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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63节

    即使没有主父偃,照样还有旁人。

    实在不行,大不了他自己上!

    经过之前奏对,赵嘉给年轻的天子留下不错的印象,好感连刷三级。当日朝会,就被破格召至殿内。不过沙陵县尉秩五百石,即使能够入殿,也只能陪坐末尾,更在秩比六百石的博士之后。

    距离如此之远,赵嘉甚至看不清刘彻的面容,抬头仅能望见冕冠垂下的旒珠。视线稍低一些,入目尽是前排官员的后脑勺。

    值得欣慰的是,汉时朝会,百官都有座位,奏事时起身出列,奏完回位坐下。哪怕要跽坐,时间长了腿会发麻,比起站上一两个时辰,绝对是五星级待遇。

    只是这样一来,入殿就得除掉鞋履。

    满殿的魁梧壮汉,各年龄层猛男,难保会出现某种刺激性气味。

    赵嘉庆幸自己坐在靠近殿门的位置,地方宽敞,通风良好。如果运气差点,朝会必然是一场折磨。

    大概是运气的确好,也或许是另有因由,总之,从殿前奏乐,宦者起舞,天子临朝,到群臣奏事,萦绕在鼻端的空气始终清新,还夹杂着类似熏香的味道。

    朝会之上,天子准诸侯王归国,并由丞相卫绾和大将军窦婴推荐盐官和铁官人选,随诸侯王一同启程。

    卫绾始终一副年老体衰、ji,ng神不济的样子。在刘彻话音落下之后,颤巍巍站起身,提出部分人选,其中既有黄生也有儒生,甚至有部分习纵横学说、法家乃至墨家的官员。

    窦婴推荐的多为儒生,赵嘉还从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董仲舒。

    “博士董仲舒才德俱佳。”

    按照历史发展,董仲舒会在元光年间面君,提出大一统和天人感应学说,阐明神权和君权,得到汉武帝赏识,并采纳他所提出的“推明孔氏,抑黜百家”。

    在此之后,董仲舒被派至江都国,出任江都国相,兢兢业业为官六载。

    如今还是建元年,董仲舒提前被窦婴举荐,赵嘉不由得心头一跳。举目望去,就见一个年约不惑的俊朗中年人站起身,和其他被举荐的官员一同立在殿中,等候天子差遣。

    这样的发展委实出乎预料。

    仔细想一想,这位提前出现,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如果武帝采纳窦婴举荐,将他派往某个王国做盐官或是铁官,至少五年之内,他无法回到长安。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满打满算,足够朝堂生出一番变化。

    以“扫灭匈奴”为基调,窦太后和武帝的矛盾远不如历史中激烈;丞相卫绾的性格决定,他不可能如田蚡一样得寸进尺,肆无忌惮到激怒武帝;诸侯王的钱袋子已经被挖,国内的人口也会逐渐迁移,潜移默化之下,集权于君已经初具雏形。

    大背景下,大一统固然要提,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完全可以再商榷一下。

    纵观西汉,从武帝时起,先后几代君王采取的都是外儒内法。到了东汉,朝堂上就变成世家政治,无论儒家、道家还是法家,鉴于上升渠道,必须为背后的世家利益服务。

    这样的朝堂政治,和宋明后的儒生抱团截然不同。

    汉代朝堂之上,文官武官没有绝对区分。儒生黄生皆佩剑,儒生必当ji,ng通六艺。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儒生是能上马骑s,he,挥刀杀敌的。

    所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没有半点市场。一切的一切,都要靠战功和刀剑说话。

    将后世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酸儒丢到西汉,百分百会被一剑戳个窟窿。戳完不算,更会当面唾弃:无用鼠子,安敢冒儒家之名!

    在赵嘉走神的片刻,天子准卫绾和窦婴所请,其举荐之人,除个别之外,当殿被委以盐官和铁官之职,下朝后即可整备行装,数日之后,和诸侯王一同启程。

    至于随行护卫,交由大将军窦婴调拨。

    窦婴的举荐名单中,没有一名窦氏之人,唯二的姻亲还是由卫绾提出。

    窦婴很识趣,刘彻不介意投桃报李。

    明白天子之意,窦婴当即起身,行礼道:“敬诺!”

    此事处理完毕,朝会基本接近尾声。

    见诸臣再无事禀,刘彻挺直脊背,突然放出惊雷,不只炸飞群臣,猝不及防之下,连赵嘉都被炸得头晕眼花。

    “划林苑西,设步兵、屯骑、s,he声三营。”

    “云中沙陵县尉赵嘉擢步兵校尉,掌林苑门屯兵;云中部都尉魏悦迁屯骑校尉,掌骑士;上郡司马李当户升s,he声校尉,掌待诏s,he声士。”

    “少骑更名羽林骑,以平阳侯曹时为羽林校尉,掌送从,次期门。”

    “四校尉秩比二千石,各置令丞,掌于郎中令。”

    郎中令为九卿之一,秦时设立,汉时沿用,主要职责是守护宫殿门户,后逐渐发展为总管宫殿内一切事物,是为光禄勋前身。

    因居于禁中,能够接近天子,必为天子心腹之人,地位十分重要。

    少骑为天子亲军,满朝皆知。此时更名羽林,掌于郎中令,算不上意外。

    让众人吃惊的是,天子一口气新设三营,而且都是以边郡官员率领。

    魏悦和李当户不提,赵嘉区区一个县尉,祖上名声不显,纵然献上良法,且有战功,由五百石的县中长吏,直接拔擢为秩比两千石的校尉,也太过破格。

    最重要的是,包括羽林在内,四校尉所部都被刘彻盖戳,明摆着天子亲军。今日之后,长安贵人子弟必蜂拥而至,就为在其中占一席之地。

    曹时身为列侯,魏悦和李当户背景雄厚,赵嘉凭什么独领一营?

    日后营内招兵,他是否能够服众?

    须知长安贵人子弟之中,绝不缺少纨绔。这样的刺头进入军营,他真能压服?届时出现差错,谁来担负责任?

    从震惊中回神,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志一同,将目光集中到卫绾和窦婴身上。

    满以为这两位会代表众人出声,好歹劝一劝天子。没料想,卫绾和窦婴的确起身,也的确出声,口中的话却和众人所想大相径庭。

    “陛下圣明!”

    继两人之后,御史大夫直不疑也出声表示赞同。

    三位大佬十分默契,加上天子,旁人如想反对,就要面对四重压力。

    偏偏事情还没完,朝会上少有出声,乐于做背景的堂邑侯陈午突然站起身,当殿刷起存在感。

    陈午对天子设立新营大表赞同,并言次子陈蟜得先帝厚恩,授隆虑侯,虚长二十载,始终未有建树。请入新营,以武建功,为天子发光发热,以不堕祖宗之名。

    之所以是次子陈蟜,而不是长子陈须,全因陈蟜不仅为皇后之兄,还尚了三公主,同刘彻的关系更为亲近。

    天子和窦太后的矛盾尚不尖锐,但一直警惕外戚。

    为宫中的女儿着想,陈氏和窦氏必然要划清界限。同样的,陈氏兄弟之中,必须要有所取舍。

    陈蟜因母封侯,封国近五千户,超过陈午本人。和将来要继承陈午爵位的陈须相比,更显得财大气粗。再则,比起陈须,陈蟜虽也纨绔,到底识得教训,又有三公主这层关系在,是送入新营、向天子表忠的最好选择。

    陈午当殿献出诚意,刘彻自不会拒绝。

    窦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武帝宣布退朝,才从位置上起身,面向少年天子,恭敬行礼的同时,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群臣退出殿外,赵嘉也随之起身。

    升官是件喜事,多少人穷极一生达不到的高度,他已经两只脚踏上。论理该兴高采烈,激动不已,可莫名地,心肝一阵颤悠,仿佛面前正有一座大坑,只等他脚下踩空。

    天子旨意传至林苑,李当户大喜,写成书信,就要派忠仆飞送回边郡。魏悦召来文吏,并集合营中军伍,命文吏代笔,为军伍录下家书,一同送回云中。

    三人留在长安,同行的骑兵和步卒自然也要留下。为免家人惦念,书信实有必要。

    魏悦的举动提醒了李当户,当即一拍脑袋,同样召来文吏,为军伍代写书信。

    从午后至傍晚,边军难得没有训练,全部集中在营中校场,排成长队,等着口述家书。

    到掌灯时分,文吏终于停笔,揉一揉发酸的手腕,饮下整碗热汤。人虽然疲惫,却还不能歇息,要同小吏一起整理木牍,由魏悦和李当户亲自看过,尽数封缄装上大车,由健仆送回边郡。

    这一忙就忙到半夜。

    李当户打了个哈欠,回帐中休息。

    魏悦正欲转身,营前突然亮起火把,紧接着,营门大开,已官至校尉、佩银印青绶的赵嘉走进营内。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辆大车,俱是在长乐宫见过窦太后,出宫前获得的赏赐。

    营门关闭,赵嘉翻身下马,见到火光映照下,眉目更显ji,ng致柔和的魏三公子,脸上扬起笑容,笑意直浸入眼底。

    看到这样的赵嘉,魏三公子心头一动,迈步迎上,黑眸锁住对方双眼,温和道:“候阿多整日,可往帐中一叙?”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李当户睡意朦胧,突闻帐外响起人声。打着哈欠掀开帐帘, 借火光见到归来的赵嘉, 人立刻变得ji,ng神, 睡意全消。

    “阿多!”

    知晓两人要到帐内共叙,无视魏悦带着刀子的眼神, 李当户硬是一起跟了上来。

    于是乎,原本的两人秉烛,变成三人夜话。

    魏悦坐在帐内, 火光照亮面容, 眉眼ji,ng致, 目光冰冷,周身的黑气仿似有形。

    李当户全无所觉, 兴致勃勃询问赵嘉, 朝会之上, 丞相和大将军都举荐何人, 堂邑侯送次子入营,天子可曾应允。

    得到答案后, 提及三人升官, 神情变得严肃。

    “我等留在长安, 必为练兵。”

    “练兵?”

    “然。”李当户颔首, 看向魏悦。后者同样对赵嘉点了点头。

    “我等已为天子亲军。”

    身为亲军, 理当在长安拱卫天子。但汉武帝的亲军还肩负另一重要职责:远赴草原,逐灭匈奴。

    三人出身边军,今后以天子亲军赴边塞, 领兵更易。

    无论边军、国军还是郡兵,再桀骜不驯的将领也会给些面子。只要三人不犯错误,基本不会明摆着为难。

    私下里找麻烦无法杜绝,但是,将矛盾摆到台上,有脑子的都会避免。

    毕竟亲军代表天子,无缘无故找三人麻烦,无异于不给天子脸面。身为汉家臣子,犯下这种错误,休言沙场征伐,建功封爵,能不能保住官位、继续留在军中都是两说。

    即使不被踢出去,被天子厌弃,随便调到哪个犄角旮旯,终生将与战场无缘。

    赵嘉端着杯盏,听两人分析,基本是多听少言,获益匪浅。

    从朝中政事转到边塞,再从边塞延伸到草原,穿cha着诸侯王手中的矿产,话题不断深入,帐中气氛变得更加严肃。

    “诸侯王上表,将陆续归国。”

    “朝廷选派的盐官、铁官也将启程。”

    提到盐官和铁官,赵嘉不由得想起董仲舒。

    该说历史存在惯性,这一次,董仲舒仍是被派往江都国。虽然不是丞相,且是独立在诸侯王管辖之外,但只要留在江都国,奉命管理半个铁矿,不可避免要同江都王接触。

    刘非是否会像历史中一样,怀抱不臣之心,暂时无从得知。不过,董仲舒能离开长安,哪怕仅有几年时间,赵嘉的目的也算达成。

    “阿多?”

    赵嘉习惯性走神,魏悦唤了两声,眨了下眼,才发现两人停止谈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阿多在想什么?”魏悦道。

    “没什么。”赵嘉放下杯盏,笑道,“略有些困倦。”

    “天色确已不早,事情可明日再谈。”李当户站起身,顺便拍了一下魏悦的肩膀,玩笑道,“季豫,你也早点回去歇息。明日校场,咱们再比上一比。若是睡不好,没ji,ng神,我岂非胜之不武。”

    话落即转身离帐。

    李大公子当了电灯泡犹不自知,临走更要锃光瓦亮一回,照得魏三公子又开始冒黑气。

    不过,看到赵嘉困倦的样子,魏悦到底站起身,口中道:“阿多早点歇息。如实在困乏,步卒交由我和当户c,ao练。”

    “好。”赵嘉颔首,眼皮不断打架。

    魏悦没有多留,转身欲走,突然衣袖被拉住。下一刻,赵嘉已至近前,唇角印上一片柔软。

    温热稍纵即逝。

    魏悦神情微愣,赵嘉挑眉轻笑,打了个哈欠,就要回榻上休息。

    没走两步,肩被从身后扣住。

    顺着力道转过身,后脑被托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下唇,继而碾压。

    帐内的温度开始升高,赵嘉合上双眼,手指探入魏悦发间,因丝滑的触感发出叹息。脑后的大掌移至颈间,指腹擦过领口,触感似有若无。

    就在这时,帐外又传来李当户的声音,魏悦睁开双眼,额头抵住赵嘉,呼吸稍显急促,睫毛轻轻颤动。

    “阿多悦我。”

    “然。”

    赵嘉捏了捏魏悦的耳垂,他早想这么做。不得不承认,手感比想象中更好。

    魏悦覆上他的手背,半垂下眼眸,吻落在指节上。在赵嘉曲起手指时,放松力道,退后半步,温和道:“早点歇息。”

    声音平缓,耳际却微微泛红。

    目送魏悦出帐,赵嘉抬起手,摊开五指,重又合拢。摩挲着指节,轻笑一声,合衣躺倒在榻上,打了个哈欠,很快就去会了周公。

    接下来数日,长安城内愈发热闹。

    天子准诸侯王奏请,刘氏诸王往王宫内拜别,随即登上车驾,率国官和国军踏上归程。

    因诸王动身时间错开,连续数日,车驾经过城内,车轮辘辘不绝。百姓和胡商夹道观望,商家趁机兜售货物,很是赚了一笔。

    凡有铁官、盐官随行的诸侯王,看到跟在队伍后的马车,望见铠甲鲜明的军伍,都是神情复杂。想到国内的矿产要分出一半,心肝肺都像被无形的大手捏紧,随时可能爆掉。

    不想痛到无法呼吸,干脆眼不见为净,至少在短期内麻痹自己……麻痹个鬼啊!

    回到封国,该痛还是会痛。

    天子挥刀砍下来,想把r_ou_再贴回去,纯属于白日做梦!

    淮南王抵长安最晚,却是旨意下达后,最早动身的一批。

    刘陵没有随行,照计划留在长安,居于城南甲第。宅邸靠近平阳侯府,车行片刻即至。不过和先前不同,阳信对刘陵的态度日渐冷淡,极少再收她的礼物,甚至发展到避而不见。

    这其中,除了平阳侯曹时的缘故,还有王太后的提点。

    阳信可以同曹时置气,却不能不听王太后的话。对于刘陵,尽量能远则远,哪怕对方送上重礼,自己为之动心,也要咬牙拒绝。

    只不过,阳信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和曹时的关系也未曾有半点缓和。知晓曹时提前返回林苑,又怒气冲冲地砸碎几件玉器。

    至于见过卫青,又被接回平阳侯府的卫媪一家,阳信起初并没放在心上。听人禀报,知晓曹时放出一家家僮,为他们改籍,心中才生出狐疑。

    “来人!”

    冷静下来,阳信召来宫人,命其唤来卫媪一家。她倒要弄清楚,这一家子究竟是如何得了曹时的眼,许他们由奴隶改成良籍。

    卫长子同卫青相认,不改从军之志,决心反而更加坚定。此时已随平阳侯往林苑。只是身份不再为家僮,待遇比同庶人。

    阳信遣人来召,卫媪不敢耽搁,带着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和外孙来见。至门前下拜,行得仍是家僮礼。

    卫少儿抱着霍去病,卫孺和卫子夫各领着一个弟弟,都是伏身在地,不敢抬头。

    见他们如此卑微,阳信的心情略好几分。

    卫少儿和卫子夫相貌出众,都曾被选中练习歌舞,阳信对她们却没有多少印象。毕竟当时选出的美人不少,还有从府外买回,卫子夫和卫少儿固然颜色不错,站在美人堆里,也就不是那么显眼。

    简单问了几句话,知晓卫媪一家被曹时另眼看待的原因,阳信就失去兴趣。

    天子新设三营,赵嘉恩宠极盛,由边郡长吏提拔至于校尉,正炙手可热。曹时领羽林骑,想要同他交好,算不上稀奇。

    想明白因由,阳信变得意兴阑珊。

    她和曹时置气不假,但没必要为难几个家僮,更无意同赵嘉结怨。以她的骄傲,卫媪一家不过蝼蚁,轻易就能碾死,耗费ji,ng力都嫌多余。

    “下去吧。”

    离开阳信居处,卫媪长松一口气,卫孺和卫少儿的脚步也变得轻快。卫子夫牵着卫广,在宫人离开后,回头眺望侯府正室,脚下许久未动。

    “阿妹?”卫少儿推了推卫子夫,“想什么呢,快走,阿母在催了。”

    “嗯。”卫子夫收回目光,跟上卫少儿的脚步。

    诸侯王离京之后,太农令和少府先后被天子召见。未几,大批匠人和役夫进入林苑。

    苑西依军营打造,排列整齐的土木房屋取代帐篷。并有大片平整出的校场,以及利用林木丘陵建起的训练场。

    苑东圈出熟地,用栅栏围起来,作为培育良种之用。

    秋收之后,第一批谷种运到,太农令征召的农人亦将入驻。

    赵嘉听人议论,方知这些农人的来历不简单,竟为农家传人。

    农家起于先秦时期,创始人和孟子同代。

    该流派奉神农为祖师,主张劝说农耕,让百姓丰衣足食。农家弟子主张奖励和发展农业,和墨家相类似,都属于春秋战国时期技术流派的代表。

    只不过,农家和儒家一直不太对付,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施行以后,成为重点打击对象,迅速开始衰落,逐渐泯于历史长河。

    现如今,董仲舒被派往江都国,儒家正忙着和道家、法家掰腕子,农家虽有衰落,尚未遭到毁灭性打击,太农令想找到几个农家传人,算不上多困难。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农家传人入驻林苑之后,彻底展示出“技术流”的威力,从翻地到堆肥,从选用的农具到培育谷种,各项有条不紊,逐步展开。

    其中两名须发花白的老者,简直就是“人工天气预报”,只要他们说会下雨,哪怕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也会乌云堆积,暴雨倾盆。

    对于少府提供的农具,几名大佬也加以改良。

    赵嘉好奇去看过一回,顿时五体投地。

    经这几位改动的犁具,用起来更为省力,没有耕牛,两人就能拉动。

    问过随军的匠人,赵嘉才恍然,他的记忆来源于书本,并未见过实物。在边郡时,直辕犁改为曲辕犁,的确算作进步,但构造并不完美。

    经过这几位大佬的改装,犁架更为小巧,调头和转弯更加灵活,力弱亦能c,ao控,实为农人福音。

    看到这些埋头田地,一心钻研技术的农家传人,再想一想不断被打压,逐渐消失的墨家等技术流派,赵嘉愈发坚定了阻止董仲舒上线,让他继续在江都国埋头苦干的决心。

    进入十月,培育良种之事走上正轨,边军的书信已送至家中。

    魏太守和李太守遣人送来回信,并有三百辆满载的大车。除了太守府和畜场送来的物资,更有边军家人送来的钱布衣物。

    赵嘉接到卫青蛾的书信,言其将随商队出塞,再一次踏上北行之旅。算一算时间,信送到时,人早已经在路上。如果走得快,大致已进入别部草场。

    车队抵达时,边军营中很是热闹。

    曹时和韩嫣暂停训练,带着两队羽林骑过来,名为帮忙,实则想趁机换些军粮。

    并非羽林骑伙食不好,事实上,汲取边军训练经验,羽林骑也开始一日三餐,顿顿都能吃饱。

    然而,吃得饱不代表能吃得好。

    赵嘉身兼三营的后勤官,营中的伙食花样繁多,每次开饭,可谓香飘十里。别说羽林骑,连几名少府派遣的官员和农家大佬都来蹭过饭。

    看穿曹时和韩嫣的意图,赵嘉没有点破,反而十分大方,指着几辆大车,让他们直接拉回去,当场展现出何为“财大气粗”。

    “这不合适吧?”曹时眉心微跳。自从和赵嘉深入接触,他很快发现,这位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纯良。

    “合适。”赵嘉笑眯眯道。

    曹时和韩嫣对视一眼,到底没禁住诱惑,收下几大车货物。

    见状,赵嘉提出训练场已经竣工,为验收成果,不如进行联合训练,就从后日开始。

    和边军一同训练,曹时和韩嫣倒不会反对。虽说战斗力差了级数,九成以上被虐,但虐着虐着也就习惯,更能在被虐中汲取经验,有利于羽林骑成长。

    曹时觉得没问题,韩嫣来不及阻拦,当场点头应诺。

    赵嘉笑得愈发真挚,亲自礼送两人出营。

    离开边军营地,韩嫣看一眼曹时,开口道:“阿时,后日堂邑侯子,柏至侯子,魏其侯从子及桃侯孙将入营。”

    韩嫣话落,曹时僵硬转头。

    “果真?”

    “果真。”

    “……”

    与此同时,赵嘉站在营门前,抬头看一眼碧蓝天空,秋高气爽,心情舒畅。

    看着笑容和善,异常无害的赵校尉,李当户本能停住脚步,视线转向魏悦,莫名觉得这两人越来越像,都属于黑死人不偿命,却半点不觉亏心之辈。

    第一百七十二章

    校场、训练场先后竣工。

    有工匠巧思,以林苑中密林、山丘为中心, 遍设深坑陷阱。并在溪流两侧设木笼绳索, 凡至溪边取水, 如不小心,必会被吊至半空。运气差些, 直接会被木笼困住,破不开笼子,就只能在里面关着, 等同袍来救。

    赵嘉带领一队步卒, 耗费数日时间, 仔细检查过陷阱。

    考工室派遣的匠人们本是抬头挺胸,很是得意。不料想, 赵校尉手一挥, 从营中调来匠人仆役, 对至少一半的工程进行返工。

    对此, 长安匠人们很是不满,以为赵嘉是没事找事。但随着陷阱继续挖深, 木排和绳索重新设置, 林木上新设隐匿的藏身地点, 草地溪流增设套索, 匠人们的脸色逐渐变了。

    怒色隐去, 羞惭取而代之。

    自以为手艺高超,在长安城内数一数二,殊不知人外有人, 一山更比一山高。比起赵嘉组织完善的陷坑和障碍,他们之前做的那些简直如同儿戏。

    林间训练场完善之后,赵嘉没有冷落长安匠人,而是请他们前往另一处训练场,同边郡匠人合作,制作军伍平时训练需要的器械。

    长安匠人们放平心态,抱着虚心求教的念头,和边郡匠人们一起架设长桥,立起木墙,牵引绳索,排列木桩。挖掘沙坑水坑,坑内遍布充气皮囊。

    过水坑时,如果速度不够快,脚下不够稳,十有八九会掉进水里,沦为落汤ji。

    以边军的训练强度,跨越障碍时必须要全甲,并背负武器。

    设想一下,二三十斤的重量加身,一脚踩空掉进水里,虽不会没顶,但不借助外力,想要爬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

    见到成品,赵嘉仍是不太满意。在坑边站了片刻,脑中灵光一现,迅速召来匠人,对水坑进行改造。

    一个时辰后,水坑变成泥坑,魏悦和李当户亲自去试过,结果……不提也罢。

    泥坑之后,三座木楼拔地而起。木制箭靶环绕排列,距离越远,靶面越小。超过四百步的,靶面仅有人头大小,想要s,he中靶心,对s,he术有极高的要求。

    固定靶之外,还有移动靶。

    边郡匠人经验丰富,在木楼立起时,同步埋设机关。

    军伍踏上楼台,触动机关,平放的靶子瞬间立起,在固定靶之间穿梭,扰乱开弓者的视线,至少将难度提高三成。

    此外,赵嘉还命人制作巴掌大的飞靶。如有军伍s,he中全部木靶,则由壮士投掷飞靶。

    一来能训练弓箭手的准头;二来能增加壮士膂力,战中投掷毒烟筒,距离更远,准度更高。

    在长安贵人子弟入营前,曹时、韩嫣受邀,和魏悦李当户一起,先到两处训练场走过一遭。

    早在工程开启时,赵嘉就明确提出,两座训练场,一座用于平时训练,一座用于对抗演武。前者脱胎于边郡校场,后者基于演武夺旗,在原有的基础上,难度提升数级。

    未竣工之前,曹时和韩嫣都来看过,自认为心中有数。

    可真正踏上起点,看到架设在面前的长桥,以及桥后高达五米的木墙,两人还是心跳加快,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魏悦李当户身披黑甲,背负木盾弓箭,腰佩长刀匕首,臂甲上嵌有小盾。甲胄武器加起来,重量铁定超过二十斤。

    曹时不甘示弱,同样背上大盾。

    韩嫣想了想,放弃大盾,除弓箭、长刀和小盾之外,另负两柄长戟和两支短矛。重量同样超过二十斤,不说和三人旗鼓相当,却也不差多少。

    为做出区别,在出发之前,四人换过箭壶,箭矢尾羽漆成不同颜色。

    站到出发点,军伍开始击鼓。

    四人正要迈步前冲,发现木桥前多出一人。

    “阿多?”

    赵嘉身披黑甲,所佩武器和魏悦一般无二。听到声音,仅侧头看了一下,就举起右手,大拇指向前一指。

    意思很明白:比一比?

    鼓手立定高台之上,除去上衣,健壮的身躯晒成古铜色,脊背宽阔,手臂上的肌r_ou_如小山隆起。

    鼓锤重重落下,一阵急似一阵。

    四营军伍聚在训练场旁,都是满面兴奋,大声呼喝。

    咚!

    伴着一声重鼓,五人同时出发,如利箭离弦,直奔木桥。

    木桥仅有两座,速度快必然会占据优势。

    第一个登上桥头的不是魏悦和李当户,也不是赵嘉曹时,而是以敏捷见长的韩嫣。

    上桥之后,韩嫣迅速前冲,巴掌宽的桥面,完全是如履平地,脚下没有片刻停顿。冲到一半,速度变得更快,甩开他人数米。

    木桥下是沙坑,沙坑后是高达五米的木墙。

    韩嫣越过沙坑,甩出爪钩,拽了拽绳子,正要攀援而上,身后突起破风声,下意识闪躲,速度不由得慢了半拍。趁此机会,余下四人拉近距离,几乎同时抵达墙下,争先抛出爪钩,迅速向上攀登。

    一切发生得太快,韩嫣来不及确认下黑手的是谁。况且,早在比试开始之前,规则就已经明确,不伤及性命,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五人先后登上墙头,羽林骑高声呐喊,为曹时韩嫣加油助威。

    边军则是环抱双臂,老神在在,云中骑和沙陵步卒甚至打赌,第一个从墙上掉下来的会是谁。上郡骑兵参与进来,赌注不断加大,却非是钱布等物,而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每日打扫营房,为对方刷洗履靴和足衣。

    以新营的训练量,每日回到营房,军伍的鞋袜脱下来,堆积到一起,足能充当生化武器。

    愿赌服输。

    赢的自然畅快,输的再不甘愿,也只能堵住鼻子,和自己的嗅觉奋战到底。

    众人下注之后,结果也随之揭开。

    伴随一声钝响,李当户从墙头坠落,如同每次被魏悦下黑手,脸着地。

    从地上爬起来,李当户整个人都是懵的。

    话说,他们同出边军,该是一伙的吧?要踹也该踹曹时,要么韩嫣。为嘛魏季豫敌我不分,更是背后下黑手,专门踹他?

    不等李当户想明白,又是一声钝响,曹时半空飞落。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正好砸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魏季豫,你给我等着!”

    猛地推开曹时,李当户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抓住绳索,飞身再上墙头,当场和魏悦动起手来。

    曹时眼珠子转转,以为有便宜可占,迅速攀爬而上。眼见成功将至,两只大脚突然袭来,又把他踹飞出去。

    仰望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曹时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冒出满脑袋问号。

    背后长眼睛了不成?

    要不然,怎么会踹得这么准?

    在魏悦、李当户和曹时忙着干架踹人时,赵嘉韩嫣陆续越过几座障碍,从泥潭挣扎而出,先后登上木楼,开弓瞄准箭靶。

    两人箭术超群,都是军中翘楚。

    不同的是,在实战经验上,赵嘉占据优势。

    箭壶s,he空,赵嘉全部上靶,哪怕有一成没s,he中靶心,到底没出现太大的失误。韩嫣则有两箭脱靶,三只飞靶仅s,he中一只。

    因为移动靶难度太高,按照规则,只要五成s,he中靶心,或是六成上靶,就算是通过。

    两人先后跃下木楼,飞速跑向终点。

    距木台十步左右,地上突现绊马索。

    韩嫣选择从上方跨越,却忽略身上的甲胄和兵器,当场被绊了一下。赵嘉直接抽出佩刀,利落砍断绳索,在韩嫣愕然的目光中,迅速抵达终点,扛起象征胜利的旗帜。

    还可以这样?

    看着断成两截的绳索,韩嫣若有所思。

    “战场上哪讲什么规矩。”赵嘉扛着旗杆,走到韩嫣面前,用刀背敲了下头盔,“王孙以为如何?”

    “是这个道理。”韩嫣笑了,解开身上的绳索,“这场比试,嫣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见过几面,还曾在宫内同宿,都觉得对方性格不错,很快热络起来。

    与之相对,魏悦、李当户和曹时仍卡在木墙上,丝毫没有前进的苗头。

    魏三公子明显不为争取胜利,而是专为收拾某人。李大公子明白过来,同样放弃比试,和魏悦拳来脚往,打得痛快淋漓。

    曹时却是仰面垂泪。

    这两人打就打,关他什么事?干嘛每次都要把他踹下来?

    这还有没有天理!

    不管曹时如何愤懑,事实无法改变。

    这场比试的结果,赵嘉韩嫣顺利完成,他遭受池鱼之殃,被卡在木墙处,非但没能成功翻越障碍,反而身上印了不少脚印,更在落地时吃下两口沙土。

    “欺人太甚!”

    曹时怒了。

    狠劲上来,袖子一 ,加入干架行列。

    三人从墙头打到地上,从赤手空拳变成以盾牌刀鞘互殴。曹时技不如人,多数时间都落于下风。但他屡败屡战,顽强不服输的ji,ng神,让羽林骑很是震动。

    “校尉英勇!”

    羽林骑振臂高呼,边军也甚是钦佩。

    曹时一战成名,“打不死的曹校尉”名震四营。

    对于这样的“雅号”,曹时本来是拒绝的。

    奈何名声已经传出,没过多久,连天子和朝中都有耳闻。随着汉军大举伐北,名号甚至传入草原。

    匈奴人不知“雅号”由来,见识过汉军之强,顾名思义,对这位“打不死”的将军甚是恐惧。

    料定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几个字,曹时干脆破罐子破摔,乃公就是打不死的汉将,不想做刀下鬼,趁早跪地投降!

    现下,曹时的名号尚未传出,不服输的结果,是被魏悦和李当户当成沙包,最后被人抬出训练场。

    见胜负已分,赵嘉转身返回营中,命伙夫多烹几头肥羊。明日开始四营联合训练,今夜全军加餐。

    晚膳之后,赵嘉进到魏悦帐中,看到嘴角青了一块的魏三公子,到底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魏悦眯起双眼,短暂沉默之后,突然将赵嘉按到几上,狠狠堵住他的嘴唇。

    赵嘉侧过头,近乎笑得喘不过气。一边笑,一边反客为主,揽住魏悦的脖颈,嘴唇印上后者的嘴角。

    魏悦坐起身,将赵嘉拉到怀里,埋首赵嘉颈间,闷声道:“能博阿多一笑,吾甚喜。”

    赵嘉动了动,给自己换个舒服的位置。

    他熟悉魏悦的性格,这样的表现,必然有故意的成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抛开多年的顾忌,黑成墨汁的魏悦他照样喜欢。计较于手段过程,全无半点意义。

    当夜,长安落下一场小雨。

    翌日清晨,秋热消失无踪,空气中增添几许凉意。

    四营军伍早早起身,由军侯、屯长和队率带领,往校场列阵。

    甲胄兵器齐备,军伍正做最后检查,由小吏确定重量。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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