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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32节

    看过先一步送回的样品,赵嘉立即找来匠人,连说带比划,告知对方建起水泥窖。

    “建这样的窖,我等算不上在行。郎君如能多许几日,我等去临县寻几名老匠,他们的手艺更好。”

    赵嘉点点头,让虎伯为匠人准备盘缠干粮,再选出几名青壮,和他们一同奔赴临县。

    队伍刚出发不久,阿陶就来寻赵嘉,递出一册竹简,言是云梅派人送来,专门写给赵嘉。

    “给我的?”

    赵嘉觉得奇怪,拆开泥封,展开简册,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底。继续向下看,双眼越睁越大。

    这封书信是刘荣亲笔。

    这位前临江王,如今到雁门郡戍边的景帝长子,言久仰他名,欲同他当面一晤?

    第八十一章

    刘荣一行抵达雁门郡,正逢郅都下令清查郡内、重录户籍。县中长吏、少吏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乡中三老、游徼、啬夫亦不得闲。

    队伍过马邑时, 连续遇见三名亭长, 每人手中都拽有麻绳,绳后捆有清查时抓捕的游侠、无赖和恶少年。

    寻常而言, 这些人游荡在乡间,只要不犯大恶,官寺很少下令拿人。

    可惜他们遇上了郅都, 又倒霉地碰上谋刺云中太守的大案, 自然不可能再如之前一般轻纵。加上乡民百姓受够了这些闲汉和无赖, 纷纷上官寺告发。各县接连贴出告示,县尉更是亲自带兵拿人。

    顶头上司都已经动手, 游徼和亭长自然不能毫无作为。单是马邑附近, 抓捕的游侠无赖就超过两位数。

    马邑并非雁门郡内的大城, 实为秦时养马之地。汉朝立国之后, 此地仍在养马,然不设县乡, 仅由尉和马官掌管。放眼望去, 除了成群的战马和驮马, 只有零星的里聚和军伍驻扎的要塞点缀其间。

    和刘荣在长安郊外见到的不同, 这些边民里聚都有夯土筑成的围墙, 个别会在墙头堆砌泥砖或是立起木板,有的还会支起简陋的箭楼,作为瞭望和警戒之用。

    刘荣北上时, 窦太后命人送来大量的绢帛、铜钱和粟麦。并有三十多名身强体健的骑僮,以及数名健壮的仆妇。

    大车提前安排在城外,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刘荣本不欲收。

    他虽被废为庶人,不再归于宗室,终归仍为刘氏,依照汉律,可免一切徭役。入边郡后开垦荒田,市宅地,生活绝对和困苦不搭边。这些钱绢带上,或许还会惹来人眼。

    似料到会有这种发展,为首的骑僮递上一册竹简,言为窦太后旨意,请刘荣细看。

    展开竹简,扫过其中内容,刘荣脸色微变。再看面前的骑僮,各个高大魁梧,身上带着煞气,明显曾上过战场。

    长乐宫送出这样的人,天子不可能不知道。

    甚者,其中就有天子的安排。

    刘荣苦笑一声,彻底打消将人送回去的念头。

    无论如何,这些人他必须留下。

    由于携带的东西太多,车上又没有象征宗室和贵人的标记,沿途有不少百姓将刘荣一行当成了商队,以为他们是运载粮食和绢帛往边郡交易。

    队伍中途休息时,有胆大的猎户带来捕捉的猎物,想从刘荣手中换取粟米。

    骑僮本欲将人喝退,却被刘荣拦住。

    看过猎户带来的野兔和鹿,刘荣转身询问云梅。数语之后,刘荣点点头,命忠仆卸车,用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换来十五只野兔和两头鹿。

    野兔都是一箭s,he入眼窝,皮毛没有任何破损。两头鹿十分壮硕,鹿角锋利,伤口分布在脖颈两侧,必然是多人合围将其拿下。

    将粟米搬上马车,猎户感念刘荣慷慨,在身上摸了摸,取出两颗锋利的虎牙。

    “这是雄虎之牙,郎君别嫌弃。等郎君有了孩儿,将此物悬于门前,小郎君必当健壮勇武。”

    汉风尚武,无论崇尚道家的黄生,还是拜于儒家的儒生,身上皆佩剑。甭管长剑还是短剑,都是出鞘即可伤人,和“装饰品”有天壤之别。

    民风如此,夸谁家孩儿长得好,必要以虎豹熊罴来喻。男孩不论,女孩照样如此。毕竟在两汉时期,妻生的女儿同样有继承权,如卫青蛾。不过有个前提,不能外嫁,需得招个赘婿。

    猎户送出虎牙,实是心怀祝福,诚心诚意。

    刘荣笑着收下,一枚自己收起,另一枚递给云梅。少女攥紧手指,脸上映出一抹粉红。

    猎户带着粟米离开,车队继续上路。

    为远行考虑,刘荣所乘的马车仿效安车打造,顶有车盖,三面有车板,可以坐乘。内部经过改造,还可以躺卧休息。

    车厢一角摆有箱笼,云梅打开箱盖,取出一件皮袍披在刘荣身上。

    “良人,往北天气愈冷,可还适应?”

    刘荣笑了笑,展开斗篷,将云梅揽到怀里,背靠车板,温和道:“确比长安冷,和江陵城亦是不同。长居此地,还需阿梅多为我制几件皮袍。”

    云梅点点头,靠在刘荣怀里,想起之前送出的书信,想到即将同家人见面,难免有些激动。

    “想家了?”

    两人相处日长,刘荣能轻易猜出云梅的心思。

    少女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遮掩,相伴的日子越长,越是让他心生怜意。在为云梅请封夫人之后,即言他不会再娶妻,也不让少女以妾室称他为“君”,称“良人”即可。

    起初云梅有些迟疑,被刘荣笑着握住双手,终于缓缓开口,道出“良人”二字。

    跟随刘荣的忠仆对云梅十分尊敬,窦太后赏赐的骑僮和仆妇都无资格出言。

    从长安到边郡,云梅逐渐适应新身份,和刘荣相处时,也少去了最后一丝拘谨。

    车队过马邑,踏上直通往郡城的大道。

    路旁偶尔能见到村寨里聚,可惜多数已被废弃。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被积雪覆盖,成为小兽的藏身之地。

    一路行来,刘荣对边民的困苦有了更深的体会。他终于明白,魏尚自先帝时即坐镇云中,守护一方平安,逐匈奴于草原,令其不敢踏入郡内半步,究竟有多不容易。

    距离郡城十里,途经的村寨里聚终于有了人气,路上的行人也开始增多。除了边民和抓捕贼子的官吏,还有一些行商和小贩,有的在路旁歇息闲话,有的正加快行速,着急往城内赶去。

    又行出三里,刘荣一行遇到了从城内出来的军伍。

    为首的军侯策马扬鞭,显然身负要务。刘荣当即命骑僮和忠仆让路,待骑兵飞驰而过,才集合大车继续上路。

    由于中途遇雪,车队速度一再减慢,直至傍晚时分才抵达雁门郡城。

    郡城建于善无,秦时即为关防要塞。

    城墙为夯土构造,屡经烽火,墙面斑驳,留有不少坑洼,却始终屹立不摇。

    郡城四面各开有城门,门前有军伍把守。和长安城不同,雁门郡城的城门高度足够,宽度却十分有限,甚至称得上狭窄。尤其是北面,仅能容两马并行。

    刘荣的队伍从南面进城,向守城的军伍出示木牌,验明身份,即由一伍士兵护送前往位于城南的太守府。

    “贵人这边请。”

    即使刘荣一身短褐,军伍也没有丝毫怠慢。

    刘荣本想开口解释,言他不再是什么贵人。府门却在这时开启,一名头戴布冠、怀中抱着数册简牍的官吏从门内走出。

    “雁门主簿宆方,郎君有礼。”

    刘荣正身向对方拱手。

    知晓刘荣来意,宆方没有多言其他,直接开门见山,言郅都不在府内,正在城北监人犯问斩。

    “致太守亲自监斩?”刘荣倒不认为主簿在敷衍他,只是以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着实想不到会有这种发展。

    “有县中官吏犯罪,其家甚有名望,且在匈奴来犯时死守不退,满门英魂。”宆方叹息一声,声音变得低沉,“可惜生者不肖。”

    主簿没有继续向下说,刘荣也没有再问,婉拒入府的提议,让车队停靠到道路一边,就此恭候在太守府前,等候郅都归来。

    幸运的是,他没等多久,郅都的车架即从北归。

    见到府门前的刘荣,郅都的反应很平常,依旧是一副冷脸,甚至没将人请入后院,直接在前堂公事公办,将刘荣一行安排到善无北边的沃阳县。

    沃阳本为一处大县,去岁匈奴来犯,县令、县尉先后战死,县丞失去一臂,如今暂代县令之职。县中青壮战死大半,老人多数死去,妇人孩童不是死在匈奴刀下就是被掳走。

    昔日有商队往来的县城,如今已如死地,下辖的里聚村寨有超过半数荒无人烟。

    “敢问使君,荣到后,可能开田?”

    知晓沃阳的情况,刘荣首先想到的就是人口和粮食。他非无才之人,否则也不会将临江国治理得有声有色,得国内百姓爱戴。

    匈奴对汉朝边郡是极大的威胁,要挡住这柄北来的屠刀,人口和粮食都是重中之重。

    有人才有兵源,有粮才能让士卒吃饱,吃饱才可上阵杀敌。

    郅都在郡内清查人口、重录户籍,最终目的是给草原放血,但在放血之前,同样要解决兵源和军粮的问题。

    “可。”郅都取过简牍,提笔写成一份手令,当面递给刘荣。

    看过其上内容,刘荣眸底闪过一抹惊讶。

    “郎君不必疑惑,我所行不瞒天子。”

    刘荣点点头,将竹简仔细收起。

    “另有一事,需请太守之意。”

    刘荣自请戍边,却没有归入军中,以良籍出行本不受限制。但他终究身份特殊,能否离开雁门郡还需要问过郅都。

    “荣能否往云中?”

    “云中?”

    听刘荣解释过因由,郅都略微想了想,即颔首道:“边郡常有探子和贼匪出没,郎君出行需带足人手。”

    “谢太守。”

    事情解决,刘荣谢过郅都,起身告辞。

    他要开荒田,佣耕之外,还要有节省人力的农具和良种。在这一方面,云中郡显然是个中翘楚。

    此外,除了购置农具,带云梅见家人,他还想同沙陵县赵氏子见上一面。有窦太后派来的骑僮,他的行动变得更加自由,无需担心哪里行差踏错,使今日一切再成镜花水月。

    回到暂时的落脚点,刘荣提笔写成书信,交人送去云中郡。隔日告别郅都,启程北往沃阳县。

    送信的人快马加鞭,很快抵达沙陵县。

    云梅的父母知晓长女将来云中,都是惊喜不已,同时又心怀忐忑,连续几日都没能安枕。

    赵嘉接到刘荣的亲笔信,对于前临江王要见自己的原因很是疑惑。心中有些拿不准,写成一封短信,让魏同送去魏悦的驻地。

    胡市中的要塞尚未建好,魏悦率骑兵驻扎在边界,没有足够的房舍,干脆和胡人一样住起了帐篷。

    不过和胡部不同,军营里的帐篷扎得整齐有序,更堆雪浇水筑起围墙,并立起木制的角楼岗哨,还在围墙内架起数辆投石车。

    如果赵嘉走进军营,立即就能发现,这些投石车和自己送入城的十分相似,比起军队所用更为灵活机动。无法用来攻击城池,守护军营却是绰绰有余。

    魏同策马赶到时,魏悦刚在帐中铺开地图,手指在其上勾画,明显是在计划下一阶段该到哪里清地图。

    “三公子!”

    魏同抱拳行礼,将赵嘉的书信呈上。

    木牍没有泥封,展开后,有隐隐的墨香味。

    看过内容,魏悦没有回信,直接命魏同传口信:“告诉阿多,此事当报阿翁。会面之日,遣人来军营寻我。”

    “诺!”

    魏同抱拳离去,飞身上马,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魏悦卷起地图,迈步走出帐外。

    号角声在军营中响起,除了留守的人员,余者尽数上马。

    现如今的云中骑兵皆佩有高鞍马镫,军侯、屯长、队率有铁甲,余者有皮甲。强弓之外,骑士都佩长刃,并备有短枪圆盾。

    战马头前裹有片甲,甲上嵌利刺,冲锋撞击时,能发挥出恐怖的杀伤力。

    严格来说,这支骑兵已经脱离弓骑兵的范畴,但也无法归入重骑兵。就其兵种,还在探索和发展中。但谁也不能否认,这几千人组成的队伍是一部完美的杀戮机器,每次踏入草原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汉军号角声起,轰隆隆的马蹄声震碎大地。

    归降的羌部勇士同样开始行动,带上弓箭兵器,飞身跃上战马,追随在汉军身后,一同向草原进发。

    云中郡很少征胡骑为正卒,对辅兵也有限制,但架不住羌人跟随作战的欲望。目睹几次魏悦大胜归来,三支别部首领就差抱马腿要求跟随出战。出去就打赢,打赢就能抢回牛羊,傻子才不干!

    正卒不成就做辅兵,不需要汉军出粮饷,允许他们参战,战斗结束后能抢夺战利品就成!

    久而久之,每次魏悦去草原清地图练兵,都会有羌骑跟随,并且规模不断扩大。发展到现在,汉军号角吹响,羌部勇士完全不需要召唤,抓起兵器上马就走,个头个劲头十足,根本不在乎要倒霉的是哪个部落。

    这三支羌部首领能跟随兰稽出使,在别部中的地位自然不低。他们了解匈奴骑兵,知晓本部骑兵有何等恐怖的战斗力。

    正因为了解,在见识过云中骑之后,他们才会死心塌地抱大腿。

    只要魏尚继续坐镇云中,只要魏悦仍在草原驰骋,只要云中骑继续碾压胡部,他们就会一心一意做汉天子腿上的挂件,扯都扯不下来。

    汉骑呼啸而过,羌骑紧随而至。

    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骑兵破开风雪,如一支锋利的长箭,凶狠扎入草原。

    第八十二章

    冷风呼啸,天凝地闭。

    茫茫雪原中, 二十多道身影跋涉前行。

    队伍中既有右衽袍服的汉人, 也有左衽皮袍的胡人, 胡人之中又分为不同部落。本该为世仇的部落成员,此刻却合成一股, 一边警惕追在身后的强盗,一边艰难在风雪中辨识方向,互相搀扶着向南行进。

    “看那里!”一名汉商手指前方, 兴奋道, “看那处雪丘, 过了那里,运气好就能遇见汉军斥候!”

    他们都来自行走草原的商队, 此前随几支羌部迁移, 准备前往茏城交易。不承想部落在夜间遭到袭击, 对方来势凶猛, 众人全力抵抗也没能保住营地。

    部落勇士和商队护卫陆续战死,营地燃起熊熊大火。

    逃出来的人凑到一起, 为了活命, 不得不放下旧日仇怨, 互相帮扶, 逃离身后紧追不舍的强盗。

    能在草原行走多年, 率领商队在各部落之间游走,不说聪明绝顶,也绝不会是蠢笨之人。逃出来的人稍微冷静下来, 回忆袭击部落和商队的骑士,表情中闪过明悟,紧接着就是愤恨。

    “匈奴!”

    冬日严酷,草原部落互相劫掠称不上稀奇。然而,如这支骑兵一般,将部落彻底屠灭,连不到车轮高的孩子都不放过,实在是少之又少。

    商人们互相看看,既要寻求对方帮助,同样也没有放下戒备。

    五十多人从火场逃出,货物全都抛在身后。途中接连被杀死三十多人,借一场大雪逃离追兵,身上没有粮食,周围又没有猎物,积雪没办法充饥,不得不开始杀马。

    他们知晓往北定无活路,向东或向西也是生机渺茫。遇到哪支凶狠的胡部,说不准就会一刀将他们咔嚓掉,抢走他们身上的皮袍。

    唯一能活命的办法就是向南。只有逃到汉军的统辖地,才能彻底甩掉身后的强盗,真正寻到活路!若是仅有胡商,估计这条路也未必可行。值得庆幸的是,队伍中还有四名汉商。

    无论乌桓人还是氐人,此刻都十分清楚,只有这四个人活着,汉朝才有可能接纳自己。如果他们死了,自己遇上汉军,不被当场s,he杀就是运气。

    边郡建起胡市的消息传遍草原,一同传来的还有汉骑四出,在胡市外划出范围,除了得到允许的胡商和部落,过线者死的规矩。

    这绝非嘴上说说。遇到身份不明的胡人,巡逻的汉军基本是开弓就s,he,压根不讲任何规矩。以致于派往汉朝的探子多是有去无回。哪怕是中行说亲自训练,投靠匈奴的汉人,只要进入云中郡,不用多久就会断绝消息。别说送出情报,本人都是音讯全无,彻底人间蒸发。

    对逃命的商人来说,汉军是他们活命的唯一希望,之前让他们惧怕的凶狠,如今却是能击杀匈奴的刀锋。

    一名汉商发现雪丘,众人都是ji,ng神一振,纷纷打起ji,ng神,在没过脚踝的雪中跋涉,只想尽快越过雪丘,进入汉军巡视的范围。

    就在众人振作起ji,ng神的同时,大地突然传来震动,号角声自远处传来。

    “北边还是南边?”

    商人们已经被匈奴追怕了,仓皇之下,未能辨别出这是汉军的号角。等他们断定号角声由南传来,身后骤然出现一阵马蹄声。

    生命受到威胁,商人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以远超之前的速度,拼命向雪丘跑去。

    乌桓人跑在最前方,不忘拉着四名汉商。氐人速度略慢,眼见追袭者越来越近,为加快速度,近乎是手脚并用,不惜在雪中翻滚。

    追在他们身后的匈奴人同样听到号角声,率队的裨小王稍有迟疑,乌桓人已经拉着汉商越过雪丘。几乎就在同时,满目银白中跃出一条黑线,犹如一道洪流,自南滚滚袭来。

    “是汉骑,快撤!”

    见到奔驰而来的大军,裨小王脸色骤变。

    由于探子接二连三失去消息,匈奴本部知晓有汉军进入草原,却无法准确断定对方的数量。此刻见到数千大军,裨小王近乎面无人色。

    他手下仅有数百人,此前又分出一部分运送战利品,随他追袭的仅有不到百余人。

    他开始后悔,干嘛要争这份功劳,率军前来追杀!如非如此,他根本不会一路追到这里,更不会迎面撞上汉朝大军!

    “调头!”

    同等数量对冲,裨小王根本不惧。问题是对方的数量,哪怕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自己这一百多人淹死。

    呜——

    号角声再起,马蹄jian起碎雪,汉旗烈烈作响。

    面对奔腾的战马,逃命的商人不敢随意乱跑,只能僵在原地。假如汉骑不减速,径直冲过来,他们都会被踩成r_ou_泥。

    距离不到一百步,汉骑突然从中分开,如分海一般,自商人身侧飞驰而过。

    隆隆的马蹄声近乎要震碎耳骨,商人们却毫不在意,几名乌桓商人更是伏在雪地上,激动得语无伦次。

    汉骑之后是飞驰的羌骑。

    他们盯着逃走的本部骑兵,双眼发红,竟比汉骑还要兴奋。个别在马背上发出嚎叫,很快就引起共鸣,仿佛一群追逐猎物的猛兽。

    骑兵碾压而过,厚雪都被马蹄踏平。

    百余名本部骑兵拼命策马,还是被汉骑追上。

    “放箭!”

    距离越来越近,魏悦松开缰绳,张开弓弦。作为锋头的骑兵陆续开弓,箭矢穿过风雪,ji,ng准扎入匈奴骑兵的后背。

    伴着惨叫声,跑在最后的几名骑兵先后落马。即使没有当场断气,同样来不及逃走,很快就被奔驰而来的战马踏得骨r_ou_成泥。

    裨小王不敢回头,更不敢降低速度。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挥鞭,战马的速度提升至极限,口鼻涌出白沫,不慎踏入藏在雪下的土坑,陡然间向前栽倒。裨小王不提防,当场被甩飞出去。

    积雪很厚,裨小王没受重伤,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追随自己的勇士已经不到三十人。他想要再上马,汉骑早呼啸而至,几名穿着铁甲的汉骑速度最快,策马将裨小王和护卫包围起来。

    战马穿行而过,包围圈不断缩小。

    心知自己逃不出去,裨小王心一横,干脆举刀冲向汉骑。

    魏武冷笑一声,面上的刀疤更显狰狞。

    弓弦声再起,随裨小王冲杀的匈奴骑兵尽数被s,he成刺猬。裨小王本人却没有当场气绝,单手支着刀,怒视魏武,满面凶狠。

    “汉子,敢同我一战?!”

    魏武翻了个白眼,当他傻吗?

    对裨小王咧咧嘴,二话不说在马背上开弓,当场s,he穿了裨小王的肩膀和两条腿。在对方倒地大骂时,套马索一甩,将其捆牢拖在马后。

    每次入草原,云中骑都会携带一定数量的套马索。如今不用来套马转为套人,一样好用。

    还活着的匈奴骑兵愤怒大叫,奈何被汉骑包围,冲又冲不出,杀又杀不过,只能一个接一个落马。和之前被s,he死的本部骑兵一样,这些人的皮袍中藏着抢劫来的小件金器,陆续滚落雪中,引来羌骑一阵眼红。

    脱险的商人被带到魏悦马前,开口讲述自己的遭遇。

    “五日前?”

    推断商人的脚程,以及部落移动的速度,队伍继续向北,或许能咬住匈奴骑兵的尾巴,劫下一批牛羊牲畜。

    羌骑各个摩拳擦掌。他们的速度比汉骑更快,自请为先锋。

    “贵人,请允许我们做您的猎鹰!”

    得到许可后,羌人高举兵器,发出兴奋的大叫。

    换做以往,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未必敢追杀上千的本部骑兵。但在这一刻,见到似牲畜般被拖在马后的裨小王,他们心中的畏惧骤然减少。甚至可以说,想到接下来要开启的战斗,他们感到无比兴奋。

    昔日里压在头上的匈奴,很快就会死在自己刀下,还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吗?

    看着满脸兴奋的羌人,魏悦微微眯起双眼。

    驱利之辈,豺狼之性。

    用得好就是不错的刀,用得不好恐会伤及己身。要驯服这样一群豺狼,最好的办法就是皮鞭和棍木奉,令其生出畏惧之心,匍匐在脚下,再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真有脱离掌控之时,势必要先动手,将隐患尽数掐灭。

    羌骑熟悉草原地形,多数能在风雪中辨识方向。一路前行,很快就发现了匈奴骑兵的踪迹。由于抢来的货物和牛羊太多,匈奴骑兵的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很快就被羌人咬住尾巴。

    “杀!”

    看到匈奴骑兵运送的大车和牛羊,羌人们双眼赤红。想到匈奴首级在云中郡的价值,更是近乎陷入疯狂。

    按照惯例,一个匈奴骑兵能轻松解决两三个羌骑。面对羌骑的冲锋,本部骑兵不见任何惊慌,立即调转马头和羌骑展开厮杀。

    仅是一个照面,就有数十羌骑落马,匈奴的损失则可以忽略不计。然而,这样的伤亡并未能击退羌骑,相反,他们的冲锋更加凶猛,犹如咬住猎物的饿狼。

    “不对!”匈奴千长意识到情况不对。

    可惜他的反应还是太慢,在号角声响起,汉骑破风而来时,对面的羌骑同时发出呼喝,之前被他砍伤的羌骑更是现出凶兽一般的狠笑。

    “你的死期到了,一个也别想走!”

    汉骑汹涌而来,匈奴骑兵这才发现,羌人损失虽大,却凭着数量优势将他们切割成数块,自己疏忽大意,想要聚拢到一处都不再是那么容易。

    “杀!”

    汉骑长刃在手,山呼海啸一般撞入匈奴之中。羌骑紧随汉骑,发挥出超出想象的战斗力,凶狠地向匈奴挥刀。

    千余匈奴殊死博杀,甚至不惜以命换命。

    交战双方杀红了眼,战损都在扩大。

    狂啸的北风中,血色在战场中铺展,不到最后一滴血流尽,没有人会选择停手。

    云层之中已经有乌鸦聚集,被血腥味引来的野兽在远处徘徊,却始终不敢靠得太近。

    终于,最后一名匈奴骑兵倒下,战场归入寂静。

    魏悦策马上前,一刀砍断匈奴千长的头颅,cha在刀尖上,高举在风中。汉骑和羌骑同声高喝,匈奴人的血顺着刀锋流淌,刀身凝固上一层猩红。

    战斗结束后,匈奴的头颅被尽数砍下,尸体丢弃在原地,很快就会落进野兽的腹中。

    大车重新捆上绳索,牛羊战马也被收拢,尽数被带往云中郡。

    羌骑获得战利品的两成,匈奴人的兵器和皮袍一并归了他们。回到部落之后,当即引来一片欢腾。

    战死的羌人的确不少,可话说白了,哪年冬天不死人?

    换做在草原上,他们就是本部抢劫的对象,死的人只会更多。现如今,他们挥刀去砍本部,更获得丰厚的战利品,没人会出声抱怨,即使是死者的亲人也一样。

    获救的商人暂时安顿在城外,验明身份后才能入城。关于被劫掠的货物,他们全都提也未提。钱没了可以再赚,保命才最为要紧。

    最重要的是,他们做的生意都不太干净。尤其是其中两名汉商,此前曾偷着向草原输盐,还曾输入少量铜钱,不要脑袋了才会主动开口。

    忐忑三日,商人被召入城,接待他们的不是魏悦,而是面带笑容的周决曹。但凡是了解周决曹的人都知道,这位冷脸是常态,哪天笑得如沐春风,最好是有多远跑多远。

    果不其然,无论汉商还是胡商,都受到了周决曹的热情款待。自此之后,草原上多出三支联合商队,辗迟勇和辗迟鲁也多了几名斯德哥尔摩病友,彼此交流得甚是愉快。

    砍死千名匈奴人,汉骑损失同样不小。

    魏悦率军回营,死者都被安葬,伤者也被妥善安置。

    凡是经历过血战的骑兵,身上的煞气都变得更加浓重。

    骑兵过处,仿佛是杀神过境,空气中的血腥味挥之不去,浓重到烽燧台的守军都本能生出警惕。几名傅籍不到两年,没经历过多少战事的戌卒更是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强撑着才没露怯。

    直到骑兵返回军营,营门关上,戌卒才长出一口气,腿脚有些发软。

    “瞧你这点出息!”一名身材壮硕的老卒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笑道,“多杀几个匈奴就习惯了。我是骑s,he不成,要不然,部都尉挑选骑兵,我也能选上!”

    戌卒被拍得一个踉跄,揉揉后背,嘟囔一句:“还说我,刚才部都尉过去,不知是哪个把长戟攥得……”

    不等他说完,脑袋又挨了一下,想呲牙却终究没敢。不过被拍了两下,之前感受到的压力也随之一扫而空。戌卒抬头看向老卒,对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腿不软了?不软就起来,尉史稍后就到。”

    明白老卒是在照顾自己,戌卒立即站起身。结果起得太快,没留神腿发麻,差点坐到地上,当场引来一阵大笑。

    戌卒抓抓脑袋,看向亲近起来的同袍,也不由得咧嘴笑出声音。

    商人的事解决,魏尚和郅都的奏疏先后送入长安,灌夫的好运走到头,官职乃至生命都开始进入倒计时。

    赵嘉伤势痊愈,见过从临县寻来的工匠,在畜场中圈出一片区域,决定在此处起窖。

    青壮运回大量制造水泥的材料,如今就堆积在一座废弃的羊圈中。只要水泥窖建好,随时都能开始试制。

    起窖隔日,一辆马车自东而来,由数名骑僮护卫,停在围栏之外。

    赵嘉闻讯赶来,远远就看到一名弱冠青年走下马车,正站在围栏前,好奇打量挤在羊群中的黄羊。

    猜到来者身份,想到魏悦的口信和魏尚的叮嘱,赵嘉快步走上前,刚要开口,青年先一步转过头,笑道:“久仰赵郎君之名,终得一见,荣有礼。”

    说罢,先一步向赵嘉行礼。

    还礼之后,赵嘉仔细打量对面的青年,这就是历史上的景帝长子,自尽在中尉府的临江王刘荣?

    第八十三章

    刘荣来得突然,出乎赵嘉预料。

    虽然之前接到过书信, 但在赵嘉的预期中, 至少要到月中, 两人才能见面。毕竟刘荣到雁门郡戍边,初来乍到, 安顿总是要费些时日。

    不承想他竟来得这么快。

    青壮打开围栏,将刘荣一行请进畜场。赵嘉吩咐季豹去靶场处找魏同,让其尽速赶往军营, 告知魏悦此处消息。

    刘荣此行本为农事, 乍见不同于别处的畜场, 仍不免感到好奇。

    两人见礼之后,赵嘉在前引路, 提出既然来了, 无妨到畜场内走一走。刘荣没有拒绝, 一路走过来, 最让他好奇的,还是挤在圈中的黄羊。

    雁门郡也有黄羊, 只是数量不及云中。

    最重要的是, 那里的黄羊群都会远远避开边民, 稍有不对跳起来就跑, 压根不会主动靠近。遑论跳进羊圈, 和豢养的牲畜挤在一起。

    “赵郎君可否为荣解惑?”

    听对方询问,赵嘉的表情略显复杂。

    这事当真是一言难尽。

    黄羊中的大部分是一路跟着赵嘉从草原来到畜场,每日从畜场获取草料, 还会挤进羊圈取暖,借围栏躲避捕食者。

    但这不意味着羊群的警惕性减弱。

    时至今日,羊群依旧只肯让孩童接近。遇到他人走近,立刻撒开蹄子就跑。待到来人转身,又会哒哒地跑回来,一跃跳进围栏,继续和畜场里的羊群挤在一起。

    不久之前,卫青兴奋地告诉赵嘉,跳进围栏的黄羊多出七八头,明显都是新来的。赵嘉亲自到羊圈前数过,发现新来的都是母羊,各个身体滚圆,明显都怀着小羊。

    看到这幅情形,赵嘉不得不开始思索,或许他不是没有穿越光环,只是亮错了地方?

    遇到刘荣问起,赵嘉将羊群到来的经过解释一番,并且表示,黄羊虽然在畜场获取食物和保护,但严格意义上仍属于野兽。羊群何时来何时走,都不是畜场里的人能够决定。

    “无人猎杀?”刘荣问道。

    “有。”赵嘉颔首。

    之所以允许黄羊群来去自如,除了不吝啬那点草料,主要就是为边民增添一份生计。不过黄羊群在畜场中获取草料,有人想要猎杀,依旧会问过赵嘉,猎得后还会送来一条羊腿或整张羊皮,当是对赵嘉的感谢。

    除此之外,也有行事不地道只想占便宜的,将这里当成自家猎场,猎杀黄羊仍不满足,竟然还打起圈中牛羊的主意。

    发现巡逻的青壮被重伤,圈中牛羊丢失,熊伯带人设下埋伏,静候数日,将偷盗者抓个正着。经审问发现,这竟是一伙来自临郡的群盗!

    他们不只猎杀黄羊,偷窃畜场里的牛羊,更挖开残雪,捕捉藏在地洞里的旱獭。

    得知这些旱獭都会当做r_ou_食出售,赵嘉登时头皮发麻,不由得一阵后怕。怒发冲冠,当场抄起鞭子,将这伙贼人抽得鬼哭狼嚎。

    一顿鞭子之后,贼人全部被吊起来,挂在木杆上吹风。敢叫就继续抽,敢骂就抽得更厉害。直到全都闭嘴,再不敢出声为止。

    让人没想到的是,为这伙贼人引路,将他们带入沙陵县的竟是阿陶的兄长!

    此人负责把风,见事不妙,趁贼人被抓捕时偷偷溜走,身上没有财物,跑不出沙陵县,只能设法藏进家中。不想家人都对他失望透顶,根本不许他进门。

    青年正哀求时,有青壮进入村寨,提及畜场捉拿到一伙贼人,正在搜寻漏网之鱼。

    见长子脸色不对,阿陶的父母心头一沉,合力拿住想跑的儿子,就要去询问青壮。不想他身上藏有利器,划伤云父,一刀扎向云母脖颈。非是云母躲闪及时,怕会当场毙命。

    左右邻居听到动静,进院中见到这一幕,当即一拥而上,将行凶的青年按倒在地,五花大绑。

    联系青壮所言,众人哪还不明白因由。看向云家长子,都是满眼鄙夷。再看云父云母,却是止不住的同情。

    云家上上都是良善之人,当初阿陶在畜场里吃过几顿饭,其父都要送来野物,足见其心地。

    怎奈家门不幸,出了这个无赖子。

    按照赵嘉的意思,只设法捉拿贼人,非到万不得已,不要道出云家长子之名,至少要为云家留下脸面。万万没想到,云家长子跑回家中,更做出伤亲之事。按照汉时律条,有乡老为证,打死无罪!

    确认长子所行之事,云家夫妇羞惭得无地自容。云父抄起长棍,就要将他当场打死。云母拦住丈夫,言长子究竟带来几伙贼人,又向多少人散布消息,现下都未可知,还是将人交给赵嘉,将其所行全部问明。

    “请告知赵郎君,此子已被逐出家门,同云家再无干系!”

    事发之后,阿陶变得异常沉默,多日不见笑容。每次路过云家长子被捆绑的木桩,都会停下脚步,抓紧身上的弋弓。可不等他动手,每次都会被卫青拽走。

    “不值得。”

    三个字砸进心里,阿陶眼圈通红,突然被从身后抱起,抬头见是赵嘉,抽噎两声,双手抱住对方的脖子,放声大哭。最后哭累了,竟在赵嘉肩头睡了过去。

    哭过一场,阿陶终于恢复ji,ng神。只是苦闷多日,小脸瘦了一圈,让人看着就心疼。

    刘荣来访时,这伙贼人仍在木杆上挂着。

    亏得近日未落大雪,如若不然,一个个都得冻成冰块。

    依边郡的风气,就算他们能活着走出畜场,也未必能活着离开沙陵县。赵嘉不动手,村人和附近的猎户也不会容许他们离开。

    之所以还留着他们,不是赵嘉心软,而是用来震慑宵小,不要将与人为善当做软弱,动鬼祟心思之前,最好仔细打听一下,赵氏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一旦落到他手里,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见到挂在木杆上的贼人,刘荣脚步微顿,看一眼随行的骑僮,询问赵嘉因由。他对赵嘉印象极好,不认为他会无故行恶事。为免宫中产生误会,还是问一问为好。

    赵嘉微微一笑,将事情简单说明,指着眼眶青紫,不断哆嗦的云家长子道:“此人为贼盗引路,事发后躲进村寨,刺伤父母。”

    “刺伤父母?”刘荣神情骤变,随行骑僮也是面露厌恶。

    “事已报官寺,这些贼人皆会罚为城旦。不日将有少吏前来,将其押往边界烽燧台。”

    魏尚决定在胡市建造要塞,雪融后开工。工程量不小,郡内的城旦不够用,正派人四处搜捕匪盗野人。若非云中骑不留俘虏,魏尚都想让魏悦抓匈奴来做苦役。

    不过这事也只能想想。

    不提匈奴压根不怕抽鞭子,绑着绳子都想跑,万一混进几个探子,难免会埋下祸患。

    赵嘉抓到的这伙贼人,除云家长子和两个无赖,其余都是野人。

    野人无家可归,衣食无着,该是瘦骨嶙峋。现实却是,这些人各个吃得膘肥体壮,比寻常边民都显得建康。伤人偷盗的手法极其老练,言其之前没行恶事,有脑子就不会相信。

    问出的口供也证实这点。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比想象中更为恶毒,不只偷盗更会杀人,甚至还放火焚烧过一个里聚。被官寺通缉,才不得不四处流窜,就此沦为野人。

    听完赵嘉的讲述,刘荣满面铁青,骑僮皆义愤填膺,恨不能当场拔刀将人斩杀。

    观察几人表现,赵嘉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不好诉之于口,只能暂时压下,提醒自己接下来需得更加谨慎,更在背后摆摆手,对虎伯和熊伯做出示意。

    撇开木杆上的贼人,赵嘉带刘荣去了牛栏。

    圈内被横栏隔开,母牛带着牛犊占据了最宽敞的区域,健壮的公牛和等待穿鼻环的小牛各踞一处。彼此之间存在间隔,饶是暴脾气的公牛,也威胁不到牛犊和半大的小牛。

    真有力壮的冲开横栏,不提青壮,愤怒的母牛就会让它们好看。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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