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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29节

    临到交税的月份,看守谷仓的官吏都是绷紧神经,防火防鼠防盗。甭管是谁,只要敢打谷仓的主意,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量谷的工具由长安统一发放,由少吏专门看管,基本不会出现“大斗”“小斗”的情况。

    “踢斗”更是想都别想。万一遇上“材质过硬”的量具,脚趾头踹断算轻的,被人举发,百分百会丢掉差事,所行之事宣于乡里,全家上下都会抬不起头来。

    一场清雪过后,赵嘉和虎伯清点出要送往官寺的税粮,用麻袋装好,一袋袋送上大车。

    为省去麻烦,众人商定,选在同一日往官寺交粮。

    往年里,组织交税的该是啬夫。无奈之前匈奴南下,啬夫和游徼受召上城头,其后随军出战,同匈奴力战而死,新任的啬夫不能服众,说话办事也欠缺章程,乡中之人反倒更乐于听赵嘉之言。

    就如此时,大车从畜场中行出,沿途不断有马车加入。皆为附近村寨里聚之人,闻听赵嘉今日往官寺,都是赶着大车追来,想要结伴而行。

    车队不断拉长,待到沙陵县官寺,大车已经增到六十多辆,长龙状排开,马嘶人喧,景象蔚为壮观。

    赵嘉叫停车队,先一步上前,向负责收粮的长吏递出木牌。

    收取税粮是大事,县中两名长吏都应在场。无奈上一任县尉战死,县令受了重伤,县中的少吏少去九成,县丞不得不带着还能动的加班加点,一人干三四个人的活,数月下来,全都累得形销骨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好不容易有了新县尉,少吏也有了补员,魏太守又决意练兵,魏悦连番率骑兵出塞,郡内的县尉都被调往军中充任军侯,县丞没宽松几日,被迫又开始加班狂的日子。

    所谓意志都是磨练出来的。

    在县丞的带动下,沙陵县官寺上下掀起加班风潮,即便是刚能从榻上爬起来的县令也不例外。

    这样高的工作效率,自然不会被郡中大佬忽略。赵嘉送粮当日,县丞刚刚接到郡中调令,获悉县中的少吏要被调往云中城,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晕过去。

    赵嘉递上木牌时,县丞刚灌下一碗热汤,勉强顺了顺气。认出眼前少年,获悉其田亩出产,绷紧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容。

    “亩产皆过两石?”

    见县丞表情放缓,赵嘉点点头,将使用的增产方法简单说明,还将制出谷车等农具的匠人唤到近前。

    工匠是贱籍不假,但能得官寺录名奖赏、发给差事的又是截然不同。

    献出谷车时,赵嘉也曾将匠人带去太守府。虽然没能得魏尚召见,在主簿面前却是留了印象。如今再将其带到县丞跟前,有赵嘉做保,只要不出意外,几名匠人都能有个不错的前程。

    两人说话时,车上的粟被陆续卸下,倒进量具。

    官寺不收shi谷,在交粮之前,谷子全都要晾晒脱粒。称量时还要经过检查,确认无误才会送入谷仓。

    “今岁确是丰年。”谷子送入仓库,县丞头顶的y云散去不少。看到指挥众人、行事有条不紊的赵嘉,思及官寺中正缺人手,不由得心头一动。

    “赵郎君……”

    县丞正准备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待到近前,骑士猛然一拉缰绳,大声道:“赵郎君可在?太守有召!”

    在骑士之后,一名留在畜场的青壮也急急赶来,喘着气说明情况。

    原来骑士从云中城赶来,先去畜场,没有找到赵嘉,知晓其到官寺交粮,干脆一路快马加鞭飞驰而来。

    “魏使君有召?”

    “长安来人,携天子旨意,奖赵郎君所献耕田法,太守命我来寻赵郎君。”

    听完骑士所言,赵嘉心头一动,想到上次长安送来的奖赏,双目陡然放光。

    第七十三章

    赏十万钱,爵升大夫, 授田五顷。

    听完圣旨内容, 赵嘉克制再克制, 才没有让嘴角咧到耳根。深吸气,心仍跳得飞快, 耳畔嗡嗡作响,完全不受控制。

    赏钱不提,升爵格外让他感到惊喜。

    不更和大夫仅差一级, 但跨过这一级绝不容易。从升爵的那一刻开始, 赵嘉的身份就发生根本性转变, 自此脱离士的范畴,正式进入大夫行列。

    有了赏赐的田亩, 加上继承的田地和开垦的荒田, 他手中的田地已达到十顷, 足足一千亩!

    在长安贵人眼中, 这些土地或许不算什么。但是,经过亲自下地劳作, 切实体会到种田艰辛, 明白粮食的重要性, 赵嘉此刻的激动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更重要的一点, 这些土地是他自己所得, 切切实实付出过努力。相比继承自赵功曹的田亩,心中更觉得踏实。

    和上次不同,长安来的官员宣读完旨意, 没有让赵嘉离开,而是态度和蔼,主动对他表示出亲近。

    赵嘉有些措手不及,好在见过的事情多了,始终保持姿态谦逊,没有现出半点得意,更无任何骄狂,应对算是得体,让对方颇为满意,笑着同魏太守夸赞赵郎君委实不凡。

    官员显然同程不识关系不错,特地询问赵嘉率乡人抵御匈奴,为何此前没有上报战功。

    魏尚看向赵嘉,示意他自己解释。

    “不瞒贵人,胡寇南下,乡中人死伤甚多。嘉同乡人祭亡者,胡寇首级都做了祭品。”

    对于这件事,赵嘉半点也不后悔。

    如果时间倒转,他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官员面露感慨,询问整个祭祀经过。赵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括烧给亡者的祭文都复述一遍。

    时间过去一年,祭文出口,再无撕心裂肺的哀伤,仅余丝丝钝痛。

    待赵嘉复述完,室内出现短暂的寂静。

    官员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询问,只从身上取出一枚木牌,当面递于赵嘉,言他日赵嘉入长安,可持此牌过府一叙。

    得魏尚示意,赵嘉郑重接过木牌,认出木牌上是一个篆体的“许”字,联系官员之前道出的姓名,脑海中没有任何线索。直至告辞离开,在廊下遇到魏悦,听他提到柏至侯府,才隐隐有了些许印象。

    “许侍中为柏至侯同族,颇具英才,得天子器重。”

    听完魏悦讲解,赵嘉终于恍然。

    西汉时,侍中为加官,许侍中的正规官职为郎中,位在郎中令之下。然而,凡加官侍中,就能出入未央宫,侍从在景帝身侧。一般而言,仅有得天子器重和信任的官员才能获此殊荣。

    “许侍中夸赞阿多?”魏悦难得不练兵,一身蓝色深衣,未戴冠,仅以簪束发,恢复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单看外表,实在很难现象,他的凶名已同云中骑一并传入草原,无需多久就能直追魏尚。

    “确是夸了几句。”赵嘉实话实说。

    “甚好。”魏悦笑着颔首,对上赵嘉不解的目光,不打算多做解释,而是话锋一转,笑道,“今日天气不错,阿多同我一起出城s,he猎如何?”

    天气很好?

    赵嘉抬头看向y沉沉的天空,眼见就要下雪。遇到冷风刮过,禁不住打了喷嚏,其后看向魏悦,目光中尽是怀疑。

    魏三公子对温度的感知是否异于常人?

    “雪尚未下。”仿佛能猜出赵嘉在心中的腹诽,魏悦单手覆上他的背,不见多么用力,就轻轻松松推着他往前走,“城外又现狼群,有人亲眼目睹其中有一匹白狼,我s,he来给阿多做件短袄如何?”

    “三公子,嘉尚需将赏赐送回畜场。”赵嘉略感不自在。

    “天色尚早,转道亦可。”

    “畜场中尚有事……”

    “可吩咐健仆去做。”

    “事情关乎春耕。”

    “一天的时间,不耽搁。”魏悦的笑容愈发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

    “……”赵嘉顿感头疼。

    “阿多是不愿同我亲近?”魏悦停下脚步,收起笑容,哀伤地看着赵嘉。仿似赵嘉一旦点头,他就要做出西子捧心状。

    明明是个世家公子,上战场杀人不眨眼,做出这幅有些无赖的姿态,竟然半点不让人感到违和。

    赵嘉无声叹息,知道自己再没法拒绝,只能认命点头,任由魏悦推着走向前院。

    运送铜钱的大车早都备好,装钱的木箱逐一抬到车上,用粗绳捆牢固定。发现钱箱外还多出不少绢布,赵嘉疑惑地看向魏悦,圣旨中可没有这些。

    “阿翁吩咐备下的。”魏悦牵过黑马的缰绳,拍了拍坐骑粗壮的脖颈,解释道,“阿多率乡民修路,益于郡中。理当有所奖励。”

    “使君先前送过粮食。”赵嘉皱眉道。

    “朝廷发民夫修路亦要给食,阿多无需多想,收下就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嘉只能点头,请魏悦帮忙转达,他代村人谢魏太守。

    两人说话间,钱箱和绢布都已经装好。赵嘉带来的青壮和健仆登上大车,魏武率一队骑兵上马,护卫在大车左右。

    队伍离开太守府,一路行至城门前,先后遇到数名行色匆匆的商贾,有汉人也有胡人,看方向,全都是往官寺奔去。

    “两日后军市开市,许郡外的胡商入城市货。”见赵嘉面露好奇,魏悦减慢行速,开口道。

    “郡外胡商?”

    赵嘉略微一想,心中就有了计较。

    之前魏悦率兵出塞,和李当户互相配合,一边练兵一边沿着边界清地图。除了去岁降汉、并在匈奴南下时进行抵抗的三支别部,其他草原部落皆被勒令离开。赖着不走,直接会被武力驱逐。

    靠近边界之地,能过冬的草场有限,无法像在草原深处一样和汉军玩捉迷藏。何况各郡都派出斥候,在一定区域内,近乎是地毯式的搜索,根本不可能存在漏网之鱼。

    即使斥候粗心遗漏,降汉的别部也会出工出力,将这些藏起来的小部落一个个揪出来。哪怕同为羌部,牵涉到利益,行动时也不会手软。甚者,在需要动用武力时,他们会比汉军下手更狠,除了不到车轮高的孩童,部落上下都会被屠灭。

    这样一次次的过篦子,以云中为起点,定襄、雁门乃至代郡边界再不见胡人踪影。除了得到通行令的乌桓商人,其他部落胆敢靠近,百分百就是个“死”字。

    请匈奴出兵?

    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

    遇到不讲理的本部,到头来气没出,自己的部落又会被抢一遍。若是运气不好,惹得本部大爷气不顺,没被汉军绞杀却被匈奴人屠灭,理都没处说去。

    如此一来,不遇匈奴大举南下,边陲各郡至少能安稳数月。

    随着边郡关紧大门,胡商想要获得过境的许可也越来越困难。之前降汉的别部以及曾随赵嘉出塞的乌桓商人,就成了草原胡商市货的重要途径。

    “城内有令,军市三日开,城外设胡市,五日开。”

    之前匈奴南下,设在边界的胡市一度被毁,连市旗旗杆都被砍断。如今匈奴退去,附近的地界又被清理出来,边郡大佬彼此通气,一致同意在别部驻扎的地界打造要塞,建起市集,籍此扩大汉朝边界,大规模圈地。

    奏疏送到长安,景帝当即批准,还特地下旨予以褒奖。

    这次许侍中北上,除了发下赏赐,另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在边郡重绘地图,将能圈的地盘全都圈进来,做成既定事实。

    “自明岁起,我将常驻城外。”

    去岁同匈奴一战,魏悦以战功升爵,并由司马一跃升至部都尉,戍防新得的塞外之地。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骑兵也增至六千。如非郡内材官多被征召,同匈奴战死,边郡守军将将满员,需老兵带新,无法大量抽调ji,ng锐,云中骑的数量还将进一步扩大,增至万骑都不是虚话。

    降汉的别部仰慕魏尚凶名,眼热汉骑的兵甲粮饷,削尖脑袋想要成为正卒。可惜郡内有严格规定,迄今为止,只有一百羌骑被征入边军,并且超过半数都是辅兵。

    “是否要再建城?”听魏悦讲到驻军,赵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修路造房子。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汉家的地盘圈到哪里,房子就会造到哪里,草原上自然也不例外。

    “确有此议。”魏悦颔首,“不过冬日严寒,不适宜动土,需到雪融之后再做计较。”

    想到造城使用的材料,赵嘉脑子里闪过不少念头。

    汉初的建筑风格延续秦朝,多为夯土构造,牢固归牢固,工期长不说,所需的人力更不在少数。正因如此,城旦才和舂米一样被视为苦役。

    除了夯土之外,一些繁华的郡县也开始出现砖石建筑,在沙陵县服役的更卒之中,就有会制砖的匠人。不过这类建筑一般需要用到糯米,对于压根不种稻的边郡来说,可谓造价奇高。

    参考边郡时常遭灾,隔三差五就要闹灾荒的状况,谁敢对魏太守提起用糯米造墙,绝对会被挂起来用鞭子抽!

    联系当前情况,赵嘉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组织人手把水泥烧制出来?

    就和制冰一样,他没有动手经验,仅记得大致的材料配比。但以时下工匠的动手能力,未必不能点亮科技树。

    土法烧水泥的确会造成污染。

    然而,在地广人稀、野兽比人都多的边郡,生存才是第一要务。只有活下来,建起足够抵御强敌的城池要塞,才有余力去想其他。

    队伍出城之后,不断加快速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畜场。

    留守的青壮都被叫来,帮忙一起卸下钱箱和绢帛,送进不久前建起的仓库。

    由于今岁丰收,谷仓里装不下,虎伯组织人手在木屋后又起了一座仓库,并在仓库下挖出地窖,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铜钱是天子发下的赏赐,这些绢帛是魏使君相赠。”赵嘉指着车上的铜钱和绢帛,对虎伯道,“稍后遣人回村寨,将事情说于鹿老,看大家是愿意分绢帛,还是带去城内市换。”

    虎伯颔首领命,转身叫来赵信和公孙敖,让他们一起往村中送信。

    孙媪带着妇人清理仓库,将之前放进去的兽皮和农具取出来,尽量腾出空间,顺便在地窖内放下长梯,准备送入木箱。

    待到铜钱送进仓库,公孙敖和赵信也策马返回,带来鹿老的口讯,多数村人想把绢帛市换出去,只是有的想换粟麦,有的想换盐酱,还有的想换粗布和器具,统计起来很是麻烦。

    “绢帛暂且放在畜场,明日请村人过来,大家一同商量。将要换的东西记录下来,等到城内开市,一同去市换。”

    赵嘉做出决定,赵信和公孙敖又上马驰出畜场。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大车被送到库房后废弃的羊圈,成排停靠在一起。赵嘉腾出手来,饮下整碗热汤,才想起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猛然间一拍手,匆忙四下里寻找,终于在畜场东侧的靶场找到魏悦。

    魏三公子正手持强弓,指点卫青和阿稚几个开弓要领。见孩童们身上还背着木剑,当即唤来魏武和两名骑士,让他们演练战场杀敌的招式。

    赵嘉走到近前,魏悦正将强弓挂上马背,回头见到赵嘉,笑道:“阿多忙完了?”

    “怠慢三公子。”

    魏悦摆摆手,拉住黑马的缰绳,道:“魏同发现狼群,刚刚传回消息。阿多同我一起来,如何?”

    赵嘉点点头,打了声呼哨,没过片刻,枣红马就哒哒跑了过来。

    黑马打了声响鼻,赵嘉立刻心生警惕,想起这位撕咬李当户坐骑的样子,拽着枣红马就后退数步。

    幸运的是,黑马没有现出敌意,仅是甩甩脖颈,前蹄踏动几下,就载着魏悦跃过围栏。反倒是枣红马不服气,用头顶着赵嘉,在后者坐稳之后,撒开蹄子跑起来,路线和黑马相近,明显是要一争高下。

    冷风迎面吹来,赵嘉握紧缰绳,任由枣红马带着自己飞驰。

    魏悦侧过头,望向同自己相距不到半个马身的赵嘉,突然微微一笑,挥动缰绳,黑马在奔跑中提速,瞬间越过整个马身。赵嘉意外被激起好胜心,催动枣红马加速。

    一黑一红飞驰而过,速度快得近乎留下剪影。

    第七十四章

    风越来越冷,天空愈发y沉。

    狼嚎陡然响起, 穿透呼啸的北风, 回响在天地之间。

    二十多只黄羊在草地上狂奔, 后蹄蹬地,身体凌空跃起, 时而又会突然转向,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逃,试图甩掉身后的猎手。

    三四只小羊被护在羊群之中, 奔跑速度丝毫不慢, 反应异常敏捷, 使追在身后的野狼无从下手。

    越过一座土丘,猎物和猎手的速度都在增快。带头的黄羊猛然调头, 率领羊群前冲, 意外朝赵嘉和魏悦的方向跑了过来。

    “散开!”

    魏悦打了一声唿哨, 骑士不再策马向前, 眨眼间分成两队,向左右分散, 张开一个圆弧形的口袋。

    骑士散开的同时, 狼群正紧追不舍, 距离羊群越来越近。

    大难临头, 羊群陷入惊慌。奔跑中, 一头母羊和两只小羊脱离队伍,朝不同的方向跑去。狼群瞬间选定目标,舍弃羊群, 朝落单的三只黄羊追了过去。

    狼群成员交替追击,在母羊和小羊的距离拉开时,一匹灰狼突然间加速,亮出利齿,准备扑咬猎物。

    不等灰狼得手,破风声响起,两支利箭如闪电袭来,一支穿透灰狼的左眼,另一支位置稍偏,没有s,he中脖子,而是穿透了灰狼的肩头。

    灰狼扑倒在地,小羊趁机高高跃起,惊险地逃出生天。

    狼群发现危险,没有继续追击目标,而是调转方向,对缩小包围圈的骑士呲出利齿,发出警告。

    骑士继续合拢包围,策马交错而过,如穿花一般,不断压迫狼群的空间。

    “放箭!”

    就在野狼被彻底激怒,冲向战马时,控弦声交叠,箭矢如雨,将目标一个个钉在地上,再无法形成半点威胁。

    血腥味开始飘散,逃走的羊群突然停住,警惕地回首张望。惊险逃生的小羊也耗尽力气,躲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骑士陆续翻身下马,收获此行的战利品。

    赵嘉放下牛角弓,俯身靠在马背上,总觉得这样的打猎方式和想象中有不小差距。

    不需要埋伏,不需要追袭,不需要设置陷阱,发现目标就冲上去包围,随即开弓s,he箭,该说干脆利落还是缺少技术含量?

    转念又一想,事情能简单解决,何必自找麻烦?在双方实力存在巨大差距时,碾压才是最正确的处事方法。

    野狼被捆上马背,赵嘉直起身,想起方才开弓时,眼前闪过的虚影,握住弓身的手不自觉用力。

    时间过去将近一年,和匈奴厮杀的场景还是会不时出现在眼前。

    最严重时,赵嘉会做恶梦。

    梦中的自己身陷重围,四周都是敌人的影子,他不断的挥舞短刀,直到手臂失去知觉,身上的血将要流尽,仍然无法冲杀出去。

    每当这时,鹤老等人的身影都会出现,他们策马冲进战团,背上cha着箭矢,身上布满刀痕,脸被血染红,一个接一个跌落在地。

    赵嘉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每次醒来,他都是大汗淋漓,身上像压着石块,复杂的情绪一同涌上,有悲伤,有仇恨,有愤怒,实在无法纾解,他甚至生出过拿上弓箭和短刀,就此冲进草原的疯狂念头。

    直到最近,这种疯狂的情绪才逐渐开始消散。

    开弓s,he杀野狼的那一刻,脑海深处的记忆又开始复苏,以至于拉开弓弦,第一箭就失去准头。出现这样的结果,赵嘉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从去岁至今,他开弓的次数屈指可数。

    待野狼尽数倒地,魏悦策马走到近前,凝视赵嘉,若有所思。赵嘉没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阿多,看到前面那处土丘了吗?”

    赵嘉颔首。

    “握紧缰绳。”

    赵嘉神情愕然,不等他出声发问,魏悦突然扬鞭击在枣红马身上,骏马发出一声嘶鸣,撒蹄向前疾驰而去。

    猝不及防,冷风迎面袭来,眼前的景物骤然后移,赵嘉本能的抓紧缰绳,伏低身体,心跳不断加快,耳畔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魏悦策马追在赵嘉身后,魏武等人依吩咐留在原地。

    土丘越来越近,赵嘉不想停,双腿夹住马腹,继续策马飞奔,瞬间又驰出百米。

    魏悦没有出声,控制着黑马,不远不近的跟在赵嘉身后。

    黑马显然很不满,不断打着响鼻。奈何魏悦的力气太大,每次黑马想要加速,都会被硬生生拉住,只能跟在枣红马身后,继续憋屈的遛弯。

    又跑出一段距离,枣红马跃过一截倒伏的树桩,终于减慢速度,慢慢地停了下来。

    赵嘉坐在马背上,按住砰砰跳的心口,抬头眺望远方,骤起的情绪开始减弱,随着口鼻间呼出的热气,压在心头的重量似也轻了许多。

    黑马和枣红马并排而立,魏悦低声道:“好些了?”

    赵嘉不自信能控制住声音,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多,战场终为险地。身陷敌阵,九死一生,百战之将也不免马革裹尸。”魏悦声音低沉,转过头,望进赵嘉双眼,“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赵嘉开口,声音沙哑,语气却是格外坚定。

    没有经历过战争,永远不会知晓其中的残酷。他上辈子从没经历过战火,乍然陷入险境,面对太多死亡,自然会感到沉重。

    但他不会让自己被压垮。

    他已经发下誓言,必当饮马草原,踏碎茏城王庭,用匈奴的人头为边郡亡者祭奠!

    “嘉谢三公子。”

    明白魏悦的用意,赵嘉有许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地道出一个“谢”字。其后不自觉地挠着下巴,耳根略微发热。

    魏悦摇头失笑,突然翻身落地,单手握住枣红马的缰绳,竟然是打算为赵嘉牵马。

    “三公子?!”赵嘉吃惊不小,匆忙就要跃下马背。

    “坐好,幼时教你骑马,阿多忘记了?”魏悦按住赵嘉。

    这能是一回事吗?!

    赵嘉立场坚定,魏悦拗不过他,轻轻叹息一声,双手扣住赵嘉的腰,轻松将他从马背“摘”了下来。

    换做平时,赵嘉肯定会感到不自在。但在现下,只要魏三公子别再做出什么出人预料的举动,“摘”就“摘”吧,一切都不是问题。

    两人牵着缰绳走到一株榆树前,突然从草丛里蹿出一只野兔。身体的反应快于思考,赵嘉抄起牛角弓,一箭就s,he了过去。

    和之前不同,箭矢没有s,he偏,正中野兔后颈。

    掂掂野兔的重量,赵嘉很是满意,正朝魏悦示意,脸上突觉一点冰凉。抬头看去,灰蒙蒙的天空中正飘落雪子。

    入冬之后,云中郡的第一场大雪终于来临。

    雪成鹅毛,六出纷飞,地面很快覆上一层银白。

    一行人策马奔向畜场,马蹄踏过积雪,留下清晰的蹄印。

    虎伯和熊伯等在围栏边,见到从雪中驰出的赵嘉,立即迎上前,开口刚要说话,突然又看向赵嘉身后,表情颇为古怪。

    赵嘉心生好奇,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发现竟有一群黄羊跟着队伍之后!

    进入寒冬之后,草原缺少食物,一些野物捺不住饥饿,都会趁着夜色,想方设法溜进畜场。有的是为畜场中的牛羊,有的则是为了仓库中储存的草料。

    去岁就曾有黄羊进入羊圈,没等啃几口草料,被金雕发现,又被摇曳的火把吓到,当即惊慌地跑了出去。

    为保护牛羊,提防捕食的野兽,畜场的围栏不断增高,成年黄羊依旧能轻松跳过,本领着实不小。

    赵嘉没有亲眼所见,只听熊伯描述,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然而,无论如何觊觎草料,野兽对人类的警惕始终存在。一旦被发现,必然会远远跑走,轻易不再露面。

    这群黄羊竟然一路跟到畜场?

    赵嘉不敢相信,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

    难不成穿越者的光环终于闪亮一次?视线扫过落在屋顶的金雕,赵嘉果断压下兴奋,谨慎起见,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郎君,要不要抓起来?”季豹抓着弓箭走过来,看到黄羊群,立即摩拳擦掌。

    赵嘉摇摇头。

    畜场里不缺粮食,也不缺r_ou_类,猎下这批黄羊,也不过是冻住储存起来。还不如留着它们,如果有县中猎户少粮,也能有个进项。

    季豹觉得可惜,但赵嘉不打算动手,他也没再坚持,打开木栏之后,转身返回木屋,告知孙媪赵嘉已经回来。

    “阿多,天色不早,我需尽快回城。”魏悦没有进入畜场,而是在围栏前同赵嘉道别。

    “三公子路上小心。”

    赵嘉站在原地,目送魏悦一行消失在雪中,方才转身走进木栏。

    木栏合拢时,赵嘉回头望去,发现那一小群黄羊依旧没有走远,貌似真要在畜场附近安定下来。

    大雪下了一夜,翌日清晨,乌云散去,天空意外放晴,恢复一片湛蓝。

    走出木门,赵嘉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变得冰凉,ji,ng神却格外的清爽。

    公孙敖和赵信挥舞着木锨,将草料堆到车上。一团雪球突然飞了过来,赵信轻松躲闪,公孙敖不提防,正被雪团砸在脑门上。

    “破奴!”公孙敖抹去雪渣,对着不远处的少年挥舞拳头,“有胆子你别跑,等我送完草料,咱们角力!”

    赵破奴哈哈大笑,又团起一把雪朝着公孙敖丢过去,也不管中没中,扛起卫青转身就跑。

    “我今天要和阿青去照顾骆驼,没空和你角力!”

    卫青趴在赵破奴肩上,小脸上尽是无奈。不过,看到公孙敖跳脚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稚和阿麦拽着拖车,阿谷坐在车上,不停叫着两人快些。

    看到这幅场景,赵嘉玩兴大起,让健仆开仓库,取来木板制成简单的雪爬犁,再挑出几匹健马,空出一段雪路让孩童们玩耍。

    阿稚几个轮换着登上爬犁,随着骏马向前飞奔,兴奋地又喊又笑。等匠人制成三具爬犁,孩童们各自登上一具,笑声将少年们都吸引过来。

    看到在围栏边溜达的黑犬,赵嘉笑眯眯地对阿麦招手。孩童双眼晶亮,对赵嘉的话深信不疑,很快召集伙伴,从畜场里找来五六条大狗,一个挨着一个系到爬犁前。

    如果犬也有表情,此刻定然都是懵圈。

    明明是猎犬,兼职牧羊犬顺带看家护院,这挂上绳子、拖着木板往前跑算怎么回事?

    孩童们不管那么多,坐上爬犁,甩动粗绳,催着大狗向前奔跑。

    犬只没受过训练,没等跑起来,就差点把绳子绞在一起。虎伯看不下去,告诫赵嘉莫要带着孩子胡闹,解开犬身上的绳子,每条分了一块带r_ou_的骨头,权当是安慰。

    短暂的轻松之后,众人又开始忙碌。

    少年和孩童拉着拖车,向羊圈和牛圈运送草料。胆大的黄羊会在这时凑近,头探过围栏,咬走从车上“掉落”的草和豆饼。

    对于孩童们的举动,赵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孙媪想要开口,也被他笑着阻拦。不缺那点草料,孩子们开心就好。

    殊不知,阿稚几个正看着黄羊,大眼睛晶晶亮,自言自语道:“再喂几次,应该就够肥了。”

    入夜之后,赵嘉没有同往日一般教孩童习字,而是取来一册竹简,交给习字最快的卫青,让他给大家诵读。

    明日他要进城交易,今夜需和鹿老做最后核对,确认村人要市换的货物尽数录下,没有任何遗漏。

    夜间又起冷风,卷着冰粒打在门窗上,发出噼啪声响。

    赵嘉将木牍收好,熄灭灯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睡多久,就被虎伯唤了起来。

    天已经蒙蒙亮,赵嘉匆忙起身洗漱,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饭,将记录货物的木牍揣在身上,就准备带着队伍启程。

    “郎君早去早回。”虎伯一边检查大车上的绳子,一边道,“如果遇到大雪,可在城内歇一夜,明日再归。”

    赵嘉点头答应,跃身上马,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带着三大车的货物离开畜场,向云中城走去。

    长安

    景帝旨意下达,郅都卸任中尉府,携健仆家人北上。

    刘荣已为庶人,不可再居于城内甲第,继续留在长安自是不妥,由忠仆准备马车,携云梅出城赶赴雁门郡。

    忠仆侍奉刘荣多年,哪怕刘荣已为庶人,仍是不肯离开。

    “仆等虽无大才,总有一身力气,能护大王左右!”

    “我已非王,亦非宗室,尔等如要随我北上,称呼需改一改。”

    “敬诺!”

    知晓几人已成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刘荣没有一味强求,换上象征庶人的短褐,亲自扶云梅登上马车。

    马车穿过南城,沿途未遇一个相熟之人。哪怕是刘荣的姑母馆陶公主,也命家僮紧闭府门,纵是刘荣来道别,也推说她不在府内。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刘荣早有体会,此时并不觉得如何。只是想起长乐宫赐宴,窦太后对陈娇的喜爱溢于言表,对馆陶公主却是不冷不热,不由得叹息一声。

    “良人?”云梅不解地看过来。

    刘荣没有解释,反而道出更让云梅不解的话:“当局者迷,此言不虚。”

    健仆扬鞭,马车一路前行,和离开江陵城时不同,这一回车轴没有断裂,也无人来为刘荣送行。

    第七十五章

    赵嘉抵达云中城时,城门外已排起长龙。除了赶着大车的商队, 还有驱赶牛羊的牧民, 以及从附近县乡赶来, 准备到城内市货的边民。

    商队想要入城,必须递交官寺下发的木牌。边民则没有太多限制, 和商贾列成两队,入城的速度明显要快上许多。

    赵嘉一行跟上边民的长队,不意外在城门前遇到熟人。

    王什长脸上增了一条刀疤, 气色却很不错, 看向赵嘉身后的大车, 笑道:“赵郎君来市货?”

    “先前得魏使君赠绢,想到市中换一些粟菽和盐酱。”

    “城内新开一家酱铺, 贾人能制一手好酱。郎君早些去, 能市到上等的r_ou_酱。”王什长对赵嘉道。

    “多谢王什长。”赵嘉笑道。

    王什长摆摆手, 道:“多亏郎君手中的皮毛, 我女才得安好,无需如此客气。”

    “我车中有兽皮, 狼、狐狸和兔都有, 还有羊皮和牛皮, 什长可要看看?”

    王什长明显心动, 碍于职责在身, 不好直接在城门前市换。询问赵嘉会在城内停留多久,知晓至少会到午后,当即表示, 轮值后他就去市中,务必要给他留下几张上等的兽皮。

    “王什长放心。”

    没有多做停留,赵嘉很快同王什长告辞,带领车队前往城北军市。

    他们来得已经不晚,奈何入城的商队实在太多,且有不少都是大商,携带数车货物,半条街道都被占满,想找个好位置实在不是那么容易。

    “郎君,这里!”季豹找到靠近街中的一块空地,地面都被平整出来,还立有几根木桩,正好用来栓马。

    一支商队同样看中此地,可惜慢了一步。听季豹等人的口音,知晓其为云中边民,当即打消争抢的主意,转而在街对面卸车。

    赵嘉栓好马,一边帮忙从大车上搬下藤筐,一边打量对面的商队。见其卸下的多是粮食,对季豹吩咐两句,拍掉手上的碎雪,迈步走了过去。

    商队领队年约四旬,身高臂长,c,ao一口楚地口音。走南闯北多年,见多识广,未因赵嘉的年纪就小视他。见其有市货之意,当即令家僮搬来几只藤筐,掀开上面的盖子,解开系麻布的绳子,道;“粟菽和麦皆有,还有稻,有脱壳,亦有未脱壳。”

    领队一边说,一边从口袋中抓出一把脱壳的稻米,大概是品种的原因,也或许是加工的问题,米粒有些碎,不过色泽还算不错,让十多年没吃过米饭的赵嘉颇为意动。

    “如何市?”

    领队比出五根手指,道:“一斗稻换五斗粟,以粟易兽皮,依市价即可。”

    赵嘉琢磨片刻,对比麦的价格,朝领队比出三根手指,道:“我的皮毛都是上等,一斗稻易三斗粟,我要半车稻。”

    边郡以粟为主食,连麦都种得少,许多边民压根没见过稻。

    稻的出产地在南方,一路运到边郡,人吃马嚼,且要面对不少风险,成本必然会增加。加上物以稀为贵,价格比麦高很正常,但赵嘉也不想做冤大头。

    “三斗半,不能再少,且要先看过皮毛。”

    “好!”

    两人达成一致,赵嘉带领队回到大车边,让青壮解开麻布,铺开几张狼皮和狐皮。的确如他所言,皮子经过硝制,显得油光水滑,并且没有任何破损和伤痕,带去长安等地绝对能市出高价。

    就在兽皮铺开的同时,几名商贾齐齐驻足,先后凑上前,询问这些兽皮如何市换。

    “我有绢,还有细布!”

    “郎君可换铜钱?如不可,我有金!”

    竞争者越来越多,领队再不犹豫,挥手挡开两名叫嚷得最欢的商人,高声令家僮卸车,将稻米搬到赵嘉跟前。

    “郎君可要菽?我运来的都是上等。”抱起交易来的狐皮,领队爱不释手,卷起来裹好,准备送回车上。

    赵嘉取出木牍,确有乡人想市菽,并且数量不少。对方要换的是兽皮,自己还需作价成绢,虽说麻烦了一些,却也算不上多为难。

    “市菽,依市价。”

    领队闻言大喜,连声命家僮卸车,当场打开装菽的口袋,掏出一把菽,对赵嘉道:“郎君放心,我的菽都是极好。”

    为证明所言不假,领队还让家僮取来藤筐,让赵嘉随意选出一袋,当着众人的面,将整袋菽倒进筐中,任由赵嘉检查。

    “确实不错。”季熊抓起几把菽,对赵嘉颔首。

    确认无误,赵嘉和领队各自取出木牌,交人送去市旗悬挂处登记。对于这笔生意,双方都很满意,算是皆大欢喜。

    稻菽装到车上,赵嘉将摊位交给季熊照看,带着季豹和几名青壮,分散前往市中,寻找村寨众人所需的货物。

    路过街边的几处商铺,赵嘉突然想起王什长的话,当即慢下脚步,仔细朝门内打量,很快就找到了售酱的商铺。

    铺子里很是宽敞,地面架起高低不同的木板,板上摆有不下二十只陶罐,小的仅有巴掌大,大的足能超过二十斤。靠墙还有几只大陶缸,上面压着木盖,盖上还有洗干净的石头。

    赵嘉迈步走进铺内,贾人立刻迎上来,笑道:“郎君可要市酱?”

    “可有r_ou_酱?”

    “有!”贾人捧过一只陶罐,揭开盖子,舀出半勺酱,道,“郎君尝尝,我制的酱和旁人不同,咸外另有他味。”

    赵嘉蘸了一点送进嘴里,发现咸香之外还隐隐有丝辣味,当即双眼一亮,开口询问价钱。觉得不贵,直接买下五罐,准备带回畜场让众人都尝一尝。

    “可能长期市换?”赵嘉问道。

    “郎君需多少?”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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