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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26节

    获悉军臣单于的大帐出现在战场上,景帝当机立断,发五原、云中、定襄、雁门、西河等郡材官,俱充守边正卒;并征诸郡商贾、赘婿及役夫运粮,沿途不容耽搁,否则以重罪论处。

    御史大夫刘舍请自国库调粮,并从长安运甲胄兵器北上,景帝一概准奏。

    曹时知晓边郡战事,跳着要随军征讨。好不容易得见景帝,刚刚开口请战,不等发下誓愿,就被景帝撵出了宣室。

    垂头丧气地走出未央宫,碰巧遇上奉召前来的郅都。见到这位,曹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勉强打过招呼,不说撒腿就跑也差不了多少。

    望着少年仓皇的背影,郅都始终是一张冷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抬腿登上石阶时,脚步却意外有些沉重。

    临江王即将入京,纵然不下中尉府,对簿之事却不能略过。身为中尉,郅都责无旁贷。之前审理袁盎被刺一案,他彻底得罪梁王,为窦太后不喜。待临江王的罪名定下,他在中尉府的时日必定不多。

    如天子怜惜,或将允他戍边。

    对他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天子旨意出长安时,边郡烽火已成燎原之势。

    匈奴来势汹汹,云中、定襄和雁门郡都是狼烟四起。

    情势最危急时,定襄和雁门太守亲自率军迎敌,和匈奴杀了几个来回,拼着不计损失,总算打退匈奴大军的第一次进攻。

    边郡地广人稀,为防备城池要塞,各郡不得不收缩兵力。匈奴抓住时机,派出大量游骑入郡内劫掠。

    靠近边界的村寨和里聚陆续遭到袭击,边民殊死抵抗,实在挡不住,干脆心一横,不等匈奴人动手,先一步烧毁谷仓、杀掉牲畜,随后就咬牙冲向来犯的强盗,哪怕被刀锋砍中,满目血色,也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拉着这些强盗同归于尽。

    胡骑过处,村寨里聚尽成废墟,青壮、老者和妇人尽皆惨死。唯有少数孩童被家人藏起来,待到大火燃尽,才被边军或散落的边民救出,一路护着送往城内。

    云中郡的防御强于他郡,在雁门和定襄先后被胡骑突破要塞时,匈奴依旧被牢牢挡在防线之外。

    然而,这种兵势无法一直持续。

    长安的援军尚未抵达,匈奴的刀锋不断逼近,魏尚不得不作出选择,进一步收缩防御,将主力集结到云中城下,迎战左谷蠡王伊稚斜率领的两万骑兵。

    都尉以步兵列阵,身高八尺、腰大十围的壮士肩扛大盾,无视大地传来的震动,沉喝一声,将大盾并排立在地上,底端凿进土中,彼此之间不留半点空隙。

    盾阵列好,壮士脚下用力,用肩抵在盾后,哪怕是战马冲击,也绝不后退半步。

    持长戟的步卒立在盾后。

    半数长戟上附有毒烟筒,用于扰乱匈奴骑兵。另外有五百名有膂力的壮汉列在长戟兵两侧,待匈奴冲到一定距离之内,配合弓箭手投掷出镶嵌绳索的毒烟筒和装有火药的陶罐,尽可能灭杀冲锋的骑兵。

    魏悦率领的骑兵立在阵右,长史所部列在阵左。

    魏尚和主簿站在城头,耳闻滚雷之声,遇匈奴大军如乌云压境,当即执起手臂长的鼓锤,在城头擂响战鼓。

    下一刻,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大地,同战鼓声融为一体。

    汉军严阵以待,埋伏在阵中的刀牌手咬紧口中的软木,紧盯来犯的强敌,浑身肌r_ou_绷紧,攥着刀柄的手鼓起青筋。

    呜——

    号角声再次传来,两万胡骑呼啸而至。其中既有伊稚斜率领的本部骑兵,也有随同作战的别部和蛮部。

    在号角声和鼓声中,战马由慢及快,中途不断加速。本部骑兵为锋头,别部和蛮部扩展成两翼,如扑向猎物的凶兽,朝汉军碾压过来。

    无论阵中的兵卒还是城头的青壮,此刻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在匈奴本部率领下的别部蛮骑,和各自为战时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一刻,他们已经脱离杂兵的范畴,化身为一群由凶兽率领的恶狼,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准备撕碎面前所有的汉军。

    “稳住!”都尉发出高喝,身后的战旗被狂风撕扯,烈烈狂舞。

    “战!”

    军司马以刀背击打护臂,军侯、屯长、队率随之号令麾下军伍。汉军同时发出高喝,声势惊人。整个军阵如磐石拱卫城下,纵有惊涛袭来,依旧屹立不摇。

    “杀!”

    数名匈奴千长带头冲锋,头上戴着骨盔,手中挥舞着抢来的铁器,凶狠的面容因兴奋而变得狰狞。

    距离五百步,汉军阵后突然响起破风声,足有人头大的石块呼啸飞出,砸在冲锋的胡骑中。

    数轮石雨之后,死伤的胡骑超过百人。在冲锋的骑兵之中,却连个浪花都没有激起。有的胡骑被砸落马下,来不及发出惨呼,就死在了自己人的马蹄之下。

    进入四百步,弩弦声响,手臂粗的弩箭凌空飞出,狠狠凿进匈奴阵中。这一次死伤的胡骑更多,终于在骑兵左翼形成短暂的s_ao动。

    继投石器和强弩之后,绑住绳索的毒烟筒和陶罐被一同掷出,伴随而来的是密集的箭雨。

    战马在烟气中受惊,又被碎裂的陶片所伤,完全不听指挥,胡乱的左冲右突。匈奴阵前出现混乱,汉军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随着同袍一起开弓,将箭矢s,he出去,必然能击中目标。

    汉军正卒所佩俱为强弓,单是制作就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配合铁箭,铠甲都能s,he穿,更别提多数没有甲胄、仅穿着皮袍的胡骑。

    经过几轮箭雨,匈奴的冲势明显减弱。

    可惜这样的优势并未能持续太久,胡骑实在太多,不计损失前冲,双方的距离很快拉近到一百步、五十步……

    终于,长戟上的毒烟筒冒出火星,滚滚浓烟袭向匈奴骑兵,冲在最前的三百人尽数被毒烟笼罩,抓着喉咙跌落马下,死状异常凄惨。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南风转向,吹散了阵前的烟雾。本部骑兵冲出黑烟,狰狞咆哮,策马踏过同伴的尸体,狠狠撞向前方军阵。别部和蛮骑在本部率领下,同样无视了心中的恐惧,策马狠狠撞上阵前的大盾。

    轰!

    凶狠的撞击下,战马脖颈折断,十多名匈奴和别部骑兵被串在长戟上,如血葫芦一般。大盾后的壮士臂骨碎裂,口中喷出鲜血,有数人更倒飞出去。

    “杀!”

    匈奴的攻势不断增强,越来越多的骑兵冲到阵前,终于冲开盾兵,其后更是用命堆,杀开两排长戟兵。

    可惜等着胡骑的不是胜利,而是又一排冰冷的刀锋。

    汉军的刀牌手就地翻滚,不顾一切冲到马下,挥刀砍断马腿。

    战马悲惨嘶鸣,马上的匈奴人被甩下,很快被长戟穿透。与此同时,数名刀牌手也身体受重伤,有的干脆被战马压成r_ou_糜。

    伊稚斜立在冲锋的大军之后,看到城下的惨状,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不免脸色发青。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下决心攻入云中,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一点战果都没有就掉头返回,他势必会成为各部的笑柄。

    “进攻!”两个字从牙缝中挤出,伊稚斜身旁的护卫又一次吹响号角。

    在骑兵发起更猛烈的进攻时,伊稚斜看向身侧的万骑长,问道:“须卜部可有消息传回?”

    “大王放心,须卜勇熟悉云中地形,之前放出黑鹰,此刻应已绕过边地进入云中。”

    “好!”

    从最开始,伊稚斜就做出两手准备。

    他亲自集合大军,逼迫汉军主力集结到云中城下;须卜勇则绕路潜入云中,直攻沙陵、阳寿诸县。

    能击杀魏尚主力固然好,如果战斗陷入僵持,那就从背后动手,在云中郡内烧杀劫掠。只要此计能成,拿不下魏尚的头,也能打破云中不破的神话!

    “命羌部冲左翼,命丁零部调骆驼骑和战车冲右翼。汉军的骑兵交给本部,一个不留!”

    “遵令!”

    伊稚斜下令时,魏悦和长史挡住从侧面攻击的敌军,在外围s,he空箭壶,骤然发起冲锋,试图将匈奴的骑兵截断。

    战斗很快进入白热化。战况最激烈时,之前降汉的三支别部突然杀出,同汉军汇聚到一处,和匈奴骑兵展开厮杀。

    人吼马嘶交织在一处,兵器的断裂声接连不断。

    浓稠的血汇成溪流,在大地上交错而过。战场尽成血r_ou_磨坊,惨烈犹如人间地狱。

    与此同时,须卜勇率领的骑兵杀死一处要塞的守军,从五原郡和云中郡的交界处长驱直入,一路烧杀劫掠,很快抵达沙陵县内。

    胡骑席卷而至,最先遭遇刀锋的就是赵嘉的畜场。

    发现前方的围栏和木屋,须卜勇面露狞笑,下令所部直接发起冲锋。不料想,骑兵冲到半途,一阵奇怪的大叫声突然响起,战马踏进地洞,前腿折断,嘶鸣着向前栽倒。

    这且不算完,匈奴人很快发现,除了蔓延数里的地洞,前方还有成排的沟槽,里面更立有尖锐的木刺。有骑兵侥幸跃过地洞,却一头扎进沟槽,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当场咽气。

    旱獭的大叫声传进畜场。

    青壮和妇人早已各就各位。

    赵嘉和熊伯一起登上木梯,看到杀气腾腾的匈奴人,将掌心沁出的汗擦在腿上,在木板后拉开牛角弓,瞄准最前方一个头戴骨盔的胡骑。

    破风声起,箭矢如流星飞出,正中胡骑面门。

    须卜勇看到被s,he中落马的儿子,双眼登时变得血红,挥舞着手中的骨朵,愤怒大叫:“冲上去,屠尽,一个不留!”

    第六十五章

    须卜勇发出豪言,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大巴掌。

    绵延数里的地洞, 加上洞后成排的壕沟, 构成阻拦骑兵的天堑。面对这样的陷阱, 再优秀的战马、再ji,ng悍的骑兵,一样都得跪。

    须卜勇因丧子发狂, 他麾下的千长和百长却没糊涂。眼见情况不对,匆忙拦住须卜勇,提议绕过陷阱, 从旁侧冲进畜场。

    对骑兵来说, 几里的距离压根不算事。只要避开地洞和壕沟, 一片木造的围栏和房屋轻易可下。即使攻不下也可以放火。只要进入沙陵县,还用担心无处可劫掠?

    “大当户, 左谷蠡王有令, 不可莽撞!”眼见须卜勇不听劝, 千长不得不祭出伊稚斜。

    听到伊稚斜的名字, 须卜勇发热的脑袋才略微降温,强压下怒火, 派骑兵驰向地洞两侧, 搜寻可容战马通过的道路。

    畜场内, 通过架在屋顶的瞭望台, 青壮很快发现匈奴人的意图。

    “郎君, 匈奴人要绕道!”

    “投石器!”一箭s,he中目标,赵嘉的手心不再冒汗,狂跳的心也开始恢复频率, “放出去的骑兵交给熊伯!”

    “诺!”

    青壮应声,抄起临时制作的旗子,用力挥舞数下。

    熊伯最先动手,青壮和健妇同时开弓,控弦声重叠在一起,下一刻箭雨飞落,覆盖最先驰出的十多名胡骑。

    不等匈奴人暴怒,又是一阵破风声,畜场中的投石器开始发威,足有人脑袋大的石块凌空飞来,呼啸着越过旱獭挖掘的地洞,砸进匈奴骑兵之中。

    压根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畜场里会有投石器,胡骑全都没有防备,躲闪不及,仅是第一波石雨,就有数名骑兵被砸中落马。其中一个更是被当头砸个正着,连人带马被压在石块之下,近乎成了一滩r_ou_泥。

    “这里怎么会有投石器?!”须卜勇大吃一惊。

    赵嘉根本不给匈奴人反应的机会,下令青壮健妇轮番开弓,投石器不停。目测胡骑至少有三千多人,凭畜场里的人手,近战取胜的机会近乎为零,只能利用陷阱和远程武器迎战,拼尽全力,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郎君,匈奴人后退了!”

    瞭望台上的青壮喊道。

    赵嘉迅速登上木梯,看到匈奴人的举动,不觉得欣喜,反而生出更多担忧。

    “停下弓箭,继续放投石器!把匠人制的发s,he器放到西边,匈奴八成要从那边过来!”赵嘉大声道。

    匈奴人粗心大意,不了解畜场的实力,刚一照面就吃了大亏。

    须卜勇冷静下来,知晓不能蛮干,当即下令后撤,退出投石器和弓箭的覆盖范围,其后调转方向,沿旱獭挖掘的地洞向西运动。

    那里有一片榆树林,即使绕不过地洞,也能伐木压在洞顶,强行越过这片陷阱。

    匈奴人的企图昭然若揭,不需要赵嘉多吩咐,青壮和健妇迅速行动起来,连头发花白的匠人都系紧短褐,将麻绳捆到肩上,帮忙拖拽投石器和发s,he筒。

    畜场中有瞭望台,能观察匈奴骑兵的一举一动。匈奴人放出游骑,同样能望见青壮和妇人在拖奇怪的木制器具。即使骑兵发现不了,放出黑鹰在天空盘旋,照样能断定畜场中的人手都集中在哪里。

    确定距离不算太远,胡骑发出狞笑,当即开弓仰s,he。箭矢划过半空,带着尖锐的破风声落进畜场之中。当场有三人中箭倒地,哪怕不是致命伤,也无法继续参与战斗。

    “快把人送进木屋!”赵嘉大声叫着。

    黑鹰盘旋在哪里,胡骑的箭雨就飞到哪里。

    众人试图将黑鹰s,he落,奈何黑鹰多达三只,飞得极高,行动又是异常灵活,除了熊伯和虎伯,其他人很难s,he中目标。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鸣叫声传来,金褐色的身影冲出云层,扑进盘旋的鹰群之中。

    “阿金!是阿金!”赵破奴反手抹去脸上的尘土和汗水,指着天空大叫。

    “别叫,快来帮忙!”赵信用力拍了赵破奴的脑袋一下。

    趁黑鹰被金雕缠住,众人抓准时机,陆续将两架投石器和十多具发s,he筒搬运到畜场西侧。以防万一,赵嘉又分出部分人手,将余下的发s,he筒运往畜场东侧。

    发s,he筒以掏空的树干制成,都有青壮的上臂粗。底部有匠人设置的机关,踩下踏板,装入其中的毒烟筒和投枪会立即被发s,he出去,飞出的距离能达到人力投掷的两三倍。

    发s,he筒一字排开,青壮借助围栏立起大片木板。赵嘉早令人在此摆放三辆大车,目的就是防备匈奴人绕路袭击畜场。

    天空中,金雕被一只黑鹰锁住爪子,挣脱不开,遭到另外两只黑鹰的夹攻,情况险象环生。

    赵嘉登到瞭望台上,无视身侧飞过的骨箭,将弓弦拉满,瞄准锁住金雕的黑鹰。卫青蛾同时张弓,更是先赵嘉一步放出箭矢。

    两支利箭呼啸而至,一支穿透黑鹰的翅膀,另一支穿透了它的脖子。

    金雕发出鸣叫,甩掉死去的黑鹰,转而向另两只黑鹰进攻。之前被锁住双爪,只能被动挨打让它很是恼火,调过头来,凶狠程度更上一个台阶。

    “阿姊,我s,he左边那只!”赵嘉在上方高喊。

    “好……小心!”卫青蛾抬起头,看到两支袭来的骨箭,立刻大声提醒。

    赵嘉本能后仰,避开迎面飞来的箭矢,直起身后,看向骨箭飞来的方向,发现是一名头戴骨盔的匈奴百长,当即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箭掉头,朝对方s,he了过去。

    匈奴百长中箭落马,卫青蛾s,he中一只黑鹰,剩下的一只被金雕抓断翅膀,拼命扇动单翼,仍是控制不住的从天空坠落,很快摔到地上失去声息。

    金雕发出胜利的鸣叫,半点不在意秃了一片羽毛的背部,向匈奴人猛扑过去。中途轻松避开飞来的箭矢,拉升高度之后,甚至还用翅膀扇飞一枚,就像是在蔑视匈奴人武器装备简陋,区区一枚骨箭也想s,he中大爷!

    哪怕箭矢飞行距离有限,强弩之末,后继乏力,这样的表现也实在是脱离“正常”范畴。

    想到乍开翅膀和猛禽互殴的芦花ji,赵嘉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汉朝的物种就是如此彪悍,没处说理。

    失去黑鹰指引,又遇到栅栏和木板遮挡,匈奴骑兵的箭开始失去准头。此消彼长,借助掩护,青壮和妇人轮换开弓,哪怕使用的都是木箭,不如边军的强弓铁箭杀伤力强,照样能给胡骑造成不小的死伤。

    s,he不中人那就s,he马!

    战马吃痛发狂,照样能让这群强盗好看!

    赵嘉一次又一次开弓,回手摸到空荡荡的箭壶,才发现自己已经s,he空两壶箭,手腕酸痛,掌心和手指发麻,拇指被勒出血痕,几乎失去知觉。

    “郎君,匈奴人要过来了!”

    青壮发出大吼,赵嘉用力揉了揉手腕,又抓起一壶箭,飞快跑向畜场西侧。

    “郎君,东边也有匈奴人!”阿蛮大声叫着。

    赵嘉停住脚步,见少年身后跟着卫青和几个三头身,当即皱眉道,“不是让你们留在木屋?”

    “郎君,我们能帮忙!”卫青和三头身拽着拖车,身上背着弋弓。

    心知情况紧急,赵嘉来不及多说,将畜场西侧的防卫交给熊伯和虎伯,自己带上余下的青壮妇人,前往畜场东侧。

    “帮忙运弓箭,不许上前!”赵嘉大声道。

    卫青和三头身们大声应诺,拽着拖车在畜场里飞奔,抱起大捆的弓箭,抓起十多个毒烟筒,用绳子绑好,以最快的速度追在赵嘉身后。

    一栋木屋内,卫绢在水中打shi木帕,擦拭青壮的伤口,涂抹上伤药,其后用布条包好。就在她将血水送出屋外时,忽见卫岭的长子背着包袱,行动鬼鬼祟祟,似是想潜出畜场。

    少女没出声,当场将血水泼到青年身上,神情异常冰冷。

    青年抹去脸上的血水,看向卫绢,眼神变得凶狠。正要抽刀上前,一支箭矢突然扎到脚边,青年的动作随之一滞。

    卫川和卫岭先后赶至,两人身上都背着箭壶,腰间佩有短刀,卫川的胳膊上还绑着一条粗布,布面早被血痕洇shi。

    “阿翁……”卫岭的长子脸色发白。

    “休要叫我阿翁!”卫岭怒声道,“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阿翁,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跑?不和匈奴人拼命,转身就跑?!”卫岭狠狠啐了一口,“就算是无赖子和刑徒也做不出这样丢脸的事!”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可再是贪婪无耻、胆小惜命,遇上匈奴也不会转身逃跑!

    “拿起刀,去和匈奴人拼命,要不然我一箭s,he死你!”卫岭下了狠心,手中的弓随之张开。

    卫川嘿嘿冷笑,见卫绢俏生生立在门边,扬声道:“阿绢,等着阿翁多砍几个匈奴脑袋,到城里给你换绢布!”

    自从遭逢大变,卫川的性情就变得扭曲,见到血色,整个人都会变得疯狂。

    “我等着阿翁给我绢布。”少女笑得开心,扫一眼卫岭的长子,表情轻蔑,口中却道,“叔父,阿兄被匈奴人吓破胆子,强拉过去也未必能张弓,反而更加丢脸,不如留下同我一道照顾伤者。”

    “他再跑怎么办?”卫岭硬声道。

    “无需担忧。”少女浅笑上前,拔出发上的木钗,猛地扎进青年的大腿。在后者发出哀嚎时,素手用力扭动,将伤口撕扯得更开。

    “这样,阿兄就跑不了了。”

    “好女!”卫川咧开嘴,笑容活似一头野狼。

    听到儿子的惨叫,卫岭的神情没有半点松动,搜出他身上所有的武器,其后就跃身上马,和卫川一起朝畜场东侧驰去。

    两人离开后,公孙敖从木屋一侧走出,卫绢转头看向他,轻声道:“阿敖可还喜我?”

    “喜!”公孙敖用力点头,抓住青年,拖着送进屋内,不放心,抬脚踹断青年的一根腕骨,口中道,“等我年岁足了,就向卫叔提亲!”

    “好。”少女笑着点头,目送公孙敖离开木屋,转身看向青年,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畜场西侧,匈奴突破陷阱,突然被大片投枪覆盖,未如预期中顺利冲进围栏,反而被硬生生拦截在两百步外,无论如何冲不过来。

    畜场东侧,赵嘉和青壮不断拉弓,轮番掷出投枪,扔出毒烟筒,总算将第一波胡骑打退。然而,随着毒烟筒逐渐告罄,投枪能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有匈奴人开始冲破围栏,近乎冲到赵嘉面前。

    “郎君小心!”卫季抡起长棍狠狠扫过马背,两名青壮举起长刀,当场砍掉匈奴人的脑袋。

    “郎君,这样下去不行!”卫季大声道。

    赵嘉再次开弓,弓弦紧绷,已经裹了一层暗红的血。箭矢飞出,将带头的胡骑s,he落马下,不顾手上的伤口,赵嘉大声唤来帮忙的孩童,让他们去围栏,把骆驼全部解开。

    “投枪!”

    眼见又有胡骑冲上来,几名青壮为护住赵嘉,用身体为盾,顷刻间丧命,赵嘉不由得眼底充血,大吼道:“别管我!放箭!上马!”

    匈奴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不单是畜场东侧,连西侧的情况也变得岌岌可危。

    看着近在咫尺的畜场,须卜勇发出狞笑,挥舞着骨朵就要杀上来。

    不料想,二十多头骆驼突然从围栏中冲出,几名妇人和少年骑在骆驼背上,用力挥动缰绳,口中发出长短不一的哨音。

    带头的骆驼骤然加速,如一座小山,狠撞上对面的胡骑。

    妇人和少年都没有拿刀,而是手持长棍,在擦身而过时,将胡骑从马背扫落。由于骆驼突然冲出,战场上一片混乱,只要是从马背掉落,哪怕当场未死,下一刻也会被蹄子踩成r_ou_泥。

    胡骑的数量优势变成劣势,冲在最前方的两百人乱成一团。

    “骆驼骑?”须卜勇脸色y沉,见冲出来的只有二十头骆驼,当即命胡骑开强弓。

    “用铁箭!”

    对付骆驼骑,匈奴人自有一套战法。

    “阿多,冲上去!”卫青蛾策马赶过来,箭壶已经s,he空,短刀用布条绑在手上,“能杀一个是一个!如果被他们冲过围栏,畜场里的人都要遭殃!”

    畜场守不住,村寨也未必能守住,数千匈奴骑兵过境,整个沙陵县都将沦为废墟。

    “好!”赵嘉咬牙,飞身跃上枣红马,包括赵信和公孙敖等少年在内,都是兵器在手,准备和对面的胡骑拼命。

    就在这时,一阵喊杀声突然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鹤老率村人冲了上来。

    青壮、妇人乃至老人都是兵器在手,面对匈奴骑兵,脸上没有半丝畏惧,拼命催动坐骑,s,he空箭矢之后,拼着以命换命,狠狠撞进胡骑之中。

    你不让我活,那你也别想活!

    赵嘉救过全村人的性命,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绝不容赵嘉有半点闪失,更不容许强盗闯入家中杀入放火!

    “鹤老!”

    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田间扛着耒耜的汉子,用木棍教训懒儿的妇人,怀抱羊羔爽朗笑着的少年……一切的一切,刹那染上血红,一同被染红的,还有赵嘉的双眼。

    “杀!”

    赵嘉抽出短刀,枣红马扬蹄发出嘶鸣。

    “杀!”

    青壮和少年紧随在赵嘉身后,少女亦是娇颜紧绷,策马并入冲锋的队伍,紧随作为锋头的赵嘉,狠狠凿进胡骑之中。

    匈奴人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群羔羊,恕不知,刀锋挥落,落在喉咙上的却是森森利齿,足够将他们的骨头咬得粉碎。

    第六十六章

    战马的嘶鸣声中,赵嘉忘记了思考, 依靠本能策马前冲, 不断地挥舞短刀, 斩杀面前的敌人。

    有匈奴的刀锋划过手臂,赵嘉竟然感觉不到疼, 而是赤红着双眼,反手一刀砍断对方的手腕,手臂顺势向前一递, 将刀扎进对方的胸口。

    胡骑的数量是汉人的数倍, 哪怕众人奋力拼杀, 不惜以命换命,畜场东西两侧的防线还是接连被碾碎。

    匈奴骑兵呼啸着推倒围栏, 冲进畜场。

    赵嘉满目尽是血红, 却无论如何冲不出胡骑的包围, 只能眼睁睁看着匈奴人挥舞着骨朵和短刀, 策马冲向羊圈和木屋。

    卫绢推开木窗,看到冲进畜场的匈奴人, 脸上不见丝毫恐惧。身后传来卫岭长子的挣扎和斥骂声, 少女仅是微微侧过头, 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继而从木架上取来短刀弓箭, 交给屋内的伤者。

    “匈奴人进来了。”少女表情平静,语气淡然,哪怕马蹄声越来越近, 也没有半点慌张。

    受伤的青壮撑起身,接过弓箭短刀,试了试手中的力气,对少女道:“屋下的地道通向畜场外,把阿青几个找来,带着他们从这里出去。我们还能撑上片刻,足够你们离开。”

    听到有逃生的途径,卫岭的长子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就要站起身。结果刚有动作,腿上的伤口就开始流血,当即惨叫一声坐回地上。想到伤口的由来,看向卫绢的双眼满是恨意。

    卫绢摇摇头,对青壮道:“阿青几个能护着自己,我有其他事做。”

    “什么?”

    “郎君之前同熊伯商议,一旦畜场被破就立即点火。”卫绢站起身,一边说一边走到墙边,翻出用粗布和木杆制成的火把。粗布浸过羊脂,极易点燃。

    “这里起火就能传出警讯。城内和要塞无法派兵,至少能让远处的村寨里聚知晓,匈奴人已经杀到郡内。”

    “你会死的!”青壮沉声道。

    “我不会。”卫绢浅笑。她还等着阿敖来向阿翁求亲,等他来娶她,她绝不会死。

    少女话落,将火把cha到一边,从角落抬起一只陶罐,砸碎在屋门前。

    匈奴人距木屋越来越近,卫岭的长子设法弄断绳索,猛地推开少女,不顾腿上的伤,冲出木门大吼道:“我愿降匈奴,不要杀我!我知牛羊圈,我知道粮食藏处,我可以带路……”

    青年叫嚷到中途,突觉背后一阵灼热,转头看去,发现卫绢正满脸冷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烧,正如自己身上的短褐。

    “啊!”

    青年发出惨叫,就地翻滚,拼命想要压灭身上的火焰。

    可惜他越是翻滚,火就燃烧得越旺,橘红的火迅速蔓延成线,很快在木屋前形成一道屏障。战马受惊,胡骑拽住缰绳,硬是无法冲过来。

    卫绢手持火把走出木屋,在胡骑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将火把掷上屋顶。

    “杀了她!”带队的什长大声下令。

    胡骑纷纷张弓,青壮却快他们一步,箭矢由火墙后飞出,胡骑接连落马。

    火焰升起,向外传出警讯,却挡不住匈奴的铁蹄。

    熊熊大火中,冲过围栏的胡骑越来越多。

    卫青带着阿稚几人藏在大车后,遇有胡骑经过,立刻拉开弋弓,不s,he人,专s,he马。弋弓虽弱,箭头上却涂着毒,只要s,he中马腿,不出两息战马就会发狂,胡人被甩到地上,不摔死也会被疯马踏死。

    借大车和木屋遮掩,孩童们陆续杀死五名胡骑。然而,比起冲进畜场的匈奴人,这点数量实在是杯水车薪。

    “阿青,怎么办?”阿稚担忧道。

    西侧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虎伯熊伯都是生死不知。赵嘉被胡骑包围,同样生死难料。孩童们同长者失散,没了主心骨,心神不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慌,跟我来。”卫青抓紧弋弓,另一只手牵住同伴,“咱们熟悉这里,想办法躲藏,继续杀胡寇!”

    “不去地道吗?”一名童子小声道。

    “不去。”卫青斩钉截铁,“如果离开畜场,没遮没挡,又没有长者,咱们都活不过今日!”

    童子们本能的相信卫青,跟着他在木屋和羊圈之间穿梭。

    卫绢丢尽手中的火把,木屋内的青壮皆已战死。有胡骑策马冲过火墙,身体一侧,就要将她拽上马背。

    卫绢后退半步,手中的短刀猛然挥出。纵然没有砍断胡骑的手腕,也成功将对方逼退。

    胡骑哇哇大叫,不再想着抓人,挥舞着短刀就要将卫绢杀死。不等刀锋落下,两支木箭同时袭来,一支穿透胡骑的脖颈,另一支正中他的左眼。

    “阿绢!”

    卫川和卫岭的妇人冲到近前,前者拉住卫绢,确认她是否受伤;后者仔细搜寻地上的尸身,似乎在寻找什么。

    “阿兄死了。”卫绢对岭妇道。

    “死了?”妇人先是一愣,面孔浮现悲色,继而想起卫岭之前所言,问道,“可是同匈奴战死的?”

    “是。”卫绢垂下眼帘。

    “好。”妇人沉声道,“这样就好。”

    三人汇合到一处,很快又同两名妇人相遇,继而找到藏在大车后的卫青几人,由最熟悉畜场的妇人带路,穿过倒塌的木屋,寻机s,he杀匈奴人。

    畜场东侧,赵信挥刀斩杀一名胡骑,和公孙敖背对背,大口喘着粗气。

    赵破奴距两人不远,挥舞着一把从匈奴百长手中抢来的骨朵,身上尽是喷jian的鲜血,喉咙里发出咆哮,神情异常凶狠。

    “这样下去不行。”赵信再次挥刀,逼退胡骑的进攻,对公孙敖道,“阿敖,郎君受伤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我引开那些匈奴人的注意,你想法把郎君救出去!”

    “你要怎么做?”公孙敖问道。

    “我会匈奴话,我假意投降,说我知道粮食和绢布藏在哪里,然后想办法靠近,杀了那个戴牛骨盔的!”赵信狠狠咬牙。他知道这么做很危险,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会有生路。但在这一刻,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曾经发过誓,这条命是赵郎君的。上天为证,他必须兑现自己的誓言!

    “阿信,我和你一起去!”赵破奴砸断一个胡骑的手臂,肩膀上穿入一枚骨箭。少年眼也不眨,直接将箭尾折断,任由肩头留在身上,继续挥舞着骨朵,凶狠砸向周围的敌人。

    “好,一起,叫上阿蛮和阿方……”话说到一半,赵信突然停住,只因话中的少年都死在匈奴人手里,尸体已经被马蹄踏成r_ou_泥。

    一起结伴在草原流浪,一起被赵嘉从乌桓人手中救下,现如今只剩下他和赵破奴两个。

    赵信用力摇头,挥去脑中的杂念,握紧兵器,就要开口大叫。

    不承想,一阵号角声突然传来,交战双方都是一惊,循声望去,黑压压的长龙由南而来,绵延数里。

    “汉军,是汉军!”有胡骑惊慌叫道。

    因失血过多,赵嘉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仅凭一股意志支撑,才没有当场倒下。耳闻号角声,听到胡人的叫声,望见被风撕扯的汉旗,陡然间眼眶发热,拼着最后一股力气,用力挥出短刀。

    “杀!”

    青壮和村人爆发出战斗力,将因汉军到来而陷入慌乱的胡骑逼退数步。

    号角声苍凉悠长,汉骑策马冲锋,身后紧随上万步卒,直扑匈奴骑兵。马蹄声隆隆,刀背敲打在盾牌上,杀意直冲天际。

    胡骑一阵大乱,哪怕是本部骑兵,此刻也不免心惊胆寒,战意锐减。

    “大当户,不能再打下去了!”一名千长大声道。

    须卜勇知晓其中厉害,当即命人吹响号角,聚集起本部骑兵,准备北逃和伊稚斜的大军汇合。至于别部和蛮部是不是能跟上,全不在须卜勇的考虑之内。

    跟上就算,跟不上更好,留在身后,至少能拖延汉军追击的速度。

    听到号角声,本部骑兵立即向须卜勇聚拢,策马飞驰而去。别部和蛮部反应稍慢,加上被爆发战斗力的青壮拖住,尽数被汉军包围,顷刻淹没在箭雨和刀锋之中。

    待到最后一个蛮骑倒下,喊杀声戛然而止。

    浓烟被风吹散,赵嘉筋疲力竭地趴在马背上,抬手想要擦去脸上的尘土和汗水,不想却抹上数道血痕。

    卫青蛾走到赵嘉身边,探手拍了拍他的肩。

    赵嘉这才发现,少女的腿和胳膊都缠着布条,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红。

    “阿姊……”

    卫青蛾摇摇头,示意赵嘉不要说话。指了指援军方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明白少女的意思,赵嘉缓缓闭上双眼,等到稍微恢复力气,从马背上滑落,由公孙敖和赵信搀扶着,走到陌生的汉军将领面前。

    “嘉谢将军援手!”

    程不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颔首道:“沙陵县民力战匈奴,清点首级,战后论功,我必与魏太守一同上报长安。”

    “多谢将军!”赵嘉推开公孙敖和赵信,拱手深深弯腰。

    “不必。”程不识双手扶起赵嘉,言军情紧急,他马上就要率军出发,留五十名役夫在此清理战场。

    赵嘉再次拱手,随后直起身,目送程不识上马。

    大军如一条巨龙,咆哮着奔腾向北。旗帜烈烈,军容威严,气势如虹。

    赵嘉立在原地,蓦然间想起,他竟忘记请教这位将领的名号。

    “阿多,”卫青蛾突然出声,“只能留下首级。”

    赵嘉转过身,望进少女的双眼,用力点了点头。

    “阿姊放心,我明白怎么做。”

    经过这场厮杀,鹤老战死,赵氏村寨和卫氏村寨减丁超过五成。

    大火熄灭后,还能活动的青壮、妇人和役夫一同收敛尸体。若是遇到还活着的匈奴人,不需要多说,直接砍下一刀。再是心软,此刻面对匈奴,涌起的也只有满腔仇恨。

    虎伯和熊伯都受了重伤,熊伯更是陷入昏迷。好在畜场的地道中备有大量伤药,依照医匠所言,只要能熬过今夜,不发热,命就能保住。

    季豹吊着一条胳膊,季熊走路一瘸一拐,孙媪身上缠着布条,布面早被血染成暗红。凡是活下来的人,近乎全都带伤。

    孩童被妇人保护得很好,仅阿谷和阿稚身上有些擦伤,涂上药,半点不影响行动。此刻正由卫青带领,清点还活着的牛羊,填补食水草料。少年们包扎过伤口,帮忙清理废墟,翻找出还能用的器具,暂时堆到羊圈前,交给匠人检查修理。

    卫绢顾不得擦去脸上的尘土和血迹,在人群中找到公孙敖,确定少年仅是受了轻伤,终于松了口气。

    见少女找来,赵破奴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公孙敖,挤眉弄眼,引得后者脸色涨红。赵信发出一声轻笑,沉重的气氛总算是轻松少许。

    一处废墟清理干净,卫夏和卫秋帮孙媪准备饭食。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烟气,还有刺鼻的血腥味。众人却似毫无所觉,从木盆中抓起蒸饼,开始用力撕扯。

    “见多就好了。”一名年长的役夫抓着蒸饼,手里端着羊汤,一边吃一边对卫青等人笑道。

    这次被朝廷征召,他心中满是忐忑,万没想到未去要塞,中途被留在沙陵县。

    他早年也曾和匈奴厮杀,肩上腿上都有刀伤。如今年老,两个儿子战死,一个断腿不能下田,家中除了老妻和他,再无一个劳力。为了尚且年幼的孙女和牙牙学语的孙子,他真的不想死,也不能死。

    赵嘉靠着枣红马坐下,身上的伤都被处理过,涂药包扎起来。因为大量失血,嘴唇和脸色一样苍白。

    谢过医匠之后,赵嘉强打起ji,ng神,吃下一个蒸饼,饮下半碗热汤。哪怕伤口一阵阵疼痛,也驱散不了涌上的虚弱和疲惫。

    在确定畜场暂时妥当,被撞倒的围栏也重新立起之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赵嘉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云中城下,汉军和匈奴的尸体堆叠在一起,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浓重刺鼻。

    伊稚斜几次下令强攻,次次都被挡下。麾下骑兵损耗超过三成,却一点不见摧毁汉军的希望。相反,久攻不下,军心产生动摇,被魏悦抓住时机发起突袭,仅率两千骑兵撕开匈奴的防线,一路杀到伊稚斜面前。

    这些汉骑的强悍超过了伊稚斜的想象。

    哪怕他自认草原无敌,以麾下骑兵为傲,面对这些凶狠到一定境界、仿佛为杀戮而生的云中骑,也不免感到心惊。

    勉强打退魏悦的进攻,伊稚斜正要收拢队伍,忽见有千余骑兵狼狈驰来,为首者不是旁人,正是率军潜入云中郡的须卜勇。

    见到须卜勇的样子,伊稚斜顿时心下一沉,听他讲到在沙陵县死伤超过千人,更是脸色铁青。

    察觉到伊稚斜的怒火,须卜勇本能的生出惧意,忙不迭道出汉军到来,他才被迫撤退,希望伊稚斜能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性命。

    “援军?”

    “足有万人!”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对面的汉军阵中陡然响起一阵欢呼,紧接着,数面汉旗立起,鼓声隆隆,显然是援军已至。

    面对此情此景,伊稚斜再是愤怒不甘,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取胜,继续打下去,除了损耗麾下实力,得不到任何好处。

    盯着云中城的方向,伊稚斜握紧短刀,在须卜勇战战兢兢的目光中,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撤军!”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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