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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30节

    “每月都需此数。”

    “每月都要五罐?”贾人动作一顿,面上现出一丝惊讶。赵嘉要的都是超过两斤的罐子,一月就能吃完,家中有多少人?

    “对,有吗?”赵嘉颔首道,“如果吃得好,日后还会加。”

    “有,有!再多都有!”无论如何惊讶,对贾人来说有生意做就好,当即笑道,“郎君是自取还是托人带出城?亦可留下家宅居处,定下日子,我为郎君送去。”

    “无需麻烦,我会让家人来取。”

    此处距市旗不远,贾人将铺子交给长子,亲自和赵嘉前去定契。归来后,又从仓库中取来一只陶罐,盛装着新制的腌菜,当做是这笔生意的添头。

    装酱的陶罐不轻,赵嘉一人无法搬走。加上还要市货,干脆暂时寄放在铺子里,等到出城时再来取。

    贾人和行商不同,常年留在一地,在官寺都有登记,自然不会为了几罐酱坏了名声。赵嘉离开之后,贾人特地将陶罐搬到货架后,一边交代长子看好,一边教给他做生意的道理。

    “我等虽为贱籍,然行事亦有章程。不可为小利取恶名,需得牢牢记住!”

    临近午时,军市中更加热闹,行走在长街上,挤挤挨挨都是人,耳边尽为马嘶羊叫,还有商贾讨价还价的声音。

    赵嘉艰难挤过人群,同季豹汇合。又是一顿好挤,才回到大车停靠的地方。

    经过一个上午,车上的皮毛少去大半,绢布也市出不少。摊位前围着不少人,季熊几个忙得不可开交。望见赵嘉和季豹等人归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待到一批市货的商贾离开,赵嘉从车上取来蒸饼和包子。不能生火,自然没法烤制,好在凉归凉,咬下去还很暄软,从旁边的铺子里市来热水,搭配着小罐的腌菜吃下肚,一顿饭就算应付过去。

    在赵嘉看来是凑合,附近的商人却看得眼馋。

    赵嘉等人吃的好歹是发面饼,他们吃的还都是死面饼,天气冷,哪怕是泡进水里,入口的滋味也没多好。

    终于,有一个体型富态的商人耐不住,走过来和赵嘉商量,是否能换几个包子和蒸饼。

    赵嘉没有拒绝。

    货物市换的速度超过预期,不需要留在城内过夜,车上的蒸饼和包子不少,众人根本吃不完,不如换出去。蚊子腿再小也是r_ou_,赵嘉身上扛着两村人的生计,铁公ji不能做,ji,ng打细算实属必须。

    商人换走十个蒸饼、五个包子。将蒸饼分给老仆,自己抓起包子咬下第一口,就禁不住眼前一亮。三两口吃完,拿起第二个,进餐的速度明显加快。

    接下来的时间,陆续有人到赵嘉的摊位前换包子蒸饼。不到一刻钟,除了众人手里的,藤筐里的吃食都已经清空。再有人来,赵嘉也只能摇头。

    一顿饭吃完,赵嘉着手清点市换的货物,让季豹和青壮带上绢布铜钱,先去酱铺取货,随后再去牛羊市,把定下的肥羊和犍牛牵来。

    “郎君,熊伯言畜场中还需铁器。”季熊提醒道。

    赵氏畜场中有会打铁的匠人,但朝廷对制铁有严格限制,哪怕手艺再好,铁料稀缺也是白搭。以畜场中的曲辕犁为例,需要用到铁的部分,基本都是到城内的铁铺打造。朝廷法令如此,再麻烦也得照做。

    “我晓得。”赵嘉颔首,“铁铺在城东,等货物带回来,我和你同去。”

    “诺!”

    军市人流穿梭,正热闹时,一支由骑兵和步卒护卫的车队进入云中郡,星夜兼程,过驿站不停,加速赶往云中城。

    车队奉命运送新制的马具,并有几名专门钉马掌的匠人。之前由堂邑侯的封地出发,先至长安,其后北上前往边郡。

    行进途中,车队还遇到了郅都的队伍。如非对方主动亮明身份,单凭马车和几名健仆,任谁都不会想到,车中坐的会是新任雁门太守。

    运送马具是紧急要务,不容半点耽搁,军侯告辞郅都,率队继续北上。郅都令健仆和护卫快马加鞭,尽速抵达雁门。

    在赴任之前,他仔细了解过雁门郡的情况,可以说,和魏尚坐镇的云中郡相比,雁门郡的情况很不好,甚至称得上糟糕。

    匈奴每次南下,雁门郡都是首当其冲。自景帝朝以来,连续两任太守死在任上,战死和被掳走的边民加起来,减丁口超过两成。

    想要改变现状,必须行非常之法。

    济南能被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和郅都在当地杀得血流成河分不开关系。雁门郡也能采用类似的办法,只是刀锋相对的不再是豪强,而是草原的匈奴。

    在长安时,郅都有酷吏之名,号为“苍鹰”。类比刑狱,这只羽毛都似刀锋铸成的苍鹰同样适合边郡战场。

    随着刀锋挥落,不需要多久,郅都的威名就会传遍草原。继云中守魏尚之后,匈奴又将迎来一尊凶神,面对又一场噩梦。

    长安

    继郅都和刘荣相继北行之后,梁王刘武也启程返回封国。未过几日,刘越、刘寄和刘乘也拜别天子,前往就封。

    匈奴退兵,临江王之事尘埃落定,几名诸侯王相继离开,朝廷本该平静一段时日。事实却恰恰相反,伴随天子的一道罢相旨意,长安城内冷风骤起,愈发令人神经紧绷。

    躺在榻上数月,周亚夫的病情终于好转。然而景帝根本不打算再给他权力,前脚派人来宽慰,后脚就下旨罢免他的官职,以御史大夫刘舍为丞相。

    圣旨宣于朝中,无一人出面为周亚夫讲情。如魏其侯和弓高侯等人,对此早有预料。在他们看来,罢相仅是开始,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周亚夫终究是难逃一死。

    长安风起时,远在茏城的匈奴王庭也正在经历一场动荡。

    本部出兵南下,固然取得一定战果,遭到的损失同样不小。

    左谷蠡王中途退兵,在草原沦为笑柄;右谷蠡王遭到云中骑追杀,令别部拼死拦截,才能奔回王庭。

    右贤王和左贤王退兵时,设伏击退灌夫的追兵,掳掠的边民却突然反抗,朝匈奴骑兵发起袭击,数百人死在匈奴人刀下,近千人当场逃散。剩下的被带回部落关入羊圈,狠抽鞭子,仍是不肯低头,又杀了几百人,情况才略微得到控制。

    风波刚刚平息,大单于突然下令,调走左贤王於单手下两千骑兵,同时迁走五支别部,分别归入右谷蠡王和左谷蠡王麾下。

    於单愤怒不已,奈何军臣单于决心已下,如果他敢在大帐中发怒,必然要面对单于护卫的刀锋。即使不被当场杀死,权利和地位也未必能够保住。

    强压下拔刀的冲动,於单怒气冲冲离开大帐,没走出多久,就听到一阵惨叫。距离大帐不远的木桩上,几个大月氏侍女和彩衣奴婢正被吊起来,用鞭子狠抽。

    认出其中两人曾到过自己的帐篷,於单脸颊抽动,攥紧刀柄,凶狠地看向大帐,被同行的乌桓谋士拉住,才没有鲁莽行事。

    “走!”

    於单赤红着双眼跃身上马,数千骑兵驰出茏城,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草原。

    途经一处水源,迎面遇到一支南来的商队,於单狞笑一声,拔出短刀,当场下令:“杀光他们!”

    “大王,他们是汉人商队!”乌桓谋士拉住於单的缰绳,“三思……”

    “滚开!”一脚踹开谋士,於单策马前冲,双眼布满血丝,一心只想着杀戮。

    商队察觉到危险,护卫纷纷张弓。

    奈何匈奴骑兵实在太多,百余名护卫拼死搏杀,也没能杀出一条生路,最后全都倒在匈奴人刀下。

    清点过商队的货物,於单满意点头。

    匈奴骑兵陆续调转马头,在奔雷声中离开逞凶之地。

    商人和护卫的尸体被踏碎成泥,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仅有铺开的血色,才能证明这里都发生过什么。

    第七十六章

    市完余下的绢布,将交易来的粮食和盐酱装上大车, 赵嘉吩咐季豹带着青壮先出城, 自己同季熊前往城东铁铺, 购买畜场需要的农具,随后到城门外汇合。

    距离天黑还早, 军市中依旧热闹。

    季豹和青壮赶着满载的大车离开长街,着实要费上不少功夫。

    赵嘉和季熊只带着铜钱,反倒速度更快, 穿过两条街巷, 遇到巡视的军伍, 出示木牌,确认过身份, 很快就被放行。

    城内有严令, 胡人不许进入城东, 如果敢硬闯, 一概捉拿下狱。是不是能活着出来,只能听天由命。

    有过几次血淋淋的教训, 哪怕是藏身在商队、试图混入城内打探消息的探子, 也不敢轻易离开城北。万一被捉拿下狱, 以周决曹的手段, 铜皮铁骨也能敲碎。除非自己咬断舌头, 早晚都得开口招认。

    比起城北的人来人往,城东明显要冷清许多。

    赵嘉和季熊一路小跑,熟门熟路找到铁铺。

    铺子内燃着火炉, 热气袭人。

    哪怕是寒冬时节,打铁的匠人照样打着赤膊。随着每次挥舞重锤,肩背和手臂上的肌r_ou_隆隆鼓起,热汗涔涔,健壮的身躯仿佛覆上一层桐油。

    “赵郎君。”一名赤红脸膛、颌下长有短须的匠人放下工具,抓起一块短布擦汗,转身同赵嘉打着招呼。

    简短寒暄之后,赵嘉说明这次需要的农具。匠人仔细记下,让长子取来木契,一分两半,定下价格和取货日期。

    “如此,我半月后来取。”

    收好木契,赵嘉离开铁铺,和季熊沿来时路返还。

    意外的是,两人赶到城门外,季豹等人却不见踪影。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见青壮们赶着大车行来,有几个身上的皮袄都被扯开,脸上犹带着怒气。

    “怎么回事?”赵嘉皱眉问道。

    “遇到一群不讲理的。”季豹放下绳子,沉声道,“外郡来的商队,明明是他们来撞我们,硬说我们伤了他们的人,非要扣下一辆大车,不然就用皮毛赔偿,还专门要狼皮和狐狸皮。”

    “什么?”赵嘉瞪大双眼,比起愤怒,更多则是愕然。

    这是西汉版碰瓷?

    吃了熊心豹子胆,在云中城里这么干,不提太守府的严令,真不怕被当场捶死?

    “动手了?”季熊探头瞅两眼,好奇道。

    “差一点。”季豹绷紧下颌,拳头握得咔吧作响,“巡城的军伍来得太快。带头的那个叫嚷着什么灌氏,没等继续往下说,就被捆起来拖走。”

    灌氏?

    赵嘉顿了一下。

    在边郡能称得上名号的灌氏……该不会和代国相灌夫有关?

    “郎君?”

    “没事。”赵嘉轻咳一声。

    甭管怎么说,只要自己人没吃亏,其他事都可以再议。这些人被抓进官寺,以决曹掾的手段,身份来历、在城内闹事的目的,很快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想要知道后续,下次入城到太守府拜会即可。

    “人被抓起来,事情早晚能有个交代。天色不早,先回畜场。”

    “诺!”

    赵嘉一声令下,众人上马的上马,赶车的赶车,携带市换来的粮食和盐酱,加速往畜场行去。

    官寺内,军伍将抓捕的商人交给狱吏。后者了解过情况,命狱卒将人分别关押,随即前往禀报决曹掾。

    “灌氏?”

    周决曹放下竹简,沉吟片刻,起身道:“我亲自去审。”

    “诺!”

    从周决曹走进刑房,到狱吏捧出五六册竹简,耗时不到半个时辰。

    竹简上带着血迹,擦都擦不掉。被讯问的商人再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被狱卒拖出刑房,重新丢进囚室,一个赛一个面无人色,抖得有如风中落叶。

    “据其招供,确为代国相族人,此事当报于使君。”周决曹丢掉拭手的细布,让狱吏将记录口供的竹简装入木箱,随他一同去见魏太守。

    魏尚正同主簿商议在胡市建立要塞,调配守军,听家僮禀报周决曹请见,不由得有些诧异。

    “抓到了匈奴的探子?”看到记录口供的竹简,魏尚开口问道。

    “非是匈奴的探子,事涉代国相。”周决曹坐到魏尚下首,展开口供,将事情详细说明。

    这些商人确为灌夫同族,血缘却很疏远。事实上,他们压根不姓灌,而是姓张。此前冒灌夫之名,在颍川横行霸道。因其每岁呈给灌夫数万乃至数十万钱,得到庇护,行事愈发肆无忌惮,欺压乡民,甚至害死人命,成一族豪强。

    入冬之后,郡中皮毛日贵,眼红其中利润,族中想要分一杯羹,将市皮毛的商人逼得家破人亡,其后更组织商队北上。

    带队之人在乡间跋扈惯了,到云中郡也不知收敛。见赵嘉等人手中有上等皮毛,就起了歪心思。知晓不能抢夺,干脆使出无赖手段,不想偷ji不成蚀把米,好处没得到,还被军伍抓进囚牢。

    颍川距边塞甚远,未曾遭到匈奴铁蹄。这些人自以为手段了得,殊不知,在人人都能同匈奴拼命的边郡,根本就是个笑话。

    要不是军伍将他们抓走,凭借季豹季熊外带十多个青壮,当场就能要了他们半条命。打不死也能打残,打完丢出城,不被野狼吃了算他们好运。

    然而,没被青壮痛揍,他们的下场也未见得多好。被带进刑房,遇上周决曹,甭管能说不能说,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得一清二楚。

    等周决曹讲完,魏尚发出一声冷笑。

    “灌仲孺甚是爱财,纵容族人不法,获百万钱。出任代国相后,府内豢养食客,更聚集十数游侠,朝中早有风闻,他却始终不改。早晚有一日,不需旁人动手,他就会自寻死路。”

    “使君,此事是否上奏长安?”

    魏尚摇头道:“此前匈奴南下,灌夫率代国兵阻敌,击杀两名胡部首领,天子还要用他。”

    纵是上报长安,只要灌夫咬定自己不知情,族人再把事情全部担下,依旧伤不到他分毫。

    要想拿下灌夫,势必要证据确凿,定下大罪。届时,以灌夫得罪人的程度,朝中不少人都乐于送他一程。之前率兵驰援边郡,却在城头被他辱骂的程不识就是其中之一。

    “关押之人该如何处置?”

    “按律法即可。籍贯颍川,当与颍川守文书。另抄录一份口供,命人尽快送去。”魏尚道。

    在魏尚看来,豪强横行治下,是个太守就不能忍。颍川太守未必不想惩办,只是碍于灌夫,始终不好动手。如今他在云中城抓人,又把罪状递到对方跟前,摆明出事自己帮忙扛,但凡是有脑子的,都不会放弃这等天赐良机。

    铲除治下豪强,为民除害,任谁都不能挑出理来。灌夫敢出面追究,那就是自己往火场里跳,伸出脖子找死!

    领会魏尚之意,周决曹亲自执笔写成文书,并附上口供,遣人送往颍川郡。其后就以“群盗劫掠”的罪名,将抓捕之人全部罚为城旦,为首者更要笞两百。

    不提城内诸事,赵嘉一行抵达畜场时,日头已经西落,虎伯和熊伯各自带领一队青壮,手持火把,背负弓箭,腰间配有短刀,沿畜场边界巡逻,严防有野狼和狐狸蹿进畜场。

    至于那些入夜后就跳进围栏,和羊群混在一起的黄羊,众人赶了几次都赶不走,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它们去。

    见到从远处行来的队伍,虎伯让众人立定,摇动手中火把。得到回应之后,确认是赵嘉一行,立即打开木栏,帮忙将大车赶进畜场。

    “车上有稻,还有五罐酱,让孙媪单独放进仓库。”赵嘉翻身下马,拍拍枣红马的脖颈。后者打了声响鼻,和季豹等人的坐骑一同返回马厩。

    “稻?”虎伯诧异道,“郎君市了稻?”

    “对。”赵嘉颔首,“市了半车。”

    待大车全部进入畜场,青壮立即合拢围栏,随即张开弓弦,连续发出数箭,逼退远处徘徊的幽幽绿光。

    “是狼群?”赵嘉转身看了一眼。

    “大概有十多只,仆已安排人手,必不令其靠近畜场。”虎伯道。

    赵嘉点点头,正想再问,赵破奴忽然跑过来,待到近前,来不及喘口气,一把拉住虎伯的衣袖,焦急道:“长者快去看看,阿白怕是不对!”

    阿白是畜场中养的匈奴马,一直是少年们照顾。去岁怀上马驹,少年们几乎是不错眼的盯着,夜间都会有人睡在马厩,就怕出现状况。

    “快走!”

    知晓情况紧急,赵嘉准备同虎伯一起赶向马厩。

    赵破奴看到赵嘉,想到自己方才失态,正想开口,被赵嘉一把拍在背上:“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先去看阿白!”

    三人快步来到马厩,发现周围遍cha火把,赵信和公孙敖守在一旁,白马倒在地上,腹部鼓起,不断地痛苦嘶鸣,果然如赵破奴所言,情况很是不对。

    虎伯快步走上前,蹲在白马身边,一边安抚,一边用手试探白马的反应。片刻后,转头对少年道:“去找熊伯,这是要生马驹了!”

    少年们不敢耽搁,迅速转身飞跑。赵嘉迈步走上前,想帮着虎伯安抚白马。

    “郎君小心!”

    就在虎伯出声提醒的同时,赵嘉的衣袖被白马咬住,好不容易挣开,皮袄的外层都差点被咬穿。

    “力气不小,好事!”确认赵嘉无事,虎伯笑着拍了拍白马。

    举起刚被咬过的衣袖,赵嘉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快,少年们簇拥着熊伯赶到,后边还跟着五六个青壮和健妇。

    看到眼前的情形,问过白马倒地多长时间,熊伯拧紧眉心,并不如虎伯乐观。摸了摸白马的腹部,二话不说 起衣袖,帮助白马生产。

    整个过程貌似不长,却又像是持续了整个世纪。

    直到马驹落地,挣扎着站起来,少年们发出兴奋地欢呼,赵嘉才赫然发现,自己竟在无意识中屏住呼吸,乍然间放松,耳畔似有嗡鸣,喉咙一阵火辣辣地疼。

    白马恢复些力气,仔细地舔着马驹。

    少年们抱来草料豆饼,还提来一桶清水,随后就一个挨一个守在马厩前,瞅着新生的马驹,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马驹很小,和母亲一样通体雪白,仅在额前有一道黑色。

    熊伯和虎伯都会相马,笑着对赵嘉说,只要马驹能长大,体型和速度肯定不亚于赵嘉的枣红马。

    夜色渐深,赵嘉却是毫无睡意。新生命的诞生,无论何时都会让人感到兴奋。少年们更是守在马厩前不肯离开,看样子,分明是准备睡在这里。

    见状,赵嘉站起身,笑着拦住准备撵人的虎伯,道:“随他们去。”

    “郎君太纵容他们。”虎伯显然不赞同。

    “算不上纵容。”赵嘉抻了个懒腰,笑道,“难得有件喜事,大家都高兴,放松一下也是无妨。”

    离开马厩,赵嘉径直回到木屋。

    屋内燃着地炉,卫青和阿稚几个裹着皮毛睡得正熟。阿陶却没睡,守在地炉边,手中抓着一册木牍,见赵嘉走进门内,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郎君!”

    “怎么不睡?”

    “郎君,我阿姊托人送信来,说她就要到雁门郡!”阿陶很是兴奋,将木牍递到赵嘉眼前。

    赵嘉正准备往地炉中添柴,闻言面露惊讶。魏悦之前同他说,朝廷已绝和亲,入宫的家人子为何会来边郡?

    将木柴丢入火中,赵嘉接过阿陶手中的木牍,从头看到尾,笔迹铿锵有力,不似寻常人能够写出。“离临江王府,别江陵城,入长安”等字句映入眼底,神情更是一顿。继续向下看,惊讶之情更甚。

    要是他没记错,历史中的临江王因罪被下中尉府,最后自杀在狱中。窦婴、郅都都牵扯在内,到最后,郅都还死在窦太后的怒火之下。

    如今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刘荣被夺国贬为庶人,往雁门戍边,王位和封国没有了,性命却是半点无碍。云梅作为刘荣请封的夫人,随他一同北上,同行还有二十多名健仆,以及太后赏赐的绢帛金玉。

    放下木牍,赵嘉陷入沉思。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历史?

    这样的改变又会带来些什么?

    实在想不明白,赵嘉只能按了按额角,将木牍还给阿陶。据历史记载,刘荣在封国极得百姓爱戴。这样一个人到雁门郡戍边,应该不是件坏事。

    木牍上写明,云梅希望能见家人,在不确定刘荣是否能离开雁门郡的情况下,云家人迁往雁门是最好的选择。

    “阿陶,你家中如何定?”赵嘉问道。

    “阿翁和阿母商量,待阿姊抵达,由他去探望。”阿陶说道。

    “你不去吗?”

    阿陶摇摇头。

    他的确想见阿姊,但阿翁说暂时不可,他也只能听话。

    “待你家人动身,你就留在畜场。”赵嘉拍拍阿陶的头,“你阿姊既已到了边郡,早晚都能见到。”

    阿陶用力点头,心事放下,不由得打起哈欠。

    赵嘉摇头失笑,将他安置到卫青身边,用兽皮裹紧,确定地炉不会熄灭,门窗也留下缝隙,才起身走进隔室,合衣倒在榻上,裹上一张皮被,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旭日东升,驱散最后一缕黑暗。

    草原刮来冷风, 呼啸着卷起地面的碎雪。雪粒洋洋洒洒, 在半空中铺开, 连成一片晶莹的薄纱。金雕振翅飞出谷仓,盘旋在半空中, 发出响亮的鸣叫。

    赵嘉推开屋门,被冷风一吹,连续打了两个喷嚏。用力跳了两下, 搓搓脸, 哈出一口白气。在他身后, 卫青和阿稚几个已经穿好短袄,正弯腰套上靴子。

    阿陶睡得很沉, 兽皮裹在身上, 整个人团成一团, 孩童们的说话声也没将他吵醒。

    阿谷最是调皮, 抓起一顶皮帽,用垂在帽耳下的细绳去瘙他的鼻子。即使这样, 阿陶依旧没醒, 只是皱着眉, 挥了几下手。

    阿谷正捂着嘴笑, 突然被阿麦敲了一下脑袋。

    “阿陶的长姊送来书信, 他昨晚肯定没睡多久,不要吵他。”

    卫青套好靴子,抓起皮帽戴在头上, 转头看向阿谷,道:“他的活我来做,让他多睡一会。”

    “晓得了。”阿谷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小声道,“我和你一起。”

    孩童们准备妥当,互相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才陆续走出木屋,向站在屋前的赵嘉行礼。随后去找孙媪,各自吃了一碗粟粥,三四个包子,就往仓库去运草料。

    卫青和阿谷合力抬起一只藤筐,准备将豆饼装车,就看到赵破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马厩的方向走来。

    见到仓库前的孩童,赵破奴抻了个懒腰,用力搓了搓脸,总算是不再哈欠连天。

    “阿白刚生下马驹,今天多给阿白备些豆饼。”

    “马驹?”

    “对。”赵破奴点头,提起降生不久的小马,人彻底ji,ng神起来,“阿信和阿敖还在马厩守着,我帮你们喂羊,早点干完活,你们都去看看。”

    孩童们用力点头,迅速将草料和豆饼抱上车,一路拽着绳子飞跑。早一刻干完活,就能早一点去见马驹。

    “阿白长得壮,马驹肯定也壮!”

    孩童们一边将草料投进木栏,一边兴奋地彼此商量,该给白马准备多少豆饼。

    羊圈中,十多头黄羊和羊群挤在一起,争抢着食槽里的草料和豆饼。孩童们没有驱赶,而是一头头认真数着。确定比先前多出三头,而且都很肥壮,满意地咧开嘴。

    “等下问问媪,要不要猎一头。”阿稚盯着黄羊,认真道,“上次吃黄羊,我就分到一小块,这次一定要分到半条羊腿!”

    “你吃得完吗?”阿麦一边往食槽里添加豆饼,一边给同伴泼凉水。

    “吃得完!”阿稚身板一挺,用手比了比两人的个头,得意道,“我比你高了这么多,吃得自然就多!魏叔说了,能吃才能长得壮,长得壮力气才大,将来才能拉开强弓,多杀匈奴!”

    此言一出,孩童们都被激起好胜心,连卫青也不例外。

    当日午膳,孙媪和妇人们愕然发现,这些孩子的饭量直线飙升,眼见各个撑得肚子滚圆仍不打算停下,不得不把他们手里的包子和蒸饼硬抢下来,生怕他们吃得太多撑坏了自己。

    赵信和公孙敖离开马厩,见到这幅情形都觉得奇怪。赵破奴将拖车送进仓库,净过手,咕咚咚喝下一碗热汤,把前因后果告知两人,不意外引来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少年又同时沉默下来。

    孩童们这种较劲,和阿蛮阿方还活着的时候何等相似。

    悲伤闪过眼底,彼此互相看看,没有出声,却都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知晓赵信和赵破奴的痛意有多深,公孙敖站起身,用力按住两人的肩膀。

    “总有一天,该偿的债都会偿!”

    赵信和赵破奴反手按住他的手背,一起点了点头。

    用过午饭,赵嘉就唤来季豹和季熊,策马赶往云中城。

    刚刚抵达东城,就见到太守府贴出的告示,上面清楚写明,巡城的军伍抓到贼盗,尽数罚为城旦,首恶笞两百。

    “是昨天那些商人?”

    三人正看告示,一队巡城的军伍走过。赵嘉认出带队的什长,不等开口询问,对方已笑着告诉他,告示上的贼匪就是昨天和季豹发生冲突的那伙商人。

    “决曹掾亲审,依律定为群盗,罪最轻的也要做五年城旦。”

    听完什长的话,赵嘉有九成肯定,这些叫嚷着“灌氏”的商人再也走不出云中郡。

    “郎君,还去太守府吗?”季豹问道。

    “去。”赵嘉颔首。

    去岁匈奴来犯,畜场中损失不小,太多事压在一起,北上的计划自然取消。今岁秋收之后,如无意外,他准备再组织商队,沿之前探明的道路深入草原。

    这一次,他会重点记录各处水源。

    历史上,匈奴曾在中行说的建议下,将病死的牛羊埋在水源上游,设计毒害汉军。赵嘉可以抢先匈奴一步,在草原掀起一场混乱。

    记录下各部的迁徙路线和驻扎地点,查明部落途经的水源,针对性的布置安排,无论牧民还是牛羊,没有防备都会中招。

    中行说能想到的办法,他一样能想到,中行说想不到的,他照样有清晰的记忆。

    非到万不得已,赵嘉不想采用这样的办法。一旦情况无法控制,大片的草原都会变成死地。

    然而,之前的一场大战彻底让他明白,所谓的死敌,即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汉家百姓的生存,这些动辄挥刀劫掠,视边民为牲畜奴隶的强盗必须去死!

    无论采用什么办法。

    赵嘉来到太守府前,恰好遇到从军营赶来的魏悦。

    魏悦一身甲胄,马背上挂着弓箭,腰上佩有长剑,背上还背着两支短枪。

    在他身后,几名骑士翻身下马,手中抓着已经洇shi冻结的布袋。从形状和大小判断,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思及魏悦之前清边的行动,赵嘉很是惊讶,还有哪支胡部不要命,竟敢在这个时候靠近云中郡。还是说,并非胡部,只是几个倒霉的匈奴探子?

    “见过三公子!”赵嘉拱手行礼。

    魏悦身怀要务,没有同赵嘉多做寒暄,仅是提点他,许侍中今日启程返回长安,并有长安来的车队抵达,魏太守未必得闲,如有事,可去见王主簿。

    “五日后开胡市,有大月氏的商队,阿多若想市马,最好早些去。”

    “谢三公子!”赵嘉再次拱手,魏悦迈步走过他的身侧,黑色的铠甲上有两道清晰的刀痕,明显不是寻常兵刃能造成的。

    赵嘉吃惊不小,刚想开口,却被魏悦按了一下肩头。

    “阿多莫要多问。”魏悦手指用力,对赵嘉摇了摇头。

    心知对方不想说,自己再问也没用,赵嘉只能目送魏悦离开,怀揣着心事去见王主簿,言明计划出塞之事。

    “若是在秋收之后动身,当筹划得周详一些。”王主簿放下笔,端起热汤饮下一口,大概是最近公务繁忙,休息不好,眼底透出淡淡的青黑,“最近草原不太平,先后有数支北上的商队不见踪影,派出的斥候也未能带回消息。赵郎君要动身,最好多带护卫,同上次一般,莫要过于深入。”

    赵嘉点头答应。

    距离秋收还有数月,谁也不能断言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想要完成计划,出塞之事势在必行,真遇到状况,见机行事就是。

    “赵郎君有为难之事?”见赵嘉面现犹豫,王主簿开口道。

    “方才在府门前见到三公子。”赵嘉顿了顿,斟酌语句,试着问道,“最近有匈奴袭扰郡边?”

    “确有。”王主簿没有隐瞒,颔首道,“都是些探子,赵郎君不必过于提心。”

    尽管心中仍存疑惑,见王主簿不想多言,赵嘉也不好再问,只能告辞离开。

    离开太守府时,赵嘉没再遇见魏悦,倒是在栓马的木桩前被黑马咬住袖子。很显然,哪怕时过境迁,这位仍没忘掉当初赵嘉用绳子套它的情形。

    试着扯了扯袖子,发现没能扯开,赵嘉无奈地摇了摇头,单手扯下装饴糖的布袋,没等解开系袋的绳子,枣红马突然凑过来,大嘴一张将布袋咬了过去。

    黑马打着响鼻,赵嘉趁机挣脱衣袖,从枣红马嘴里拽下布袋,不顾撕开的缺口,倒出几块饴糖,丢给正试图安抚黑马的骑僮,自己拽着枣红马飞速离开。

    “枣红,你干嘛总去惹它?”赵嘉骑在马背上,很是不解。

    枣红马晃晃脖颈,踏动两下前蹄,顺带打了声响鼻。

    赵嘉顿时无语。

    以他对枣红马的了解,这分明是不服气,早晚都要再过一场。可问题是,就双方的实力而言,枣红想要赢上一回,不说是天方夜谭,可能性也达不到三成。

    “枣红,打个商量,有好胜心不为过,找对手也该找平级的。咱先练练手,本事练出来再越级挑战……”赵嘉顺着覆过马颈的鬃毛,也不管对方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一路都在念叨。

    季豹和季熊跟在赵嘉身后,目睹一人一马互相交流,虽然不太懂赵嘉时而冒出来的陌生词汇,但连蒙带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想笑不能笑,一路憋着,憋得甚是辛苦。

    接下来的两日,云中郡一改晴朗天气,又开始大雪纷飞。

    风雪阻路,再ji,ng锐的骑士也很难在这样的天气出行。云梅没有再送信来,阿陶的父母也暂缓往雁门郡的打算。

    阿陶被赵嘉留在畜场,和卫青几个一起习字读书,练习s,he箭。

    畜场内的匠人和青壮闲不住,被风雪堵在屋内,都会寻些事做。青壮们聚在一起削制木箭和投枪,偶尔停手,就会抡起石头比试力气。有几个会木匠活的,和匠人一起修补农具,为春耕做准备。

    虎伯和熊伯利用赵嘉想出的爬犁,轮换带人巡视羊圈和牛圈。赵嘉偶尔跟去,发现畜场外的黄羊全都进了羊圈,见到人也不躲,大有野生朝圈养发展,自我驯化的趋势,不由得感到新奇。

    不过,现实很快就打破了这份“新奇”。

    到雪停日,圈里的黄羊又陆续跳出围栏,远远躲开,最多只允许孩童们靠近。

    看着在雪地中奔跑跳跃、ji,ng神头十足的黄羊群,赵嘉呼出一口热气,忽然间觉得,西汉的物种十足彪悍,真心不能用常理来形容。

    大雪停后,众人纷纷走出木屋,又开始忙碌起来。

    趁着活计不多,匠人们制出了赵嘉想要的碓臼,摆放在木屋前。

    有了石磨和碾子,碓臼就显得可有可无。之所以让匠人制作,全因赵嘉发现市来的稻中有糯米,动起了做米糕的心思。

    以时下的条件,要制作米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糯米蒸熟,舂成米团。此外,也可以将米磨成粉,筛过后加水和蜜合成团,裹上箬叶放到锅里蒸。米团上加些枣子,味道会更好。

    碍于后者缺少材料,赵嘉自然选择更简单的制法。

    赵嘉简单形容一番,匠人们就明白制法。只要有手艺的匠人,做起来都没有什么难度。备下材料,当天就能完工。

    待到碓臼制好,妇人们将椎窝和踏椎清洗干净,抬出蒸好的稻饭,依赵嘉所言倒进椎窝。一人负责踏椎,两人负责将碾压的米团揉实翻个。

    待到糯米成团,又被放到干净的石板上,用木杖碾压,切成小儿的拳头大小。

    一般而言,米团还要晾干油炸或是火烤,撒上碾碎的饴糖,味道才会更好。不过赵嘉等不及,趁着温热揪开一团,自己吃下半个,另半个塞到卫青嘴里。

    见卫青鼓起腮帮,嚼了几下却舍不得咽,赵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洒了饴糖滋味更好。”随后对孩童和少年们招手,“都来,每人分一块。”

    西汉时已经有制作米糕的记载,不过稻米多产在南方,北地少见,畜场中的人都没吃过稻饭,米糕更是第一次见。哪怕只是米,没有洒饴糖,于众人来说也是美味。

    “此物甚好!”熊伯三两口吃完一块,又拿起第二块。

    孙媪当场拦住他,除了少年和孩童,不许他人再取。

    “郎君言还要晾干,莫要多食。”

    孙媪出声,妇人们直接抬走铺米糕的石板。

    赵嘉手里拿着一块米糕,想起几天后的胡市,不由得心头一动。

    胡人喜重味,蒸饼都能卖出高价,洒了糖的米糕能市出什么价钱?

    越想越觉得可行,三两口将米糕吃完,赵嘉起身去找孙媪,准备将仓库的稻米尽数取出来,抓紧多制一些米糕。

    第七十八章

    天公作美,胡市开市当日, 边郡又迎来晴日。

    北风依旧寒冷, 却挡不住商队的步伐。

    三支归降别部驻扎在一处, 沿市旗东西两侧立起数百个帐篷。帐篷错落有致,排列起来, 形成可容马车通过的长路。长路两侧,不少商队已经打下马桩,开始停车卸货。

    在胡市交易同样要领取木牌, 但出入和市货的数量却不受限制。

    随着乌桓商人四处散播消息, 羌、氐、丁零、鲜卑乃至大月氏各部都陆续组织起队伍, 驱赶肥羊、犍牛和骏马往市中交易。

    有世仇的部落中途遇见,拔刀子的事常有。但在数次闹得两败俱伤, 被旁人捡便宜、渔翁得利之后, 流血的次数开始直线下降。

    草原大雪不断, 今年的日子很不好过。就算要动手, 也得市完货,换来能让部落族人安稳过冬的货物再说。

    除了胡人, 市中还有不少汉人商队, 倒是边民的身影不多见。赵嘉一路行来, 基本没见多少熟面孔, 反倒先后遇见几支南来的商队。据虎伯言, 有一支专门买皮货的应是从济南郡过来。

    “济南郡?”赵嘉看向走在左侧的商队。

    “早年间,仆遇见过济南戍边的正卒,能听出口音。”虎伯道。

    “哦?”赵嘉来了兴致, “如今可还有联系?”

    “没了。”虎伯摇摇头,“早二十年就在草原战死,连尸骨都未能寻回。”

    虎伯的语气很平淡,赵嘉却是心头发沉。

    接下来的一段路,队伍中的人都没再说话。

    路过市旗,领取过木牌,到热闹的街旁卸下大车,赵嘉用力跺跺脚,驱散骤起的寒意,顺便让自己打起ji,ng神。

    他在军市买下半车稻米,其中有接近三分之一是糯米。孙媪带着妇人们忙碌整日,全都制成了米糕,切成核桃大的小块晒干,装进铺了细布的藤筐。

    饴糖数量不多,直接被赵嘉省略。米糕本身味道就不错,物以稀为贵,一样能卖出价钱。

    动身前往胡市之前,赵嘉请工匠帮忙,做了两个能移动搬运的泥炉。成品很粗糙,基本用不了多久。工匠很不满意,赵嘉却不在乎。反正他没打算长期做米糕生意,秉持一锤子买卖的原则,从最开始,赵嘉就决定开出高价,做一次黑心商人,狠宰肥羊。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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