诸位公子,无需划分,同场即可。”
赵信面带笑容,貌似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赵破奴扯开他的手腕,瞪他一眼,到底没有当场发作,按照原计划和卫青站到一起。
公孙敖披挂全甲,背负长戟短矛。稍后跨越障碍,阻拦对手,这些必不可少。
“同场?”窦良眉心微皱。
在场的纨绔同觉得不可思议。
这几个少年如此托大,是真的本领过人,还是天性傲慢,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汝等休要后悔!”
被四人的态度激怒,多数纨绔有志一同,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见陈蟜、灌贤皆面带不忿,窦良和王须对视一眼,心知劝不住,只能按下疑虑,和众人站到一起,全力应对这场比试。
哨音响起,卫青四人疾如闪电,两两配合,飞奔向木桥,速度丝毫不亚于沙陵步卒。
长安纨绔动作稍慢,桥头就被占据。
卫青和赵破奴头也不回,继续跑动向前,很快越过桥心。赵信和公孙敖占据桥头,长戟cha入土中,手中同时飞出绳索,阻截要登桥的对手。
目睹沙陵步卒的手段,长安纨绔早有防备。
怎料赵信两人出其不意,没用长戟横扫,转而采用绳索,而且绳索由机关弹出,前端连有铁钩,几名纨绔当场被缠在一起,扑倒在地。
此情此景,让韩嫣想起演武当日,自己被捆在木塔上。再看这些纨绔,目光中现出同情意味。
好在赵信和公孙敖见好就收,没打算一开始就赶尽杀绝。在卫青发出信号之后,立即放弃阻拦,拔起地上的长戟,飞速跑过木桥。
十几名纨绔躲过一劫,没时间解开同伴,匆忙间踏上桥头,紧追在两人身后。
“快上来!”
卫青和赵破奴先一步登上木墙,从上方垂下绳索。
赵信和公孙敖将绳索绕过腰间,同时飞身而上,动作敏捷灵巧,登时引来阵阵喝彩。
四名少年站在高处,见纨绔陆续来到墙下,一个接一个向上攀爬,彼此对视一眼,没有着急出手。直至有纨绔接近墙头,蹲着的赵破奴才突然站起身,一脚踹过去,将对方踹落沙坑。
每个纨绔都跌落一次,四人方才收手,从墙头攀上索道,快速穿过绳网,来到最难通行的泥潭。
距离远,人数不够,自然不能仿效沙陵步卒行事。
这难不倒四人。
卫青用步子测过距离,其余三人集合长戟短矛,一端绑上绳索,陆续投入泥潭之中。
纨绔抵达之后,发现几名少年站在泥潭边,丝毫没有前进的意图,不由得停下脚步。
见到“猎物”,少年们同时现出笑容,将粗绳系成套马索,趁对手没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套中,飞腿踹下泥潭。
待纨绔全部解决,四人才借助长戟和短矛上的绳索,飞速踏过皮囊,半点泥土未沾,轻松越过障碍。
纨绔们陷在泥里,不解开绳索休想再前进半步。
奈何绳扣十分特殊,找不到关节,越挣扎越紧。最后,是刘进挣脱出一只手,抽出随身的匕首,才将众人身上的绳索割断。
二十多名纨绔,九人在第一处障碍就宣告“阵亡”,另有数人在跌落木墙时崴脚。最后挣扎出泥潭的,仅有窦良、王须等十二人。
不远处就是木塔。
长安纨绔们憋了一口气,鉴于之前种种狼狈,无论如何都要在此处争回面子。
就在众人怀抱决心,准备一雪前耻时,眼前出现玄幻一幕,彻底将他们钉在地上。
四名少年两两合作,组队登上木塔。
随着机关启动,箭靶呈环形穿梭,速度渐渐加快,令人眼花缭乱。
四人镇定自若,背靠背,同时开弓。
箭矢飞出,组成箭阵。
固定靶均被穿透靶心,移动靶也无一落空。
少年们似乎忘记对手,开始互相比拼。从速度到准头,彼此不相伯仲。卫青和赵破奴分别s,he出连珠箭,赵信和公孙敖力量过人,巴掌大的飞靶竟被当场击碎。
最后一只飞靶落地,场边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
“武!”
望向登上木台,争抢旗帜的少年,赵嘉笑容灿烂,曹时不由得眼热,当下做出决定,日后挑选亲兵,也要从边郡选人!
长安纨绔们挂着满身泥浆,耳边充斥欢呼声,大脑和视线一起放空。连同窦良在内,所有人脑子里皆回旋相同的念头:我在哪里,我刚刚做了什么,我接下来又该干什么。
直至赵破奴扛着旗帜走到近前,场外的欢呼声减弱,众人猝然回神,想起出发前的一幕幕,不由得脸色涨红,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难怪平阳侯看不上他们。
换成自己处在平阳侯的位置,一样会看不上!
纨绔们被带出训练场,再不见嚣张傲慢,都是垂头丧气,没有半点ji,ng神。
曹时单手按剑,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汝等刚入营,第三场c,ao练不必参加。明日之前,最好想明白,是要继续留在营中,还是打道回府。”
留下就必须守军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若是想走,曹时也不会阻拦。但是,日后休想再踏入四营半步。
在以战功晋身的时代,甭管先祖多么显贵,自身没多少本事,不能上马杀敌、执锐陷阵,到头来也只能在底层混日子,这辈子都别想触及塔顶。
众人陷入沉默,有半数心生退意,碍于无人带头,犹豫着不敢开口。
窦良、王须、陈蟜和刘进共进退,决定留在营内。做出相同选择的,还有和他们一起爬出泥潭的灌贤。
看到这样结果,曹时没说什么,唤来小吏,命其引众人往营房洗漱更衣。想走的,马上就能离开。准备留下的,从今日开始留在营内,和军伍同吃同宿,共同训练。
目送窦良等人的背影,曹时攥紧剑柄,目光坚定。
在他看来,这一批纨绔实在不行,好在不是全部没救。但也必须严加打磨,往死里收拾,日后走上战场,方能不堕长安纨绔之名!
关于如何“收拾”,或许可以向赵嘉取经。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新营每日三餐,午间增一顿昼食, 本在申时中的哺食被推迟到酉时。
多出来的半个时辰, 不再进行对抗训练, 由各营自行安排。
云中骑、上郡骑兵和羽林骑多训练骑s,he和战阵,沙陵步卒则由军侯带领, 分成两支队伍,一支抡起石锁相互抛掷,用以增强气力;另一支肩扛断木, 绕校场奔跑。两刻钟后, 彼此进行轮换。
哨音响起, 宣告训练结束。
五百步卒汗流浃背,脸膛、脖颈、肩膀和胸膛都是一片赤红。
抓起上衣, 胡乱揩去汗水, 步卒未见散漫, 自然形成队列, 将石锁断木送去库房,其后前往位于西侧的营房, 分批洗澡更衣。一身清爽之后, 再去领取饭食。
之前赌输和早c,ao名次靠后的军伍, 膳后不能歇息, 还要负责打扫营房, 清洗衣物,刷洗履靴足衣。
好在营中备有皂角,也有猪鬃制成的刷子。
要不然, 单是清洗几百人的衣物鞋袜就够他们忙到半夜。睡不满两个时辰,早起ji,ng神不济,c,ao练对抗又得败北。
校场中响起哨音时,窦良等人也换上干净的衣物,一同走出营门。
健仆骑僮等候整日,终于见到自家公子,立刻迎上前去。
离营的纨绔跃身上马,头也不回跑走,当真是归心似箭。本打算留下的人,见状产生动摇,沉默片刻,陆续走出六、七人,和前者结伴归城。
到最后,仅窦良、王须、刘进、陈蟜和灌贤坚持留在新营。从今日开始,五人将和军伍同吃同住,一同c,ao练。未得校尉允许,不得离开林苑半步。
家中健仆骑僮得令,各自上马飞奔回城,将消息带给家主。
目送远去的背影,五人各怀心思,唯决心始终不变。
“走吧,回去。”
窦良率先转身,其后是王须和陈蟜,刘进和灌贤行在最后。
营门关闭,隔绝内外两个世界。
自幼相识的好友,也将走上不同的道路,命运自此发生改变。
回到营中,窦良五人归入羽林骑,被安排到东侧营房。
平阳侯对此的解释是,以五人的资质,安排进其他三营,只有被踩进土里的份,骨头渣都会被碾碎。虽然在羽林也会挂末尾,好歹有熟人,多少会照顾一下,不至于太过艰难。
窦良五人很是感慨,到底同为功臣后代,没有铁面无私到底,总算讲一些情面。但随着训练不断深化,曹时挥舞起皮鞭,五人被抽得涕泪横飞,感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等他们“幡然醒悟”,明白自己是上了贼船,船早已离岸,想再跳下去,纯属于天方夜谭。
现下,窦良和陈蟜等人尚未参透曹时的打算,正站在羽林骑中间,和军伍一同领取膳食。
让他们惊讶的是,军中伙食好得超出想象。
热腾腾的粟饭蒸饼,切成厚片的炙r_ou_,用荤油快炒的菜蔬,还有用铁板煎制的禽蛋。蛋黄蛋白泾渭分明,边缘处微焦,撒些盐粒,很是勾人食欲。
五人出身高门,自以为尝尽世间美味。但是,进入军营第一天,固有的印象就变得支离破碎。
营内食材不及家中,烹饪方法却别出心裁。他们从没想过,禽蛋和菜蔬还能如此烹制。纵是没有入口,仅闻着香味,就知晓味道不错。
蒸饼粟饭之外,还有大锅的汤饼和伊面。
高汤沸腾,香味不断沁出,引得人馋涎欲滴。锅盖掀开,香味愈发浓郁,队伍中响起五脏庙的轰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伙夫抬出椭圆形的木盘,里面摆满斩成块的烧鸭和熏ji,空气中的香味再上一个台阶。
窦良和王须等人对视几眼,都能看出对方的疑惑和吃惊。
这样的膳食,偶尔一次且罢,如果每日如此,新营的物资到底多充裕,掌管后勤之人又是何等的手眼通天?
此言绝非夸张。
身为天子亲军,自然不需要为钱粮发愁。可有钱不意味着有物资。以面前的羊r_ou_和ji鸭为例,要保证每日的供应量,需要的不只是钱布,更要有市买的渠道。
长安附近确有庄田饲养禽类,但兴起时间不长,规模有限,供给城内的同时,无法分出如此多的数量。如是野外获得,要聚集多少猎户?
五人满脑袋问号,始终想不出答案。
于此同时,二十多名伙夫一字排开,挥舞着长勺和长筷,开始为军伍舀汤饼、分炙r_ou_。
由于赵嘉的努力,营内膳食极大丰富,单是一只大碗,完全不够盛装。
问题很容易解决。
找来匠人吩咐几句,不出两日,配套的餐盘和木碗堆成小山。
餐盘分成数格,木碗嵌入盘角,主食r_ou_菜分开盛装,再加一碗汤饼或是伊面,到散发着木香味的条桌前坐下,远比蹲在地上舒适。
秉着物尽其用,绝不浪费原则,在制造训练器械时,边角料都被赵嘉收集起来。考工室的匠人和营中匠人一起动手,耗费数日时间,制出赵嘉需要的成品。
桌凳用木轴连在一起,用时展开,不用时折叠,并不会占用多少空间。
出于常年的习惯,军伍初次坐到桌前,很有些不习惯。时间久了,发现其中好处,每次用膳之前,都会自动自觉搬来条桌,分营落座。
窦良等人领到膳食,由队率领至桌前,和众人一同坐下。
高强度的训练之后,边军和羽林骑皆腹中空空,轰鸣犹如擂鼓。
吃饭时,无一人说话,捧起木碗,三两口吃完汤饼,又飞快的吃完蒸饼和炙r_ou_菜蔬,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再去将餐盘填满。
按照营内的规矩,蒸饼粟饭管够,汤饼和配菜保证一次充足,接下来是否还能抢到,就要各凭本事,看各人的速度和运气,。
第6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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