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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36节

    赵氏畜场大规模捕捉蝗虫,消息传去,沙陵县闻风而动。

    景帝下旨赈灾,粮食却不会发到百姓手里,而是熬制成粟粥,每日在城门前发放。这样的赈济方式,对于受灾的百姓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赵氏畜场带头,赵、卫两个村寨的人都在捕捉飞蝗储存,乡老力田陆续来看过,确定蝗虫能食,且味道还很不错,纷纷上报官寺,请广告边民,趁飞蝗未走抓紧捕捉,煮熟晒干,用来救急。

    事情能如此顺利,和赵嘉的声名分不开。

    先有驯牛之法,后有农具、水泥和连弩,赵氏子之名闻于长安,沙陵县中更是无人不晓。

    人的名树的影。

    其他县乡不提,在沙陵之地提起赵嘉,绝对是“别人家的孩子”“年少英才”“他日必当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赵郎君言蝗虫可食,那就一定能食。

    几个力田跑了数日,磨破嘴皮子,最终还没有赵嘉的名字管用。不少乡人当场直言,早说是赵郎君的主意,他们早就开始捕蝗,何须白浪费时日。

    力田被堵得没话说,知晓乡人的习性,事情又忙,到头来只能一拍脑袋,没闲心怄气。

    进入十月,云中城广贴告示,全郡都被动员起来,更卒缩短训练时间,和边民一起捕蝗。魏悦率兵深入草原,足有半月未归,归来时驱赶上万头牛羊,至于俘虏,依旧没有一个。

    获悉魏悦从草原带回的消息,赵嘉将储粮之事交给熊伯和虎伯,自己翻阅兵书,每日抽调青壮训练。知晓草原也被旱灾和蝗灾波及,他一直有种紧迫感,凛冬将至,边郡绝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就在最后一批蝗虫收入仓库时,数名斥候飞驰归来,两人肩后还cha着骨箭。

    未几,赵嘉被召至城内,惊闻胡部大举南下,逼近魏悦划出的草场。作为前锋的蛮部,距新建的要塞已经不到二十里。

    第九十二章

    匈奴来得很快。

    在赵嘉入城第三日,建在胡市西侧的要塞即发生险情, 烽燧台升起黑色狼烟。

    驻扎在附近的尉向城内送来急报, 一队匈奴游骑潜入郡边, 试图绕过要塞,从五原郡和云中郡交界处南下。行动不够机密, 被安排在此处的边军截获。

    一场遭遇战,游骑留下五具尸体后遁走,边军死伤一什, 尉史带兵追出一段距离, 发现有大股骑兵将至, 不得不退回要塞。

    经过这次交锋,匈奴知晓汉军早有防备, 不再心存侥幸, 没有继续派出游骑, 而是陆续集结大军, 打出右谷蠡王的旗号,逼近云中要塞和五原郡。

    尉官知晓情况不妙, 迅速派人送出战报。

    城内接获消息, 魏太守亲自下令, 放出全部斥候, 严密监视胡部动向。烽燧台和要塞日夜巡逻, 严防匈奴偷袭。在不确定来了多少敌人之前,严禁边军莽撞出击。

    赵嘉身为郎官,即使年龄不够, 依照律令,战时仍会被征召,在军侯麾下听用。

    之前同匈奴一场大战,边军损失不小,新兵陆续补充,战斗力却逊色老兵。这种情况下,“数量”就变得极其重要。魏尚有心回护,也不能无视朝廷法度,将赵嘉的名字从征召一列中划掉。

    不过在规则之内,稍许改动未为不可。

    鉴于前番须卜氏绕路潜入郡内,云中郡加强对边界防守,新增的一座要塞就卡在云中郡和五原郡交界,挡住南下的通道。正因如此,想要故技重施的匈奴游骑才被抓个正着。

    新修的要塞距赵氏畜场有一段距离,前次匈奴来犯时,附近的里聚村寨都被焚毁,如今百里不见人烟。在修建要塞时,道路也进行过平整,策马奔驰,一日就能看到畜场围栏。

    军令下达,赵嘉被征为队率,集五十乡勇壮士,听命沙陵县尉。

    边郡县尉肩负重任,平日在县内驻守,战时即为军侯,随大军出征。沙陵县尉对赵嘉并不陌生,看过麾下名册,无需细想就知晓魏太守的用意,直接大笔一挥,将赵嘉和他的一队人调至边界,和左屯一起守卫要塞。

    接到命令,赵嘉亲往乡中,召集能战的青壮。

    军情如火,游徼先一步出发,乡中青壮已被征召一批。赵嘉要凑齐五十人,还要为畜场留下足够的守卫,就变得不是那么容易。

    所幸赵嘉献上良法,声名远播,又最先提出蝗虫可食,为乡民寻得救命之粮,本不在傅籍年龄的良家子主动应征,一些不被正军所喜、性情散漫的游侠闻听消息,竟也从外郡来投。

    鉴于刺客一事,赵嘉对游侠的观感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相当差。撇开个人观感,这些人散漫惯了,我行我素,不愿听从军中金鼓号令,一旦编入军中,调用起来相当麻烦。

    最典型的例子,齐庄公为勇爵,齐国招募技击之士,其中大部分都是争强斗狠的闾左之徒,作战就为赏金,常出现不听调令的情况。

    这些人单打独斗很是勇猛,一旦遇到大军作战,缺点立刻暴露无遗。其结果就是,齐国国力强于燕国,却被燕军揍得差点灭国。

    号称勇猛的技击之士连燕军都打不过,更别提战斗力彪悍的魏武卒和称雄天下的秦军。

    如荀子所言,齐之技击不能当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遇秦之锐士。相比齐军,后两者恰恰是以闾右的良家子为兵源,而秦军更是用铁一般的纪律铸造,才能霸道一个时代。

    汉承秦制,汉军正卒多由良家子组成。至于游侠,除非投入贵人门下,如随灌夫作战的门客,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抓为辅兵,和刑徒一个待遇。在边军中,连商人和赘婿的地位都比不上。

    遇到这样的人来投,赵嘉斟酌许久,终究没有点头。只言人已召齐,想要投军的话,无妨前往云中城,郡内正缺辅兵。

    经历得多了,读的史书也多了,赵嘉行事自有一套准则。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不求奇功,谨慎为先。

    所谓主角光环闪耀,天下英雄见面就被闪瞎,纯粹是胡说八道。

    战争必会带来死伤,战场的惨烈远远超出想象,最残酷的文字也无法形容。经历过和匈奴一场血战,赵嘉清楚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要守住要塞,挡住敌人的铁蹄,麾下士卒必须用命,做到令行禁止,遇敌不退。

    游侠投军不能说没有诚意,也不能断言其没有报国之志,但其不守军令是事实,同样无法排除一时头脑发热、想要籍此获取赏钱的投机之徒。

    不是赵嘉习惯以恶意揣测,而是历史证明,真正能保家卫国的,从来都不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

    赵嘉不打算把人留下,但话说得客气,还让孙媪准备饭食,招待来投的游侠。

    结果对方根本不念好,吃饱喝足嘴一抹,转身就斥骂赵嘉装模作样看不起自己,所谓的名声必然都是假的。更有数人心生歹意,企图在畜场附近埋伏,等赵嘉率青壮离开,制服这里的妇人孩童,劫掠之后杀人放火,立即遁入他郡。

    “给赵氏子一个教训!”

    不巧,几人的形迹不够隐秘,被外出归来的青壮发现。

    逼问出贼子想做什么,青壮们怒发冲冠,当场开弓s,he箭。贼人来不及逃跑就被一一s,he中,没有当场身死,全部倒在地上哀嚎。

    “怎么回事?”

    赵嘉闻声赶来,青壮当面说明情况,连卫青等孩童在内,都气得面色涨红,恨不能抽出匕首,将这些贼人当场戳个窟窿。

    “都绑起来,送去云中城,交魏使君发落。”

    赵嘉语气冷漠,他甚至没心思生气。

    对于这些游侠,他自认足够礼遇,奈何对方想法“奇特”,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若要消除隐患,除了杀,他想不到太好的办法。干脆把人送去云中城,到了云中大佬的手里,凶徒一样要老实听话。

    “季豹,你带人走一趟。”赵嘉拉了一下缰绳,枣红马发出嘶鸣,“速去速回。”

    “诺!”

    季豹打了一声呼哨,五六个青壮取来粗绳,将抓到的游侠捆成一串,驱赶到大车上,再将绳子套到车栏上。

    游侠身上还cha着木箭,惨叫就会挨鞭子。不想被抽就只能闭嘴,一个挨着一个,老实蹲坐在马车上。

    青壮扬起长鞭,队伍向云中城飞驰而去。

    季豹离开不久,有飞骑来寻赵嘉,传军侯令,命其速往要塞驻守。

    “匈奴已有动向,军侯令各要塞严防,日夜巡视,不可疏忽!”

    前岁一场大战,郡武库和县武库损失不小,尚未全部补足。

    临战之前,兵器尽数发放,皮甲却是存量有限,别说全甲,能披覆半甲的都少之又少。大部分兵卒仅有胸甲护住要害,真正防护严密的,除了持盾的壮士,就只有埋伏在阵中的刀牌手。

    赵嘉点齐军伍,刀剑戟矛乃至弓箭都由武库领取,护身的皮甲和战马则需自行配备。

    好在有畜场为依靠,虎伯和熊伯早有准备,硝制出兽皮,三层叠起来,就能挡住胡人的骨箭。虽然不如军匠制出的皮甲,乱军中总能保命。

    五十名青壮套上皮甲,背负强弓,腰佩短刀,都是一人双马,马背上还带着投枪和毒烟筒。

    赵嘉身上是一套黑甲,继承自赵功曹。甲片上有明显的刀痕,还有暗色的血迹,都是赵功曹在战斗中留下。

    虎伯取出这套甲胄,帮赵嘉穿在身上,看到直透胸甲的一处刀痕,眼底泛起血丝。

    “当初,家主陷入乱军,身负重伤,仍拼死搏杀,诛匈奴什长,断匈奴裨小王一臂!”

    赵嘉戴上头盔,没有多言,仅用牛角弓轻敲盔顶。

    虎伯看着赵嘉,仿佛看到当初走上战场的赵功曹,不由得绷紧下颌,发出一声模糊的喉音。

    “走吧。”赵嘉转过身。

    “诺!”虎伯不顾眼底刺痛,背起强弓,抓起惯用的短刀,和熊伯先后跃上马背。

    “走!”

    赵嘉一声令下,众骑呼啸而出,迎着骤起的冷风,策马迎风向北。

    赵信、赵破奴和公孙敖随军出战,卫青等孩童被留在畜场。孙媪和妇人们全部佩强弓短刀,在赵嘉离开后,立即将围栏合拢。

    卫绢站在木栏前,任由风吹起鬓发,扬声唱起一支古调,歌声随风飞旋,为奔赴战场的少年壮行。

    孩童被集中到砖屋内,妇人、老人和十多个半大的少年轮换巡逻。其中有五六个少年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骆驼背上,身后背着弓箭,手中则是匠人们赶制出的投枪。

    风越来越冷,呼啸卷过草原。

    天空始终一片湛蓝,不见半丝云影。

    骑兵一路飞驰,马蹄踏过被飞蝗肆虐过的草地,jian起一片尘土。

    金雕穿空而过,嘹亮的鸣叫声中,在众人头顶投下一道暗影。

    暗影突然增加,赵嘉抬头望去,发现一只雄健的黑鹰自北而来,被金雕拦截,彼此互不想让,双翼振动,锋利的脚爪锁在一处,自半空垂直下落,战况险象环生。

    “阿金!”

    赵嘉打了一声呼哨,金雕迅速挣脱黑鹰,向一侧飞去。

    几乎就在同时,三支利箭接连袭至。仓促之间,黑鹰避开两支,却无论如何躲不开第三支,翅膀被穿透,当场被金雕锁住后颈,发出一声哀鸣。

    解决掉黑鹰,队伍继续前行。

    行至中途,遇到飞骑迎面而来,见到骑士头盔上的稚羽,赵嘉心头一跳,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望见远处腾起的黑烟,不需要飞骑多言,就知晓要塞已经遭到袭击,情况十万火急。

    “匈奴本部,千余人!”飞骑言简意赅,留下这句话,又急速向前驰去。在他看来,这五十人并不能阻拦上千匈奴。趁要塞还能挡住,必须尽速往郡城求援。

    赵嘉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身后的青壮,知晓自己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面对现下的情况,他说不出慷慨激昂的话,所谓的承诺和赏赐也显得格外苍白。

    最终,他只是调转马头,手指村寨和畜场方向,沉声道:“那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族人。如果拦不住匈奴,亲人和族人会死,家不复存在,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去了可能会死。”

    赵嘉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不去,死的就是亲人!”

    五十人的队伍陷入寂静,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强悍的战意。

    “杀匈奴!”

    “随郎君杀贼!”

    赵嘉长刀出鞘,用刀背击打护臂,一声接着一声,穿透众人的怒吼。

    青壮们手持兵刃,和赵嘉作出同样的动作,敲击声合为一处,不需要号角,甚至不需要号令,五十骑并成一股,以赵嘉为锋矢,犹如一把利箭,向狼烟起处疾s,he而去。

    第九十三章

    五原郡和云中郡交界地,有一处战国军营旧址, 传为秦军当年出塞所建, 后毁于秦末烽火, 汉立后即被废弃。

    营内多为夯土建筑,外围土垣皆已损毁, 走在残留的土基之间,依稀可见纵横排列的沟渠,衰草遍布的演武场, 以及曾经遍cha旗帜的深坑。

    为加强防御, 提防匈奴借路南下, 魏尚亲笔写成书信,遣护卫送往五原郡城。未几, 五原太守回信, 两位边郡大佬达成一致, 在军营旧址之上, 一座新要塞破土动工。

    要塞以青砖和水泥打造,借助有利地形, 卡住由北向南的通道。

    主持建造要塞的主簿沿军营旧址走过, 下令不许砍伐周围的树木, 并让军伍驱赶刑徒野人, 移来大量的石块泥土, 在新立的要塞附近建造丘陵。

    丘陵背靠要塞,纵横排列,连接稀疏的榆树林, 牢牢堵住南下关口。

    这样的防卫措施对步卒影响不大,但能阻碍骑兵前进。效果比不上绊马桩,拦截住骑兵冲锋,为守军争取时间却是绰绰有余。

    要塞建成后,又在相距五十步的地方搭起烽燧台。候官率一伍步卒守在此处,另有三队斥候轮换北上,侦查草原情况。

    打造要塞期间,五原郡太守派人来看过,来人对工程进度惊叹不已。获悉水泥的作用,立刻飞马报知太守,没过几日,五原太守就派人前往云中城,学得水泥制法,紧随云中郡之后,开始打造边界要塞。

    可惜匈奴来得太快,云中郡提前两月行动,各处关口将将竣工。五原郡动作稍慢,仅来得及填补缺口,无暇平整要塞之间的道路。但与以往相比,防守力度也上升了一个台阶,成功挡住第一波袭击,将万余蛮骑挡在郡外。

    此次匈奴南下,军臣单于并未露面,而是将指挥权分散到四角手中。很不巧,进攻云中郡的“重任”再次落到左谷蠡王伊稚斜肩上。

    之前被屡次打压的左贤王於单,此次奉命进攻雁门郡,右贤王南下定襄郡,右谷蠡王直攻五原郡。

    接到军令当日,伊稚斜面色y沉,却没有做出抗令之举,只是沉默地坐在大帐里,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不满和愤懑。

    饶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右贤王和右谷蠡王,见他这个样子,落井下石的话也难以出口。到头来,仅有於单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感到没有趣味,就将话题转开,专心讨论此次南下要带多少骑兵,劫掠回的粮食和牛羊该如何分配。

    议事结束之后,伊稚斜和右贤王前后走出单于大帐。

    右贤王拍拍伊稚斜的肩,权当是安慰。

    伊稚斜突然开口:“大单于老了,疑心越来越重。之前是於单,现在是我,下一个会是谁?”

    右贤王脚步顿住,看向伊稚斜,先是疑惑,随后就是骇然。

    伊稚斜达到目的,心知过犹不及,当即迈开脚步,越过右贤王,回营地召集骑兵,准备南下云中。

    号角声在耳边响起,右贤王立在原地,举臂拦住满心疑惑的大当户,回头看向单于大帐,眼底涌出一片y霾。

    然而,就像伊稚斜强压愤怒,咬牙接下命令,右贤王十分清楚,经历过天灾,部落生存艰难,首要任务是南下抢到粮食和牲畜。只有让勇士和牧民吃饱,才有余力去谈其他。

    当前情况下,无论军臣单于出于何等用意,使出什么手段,也无论彼此之间有多深的裂痕,都不能在内部起冲突。

    “走!”

    右贤王压下心头y影,继伊稚斜之后离开茏城,带领两万铁骑直袭汉境。

    经历过上次鏖战,右谷蠡王所部损失不小,实力在四角处于最弱。五原郡没多少油水可捞,但比起刺猬一样无处下口的云中郡,难度总是少了许多。对于军臣单于的安排,右谷蠡王倒也没什么不满,获悉左谷蠡王和右贤王先后动身,也不再拖延,麻溜点兵南下。

    相比其他三人,左贤王於单显得意气风发。

    他一度率军攻入雁门郡,雁门太守都死在城头。在他看来,雁门是汉边大郡,油水很是丰厚,守卫力量一般,实是一块肥r_ou_。殊不知,雁门太守早已经换人,遇上长安飞来的苍鹰,注定於单要栽一个大跟头。

    北风起时,草原各部逼近汉边,没有仓促发动袭击,而是先派出游骑,探明汉军虚实,找到薄弱处再行强击。

    原因并非惧怕汉军,事实上,除了在草原大杀特杀的云中骑,尚无哪支汉军能让本部骑兵望风而遁。实是各部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小心谨慎。

    旱灾蝗灾先后侵袭草原,牧草一片接一片枯死,没枯死的也被啃光,牛羊没有草料,在入冬前就大批饿死,活下来的也瘦得皮包骨,和商队交易,根本卖不出价钱。

    日子变得艰难,本部一如既往对别部下手,别部活不下去就朝蛮骑挥刀。

    短短一月之内,二十多个部落发生冲突,一个三百人的小部落直接被屠灭。下手的到底是本部还是别部,至今未能查清,只能归为悬案。

    为防止更大混乱,军臣单于态度强硬,不许本部再抢劫别部,也不许别部再杀掠蛮骑。要获取粮食,全都调头南下,去汉朝抢!

    大单于下令,加上草原的确没多少东西可抢,王庭四角各自拉起队伍,气势汹汹奔南而去。碍于各部的日子都不好过,彼此还有仇杀,在调动军力时难免会出现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最鲁莽的左贤王於单都知道不能强袭,王庭四角不约而同采取类似策略,先派游骑试探,试探出弱点,给别部蛮骑一点好处,提升各部战意,在薄弱处发起攻击。

    左谷蠡王伊稚斜知晓魏尚厉害,战斗伊始就不存在半点侥幸,试探之后就全力强攻,许下重赏,不惜别部蛮骑甚至本部骑兵性命,也要在边郡打开一条通道。

    须卜勇几次败于魏尚手下,之前绕路进入云中,又被赵嘉和程不识的援军联手打回来。这次南下,他立誓雪耻,主动请命进攻要塞,不打入云中之地誓不罢休。

    伊稚斜准许他的请求,除其所部,另调一千五百本部骑兵和四千别部蛮骑,全部交给他指挥。

    大军在手,须卜勇脑袋发热,差点当场立下军令状。幸亏侄子拦了他一下,话才没有出口。

    云中郡是何地?

    匈奴人眼中的险地、绝地。

    左谷蠡王言出必行,丝毫不讲情面。要是立下军令无法完成,必然要掉脑袋。

    事后回想,须卜勇冒出一身冷汗。摸摸脖子,用力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承诺回去之后就将他立为继承人。

    他的几个儿子,两个死在魏尚手里,一个死在赵嘉的畜场。还活着的不是年幼就是庸碌无为,根本无法领导部落。反正他的长兄已经死了,侄子由他抚养长大,和儿子没什么两样,将部落交给他,自己也能放心。

    汲取上一次的教训,须卜勇的行动谨慎许多,可惜汉军防守过于严密,游骑没能绕过要塞,被对方发现,一场遭遇战后,直接被打回来。

    不过,他派出的游骑不只一支,很快探出汉军的虚实,料定守卫要塞的仅有汉军一个屯的兵力,满打满算不到三百人,须卜勇大喜过望,准备全军进攻,在汉军援兵赶来之前,彻底摧毁这座要塞。

    又是侄子拦住了他,建议不要全军压上,先用一部分兵力试探。

    “不到三百人的要塞,三四倍的兵力足可拿下。若是设有伏兵,几千人做接应,一样能打通关口。”

    “好!”

    须卜勇采纳侄子的建议,先派蛮骑出击,被守军一波打退。试探出没有伏兵,旋即以本部一千骑兵压上。猛烈进攻之下,要塞没有被摧毁,形势也是岌岌可危。

    早在进攻开始,就有飞骑驰出要塞,赵嘉遇到的已经是第二波。

    飞骑出要塞时,须卜勇的大军还在远处。因而,他根本不知道来的匈奴不是一千多人,而是超过六千。

    距要塞三百米,赵嘉遇到一支自东而来的队伍。

    人员数量超过两百,却不是边军正卒,全是身穿短褐、背负弓箭的边民。其中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的就是身形高大,气势彪悍。带头的是一名年过而立的壮汉,脸上横过刀疤,右眼失明,少去半条左臂。

    两支队伍相遇,汉子下马行礼。

    “君可是前往增援要塞?如是,我等请随同往!”

    赵嘉的视线扫过一行人,对汉子道:“尔等愿听军令?”

    “愿!”汉子正色道。

    “好。”赵嘉颔首,猛地一拉缰绳,“听命,归军!”

    “敬诺!”

    汉子一挥手,两百多人归入赵嘉率领的队伍。汉子则退到队伍之后,单手持缰,双腿夹紧马腹,论骑术,明显胜过在场的所有青壮。

    距离要塞一百米,空气中飘来浓重的血腥味,喊杀声清晰可闻。要塞前腾起火光,匈奴砍不破青砖和水泥的防御,已经开始放火。

    “吹号角。”

    赵嘉看似冷静,攥着缰绳的手早沁出热汗。

    虎伯举起号角,苍凉的声音在战场上空盘旋。

    “援军,援军到了!”听出号角声,要塞守军发出欢呼,战意沸腾。依靠不到百人的兵力,奇迹般将登上要塞的匈奴杀了下去。

    几名重伤的汉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一名匈奴百长,不顾砍在身上的刀锋,抱着他一同滚下砖墙。

    百长落地后发出怒吼,就要将汉军杀死。不想被对方死死咬住喉咙,双眼暴凸,一刀扎入汉军侧腹,也没能让对方松口。

    匈奴骑兵听到号角,不知援军数量多少,出现一阵慌乱。

    须卜勇决意拿下这处要塞,眼见就要成功,根本不打算后退。当即放飞黑鹰,试图确定援军所在,并准备派出骑兵,拦截这支增援的队伍。

    不料想,黑鹰飞上半空,突然遭到金褐色的身影袭击,力气不及对方,被锁住双爪拖远,其后更被抓断脖颈,在哀鸣声中坠落。

    黑鹰坠落之后,金雕振翅高鸣,径直飞向匈奴骑兵,锁定位置之后,在高空盘旋,发出一声又一声鸣叫。

    匈奴人开弓s,he箭,都被金雕轻松躲开。俯冲抓烂开弓骑兵的双眼,金雕迅速攀升,继续盘旋在众人头顶。

    赵嘉确定金雕的位置,举起右臂,向虎伯和熊伯示意。二人颔首,分别率领一队人马,绕过升起黑烟的要塞,进入稀疏的榆树林。

    “阿敖,你去要塞,向守军说明情况。”赵嘉将一块木牌扔给公孙敖。

    “诺!”

    公孙敖本想随赵嘉一同出击,奈何军令如山,容不得他迟疑。当下接过木牌,驰马奔向要塞。

    赵信和赵破奴跟在赵嘉身边,取下马背上的强弓,面对十数倍的敌人,表情中不见恐惧,仅有滔天的战意。

    “走!”

    在赵嘉看来,敌我兵力相差悬殊,凭这两百多人,进到要塞中也不过是添油。与其这般,不如冒险杀到匈奴身后。

    金雕锁定匈奴人的位置,其所在一片空旷,无遮无挡,正适合发挥骑s,he。纵然不能一举擒王,却能进行有效的s_ao扰,给匈奴放一放血。同时为要塞争取时间,让守军得以喘息,等到下一批援军到来。

    前提是这两百多人都抱定必死的决心,敢于冲锋和匈奴硬捍。

    “怕不怕?”赵嘉回头,看向跟在身边的少年。

    赵信摇头,赵破奴咧了咧嘴。

    “跟着郎君,不怕!”

    “好!”

    赵嘉打了一声呼哨,号角声又起,汉骑分成三股,同时自林间杀出。

    熊伯虎伯分别率领百人,在距离匈奴不到五十步时开弓s,he箭。无论s,he中与否,立刻拉开距离,在骨箭的s,he程之外跑动,寻找新的下手时机。

    赵嘉带领五十青壮正面冲向须卜勇,似是不顾性命,要拼死凿入对方军中。

    在匈奴骑兵面露狞笑,准备拿下这五十人时,冲锋的队形忽然出现变化,青壮们分散开,无惧飞来的骨箭,抄起绳子,将已经点燃的毒烟筒飞掷出去。

    五十具毒烟筒先后飞来,落到匈奴人的队伍之中,有的呲出毒烟,蹿起一米多高的火光;有的当场炸裂,飞jian出大片的碎石和陶片,在匈奴阵中引起一片慌乱。

    虎伯和熊伯抓准战机,调头回来,又是一波箭雨。赵嘉趁机带人脱身,避开匈奴阵前,策马驰向右翼,又是一波毒烟筒,促使混乱加剧。

    换成懂得排兵布阵的将领,根本不会让赵嘉占到这种便宜。在骑兵自林中杀出后,就会将他们s,he杀在中途。

    可惜须卜勇不是这样的人,他的侄子虽然有些计谋,却也不是什么将才,加上进攻目标已经摇摇欲坠,为了一举冲过去,须卜勇正集合剩余的骑兵,不断向前移动。

    这给了赵嘉可趁之机。

    不到三百人的队伍,在匈奴大军周围游走,即使有人不断坠马,随时面临生命危险,却没有一人胆怯后退,实打实给匈奴造成不小的麻烦。

    公孙敖进到要塞,递出赵嘉木牌,将情况详细说明。

    腿被匈奴砍断、左臂也抬不起的屯长点点头,没有趁机杀走匈奴,是将对方丝丝咬在砖墙之上。

    “赵队率无惧生死,我等又岂会惜命!他为我等冒死出击,我等又岂能躲在墙后!”屯长撕下衣角,将短刀缠在手上,不顾腿上仍在流血,大吼道,“沙陵援军已至,郡城援军不远,杀胡!”

    伴着吼声,屯长挥刀砍断敌人的脖子。

    公孙敖拿起弓箭,两箭s,he穿一个匈奴人的左眼,救下一名伤兵。伤兵对他咧咧嘴,在匈奴人身上补了一刀,吐掉嘴里的血。

    “杀胡!”

    要塞中仅剩的几十个守军拿起兵器,嘶吼着冲向对面的敌人,犹如濒临绝境的凶兽,彻底豁出性命。

    第九十四章

    赵嘉率人给匈奴制造混乱时,要塞守军发起拼死冲杀, 将进入要塞的匈奴死死咬住。

    尚未登上砖墙的胡骑发现身后混乱, 前方又久攻不下, 心中开始犹豫,不确定是该继续发起攻击, 还是调头回去支援本部。

    就在这时,一支超过千人的骑兵自南而来,半数身着皮甲, 半数仅着短褐, 在一名身披甲胄、手持长矛的军司马率领下, 凶狠凿向匈奴侧翼。

    见援军到来,赵嘉果断丢出最后一具毒烟筒, 率麾下迅速后撤。

    匈奴人被烟雾遮挡视线, 控制不住战马, 彼此冲撞, 混乱从边缘向中心蔓延。又遇汉骑冲锋,少数胡骑在乱中坠马, 尚未同汉军接战, 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的马蹄之下。

    赵嘉所部人数太少, 又非军中正卒, 面对数千匈奴, 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殊为不易。

    脱离匈奴大部,跟随赵嘉出战的乡勇剩下不到三十,更不用提身无片甲, 仅有一身短褐的边民。在策马飞奔时,接连有乡勇s,he空箭壶,被匈奴截断包围,无法脱身,在拼杀中伤重坠马,被踏成r_ou_泥。

    经过最初的混乱,须卜勇发现汉骑数量不多,采纳侄子建议,先后分出数支骑兵,意图将汉骑分割包围,屠杀殆尽。

    这种战术看似没有太大技术含量,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却相当有效。

    正是由于胡骑四出,拦截数量处于劣势的汉骑,才使得赵嘉所部伤亡急剧增大。如果不是这支援军及时赶到,赵嘉丝毫不怀疑,跟随自己的两百多人都将血洒草原,埋骨战场。

    “郎君,匈奴人又来了!”

    千余汉军冲杀而至,在匈奴侧翼撕开一条缺口。赵嘉趁机驰远,想要甩掉追袭的胡骑,同熊伯和虎伯的队伍汇合。奈何战场上一片混乱,哨音无法穿透,根本找不到虎伯和熊伯的踪影。匈奴又追得太紧,自始至终无法甩脱。

    赵信和赵破奴不断开弓,两壶箭矢s,he空,剩下一壶箭也将告罄。

    赵嘉侧头回望,发现距离匈奴大部有一段距离,咬在身后的胡骑仅剩三十余人,猛地一拉缰绳,打出一声响亮的呼哨。

    “杀回去!”

    继续跑下去也无法甩掉,不如调头杀回去!

    上战场就为杀敌,匈奴一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数量不差多少,面对面厮杀,未必不能取胜。

    将牛角弓挂上马背,赵嘉抽出长刀,二十多名汉骑陆续调转马头,全部利刃在手。赵信和赵破奴紧跟在赵嘉身边,凶狠地盯着胡骑,牢牢攥紧长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发现汉骑转向,胡骑并未减慢速度,反而挥舞着骨朵短刀,拼命策动缰绳,怪叫着冲了上来。

    枣红马不停打着响鼻,赵嘉身体微微前倾,用脚跟轻踢马腹。

    战马发出嘶鸣,速度由慢及快,继而撒开四蹄,正面猛冲过去。二十余汉骑分散在赵嘉左右,呼啸前冲,犹如展开双翼的苍鹰。

    “杀!”

    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两支骑兵凶狠地撞在一起,战马的哀鸣被刀锋撞击声掩盖,利刃挥舞间,血光飞jian。

    鼻端充斥血腥,赵嘉放弃思考,本能地挥舞长刀,击杀所有拦在面前的敌人。眼前陡然一亮,发现自己已经穿透胡骑的队伍,调转方向,战场中心留下数具尸体,既有胡骑,也有汉骑。

    “杀!”

    没有迟疑,也不可能迟疑,赵嘉再次策马前冲。长刀砍出豁口,嵌入敌人的肩头,拔不出来就干脆松手,抽出短刀继续拼杀。

    战马交错而过,又有数骑跌落马背。

    受伤的手臂变得麻木,从侧腹流出的血染红了身上的铠甲。不需要回头,赵嘉就能知晓,跟在身后的汉骑已经不到十人,对面的胡骑还有接近二十。

    汉骑浑身浴血,血从刀身漫过,刀柄变得shi滑,当即利落撕下一条衣摆,将兵器缠在手上,准备下一次冲锋。

    胡骑固然凶狠,终究也是人。战斗力再是强悍,遇到豁出命去的敌人,同样也会犹豫,甚至生出胆怯。

    他们是来汉边劫掠,不是来送命。

    他们南下是为了活,不是为了被汉军砍死!

    汉骑死战是为守土、为护亲人,失去性命在所不惜;胡骑不想白白送命,意志发生动摇,哪怕数量占优,气势却差了一截。

    此消彼长,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狭路相逢勇者胜!

    赵嘉眼底泛起血丝,丝毫不去想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杀光眼前的敌人!

    “杀!”

    汉骑又一次发起冲锋,令人预料不到的是,胡骑竟无意接战,一个接一个调头逃跑。

    猎物和猎手的角色在这一刻发生转化,追逐者由胡骑变成汉骑!

    烽火四起的汉朝边界,八名浑身浴血的汉骑,紧追在十多名胡骑身后,仿佛一群锁定猎物的凶兽,不咬断对方的喉咙誓不罢休!

    追逐过程中,赵嘉意外同熊伯的队伍汇合,对方正遭遇匈奴追杀,百余人的队伍剩下不到三十,追在他们身后的敌人却超过两百。

    情况紧急,赵嘉当机立断放弃追杀,和熊伯汇合一处,共同面对追来的胡骑。

    厮杀中,虎伯所部也奇迹般赶到,伤亡同样惨重,活下来的皆遍体鳞伤,仿佛从血池中滚过一回,目光中透出无尽的杀意。

    匈奴百长历经大战小战无数,同汉军也有数次交锋,赵嘉所部让他心惊。

    他有九成肯定,对面的汉骑并非汉军正卒,极有可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然而,就是这样一支杂牌军,竟有不亚于正卒的气势。之所以如此强势,分明是心怀死志,在走上战场的那一刻就没想要活着回去!

    和这样的对手交战,不想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必须豁出去以命搏命。但如此一来,即使能够取胜,自身损失也绝对不小。

    想到左谷蠡王的命令,百长心中开始犹豫。

    是战是退?

    关键是在这里拼命究竟值不值得。

    不等百长下定决心,赵嘉已经代他做出选择。

    熊伯吹响号角,汉骑不顾生死,又一次发起冲锋。

    几名青壮在战斗中失去手臂,仅用双腿夹紧马腹,单手持刀,追随赵嘉,追随带领他们战斗的背影,凶狠扑向敌人。

    面对死亡,他们夷然不惧。耗尽最后的生命之火,也要将这些北来的强盗烧成灰烬。

    “走!”

    汉骑不顾生死,只想杀尽所有胡骑。

    百长挥舞骨朵,将一名汉骑砸落马下,在冲开汉骑的队伍之后,没有调头再冲,而是率领

    一百多名骑兵,向本部的方向飞驰而去。

    抓准战机,赵嘉张开牛角弓,将箭壶全部s,he空,又带走三名敌人的性命。随后拉住缰绳,示意队伍暂停,放弃继续追击。

    “不要再追了。”赵嘉放下牛角弓,望向在风中撕扯的匈奴大旗,瞳孔深黑如墨。他不想停,不想放过前方的敌人,理智却在这一刻敲碎情感,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莽撞行事没有任何好处,只能让活下来的人白白送死。

    然而,终究是不甘心。

    就在这时,要塞火光熄灭,浓烟被风吹散,号角声接连传来,显然是有更多援军赶到。

    “阿敖还在要塞里。”赵破奴说道。

    赵嘉没说话,从衣摆扯下布条,捆牢侧腹和左臂的伤口。率众人返回战场,取回遗失的兵器,砍掉匈奴头颅。

    “去要塞!”赵嘉咬牙道,“从榆树林绕过去。”

    “诺!”

    须卜勇率六千余人进攻要塞,迟迟攻占不下,反而被守军和赵嘉拖住,遭遇援兵围堵,形势急转直下。

    与此同时,伊稚斜率大军进攻云中城,在羌部驻扎的胡市被拦截下来。

    水泥和青砖打造的要塞异常坚固,给匈奴骑兵造成不小的麻烦,一场鏖战,要塞前留下千余尸体。无奈伊稚斜率领的骑兵超过两万,依靠数量优势,强行碾过要塞,逼近云中。

    随着敌人不断逼近,军营中战鼓隆隆。

    鼓声中,汉军步卒列阵。

    最前方是身高八、九尺的壮士,手持大盾,伴着队率的号令,列队走出营门。盾后长戟如林,更有长达四米的酋矛,需两三人合力扛起,前端锋利,足以穿透战马。

    刀牌手隐于长戟之后,口中咬着软木,紧握手柄都有前臂粗的斩马刀。

    弓箭手列在阵后,将箭矢cha在地上。弩手仰身躺倒,强弩架在腿上,同时张开弩弦。

    有膂力的力士位于战阵两侧,每人腰间都挂有数具毒烟筒,更配备匠人制出的击发器,可以将毒烟筒投掷得更远。

    随着鼓声变化,头排壮士发出大喝,将盾牌牢牢扎在地上。

    号角声冲开鼓音,魏悦率云中骑绕过战阵,羌部勇士和牧民主动跟上,追随在汉骑身后。

    万余汉军列阵在前,戟矛顿地,刀背击打护臂,旗帜烈烈,声势惊人。

    伊稚斜登上一处土丘,眺望列阵的汉军,仿佛看到一面无法逾越的城垣,不由得一阵心惊。

    “大王。”伊稚斜迟迟不下令,左骨都侯不得不出声提醒。

    声音入耳,伊稚斜当即一凛,压下心中一丝不确定,令勇士吹响号角,向汉军发起冲锋。

    云中郡烽火连天,伊稚斜的大军和汉军硬碰硬,初交锋便死伤惨重。双方都无意后退,战况很快陷入胶着。

    左贤王於单率军进攻雁门郡,本以为会同上次一样,一路摧枯拉朽,强袭到郡城之下,大肆烧杀劫掠,带着战利品北归草原。

    想法很好,现实却给他当头一锤。

    新任雁门太守郅都,到任伊始就定下对草原的策略,简单归结为一个字:杀!

    两强相争,一切靠实力说话,余下都只能作为点缀。

    在郅都看来,草原胡部豺狼之性,仁慈教化只能引出更多贪婪,只有举起屠刀,杀得血流成河,杀到他们心服口服,才能让其跪在脚下,再不敢出声乱吠。

    鉴于雁门郡人口尚在恢复,条件所限,郅都制定出和魏尚截然不同的战略。他没有在郡外阻敌,而是将靠近边界的百姓全部迁走,清空村寨,做出一副无力迎敌,收缩防御的样子。暗中集重兵于沃阳县城,并由囚牢提出死罪刑徒,发给皮甲兵器,命其守卫谷仓。

    “战死,本人免罪。有功,家人得田。”

    从最开始,郅都就明白告诉这些刑徒,谷仓是诱饵,他们就是去送死。除个别两三人,这些亡命之徒全无半分怨言,几个聚众为盗的凶汉更是咧嘴笑道:“我等犯大罪,本当砍头。使君许我等杀敌赎罪,还能论功,我等豁出性命,必不负使君!”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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