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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35节

    “郎君请讲。”

    “长者能制弩,为何不献军中?”

    “郎君,军中所使都是强弩,我二人所制s,he程不到二十步,对阵匈奴根本无用。”

    汉军同匈奴作战,所使都是强弓劲弩。云中郡常备的守城弩,弩矢有人的胳膊粗,力道能穿透战马。

    匠人不是有意藏私,而是这样小巧的手弩,于游侠刺客是至宝,在军队作战时根本没有大用。距离太远s,he不中,距离近的话,对骑兵来说不过是眨眼的时间。面对面冲锋,以短刀拼杀都比这样的手弩有用。

    家中子弟出战之前,匠人也曾准备手弩,叮嘱他们随身携带。事实却是,这样的武器并不足以让他们保命。

    然而军中用不上,用于守护村寨畜场、防备宵小野人,总能发挥相当作用。并且,对于还不能开强弓的孩童来说,轻巧的手弩比弋弓更为好用。

    “郎君担心犯忌,平时拆卸开,用时再装即可。”

    听完匠人的解释,赵嘉深吸一口气,道:“嘉有一提议,请长者思量。”

    “郎君尽管吩咐。”

    “军中有强弩,却少连弩。”赵嘉看向头发花白的匠人,正色道,“如能制成连发机关,以弩矢之强,必能大伤来犯之敌。”

    “连击?”

    听闻赵嘉之言,匠人的表情变了。

    他们制弩的手艺是继承先父,一直因制不出强弩而感到羞愧。连发机关为偶然所得,囿于思维,根本没想过能用到强弩之上。

    经赵嘉提点,两人就如拨开眼前云雾,茅塞顿开。

    连发机关最关键的部分就是箭匣。军中有能匠熟手,只要参透机巧,未必不能对现有的弓弩进行改装。

    制出连发强弩,战时必能发挥作用。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同匈奴有血海深仇。只要能多杀匈奴人,别说制连弩的手艺,要他们的命都可以!

    “嘉不才,有大夫爵,为魏太守宾客。”赵嘉继续道,“如两位同意,我将此事报于魏三公子,给两位一个出身。如心存顾忌,嘉也不勉强,两位可继续留在畜场,工钱如常结算,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未知意下如何?”

    两名匠人对视一眼,很快达成一致,一起对赵嘉拱手道:“我等愿将制连弩之法献上。”

    赵嘉舒了口气。

    不是他不识好歹,而是必须这么做。

    两个匠人是出于好心,也是真心投靠,做几把能拆卸的手弩,只要小心点,在边郡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可他的志向不是安于一地。他日进入朝堂,这就是个把柄,可大可小,小到可以一笑置之,大到能要人命。

    经验告诉赵嘉,凡事必须小心谨慎。能不留的把柄坚决不留,即是对自己也是对跟随自己的人负责。

    此外,马镫和马鞍拉近了汉军和匈奴的骑兵水平,再有能连发的弓弩,在两军对战时,必会为汉军再增添一张底牌。

    长安茏城不两立,必须倒下一个。

    在这种情况,匈奴死得越多,对汉家就越为有利。所谓的仁慈不该用在敌人身上,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拿起刀枪,尽一切可能杀死草原上的敌人。

    匠人被安顿在畜场,赵嘉迅速写成书信,用粘土封缄,交给魏同送去军营。

    “切记,务必交到三公子手中。”

    魏同领命离去,一路飞驰到军营。偏巧魏悦不在。问明魏三公子的去向,又调头赶往云中城。

    抵达太守府时,天已经擦黑,魏尚正设宴款待长安来使。

    魏悦在席间得报,借口离开室内。见到候在廊下的魏同,拆开赵嘉亲笔,从头至尾浏览一遍,迅速将木牍重新系好。

    “城门将关,持我手令出城,回去后告诉阿多,两名匠人务必妥善安置。事不要让他人知晓。待我禀知阿翁,明后日亲往畜场。”

    “诺!”

    魏同领命离开,魏悦回到席间,刚刚落座,就对上魏尚疑问的眼神。魏悦轻轻摇头,魏尚明了其意,暂将疑惑压下,继续招待来人。

    夜色渐深,宴席散去,长安来使被送至偏室休息。魏悦随魏尚走进书房,将魏同送来的木牍送上。

    看到残留的粘土,魏尚眼神一凝,细看其中内容,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秦匠?事情确实?”

    “阿翁,阿多向来谨慎,必亲眼所见,方会送来这封书信。”魏悦道。

    始皇横扫八荒六合,秦军之强天下闻名。

    距秦灭不过几十载,秦弩的制法却已经失传。

    讽刺的是,在战国时期,弓弩最强的不是秦,而是韩。史有载,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

    韩为七雄之一,实力绝对不弱。可惜国土有限,地理位置又实在不好,被秦、楚、魏、齐包围,群雄环伺,轮番殴打,强盛终不能持久。在秦始皇开启霸业之时,更被强横的秦军碾压,最先亡于始皇帝剑下。

    据赵嘉信中所写,两名匠人祖上为秦国隶臣妾,又为秦王修造陵墓,如非是本国犯罪之人,最大可能就是被抓捕的战俘。能有这般ji,ng湛的手艺,为韩匠的可能不小。

    然今六国已亡,秦国亦灭,追根溯源实无必要。对魏尚和魏悦来说,制出能连发的强弩,方为重中之重。

    “此事宜早不宜迟。”魏尚放下木牍,正色道,“明日开城门,你即往沙陵县,将此二人带往城内,交给王主簿。”

    “诺!”

    “阿多那里,”魏尚顿了顿,道,“开库房,取三车绢,铜钱太重,取一箱金。”

    “明日一同带去?”

    “我会另外安排。”魏尚摇头,沉声道,“天子允羌部归降,建要塞需得抓紧。制弩之事能成,我当写成奏疏,同水泥一并上报长安。奏疏递上,阿多之名必再闻朝堂。这其中的关窍,你明日见到阿多,仔细说给他听。”

    魏悦颔首,眼前闪过赵嘉擦去画在地上的马鞍马镫,请掩去他名的情形,不由得轻声叹息。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

    从知晓赵嘉的决心时起,他就十分清楚,这一天早晚会来。

    在云中郡,他尚能护住赵嘉。一旦走出云中,他想要继续护住年少时抱在怀里的娃娃,再不是那么容易。

    忠仆点燃新灯,室内亮如白昼。

    魏尚和魏悦谈至深夜,直至天边擦亮,泛起鱼肚白,魏尚才现出些许困倦。魏悦来不及休息,用冷水洗漱,打起ji,ng神,召魏武及数名护卫,策马飞驰出城。

    畜场中,赵嘉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到天明。

    春耕临近,两个村寨的人都行动起来,除了青壮和健妇,老人和半大的孩子都扛起农具下田。

    耕田是大事,制水泥和烧砖的人手大批缩减,加上原料不足,依赵嘉的估算,搭成新圈,再起两间砖房,石膏就会耗尽。

    好在郡中已知晓水泥的制法,建要塞的速度势必会加快。划定的草场设下屏障,能最大限度挡住匈奴。

    拦住北边的铁蹄,边郡的春耕能够安稳,于赵嘉而言,制水泥的目的就算完成大半。

    接下来,如果能请魏悦帮忙,多储备一些石膏,就能着手加固村寨的土垣,进一步平整从畜场通往村寨的道路。

    必要的话,还可以用水泥和青砖代替石头垒起田封。这样的田封,哪怕把上边的砖头撬走,下边也会残留水泥浇灌的痕迹。甭管是谁,再别想以此来寻麻烦。

    “郎君起了?”孙媪抬着一筐蒸饼,正朝匠人干活的砖窑走去。

    卫青和阿稚将拖车的绳子绑在身上,比赛一般向前飞跑。车上的草料高过他们头顶,中间还压着豆饼,难为他们健步如飞,一路拖着向前跑。

    看了一会,赵嘉突然“咦”了一声,叫住正奔向羊圈的孩童。

    “阿青,阿稚,过来一下。”

    “郎君有何吩咐?”

    两个小孩解开绳子,用衣袖抹掉脸上的汗水,先后走到赵嘉身前。

    “就这样站着,别动。”

    示意卫青和阿稚背对背,赵嘉用手比划一下,又和自己比了比,笑道:“长个了。”

    卫青刚到畜场时,瘦得皮包骨,按照孙媪的话,小得像头羊羔。现如今,个头已经接近赵嘉的胸口。再看阿稚,个头不如卫青,身板却壮实许多。这样长下去,赵嘉丝毫不怀疑,这些孩童各个都会成为八、九尺的大汉。

    想想当初软萌抱腿的三头身,对比已经开始褪去青涩、树苗一样拔高的小少年,赵嘉莫名有种“我家孩儿初长成”的感慨。

    见到赵嘉的表情,卫青和阿稚对视一眼,一起笑着抓了抓后颈。

    “郎君,我们不只长个,还长力气。”卫青举起手臂,用力挥舞两下,“熊伯说,不用多久,我和阿稚就能拉开强弓!”

    “好。”赵嘉笑着拍拍两人的肩膀,承诺道,“等到那日,我送你们牛角弓。”

    “谢郎君!”

    三人正说话时,巡视的青壮来报,魏悦带人抵达。

    知晓对方的来意,赵嘉没有耽搁,让卫青两人去和同伴汇合,打了声呼哨,唤来枣红马,一跃坐上马背,向青壮所指的方向驰去。

    长安

    景帝的病情得到控制,身体逐渐康复。在罢朝会将近半月之后,终于出现在群臣面前。

    这段时间内,窦太后一直代景帝摄政。太子每日前往长乐宫,跟在窦太后身边学习,获益匪浅,不比在宣室中学到的少。

    窦太后的雷霆手段让刘彻记忆尤深。

    纵然是崇尚黄老无为,杀起人来,窦太后半点也不手软。在刘彻看来,在某些时候,窦太后甚至比景帝更加雷利果决。

    在景帝逐渐康复、能够重新处置朝政时,窦太后果断抽身,不需朝臣上疏,就将权力移交未央宫。

    朝会之后,刘彻坐在宣室内,看着面色苍白,依旧会不时咳嗽,瘦到脸颊凹陷的景帝,想到发鬓斑白的窦太后,再想到手握重权的丞相和大将军,心一阵发紧,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恐慌。

    看出刘彻的心思,景帝放下笔,咳嗽两声,饮下半盏温水,道:“阿彻,用心学。学得多,见得多了,就不会再如今日。”

    “遵父皇教诲。”

    “再有半月,阳信就会嫁入平阳侯府。”景帝凝视刘彻,道,“平阳侯上请从军,皇后请留阳信在长安,太后认为平阳侯当就国。你以为如何?”

    刘彻眉心微皱,沉声道:“朝廷早有定例,儿以为当遵律条。”

    馆陶能留在长安城,是窦太后和景帝额外恩宠。

    阳信为太子长姊,平阳侯又十分年少,成婚后暂留长安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知晓皇后和田蚡的谋划之后,刘彻心生厌烦,甚至不愿再看到自己的长姊。

    看了刘彻半晌,景帝叹息一声,道:“阿彻,为君者,行事不可单凭喜好。”

    “父皇?”

    “多读史书,回去后细想。”

    “敬诺。”

    见景帝面露疲惫,刘彻行礼,起身退出宣室。

    走出未央宫后,回望宫墙,深思景帝之言,刘彻站在石阶之上,任由衣袖被风鼓起,许久伫立不动。

    第九十章

    时光匆匆,转眼即至四月。

    孟夏时节, 田地中谷麦青绿, 远远望去, 阡陌相连,铺成一片绿毯。

    云中郡的农人扛着农具, 行走在田陇之间,偶尔停在地头,望一眼湛蓝的晴空, 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反而叹息声不断, 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进入四月以来,天热得不寻常, 郡内未落一滴雨水, 溪流陆续干涸。

    沙陵县内流淌过两条小河, 不至于无水浇田。

    奈何用水的人太多, 河流水位不断下降,水流越来越细, 河道袒露。乡老和力田到河边看过, 都是面现忧色。如果再不下雨, 到五月间, 河水恐会断绝。届时粟麦都会死在地里, 今岁必将绝收。

    春耕夏种秋收,只有保证粮食出产,边民才能有食果腹, 边军才能保证充足的战斗力。可惜天公不作美,入夏即是大旱。

    赵氏畜场内,五六名青壮围在水井边,轮换压下铁制的摇把,看着井水从管口流出,注满半个木桶,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叹。

    赵嘉咬着一根草jg,朝匠人们竖起大拇指。

    几名匠人只是憨厚的笑笑,包括赵嘉从城内请来铁匠,全都不愿居功,皆道没有赵郎君的提点,他们未必能做出这样的稀罕物件。

    “有了这个物件,无需担心井深,童子亦能汲水。”

    继青壮之后,妇人们轮番上前试过,紧接着就是少年和孩童。几个调皮的村童甚至趴到摇把上,一边压一边笑,看样子,分明是把汲水当成了游戏。

    “郎君,鹿老能看水眼,说是溪水上游还能打出一口深井。”

    天气太热,熊伯干脆脱掉上衣。

    古铜色的皮肤,倒三角的身形,一身强健的肌r_ou_,壮硕却不笨重。赵嘉看了两眼,再瞅瞅自己,非同一般的羡慕。

    “事情交给鹿老安排。”赵嘉嚼了两下草jg,涩味中隐有一丝甘甜。除了野果,这种有甜味的草jg是孩童们最喜欢的零嘴。

    “有了汲水的器具,阿青几个就能送水。让季豹带人灌田,季熊和鹿老去挖井。”

    人手安排妥当,赵嘉又分别去了水泥窖和砖窑。日前魏悦送来半车石膏,再制一批水泥,足够畜场自用。

    魏太守下令筑造要塞,边民忙着春耕夏种,无法大规模征召役夫,之前抓来的匪盗野人全都提出囚牢,连同城旦一起由边军看守,在胡市外围建起烽燧台和瞭望塔,并用水泥和青砖搭建房屋围墙,不到两月的时间,部分要塞就能投入使用。

    这样的工程进度不只惊艳了郡中上下,更让归降的胡人大为安心。在汉兵进驻要塞之后,自首领、祭师乃至普通的牧民,再无别的想法,死心塌地抱牢汉朝大腿。

    效果如此显著,除了边郡展示出的实力,云中骑的凶悍威慑,周决曹的功劳同样不小。

    趁着有空闲,周决曹分别见过几部首领和祭师,“推心置腹”一番恳谈。谈话的内容仅有当事人及云中郡大佬们知晓,谈话的结果,就是羌部首领拍着胸口表示,坚决拥护汉室领导,只要号角声起,绝对二话不说抄起刀子就冲,哪怕敌人是匈奴本部,照样能拼个你死我活。

    “豺狼之性,慑于威势。”周决曹骑在马上,对走出营地,准备再往草原走一趟的魏悦道,“三公子莫要心慈,分而治之,杀比抚更有效。”

    周决曹的话十分直白,和魏悦的打算不谋而合。

    新归降的两支羌部没有前辈的待遇,别说受朝廷封爵,连放牧的草场都小一圈。

    这样的区别待遇,注定让彼此无法拧成一股绳。他们想要获得更好的草场,想要和另外三支羌部一样牛羊肥壮、富得流油,就必须展示出自己的价值。

    人心都是不足的。

    在摆脱本部追杀之后,两支羌部追求的不再是单纯的保全性命,而是更上一层楼。

    之前曾到云中骑大营的羌部勇士,回到部落后,见到首领和祭师,直接表示,如果想要在魏太守治下争得一席之地,他们就必须和另一支野利氏一样,不要脸皮,抱住汉骑的马腿,削尖脑袋去争辅兵的位置。

    对此,首领和祭师都没有异议。反倒是前头归降的三支羌部鼻孔喷气,拍拍用匈奴首级换来的短刀,大口撕扯着麦饼和羊腿,嘲笑这些后来者痴心妄想。

    如果不是魏悦有言在先,他们都想抄起刀子教一教这两支羌部规矩。脑子里只想着对方要撼动自己的地位,压根就忘记了,在此之前,他们还打着吸纳后来者壮大自身的主意。

    云中骑出营,苍凉的号角声随风而起。

    知晓魏悦要再次北上,胡市中一片喧闹。归降的羌人急于随军出战,不耐烦和乌桓人讨价还价,一把抢过对方正掂量的盐袋,用兽皮包好,大手一挥,口中叫嚷着“不市了”。

    话落,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乌桓人,抓起兽皮袋就跑回帐篷,东西扔给幼子,抓起弓箭短刀,带着长子跃上马背,同其他羌人汇合,轰隆隆驰出驻地,直追云中骑而去。

    这样的场景,大多数胡商已经习惯,初来乍到的却是不明所以。询问过旁人方才知晓,这些归降汉朝的羌人忙着去打仗,哪还有心思做生意。

    “在北边时也没见别部如此。”一名氐人嘟囔道。

    “岂能一样?”一个轮廓深邃,满脸大胡子的乌桓人嘲笑道,“跟随匈奴本部作战,战利品不被抢走就算好的。哪里像汉家一般,提前定好章程,是你的就是你的,砍掉匈奴的首级还能换更多好东西。”

    氐人听了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他们毕竟还要在草原上生存,不比这些已经半投汉朝的乌桓人。

    乌桓人也没继续说,转身走向市旗。

    他此行收获不小,带来的马都已市出,该召集人手准备北行。

    左贤王的动作到底瞒不住,越来越多的商队听到风声,无论胡商还是汉商,都下意识避开於单的地盘。商队连月不至,抢来的货物终有耗尽的一日,不能到右贤王的地盘去抢,南下估计也是得不偿失,於单不得不开始收敛。

    可惜风声已经传出,想要再见到商队的影子,绝不是那么容易。为此,左贤王麾下陆续出现不满的声音,於单杀了一群人,声音才被压制下去。

    就常理而言,这样频繁的杀戮注定会出现问题。矛盾的是,慑于於单的铁血,他手下的本部和别部竟都安静下来,再不见任何挑衅的行为。

    就在这时,一支南来的商队进入左贤王的草场,带头的是乌桓人,队伍中还有数名鲜卑和丁零商人。

    於单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肆意妄为,严格约束麾下骑兵,非但没有下手劫掠,反而为这支商队提供了一定保护,籍此换到不少急需的盐和粮食。

    商队在左贤王的地界走过一圈,又到右贤王的草场停留数日,其后就带着交易来的牛羊和骏马南下,返回云中郡。

    队伍在胡市驻扎,带队的商人秘密进到云中城,将此行探得的消息尽数上报,半点不漏。得到周决曹肯定,兴奋激动之情难以抑制,满足感近乎爆棚。

    就事实来看,哪怕周决曹让他们去刺杀军臣单于,这几位也半点都不会犹豫。

    卫青蛾有意随商队北上,可惜赵嘉一直忙碌,田地畜场事情不断,秋收之后也未必得闲,行程还要向后拖。

    仔细思量之后,卫青蛾将田地交给赵嘉,开始帮鹿老组织人手在村寨附近寻找水眼。同时和赵嘉商量,将畜场中的部分出产带去胡市交易,籍此熟悉各部商人,了解各部风俗。过程中意外发现,卫秋很有语言天赋,无论是哪部语言,听过几次就能大致明白意思,继而复述出来。

    赵嘉感到惊奇,想到今后的打算,特地请卫秋来畜场,教授少年和孩童胡语。不需要滚瓜烂熟,能听懂意思就成。

    汉军和匈奴的战场势必定在草原,能听懂对方的语言,了结敌人的习俗,不说事半功倍也能占据一定优势。

    “阿多放心,这事交给我。”卫青蛾双眸明亮,稍显平凡的面容,却因那一双晶亮的眸子显得神采飞扬,让人移不开视线。

    送走卫青蛾,赵嘉又埋首田间,一日比一日忙碌。

    汲水的工具已经送入城内,魏太守亲自派人,将熟悉工序的匠人带入城,准备赶在五月前在各县开掘水井,以防河流干涸。

    连弩已经制成,和水泥一同上报长安,对赵嘉的赏赐却迟迟没有消息,不知天子作何打算。

    赵嘉倒也没在意。不提同魏悦之前的长谈,单就他本人认知,想要达成所愿,战功才是晋身之道。

    缓解了缺水的问题,赵嘉兑现承诺,请魏悦帮忙寻来数把强弓,送给已经能拉开牛角弓的卫青、阿稚和阿麦。阿谷几人力气差一些,不想被同伴落下,只能每日勤练。

    现如今,不提开弓的强度,单是s,he箭的准头,少年和孩童们已经稳稳追上赵嘉。尤其是赵破奴和卫青,魏三公子亲自考校之后,不是碍于两人的年纪,当下就想将他们带入军中。

    临到五月初,旱情愈发明显。

    相比提前挖井的沙陵县,慢了一步的阳寿等县有粟苗大片枯死,更不用说旱情更加严重的定襄郡。

    有老人站在田边,看着尚存的谷子,面上的愁色一日重似一日。

    大旱之后必有蝗灾。

    借助赵嘉献上的水泥,云中郡在惊人的时间内修筑要塞,让南望的匈奴投鼠忌器。可上天无情,硬是不给苍生活路。

    旱情加重,蝗灾又在逼近,难得过了一年安稳日子的边郡百姓又将濒临绝境。

    赵嘉每日到田间巡视,知晓情况严峻,和熊伯商议,放弃部分粟麦,集中看顾长势尚可的几顷田地。

    “挖掘沟渠,在渠上铺干草木板,引水入田。”

    流经沙陵县的河流仅剩手腕粗细,至下游处,水流几近干涸。赵嘉知晓县中缺水,但也不会敞开畜场,让人放开取水。

    升米恩斗米仇。

    先前让鹿老带人挖井,有较远的村寨起初笑脸相迎,在鹿老找出水眼之后,竟是当场翻脸,将挖井的人逐走。待人离开,转身就自己挖井,还在井边派人看守,严禁外村人来取水。

    听到消息,赵嘉倒也没生气。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踩的,既然做出决定,有任何后果也都该自己承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该村同临近村寨发生矛盾,其后又内部生隙,甚至闹出人命。官寺下查,十余人被定罪罚为城旦,统统押去修筑要塞城墙。

    此事过后,鹿老减少外出,不是有外人求上门,再不会带人离村。

    至六月中,边郡降下一场小雨。不等众人高兴,雨云迅速散去,大地又被烤干,再不见半点水汽。

    由于止损及时,四顷粟麦长势不错,谷穗挂浆,陆续压弯jg秆。

    少年和孩童们用木条和粗布制成网,阿谷别出心裁,用木条圈出圆弧,粘上蜘蛛网,专门用来驱赶和捕捉雀鸟小兽,效果相当不错。

    临近七月,熊伯和虎伯都打起ji,ng神,日夜带人巡视田亩,丝毫不敢懈怠。甚至在田头搭起草棚,不顾蚊虫叮咬,夜间就睡在田边。

    如此警惕并非没有意义。

    除了偷食的小兽,竟还抓到数个想要偷割谷子的贼子和野人。

    和捧着被割断的谷子满面愤怒的熊伯不同,赵嘉的第一反应实是惊奇。这些人难道会土遁?若不然,魏太守之前派人在郡内过筛子,怎么还会出现漏网之鱼?

    事到如今,甭管他们是如何逃过抓捕,这次送入郡城,铁定再跑不出来。

    经此教训,赵嘉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加紧巡视田亩,尽量消除所有隐患。

    奈何上天无情,无意怜悯苍生。

    时入八月,谷麦未来得及收割,飞蝗铺天盖地而来。

    时下并无蝗不能杀的规矩,就算有,边民也不会在乎。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还顾着什么“蝗”“皇”之类的,岂非可笑?

    魏太守下令,官寺迅速张贴告示,更卒都被派往田中灭蝗。

    烟熏火焚,用木板和粗布扑扇,众人想尽办法,使尽浑身解数,仍无法阻挡蝗虫的来势。

    赵嘉亲自在地头生火,为免被伤到,不得不将木盆顶在头上。什么抓来蝗虫煎炒烹炸,此刻都成了笑话。

    飞蝗来势汹汹,撞到人身上,势必会留下一片青紫。亲身经历过,赵嘉才深刻明白,面对这样规模的蝗灾,以现下的条件真的是无能为力。

    偏在这时,赵嘉的赏赐从长安送到,除了预料中的绢帛和铜钱,景帝没有再升他的爵位,而是直接授给他郎官。

    论理,赵嘉的年龄还不到,尚不能被朝廷征用。但景帝亲自下旨,并且给的仅是郎官,没有直接授给实职,朝臣倒也知趣,无人出声反对。

    接过旨意,赵嘉本该高兴。

    成为朝廷候补公务员,他可以提前从军,加上有大夫爵,起点必定不低。活动一下,将季豹和赵信等人带入军中也不成问题。

    可想到今年的收成,赵嘉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旱灾并非局限在边郡,蝗虫吃的也不只是粮食。边郡遭灾,草原未必能够幸免。没有了牧草,牛羊会大批饿死,匈奴将会如何?

    想到这里,赵嘉不禁心头发沉。

    他似乎已经能听到匈奴南下的号角,看到强盗挥来的刀锋。

    边郡灾情严重,长安得到急报,景帝下旨赈灾,运粮入边郡,并严禁酤酒,绝酒商买卖。如发现有人以粮食酿酒,皆依法惩办。

    朝中一片肃杀,城南的贵人甲第也少闻歌舞宴饮之声。

    阳信公主嫁入平阳侯府,未依旧例离京,而是得天子允许留在长安城。

    侯府不比宫内,阳信也不再受到王皇后限制。同田蚡来往得多了,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遵照当初的计划,开始搜集美人,寻机送到刘彻身边。

    但凡是容貌姣好,身段柔软的家僮都会被挑出来,交俳优教导。过程中,卫媪的二女和三女,卫青的两个亲姊赫然在列。

    第九十一章

    平阳侯府位于长安城南,于汉初兴建, 本为丞相曹参宅邸。传至曹时手中, 已是历经四代。

    在曹时和阳信大婚之前, 府内屋舍多经翻修,垣墙重新粉刷, 后宅中的池塘送进活水。至五六月间,碧波轻漾,池中开遍莲花, 粉白娇俏, 芳香四溢。

    莲池西侧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走廊后本为先代平阳侯妾的居处,早已经空置。在曹时尚主之后, 屋后隔出成排斗室, 用于安置侯府家僮以及阳信从宫内带出的婢仆。

    六月到八月, 阳信忙着搜寻美人, 虽然已经是刻意低调,消息还是传入宫中。王皇后特地遣人出宫, 告诫阳信小心谨慎, 莫要太过张扬。

    太子尚未大婚, 现下不是送美的时候。加上边郡又遇大灾, 城南的贵人一家比一家低调, 如此就显得阳信不体边郡之苦,行事没有分寸。

    宦者走后,阳信关起门来, 狠狠发了一顿脾气。

    临到掌灯时分,获悉曹时仍未归家,正要派人去打听,恰遇骑僮来报,曹时要宿公孙贺家中,阳信忍了又忍,银牙磨碎,才没有当场发怒。回到房间后,越想越气,提笔写成书信,又将写好的竹简扫落在地,决定明日亲自入宫,当面和王皇后诉说委屈。

    成婚至今,曹时到她房中的次数屈指可数。王皇后还让她尽早生子,靠她一个人怎么生?!

    侯府的主人,一个外宿,一个在房中发脾气,家僮婢仆胆战心惊,走路都踮起脚尖,生怕哪里犯错引来一顿叱骂,严重的甚至会挨鞭子。

    卫媪将清洗干净的莲藕送到厨下,经庖丁一一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才在布裙上抹去水渍,带着为两个小儿求得的粟粥,返回居住的斗室。

    推开屋门,室内燃着一盏小灯,火光如豆,仅能照亮方寸距离,方寸之外一片昏黄,靠近墙边都是黑蒙蒙的影子。

    “阿步,阿广。”

    卫媪放下木碗,合拢房门,叫起两个穿着麻衣的孩童。

    “快趁热吃。”

    粟粥只有一碗,两个孩童各自抓起一只木勺,头碰头挨在一起,你一勺我一勺,很快将整碗粟粥吃完。

    碗底的最后几粒粟米被刮干净,孩童舔着嘴唇,只有半饱。

    卫媪取过木碗,准备洗过后收起。房门突然被敲响,紧接着,一身短褐的卫长子和面容姣好、双手却布满老茧的卫孺走了进来。

    “阿母,给。”卫长子年不到弱冠,身高八尺,肩膀宽阔,浓眉大眼,称得上俊朗。只是脚步略显虚浮,脸色有些苍白。

    “长子又去与人搏力了?”看到卫长子手中的铜钱,卫媪脸上不见欣喜,反而尽是担忧,“前头的伤刚好,万一骨头再断怎么办?你不要命了?!”

    “阿母,我无事。”卫长子笑了笑,越过卫媪,将卫步抱在怀里,任由卫广爬到背上,从怀中摸出一小块半融的饴糖,掰开之后,塞进两个弟弟的嘴里。

    卫孺扶着卫媪的胳膊,将两张麦饼递给她。

    “阿母,我白日做活好,多得两张饼,泡软分给阿弟。”

    平阳侯府不会克扣家僮的饭食,但也不会轻易给僮仆赏赐。卫媪年轻时貌美,在酒席间伺候,日子尚不算难过。随着她年纪渐长,再不能去前厅,生活逐渐变得艰难。

    如今两个女儿被公主选中,由专人教习歌舞,卫媪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心思复杂,不知该如何说于儿女。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推开,身着彩裙的卫少儿和卫子夫先后走进来。

    卫少儿容貌过人,年少就带着艳色,性子稍显活泼;卫子夫五官清秀,颜色不及亲姊,却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双眸如水,流淌着诉不尽的温柔。

    “阿母。”卫少儿扑到卫媪怀里,递出布帕包的点心,“这是今日得的赏赐。”

    卫媪拍拍次女,又看向三女。

    卫子夫走过来,轻声道:“我身段不及阿姊,不能习舞,随讴者习歌,未曾得赏。”

    卫媪将两个女儿一起揽入怀中,许久没有出声。

    “阿母,我该走了。”卫长子站起身,又取出一块饴糖,掰碎递给两个妹妹。

    “去吧,不许再同人搏力!”卫媪叮嘱道。

    卫长子口中答应,笑着离开斗室。至于心中如何想,就只有他自己知晓。

    “难为伯兄。”卫孺铺好被褥,先安顿卫步和卫广睡下。看着两个弟弟俊秀的面容,不免想起早几年被送走的卫青。

    “阿母,青弟一直没有消息?”

    卫媪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没消息也好,阿青在郑家,总好过随我为僮。”

    “那可未必。”卫少儿皱眉道,“阿母莫非忘了,当初郑少吏不待见阿青,根本不许他姓郑。阿青到了他家,日子岂能好过?”

    “再不好过总能是良籍。”卫媪拦住卫少儿的话,像是安慰女儿,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熬过去,将来总能有好日子。”

    卫少儿不服气,还想争辩。卫子夫拉住她,低声道:“阿姊,阿青过不好,阿母比你我更难过。莫要同阿母置气,再让阿母伤心。”

    卫孺拉过两个妹妹,让她们上榻休息。自己去屋外取水,为疲惫的卫媪净面洗脚。看到卫媪被水泡得发肿的小腿,禁不住眼圈发红。

    “阿母……”

    “早点歇息,明日还有活干。”

    “诺。”

    母女挤在榻上,身上盖着葛布制的薄被。

    灯光熄灭,短暂的静谧之后,水塘中传来蛙鸣,声如金鼓,整整响了一夜。

    进入九月,天气开始转凉。

    济南、胶东等地尽是丰收的喜悦,同草原相接的边郡依旧苦于天灾,飞蝗过处,粟麦尽绝,连长在田埂边的杂草都不剩一株。

    原本能够丰收的粟田,此刻尽是光秃秃一片。残留的jg秆上爬满蝗虫,不到片刻时间就被吞食殆尽。

    赵嘉带人奋战数月,扛过了旱灾,终究没能挡住蝗灾。

    无论粟还是麦,无论是挂浆的穗子还是枯黄的麦秆,都被蝗虫吃得一干二净。青壮和佣耕们走到田里,都是眼圈通红,不时有人抱头蹲下,发出愤怒的低吼。

    “什么日子,这叫什么日子!”

    “老天不让人活啊!”

    “光吼有什么用!吼就能有谷子?!”

    一片悲声中,突然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

    赵嘉转头看去,发现卫青蛾从田埂上走来,身后跟着卫夏卫秋和数名健妇。妇人都背着藤筐,手中拿着镰刀,两人还带着不能走路的孩子,用布条捆在胸前,不耽误弯腰干活。

    “阿姊?”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田里的谷子没了,日子就过不下去了?都是七八尺的汉子,都能开弓s,he箭,去草原上打猎,去林子里挖能吃的蹲鸱,早年的日子不比现在艰难,抹泪给谁看?!”

    听到少女的话,青壮和佣耕脸色涨红,赵嘉忍不住咳了两声,被呛得不轻。

    “怎么,觉得我话粗不好听?”卫青蛾弯起马鞭,轻轻敲在掌心,用鞭子逐一指过在场的汉子,道,“要是我不说,你们还在田里抹泪!一个个人高马大,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阿姊,这个……”

    “还有你!”卫青蛾眸光一厉,瞪着赵嘉,“你先前不是和我说蝗虫能吃?怎么,都是诓我的?”

    “不是。”

    “既然不是,还不带人去抓!就算人不能吃,喂ji鸭喂野彘,哪个不成?”

    卫青蛾的话提醒了赵嘉,彷如醍醐灌顶,不说郁闷一扫而空,头顶的y云总是散去不少。

    “先前飞蝗太多,人都要躲。如今蝗虫都在地里,根本不愁抓,准备麻袋,从地头拢过去!”

    赵嘉很快有了主意,发动畜场里的所有人,拿起所有能盛装的工具,全到地里去抓蝗虫。就像卫青蛾说的,哪怕人不吃,喂ji鸭喂野猪,一样能获取r_ou_食。用喂出的家禽和野彘去换粮,不够吃饱总能活命!

    “快别蹲着了,都起来!”

    妇人们扬起声音,把青壮和佣耕从田中赶出来,随后从藤筐中取出麻袋,在田头排开,直接从田陇间扫过。中间还撞上几只灰毛兔子,这些兔子不吃草,全都在抓蝗虫。

    孙媪没和妇人一起行动,而是赶来大车,从车上卸下麻袋、木盆和簸箕等物,交代青壮和佣耕们来取,一起下田去抓蝗虫。

    见赵嘉看过来,孙媪扬起笑容,将一只麻袋塞到赵嘉手里,道:“郎君莫要觉得奇怪,日子就是这样。云中郡有魏使君坐镇,匈奴轻易不敢来。仆早年在五原郡,匈奴隔三差五就要来祸害,汉子都去打仗,妇人留在家中,总是要想办法让家人有饭吃。要是遇事就慌,只能在地里哭,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孙媪语气寻常,貌似这根本不是大事。

    赵嘉鼻根发酸,不知晓该说什么,干脆接过孙媪手中的麻袋,和青壮们一起下田。整整一个上午,带来的麻袋全部装满,垒到大车上,来回运送五六趟才算忙完。

    回到畜场后,赵嘉让妇人们准备大盆清水,将蝗虫全部泡上,过了小半个时辰,再用开水烫。

    “烫熟变色捞出来晾晒,摘掉翅膀和带刺的腿。”

    青壮和妇人们一起动手,第一批蝗虫很快处理完。

    阳光充足,晒干的蝗虫一部分被装进麻袋,另一部分被研磨成粉,送到谷仓内保存。赵嘉不确定哪种方法能保存更久,干脆对半开。

    “媪,生火,铺烤架。”

    忙活了几个时辰,众人都是饥肠辘辘。

    赵嘉让孙媪带人准备烤架,再取半罐野彘熬出的油脂,亲自演示如何烧烤蝗虫。烤熟后撒上盐粒,刚要吃,就被虎伯劈手夺过。

    知晓老仆的用意,赵嘉没有阻拦。

    虎伯吃下整串烤蝗虫,静待片刻,没有任何不适,方才舒了口气。

    头发花白的医匠走过来,一把推开虎伯,自顾自抓起串好的蝗虫,放到铁架上烤,口中道:“我早与你说过,此物磨粉能够入药,别生吃,吃不死人。”

    虎伯被堵得没话说,直接抓起两把蝗虫,也不串,直接撒到架上烤。

    香气开始飘散,五脏庙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众人互相看看,不用多说,各自动手生火。烤架不够,干脆取来薄石板,烤热之后,在上面刷一层油脂,蝗虫倒上去,发出滋滋声响,jian起一片焦香。

    知晓蝗虫能吃,且味道很不错,妇人们开动脑筋,尝试不同的吃法,甚至还用蝗虫来熬汤。至于味道,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至于蝗虫粉,孙媪曾想替代麦粉,可惜没能成功。只能依照赵嘉的指示,分给医匠部分,其余都用来喂给家禽和野彘。

    别看今岁天灾不断,牛羊不够肥壮,有了新饲料,赵氏畜场里的ji鸭和野彘却是长得格外好。

    少年和孩童对着日渐稀少的豆饼和草料发愁,彼此合计一番,干脆将蝗虫粉混合到豆饼里,一起喂给牛羊。

    赵嘉几次路过牛圈,发现牛群挤在食槽前,争抢搀了蝗虫粉的豆饼,想了许久想不明白,只能归为时代原因。

    兔子吃r_ou_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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