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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不遇 作者:从此心安

    第9节

    =============================================第四章不如·完=================================================

    本章剧情——原著剧情全部走完!聂怀桑登基!

    本章补充的原著脑补——金凌是怎么知道抹额含义的;思诗轩里那个出现一次就不见的黑布衣老人是谁;温宁为何前一秒骂江澄后一秒舍命护着江澄最后离开魏无羡;聂怀桑捡起帽子做什么;金光瑶为什么不用y虎符;江枫眠为什么和夫人分居却育有两子。

    本章最喜欢的剧情——金光瑶和秦愫的感情戏。

    第五章 不遇

    不遇01

    清河不净世一年来喜气洋洋。

    谁能料到,昔日有名的清河“一问三不知”,青云直上摇身变为真龙天命的至高仙督,而且上任一年不到,便新历法、承度量、统百家、兴栋梁,该赦的赦、该推的推,清算掉一批,又提拔上一群,做得有模有样,俨然一派海清河宴、紫气东来、圣人当道的太平盛世光景。总而言之,金光瑶当仙督时,政绩卓然的地方,聂怀桑不相伯仲,而金光瑶为人诟病之处,聂怀桑白玉无瑕。

    “蓝二哥哥,你怎么看?”又一番徒劳而返的劝慰探望,魏无羡从云深不知处回来,路上遇见农人在兴致勃勃地开垦荒田,这么问蓝忘机。

    “四海升平,百业兴旺。”蓝忘机心知魏无羡在转移注意力好宽他的心,却依然温柔如常地答道,“就好像胸有沟壑,筹谋已久。”

    蓝曦臣无论如何不肯说出闭关的缘由,连他这个当弟弟的都没办法撬开泽芜君的嘴。若说他全因错信金光瑶而打击消沉至此,蓝忘机是不会信的。当年温氏一炬,云深不知处化为焦土,蓝曦臣及冠刚过两年,却保下整座藏书阁,在乱世中筚路蓝缕,几乎靠一己之力重建并中兴了云深不知处,这份坚忍不拔,本应该百折不挠。

    但话说回来,别说宗主蓝曦臣一人,就论今日蓝氏全宗,也是江河日下。历史洪流中,他们也不过是,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昔时王谢庭前燕中的一只。

    天下大势,此消彼长。十二年来聂氏人才凋零、门徒低人一等的颓靡之风一扫而空,不净世门生个个翻身出头春风满面,衣袂上的玄鸟长羽纹都格外光亮。不仅是清河,整个黄河以北,从西远涉异域之地的安定卫、极东遥临冰封万里的福山卫、至北漫逐草原策宝马的哈密卫,全都挺胸抬头。自s,he日之征来,仙门钟鸣鼎盛之族不过云梦江氏、姑苏蓝氏和兰陵金氏,其中两家全在江南一带,天下仙家南盛北衰已是公认的秘密。如今蓝氏衰落,江澄护短聂氏,格局改写,重现旧时北盛南衰之势,北方众仙都对这新一任的仙督满怀期待,也十分忠心耿耿。

    于是在仙督即位盛典上,万邦来朝,聂怀桑两只眼睛都快变成圆形方孔,扯着江澄衣袖,笑得合不拢嘴道:“阿澄,以后我也同你一样阔气了。光是这百家每次对我进贡的钱帛,就够我买几千张缚仙网和传送符了啊。”

    江澄悠悠将聂怀桑鞋带绑好,这六合靴如今绣金线、鞋带上还串着夜明珠,总是容易松开。他绑好鞋带,在聂怀桑脚背上摸了一把,才负手站起来,对聂怀桑施施然道:“你能守得住这些东西再说吧。”

    聂怀桑闻言变色道:“阿澄,你已经有钱这么多年了,不会跟我抢进贡吧——”

    他还没说完话,江澄就长臂一伸,将摇着扇子连连后退的聂怀桑捞到怀中,迅速扯断他腰间挂着的九环佩,往地上一摔,再用脚碾得粉碎,口中道:“蓝曦臣送的吧?当年金光瑶当仙督他也送了一个,金光瑶一戴就是十多年。我可不想看见你身上挂着别的男人的东西几十年。”

    聂怀桑气得去掐江澄大腿:“难怪我哥总说,娶妻当娶贤!我看上你这败家夫人,清河岂不是要败在我手上了。”

    江澄此时已被聂怀桑掐大腿掐习惯了,反正每次也不痛不痒,连眼皮都不抬,又去拽聂怀桑佩刀“若愚”上挂着的玄鸟纹玉玦。聂怀桑连忙抱着江澄大腿哀求道: “江宗主明鉴,这是女人送的、女人送的!可不是男人送——”

    江澄又把那块玉玦用两根手指碾成碎屑,还极满意地吹了吹指甲。聂怀桑r_ou_疼得有如万箭穿心,盯着江澄道:“哪r,i你在床上向哥哥求饶,可别怪我小肚记仇。”

    江澄两眼放光,和小时候揉妃妃一样揉聂怀桑脑袋,带笑柔声道:“小淘气。”

    说完就把自己腰间的铃铛解下来,系在聂怀桑腰上。这一枚古朴的小银铃,铃身上雕刻着江氏的家纹九瓣莲,正是江家的标志性配饰,有定神清明之效。聂怀桑呆呆看着,仰头问江澄道:“我聂家只有大刀,你要吗?”

    说完就去解若愚。江澄又展颜一笑,摁住聂怀桑,柔声道:“你不是已经送了我小爱、茉莉和妃妃么,够好的了。”

    不远处,晓星尘突然问薛洋:“是有什么风华绝代的人物来了吗?”

    薛洋一如往常,正在一个劲儿盯着晓星尘瞧。他听见晓星尘问他,眼睛也不移开,口中懒洋洋道:“没有啊,还不就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臭——”

    晓星尘道:“阿洋。”

    薛洋忙道:“道长你等等,我帮你问问人。”

    说完扯住一边的李飞音:“喂,我问你,你们到底在低声尖叫些什么鬼啊?”

    李飞音和傅三月抱成一团,双双颤抖,两眼放光,道:“美男,真是旷世美男。”

    傅三月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薛洋对着傅三月道:“闭嘴!”又问道,“你们在说谁啊?”

    李飞音道:“江宗主啊!”

    傅三月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薛洋这回都顾不上骂傅三月了,抬高语调道:“那个晚娘脸江晚吟?公子榜他才排第五,你们要不要这么夸张?”

    大概是江澄这时又对着聂怀桑笑了一笑,李飞音猛然用力搂紧傅三月胳膊,突然觉得不对劲,又反复摸了傅三月上臂好几次,道:“还要继续减。”

    “嗯!”已经清瘦了两圈,但仍旧有麒麟臂的傅三月甜甜应完,又吟诵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薛洋赶忙望向江澄。江澄和聂怀桑从观音庙以来,一直出双入对、形影不离,这可是个奇事。需知江澄乃正宗事务狂,料理江氏各类事务是他人生一大快事,如今却已足足一月未回莲花坞,黏在不净世赶都赶不走,算起来这已是一年之中第四五回 来不净世“小住”,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聂怀桑一直没有从他。

    聂怀桑当了仙督,满身行头焕然一新,黑色的不净世玄鸟纹劲装外套了一件赤红长袍,袖口是仙督形制特有的江山海潮纹,袍上用金线绣着玄鸟图案,衣袖和衣摆都极长。他走路时衣摆拖曳于地,曳成一扇凤尾,黑红相映成辉,十分华贵逼人。

    薛洋只看了一眼就捂住眼睛,朝晓星尘怀中一歪:“道长,有时候我真庆幸你看不见。”

    晓星尘立刻将薛洋抱住,文文静静问道:“阿洋何出此言?”

    薛洋倒在晓星尘怀中,用手去玩晓星尘垂于腰际的乌黑发梢,万分嫌弃道:“这两人站在一起,大红大紫,看了伤眼。”

    聂怀桑的即位盛典,反常的不是江澄一个。

    自从莫玄羽献舍以来,但凡江澄同魏无羡打照面,没有一次不是江澄一直盯着魏无羡欲言又止,或者百般试探想让魏无羡对自己说实话,又或者干脆大费周折地跟在魏无羡屁股后面到处跑,见机出手相救过好几回。可魏无羡呢?他从来不打算告诉江澄任何真相,尽管没有人迫害他,尽管江澄是最应该知道、也是最想知道所有事情原委的当事人。

    天生英雄主义的魏无羡满腹苦衷,无视了江澄的目光,权当没有看见。

    可这一回,两人相遇清河,却是魏无羡一直盯着江澄欲言又止,或者对江澄百般试探,又或者干脆跟在江澄屁股后面到处跑。而江澄呢?他看见魏无羡就像看见一个点头之交般随意打个招呼,随后便全然无视魏无羡的拳拳目光,魏无羡抓过蓝忘机响亮地猛亲了一口,江澄也忙着与聂怀桑聊自己的,恐怕根本没注意。

    魏无羡心中一阵失落,然而心底也有点期待江澄只是和过去十多年一样强撑傲骨,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所表示,忍不住使劲儿瞅他。

    江澄终于把目光转了回来,笑容没有,还皱起了眉:“你眼睛怎么了?”

    ……魏无羡颇为不快地道:“没怎么!”

    江澄对聂怀桑道:“这个魏无羡,不单眼睛,脑袋也有病吧?”

    聂怀桑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般的眼神看江澄,似乎随口道:“魏兄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呢,总是点到即可,很轻松。”

    看着魏无羡气鼓鼓地离开,一边的金凌若有所思道:“这些对话怎么如此耳熟?”

    尚未回忆出究竟在哪里听过,便听见有人骂道:“你护着他?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蓝氏现在纵然再不济,至少个个都是雅正风姿,你一个破相的丑八怪,呆在一群英俊貌美的同门里,不会有点自知之明,觉得自惭形秽吗?”

    金凌一听这话就肝火直窜,扶着腰间岁华,大步过来,道:“我还当是谁在放屁,原来又是你。是上回伏魔殿里,还没有被我踹断命根吗?”

    这话一出,那群少年想起往事,忍不住全都笑了起来,但很快又够意思地强行忍住。只有中间那个与蓝景仪怒目相对的少年脸上通红,双眼冒火。

    金凌现在贵为宗主,虽然金光瑶身败名裂,但有江澄这位四海八荒第一护短的舅舅袒护,这舅舅又同仙督关系暧昧,他教训几个在仙督即位盛典上闹事的世家少年,还是够资格的。

    他看见蓝景仪还抱着断剑书香,腰上空荡荡的,单手遮挡脸上那道狰狞伤口,红着眼眶躲在蓝思追背后。

    蓝曦臣观音庙后一蹶不振,诸葛先生救人素来只救各大宗主当面送去请求救助的人,且要收取千金诊金,蓝景仪的脸当然是没人管了。

    金凌心中涌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冲得他几乎要丧失理智。他冷哼一声,眯眼盯着方才出言不逊的少年,刚想开口——

    “不劳金宗主管蓝念闲事。”蓝景仪突然道,“请金宗主快走吧,去宗主该去的席位。”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瞬间凝固了。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又涌向金凌心口,塞得他胸口发闷。

    金凌看着蓝景仪,慢慢道:“你当真要我走?”

    蓝思追想开口,被蓝景仪一把拉住,对金凌红着眼眶道:“请金宗主去宗主席位!”

    金凌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对蓝景仪道了一句:“好!”

    随后转身,领着金氏门人拂袖而去。

    他还是一名少年,那些跟随他的门人,每个都比他大上许多。本来走到一半,金凌极想抬袖子摔几样身边的东西,可他现在是宗主了,最近过得很不好、很辛苦、很孤独,他不想再做错更多的一件事,于是抬起的手,终慢慢放下。

    那群少年逐渐散去,蓝思追对蓝景仪道:“你为什么不告诉金宗主,方才是他们放不下伏魔殿的纠葛,先在背后议论金宗主有娘生没娘养、又克死小叔叔,你出言喝止才被围攻的?”

    尽管仙督即位盛典有这样几个角落、这么几个伤心人,但聂怀桑显赫贵气,他身边的江澄俊美逼人,加上万众归心,盛典又被江澄不顾聂怀桑反对劝阻,强行大c,ao大办,搞得极其奢靡,实在是办得相当风光体面。

    下边“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上边更是“山不厌高,海不厌深”。聂怀桑求贤若渴,大开招贤之门,今日前去六顾民间极有声望的隐士,明日又去桥头连站九通宵为怀揣旷世法器的老人捡鞋穿鞋,后天再亲自赶着马车空出左边的位子去清河城门口迎接看门五十年的大爷。这样礼贤下士的行为,天下不是只有聂怀桑做,但其他人毕竟身份高贵、家族显赫,做的时候再怎么放低身段也有一份世家子弟独有的傲慢(“你们看看含光君就知道了”某位秣陵修士如此说)。唯独聂怀桑,天生就是个全然没有架子的怂人,儿时被赤锋尊上午祭刀下午沉塘,求学时又今日替魏无羡抄书明日求江澄给小抄,论收服这些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能人异士,再没有人比他得心应手,茅庐越顾越等成雪人,看门大爷和杀猪友人聊得越目中无人他脸色越是和悦一片,搞得是贤名在外,人人称颂,四海英才纷纷如百川归海般奔腾而来,你唱壮士一去不复返,他给献上隆中策,我又将旷世兵书作为服侍穿鞋的报酬双手奉上,真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后朝的史仙,将聂怀桑执权的前三年,称为“凤凰得梧,桑柔盛世”。这是对聂怀桑礼贤下士、不拘一格重用人才、怀柔仁慈的极高赞誉。

    凤翔于九天兮,非梧不栖。

    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

    “你看看怀桑,也是个刚管事的,底下已经无人不服,你怎么还……”江澄将话打住,放缓了语气,温和问道,“舅舅问你,搜查整理金光瑶藏宝室的事,办得如何了?”

    “价值连城的金银锱铢都没有少。”金凌身着金星雪浪宗主服,眉间点砂光彩夺目依旧,神情却添了几分难言的失落无助,道,“但除了《乱魄抄》,古籍名册全不见了。除此之外,也找不到y虎符和温情的佩剑皎峣。”

    江澄头疼地将手撑住额角,若有所思。

    从前小儿歌桥头,风光全被三尊双壁什么的占去,而现如今,聂怀桑也成了孩子们争相扮演游戏的对象。有天魏无羡路过当时的街角,看曾经扮演自己的孩子依旧穿着黑衣,却拿把蒲扇成了聂怀桑,实在是为这份凉薄感到非常伤心,好在扮演蓝忘机的孩子白衣如旧,沉默如旧,脑后勺绑着的那根白带子也如旧,才稍感老怀有慰。但蓝忘机尴尬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幻想,眼睁睁看白衣小孩转过头来,那根原本绑在额头的带子已覆于眼上——原来他扮演的是明月清风晓星尘。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疮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不仅孩子如此,上行下效,千古皆然。西汉“卫子夫霸天下”,满长安的女子都画卫子夫自创的梨花妆。金光瑶当仙督时,头上盛名堆得比他帽子还高,和夫人秦愫相敬如宾,当时天下不仅是修士,就连普通百姓,尤其是兰陵一带的,男子皆戴软沙乌罗帽,女子则鬓边簪牡丹。而聂怀桑当仙督后,一夜之间,大江南北的公子少俊们,都人手一把扇子。在寒冬腊月里扇着风招摇过市蔚然成风,扇面上写着“路不平,刀出鞘”或其他铭言,俨然是当今天下最时兴的潮流。

    薛洋也赶时髦,给自己置办了这么一把折扇。这把扇子,扇面上的白纸是最上等的白纸,扇面上的题字也是筋骨俱备,写得很好。

    晓星尘道:“为什么你买一把扇子,大家都经过时,都议论纷纷,笑个不停?”

    这时聂怀桑刚好从门外经过,却又反弯着腰、仰着头倒退一步从门口探头去看。他看清楚后,笑得前俯后仰。

    薛洋道:“你瞅啥?”

    聂怀桑笑得话都说不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薛洋道:“就这点气度,亏他还是最新公子榜第六!”

    晓星尘道:“公子榜?对了,阿洋,你扇子上究竟题了何字?”

    这时江澄第七次提着俜礼匆忙路过门外。

    风雨观音庙之后,江澄便成天同聂怀桑厮混,且说不了几句话便突然冒出一句:“怀桑,我跟你说。我想起来了,我爹死前,最后主动说的一句话是‘阿澄,你要好好的’,看都没看魏无羡一眼哦。”聂怀桑就答道:“岳丈一定是更偏爱你这个儿子。平时还能忍住,给魏无羡多些怜爱,到了生离死别时,真情流露,是不会有假的。”

    江澄高兴极了,嘿嘿一笑。

    复聊了几句,突然江澄又没头没尾冒出一句:“怀桑,我跟你说一件事哦。莲花坞覆灭时,我爹都不跟魏无羡说话的,魏无羡主动喊住他,他才对魏无羡说‘阿澄你要多看顾’,一声关心魏无羡的话都没有。”聂怀桑便答道:“所以说啊!你爹平时对魏无羡再好,他也只把你当儿子看,给魏无羡的好,都是在为未来的你培养一个忠心报恩的家仆而已,正如——总之,魏无羡并不是个对江家知恩图报的,他太爱逞英雄了,可惜岳丈苦心白费。还是阿澄好,重整旗鼓、厉兵秣马,兴复莲花坞,岳丈泉下有知,一定爱死你了,亲一个!”边说边猛亲了江澄一口。

    江澄高兴极了,嘿嘿嘿一笑。

    继续聊了几句,突然江澄再次突兀冒出一句:“怀桑,你说我父母是不是其实很恩爱啊?不恩爱怎么会有我与姐姐呢?何况姐姐的名字还叫厌离,我爹亲自取的。他们总说性格不合,其实现在想来,共同点挺多的啊。你看啊,他们都爱指腹为婚吧,都爱和好友结拜吧,都是变态级别的深藏不露吧。我娘生前让紫电认主我爹,谁都没说,而我爹,死前一定要回去护我娘呢。”聂怀桑满脸微笑,看着江澄,道:“你爹与你娘当然是两情相悦的啦。如果不是真心爱上了,你娘会嫁给你爹吗?我问你,你不爱我,你会不会嫁?会吗?你看,摇头了吧。我也是,如果不爱你,才不娶你呢。”

    江澄高兴极了,嘿嘿嘿嘿一笑。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日,江澄动不动便把这些话反复说给聂怀桑,聂怀桑每次都给予肯定,江澄高兴得就像个身高八尺、一百多斤的孩子。

    他与聂怀桑每夜同床共枕,彼此动手动脚,但真要做到底,聂怀桑却万分遗憾道:“再等几天吧,你肩膀和胸口上的伤还没好。”

    入睡前,江澄每回都将聂怀桑紧紧搂于怀中。但清晨他醒来,却反而都是聂怀桑环住自己,自己则一副鹌鹑模样。好在聂怀桑赖床,江澄可以红着老脸悄悄改变姿势。

    直到有一天,江澄夜间惊醒,看见聂怀桑满面苍白,额上遍布虚汗,不断念叨着“不”“救你”,噩梦缠身,痛苦不堪。他连忙摇醒聂怀桑,聂怀桑惊醒的瞬间,惨声大叫:“兄长,等我来救你!哪怕不择手段,哪怕牺牲一切,我也一定会救你!”

    江澄将惊魂未定的聂怀桑紧紧抱在怀中,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聂怀桑由聂明玦一手养大,如兄如父。为了照顾好聂怀桑,聂明玦一生未娶,生怕自己这个脓包弟弟受一丁点委屈。

    江枫眠和虞紫鸢的魂魄此时估计已过六道轮回,再世为人。他们生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儿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福德深厚,今生应该可以投胎到很好的人家。

    可聂明玦呢?

    沦为凶尸,和杀害他的凶手一起,永远封存棺椁,用各种符篆与镇压法术深埋在地底,永世不得超生。

    聂怀桑原来没有一刻不想着让聂明玦安息往生,但这浅笑柔柔的人,却一直在兴高采烈地附和江澄、肯定江澄,为江澄欢欣鼓舞,绝口不提自己的痛苦伤心,不去扫江澄一丝一毫的兴。

    普天之下,如此给予江澄温柔宁静的人,只有江厌离和聂怀桑。

    第二天江澄就提着聘礼,亲自向聂怀桑提亲。

    薛洋拉着晓星尘,备好瓜子,等着看戏,却只见江澄灰溜溜地提着聘礼又回来了。

    之后这提亲被拒的戏码隔三差五地重演,重复到聂怀桑反而送了江澄三条小狗,依旧取名妃妃茉莉小爱,说这是自己的聘礼。江澄都收下了,不仅收了,还高兴得很,照旧对一脸诡异笑容的聂怀桑刮刮鼻头,道:“小淘气。”

    薛洋从一开始的瓜子都看掉变得麻木不仁又变得不胜其烦。此时江澄又提亲路过,也停步盯着薛洋,哈哈哈哈狂笑不止。

    薛洋道:“你瞅啥?”

    江澄反而笑得更猛,扶着门框,踉跄着要离开。薛洋忽然叫他:“江宗主。”

    江澄道:“叫我干嘛?”

    薛洋微笑道:“不干嘛,就是教教你,下次提亲被拒该怎么办。”

    江澄道:“哦,你说啊,怎么办?”

    薛洋道:“谁敢拒绝你,你就让他生米煮成熟饭,摁倒他强行洞房个十七八次,让他比你更老实,这辈子都不敢再去嫁娶他人。他若骂你是流氓,你就索性当他个流氓,尽管将他软禁在自己身边,往死里去c,ao,c,ao得他变老实了,让他也变成个离不开、也不敢离开你的道侣,你看他还敢不敢拒嫁?”

    晓星尘毛骨悚然,只装作不知道薛洋在说自己的亲身经历,道:“你别唬人!”

    薛洋哼道:“你就当是唬人吧。”

    不料江澄一听这话,笑也停了,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默然道:“但理亏而无信的……若是我非他呢?”

    薛洋道:“啥?”

    江澄已经走了。

    晓星尘颤抖着手去拿水。薛洋冷不丁甜腻地颤过来,从背后搂住晓星尘腰,撒娇道:“道长,你别怕嘛。”

    晓星尘水都不喝了,转移话题道:“什么公子榜?”

    他实在是怕。

    仙督即位一切步入正轨后,薛洋向聂怀桑请了三天假。晓星尘问他,我们就要去想法救子琛同阿箐了,你何不将手中事务尽相交接,请个长假呢?

    薛晓邪魅狂狷地一笑,一把就将晓星尘打横抱起来,走入栖鹤院,大门从他身后合上。

    足足三日。

    他没日没夜的被薛洋强行欢好了整整三天。

    也不是薛洋从头到尾的霸王硬上弓,有那么几次,反而是晓星尘双目通红,翻身将薛洋压于身下,想占有薛洋。

    但每一次的反攻总会遭来更多的惩罚。薛洋爱玩游戏,三天中晓星尘什么姿势、什么屈辱、什么游戏都玩过了,或者说被薛洋玩过了,闻所未闻,c,ao守尽失。

    到了后来,难道不是他一边哭一边苦苦求饶吗?

    难道不是他双脚自动环在薛洋腰间,不断扭动,挺腰迎合薛洋吗?

    难道不是他自己开口说的“还要”“更深些”“用力”吗?

    自己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就没有薛洋不曾占有过的地方了。

    他本来就文静,释放时薛洋逼他说好听的,可示范的那些词汇语句晓星尘打死也说不出口,只会一遍遍傻乎乎地叫“薛洋、薛洋!”

    好在薛洋似乎格外满意这种叫声,如同想将义城三年欠缺的都补回来似的,他不断让晓星尘欲仙欲死,晓星尘也不断在床上叫着薛洋姓名。

    每一声,伴随着食髓知味的快乐,已经刺青了、烙印了,刻入魂魄。要想再拿出来,恐怕就是骨r_ou_分离,玉石俱焚。

    他现在连下床走路都很勉强。而薛洋舔着虎牙,一副饿了许久,多年夙愿得偿的模样,道:“道长,你看,等你休养好的时候,我不就正好交接完所有事务了吗。”

    晓星尘想起自己被折腾得气息奄奄的情况,依旧怕得很,忙转移话题道:“什么公子榜?”

    “无聊人士给当今世家公子排的风流榜呗。”薛洋将鼻翼埋入晓星尘锁骨处,道,“江晚吟自从摘了晚娘脸后,已经是公子榜状元了。之后依次是魏无羡、金凌、乌晚风、聂怀桑、诸葛平、蓝曦臣、蓝忘机、蓝思追,还有道长你。”

    “其实两任仙督都还挺像的。都在急需辅助时寻我为客卿、都看上去笑容满面的、也都挺矮的。”薛洋笑一笑,道,“连公子榜也都是排第六。”

    晓星尘道:“我也在榜单上吗?”

    “你难道不应该在榜单上么?”薛洋立刻道,“你就是眼睛瞎了吃亏,不然你才是榜首!”

    晓星尘虽对公子榜之事全是诧异,当做山下奇闻,没有丝毫当真,但听薛洋如此说,心中还是高兴。

    他安静了一会害羞,又摸着薛洋脸道:“没有这层面具,阿洋才是第一。”

    薛洋道:“我以前也在榜单上的。你也不是初次上榜,夜猎成名后就在了,最风光时排过第三,我就在你后面两位,排第五。”

    晓星尘道:“谁cha在我们之间?”

    排第四的那时是宋岚。薛洋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挥手道:“啊那份不算数,特别短暂,跟你说更前面那份吧!”

    他道:“以前那份,从头到尾依次是蓝曦臣、蓝忘机、金子轩——金凌果然像爹——魏无羡、江澄、金光瑶、聂明玦、诸葛平、欧阳仲真,还有乌晚风他们爹乌弄风。”

    晓星尘道:“蓝氏从前排行很高啊。”

    “此一时,彼一时了。”薛洋道,“蓝氏秘技尽失。他们从前得势时,想不到怎么处理这种事情,而两年来,得到蓝氏秘技的诸子百家,却全都在苦心研究偷师和克制蓝氏。再加上蓝忘机和魏无羡几乎是半隐退江湖状态,蓝曦臣又消沉不振,蓝启仁年迈,蓝氏连前五都进不去了。而当年默默无闻的乌氏兄弟、聂怀桑,却炙手可热起来。什么正道天道,还不是恃强凌弱,真是可笑。”

    道长道:“诸葛平又是何人?”

    薛洋道:“你不知道吗?也是,世人提起他,都尊敬地称呼一声先生,所以道长才不知道,诸葛平就是南阳平龙岗胡氏的家臣诸葛先生。”

    “他,他不是双腿天生有疾么。”晓星尘叹道,“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没笼罩什么请灵仙人起死回生的神怪光环,所属的氏族又自古避世,神秘得要见上面都难。然而,无论天下人心目中的翩翩佳公子如何变化名次,他总是榜上有名。”

    这是多么出类拔萃、风采旷世的一位人物啊。

    薛洋道:“无论如何,这份最新榜单,也算是不净世和莲花坞的又一大喜事了。”

    晓星尘笑道:“这种戏言,难道还能当真吗?”

    “当真,怎么会不当真?有人就当真得很啊。”薛洋摇着扇子道,“江澄。”

    “道长,你不知道,江澄打小啊,就处处被魏无羡压一头。放风筝、s,he箭、灵力、读书,全都咬在魏无羡身后一名,连公子榜都是一个第五一个第四。”薛洋道,“这次公子榜一出来,江澄看见自己和金凌的排位,那个表情啊……啧啧,我都没法形容。聂怀桑还跟着他胡闹,宠得丧心病狂,帮他庆祝了一场,自己百忙之中亲手熬羹汤,连他们一起养的三条狗,那天都加餐庆祝了,真是一人得道,ji犬升天。”

    不净世近日青云直上,确实是喜事连连。

    紧接着又传来的喜讯是——有聂怀桑与薛洋两名懂鬼道的行家高手用尽浑身解数,阿箐的魂魄修养得当,已经开始凝聚了!

    聂怀桑现在是仙督,做事很方便。他早晨一声令下,傍晚时分,一具刚死的合适尸体就被送到不净世。

    那是幽州街头冻死的女乞。年龄、容貌都与阿箐十分相像,并且耳聪目明、口舌健全。

    但好几日过去了,明明随时可以复生的阿箐,就是死活不愿出锁灵囊。

    眼看这万分合适的尸首就要过期,晓星尘捧着锁灵囊,温柔说尽好话,那锁灵囊也扑闪着柔和的绿光回应,可偏偏不愿出来夺舍,薛洋双眼一眯。

    他劈手将锁灵囊拎起来,笑眯眯道:“小瞎子,你要再玩花样,不早点出来,我可就——”

    锁灵囊一接触到薛洋,柔和的绿光顿时变成红色,烫得惊人,连薛洋都疼得将手一甩。

    晓星尘立刻双手温柔地接住锁灵囊,看锁灵囊又恢复正常,还在掌心害怕地抖动。

    薛洋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了。

    “阿洋。”晓星尘将锁灵囊捧在心口,问薛洋道,“以前你不说,我便不问,但现在阿箐不愿复生,一定是生前还有心愿未了。”

    他道,“我问你,我让阿箐跑……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原本瑟瑟发抖的锁灵囊立刻鼓了起来,表示这正是她想听的。

    薛洋慢慢后退,缓缓坐到地上,满面愧疚,可怜兮兮道:“道长,我非说不可么。”

    晓星尘沉声道:“人命关天。”

    薛洋叹了口气,将脸埋入掌心,似乎正在天人交战。许久,他道:“道长,你附耳过来。”

    晓星尘将锁灵囊重新放入阵法,和那具女尸并排,便朝薛洋走了过去。

    他弯腰靠近薛洋,薛洋却突然抬头,一脸毫不在乎的神色,猛地将晓星尘拽到地上,翻身压下,就去撕扯他雪白的道袍。

    这可是神圣的祭坛,他们和一具死尸共处一室,而薛洋竟要在这里对晓星尘霸王硬上弓。

    无论过了多久,薛洋依然是那个不惧神佛的薛洋。

    晓星尘拼命挣扎抵抗,形容凄婉,惨然道:“阿箐在看!”

    “就是要小瞎子看!”薛洋用力握住晓星尘双手手腕,重重压到晓星尘头顶,道,“道长,你信我,如果你想小瞎子活,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说完,不顾晓星尘的摇头抗拒,强吻住男人。

    晓星尘呜咽道:“阿箐在看!阿箐在看!”

    薛洋道:“看就看,我薛洋还怕她看不成?”

    阿箐那只锁灵囊涨得通红,囊中不断发出厉鬼作祟之声,十分尖锐刺耳,但困在阵中,动不了分毫。

    薛洋将晓星尘衣襟拉开,晓星尘肩膀全裸露出来时,锁灵囊松动了。

    尽管带着愤怒的赤色,尽管出来得拖拖拉拉、不情不愿,阿箐白色的魂魄依然飘荡出来,往女尸身上附去。

    地上的两个男人身体已经十分契合,俱已情动,一个呻吟一个喘息,没人再去看她。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阿箐的夺舍。也打断了薛洋和晓星尘的纠缠。

    那是不净世客到的禀报通传——

    “白雪观,宋岚请见!”

    ps:看题图猜配字又来了~第一位正确填出题图方框里内容的读者,可自由点梗一篇~梗依然作为《不遇》番外。

    不遇02

    这是一顶做工上乘的软纱乌罗帽。

    从前看,这是一顶帽子。

    从后看,这还是一顶帽子。

    从左看,这依旧是一顶帽子。

    从右看——江澄按住聂怀桑脑袋,口气硬邦邦道:“你不用再转到我右边了,眼睛都要被你绕花了。”

    聂怀桑献宝一般双手奉上这顶帽子,踮脚、仰头,将帽檐直戳到面如锅底的江澄鼻孔下,娃娃脸上盈满期待,圆溜溜的汪汪大眼和脸颊上的一对酒窝十分可爱。他眼仁本就比常人更加黑如点墨,加上身量娇小,宽大袖口露出的十点指尖又细又美,穿着又极其华丽,真是和江澄儿时养的那条穿华服的名犬妃妃极像。

    在这样的聂怀桑面前,江澄败下阵来,道:“我承认,这是金光瑶的帽子。”

    聂怀桑立刻一根指头轻轻松松将江澄拉得弯腰,把帽子往江澄头上一戴,巧笑嫣然道:“我已将仙督帽子摘了送你,现在便来办了你。”

    说完一扇子便将室内窗帷扇得拉上,这如火纯青的灵力施为看得江澄一愣。随后江澄也不知道聂怀桑是怎么做到的,只感到自己腰带被人一扯,几个不由自主地旋转,人已倒在聂怀桑仙督殿寝室中央那张巨大而柔软的圆床上。

    聂怀桑赤红长袍的云袖滑落肘部,露出纤细的手腕,掌心托着江澄那根腰带,整个人压在江澄身上,一条腿伸直卡入江澄双腿间,另一条腿屈膝压于江澄腹部,单手撑在江澄头侧。江澄只觉得自己的道侣纯洁娇弱如处子、妖娆明艳如狐媚,情不自禁将双掌放于聂怀桑臀部,扶稳了他。聂怀桑目光灼灼看着江澄,将腰带往后一扔,紫色的九瓣莲腰带便飞舞在空中。

    他侧脸贴在江澄胸口,双手不住抚摸江澄坚实胸肌上伤愈的那处,赞美道:“好胸,好身材。”

    随后狂野地猛然将江澄头上帽子及发饰拔下丢开,兴奋异常道:“来吧!”

    江澄披头散发,一边勉强克制下体生理反应,一边咳嗽道:“怀桑啊,李白写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但世上并没有这么高的楼阁。”

    聂怀桑将捂住胸口的那只手拿开,除去了江澄外袍,掂量了一把道:“这么重,里头还夹棉。”

    江澄道:“他又写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但也并没有这么长的头发。”

    聂怀桑已脱下了江澄外裤,奇道:“才入冬,你就穿秋裤了啊。”

    “我南方人,怕冷。”江澄道,“他还写飞流直下三千尺、桃花潭水深千尺——你先等会。”

    秋裤紧绷绷的,江澄一直捣乱不配合,十分难脱,聂怀桑好不容易将裤子退到江澄腿弯,江澄又将它提上去。聂怀桑不悦道:“阿澄,有话请直说。”

    江澄迅速道:“其实吧,我说你将仙督帽子摘了送我就让那啥,也只是一种修辞手法,意思是认为此事能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并做不得数。”

    “你铺垫这么多,”聂怀桑依旧跨坐在江澄腰间,一针见血道,“就是为了赖账。”

    江澄见聂怀桑面露不悦,忙哄道:“你我之间这档子事,怎么能说是赖账呢?我灰溜溜提亲七次了,黏在不净世近数月,从一开始便说了,实在是真心愿当你的乾侣,一生护你爱你怜你……”

    他边说,边抬手缓缓将聂怀桑外袍和家服领口拉下,露出聂怀桑半边光洁的肩膀,手掌色气满满地摩挲这把香肩。

    手感极好。同时心中惊道:“怎么都入冬了,他只穿两层薄衣衫?而且还体温火热,和赤锋尊当年s,he日之征,冒风雪赤膊上阵有得一拼!这是聂氏祖传的火炉体质,还是北方人都这么抗冻?”

    聂怀桑不耐烦地打开江澄揩油的咸猪手,红酥手拉起衣领,道:“或许我一问三不知,很多事情问我,我都答得糊涂。唯独我要当你江澄乾侣这件事,从来不曾遮掩。”

    江澄道:“有吗?”

    聂怀桑道:“妃妃、小爱和茉莉,我送你时是否直言相告是聘礼。你我初次同床后醒来,我是否讲过愿为人上。我称呼你爹是否为岳丈。你送我东西,我是否说的是嫁妆丰厚怀桑惶恐。你来提亲,我屡次回绝,理由是否皆为乾坤颠倒不作数。”

    他将聘礼、人上、岳丈和嫁妆几词,咬得发音很重。

    “有、有吗?”江澄搔头道:“似乎有,但怀桑,你要讲道理,换任何人是我,都只会当你在撒娇玩笑,权作情趣想的。”

    他翻身将聂怀桑压到床上,搂住他,想去刮聂怀桑鼻头。还没碰到,聂怀桑已一把握住江澄五指,江澄挑眉道:“怀桑,好身手啊。”

    聂怀桑又将江澄压回身下,在垫着十来层上品床褥的柔软圆床中央,居高临下道:“为何你说便动真格,我说却是情趣。你身上有的东西,我聂怀桑哪样没有呢?”

    江澄一下将聂怀桑又压回身下,道:“你看看你多高,我多高,嗯?”

    这一句话,可触到了仙督大人痛处。

    ——“你再说一遍,薛洋对我提了什么要求?”聂怀桑道。

    “他让宗主在藏书阁查查,可有催长身高之法。”李飞音道,“一寸半就够。”

    聂怀桑摇摇扇子,冷笑道:“那你这么回薛洋——”

    “薛洋,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问道于盲?”

    ——“你言而无信,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聂怀桑翻身下床,用手拉开窗帷,背对江澄,依旧用那天生含笑三分的嗓音道,“还以貌取人,和云深不知处有什么区别。”

    从前金光瑶当仙督时,天下属金麟台最煊赫,紧随其后并肩的便是莲花坞同云深不知处。江澄是个一辈子好强喜和人比的家伙,与蓝曦臣暗戳戳攀比十九年,聂怀桑这话风轻云淡,其实算好了的,就掐江澄在乎的点。

    果然,江澄不再反悔,道:“我自知理亏。”

    聂怀桑立刻将窗帷又拉上,转身边脱衣服边往床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江澄掷地有声道:“可以先后论,我也是谢紫彤的人啊。好道侣一坤不侍二乾,你把那张我爹签字画押了的卖身契拿回来,恢复我的自由身,然后再说。”

    这理由十分充分。聂怀桑停在床边,与江澄直直对视。

    四目中都暗藏着较劲的火苗。

    聂怀桑先开口道:“先是要我摘仙督帽子,现下又要我去拿谢姑娘唯一还能念想之物。江晚吟,你干脆再说一个条件,凑齐事不过三的反悔额度,不然我做到了,你为了耍赖,又观音庙里那样哭哭啼啼,我情何以堪。”

    “聂柔,既然是你说事不过三,那我就凑三个条件。我江澄在此发个毒誓,若你能让我这辈子再哭一次,我立刻甘为人下,一辈子被你上。”江澄一听聂怀桑提他当众失态的事,气得脸都青了,边说边一掌拍塌床头矮柜。

    “这可是金丝楠木做的矮柜!”聂怀桑被木块崩得往后一跳,刚心疼地脱口而出,余光便扫到江澄脸上极其不屑笑自己没出息的神色,生生停住抱怨,对江澄道,“江晚吟,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仙督。”

    “仙督又如何?”江澄道,“你聂柔仙督的位子,还不是我让出来的。”

    “你让出来的?”聂怀桑忽而笑了笑,缓缓靠近江澄,柔声细语道,“我——”

    “白雪观,宋岚请见!”

    聂怀桑立刻扬声道:“去群英厅,立刻见。”

    江澄也站起来,穿衣服,对聂怀桑道:“宋岚毕竟是凶尸,等会他但凡有任何异动,你就摇摇银铃,我立刻便能感知,冲进去护你。”

    聂怀桑亲手帮着江澄穿衣,也柔声道:“他舌头失而复得,我极想知道怎么回事。若是他遇见比夷陵老祖更懂鬼道之术的世外高人,我或许能救我哥。”

    江澄搂聂怀桑入怀,道:“我陪你去救赤锋尊。s,he日之征中,他与我有同袍之情。”

    聂怀桑走前嘱咐道:“以后每晚睡前,你记得提醒我给你打盆热水洗足,这对畏寒之人助眠是极好的。”

    群英厅。旁人尽避。余聂怀桑、宋岚、晓星尘、薛洋四人而已。

    “宋道长,”晓星尘对宋岚喜道,“阿箐聚魂了,合适的舍也寻到了,都摆在祭坛阵法里。”

    宋岚贪看晓星尘,也开怀道:“我来,其一便是得知这件喜事了。”

    薛洋看着两人亲密笑谈的样子,脸上似笑非笑。

    晓星尘还欲仰头对宋岚说话,薛洋突然从后将晓星尘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整理晓星尘眼上白布,口中道:“道长,刚才我们只顾着厮混,都没注意布歪了。”

    晓星尘大窘,低声道:“阿洋……”

    宋岚看着两人这副暧昧的样子,脸上神情冷峻。

    聂怀桑道:“宋道长,有何贵干?”

    宋岚转向聂怀桑,冷冷道:“上回造访仙督,你尚让薛洋化名成美,这次倒连人皮面具都不戴了。”

    “成美本就是薛洋的字,金光瑶取的。我不敢欺瞒宋道长,那次他对你的冒犯,事后我亦狠狠责骂了。”聂怀桑道,“他故意在你面前露出诸多马脚,以宋道长的才智,再演也无必要,自然去了人皮面具。”

    宋岚道:“都说凤凰得梧怀柔盛世,不知赤锋尊知你用人如此,作何感想。”

    “家父给我和兄长起名字,他是聂刚,我是聂柔。聂家本就刚柔并济,我用人之道和兄长有所区别,也是应当。”聂怀桑道,“如今薛洋在我麾下,我有自信,世间不会再有当年金光瑶帐下那样的薛洋。”

    宋岚道:“降灾依旧,鞘上多镌一只玄鸟,复又如何。”

    聂怀桑道:“宋道长,从薛洋入不净世那日起,降灾便已被我更名了。”

    宋岚奇道:“更名?他肯听你的?”

    “更名降灾。”晓星尘忽而道,“降妖之降,除灾之灾。子琛,上次一别后,薛洋已救了七八十人。”

    宋岚万万没想到是改成这样,一时说不出话。

    “上天有好生之德,连血洗不夜城的魏无羡,都能获取原谅。”聂怀桑道,“何不信我用人,也给这自幼乞讨、无父无母的孩子,一条生路。”

    似乎挣扎良久,宋岚才道:“两年前,我带着两只锁灵囊,独自出了义城。”

    听宋岚另起话题,晓星尘案下攥紧衣摆的手,才慢慢松开。

    “鬼将军曾两次失控杀人,我也是凶尸,始终牢记教训,便一路避开人烟,往山清水秀、天地日月ji,ng华荟萃的幽静处行。”宋岚道,“可没过几天,还是在华山一条古道上,遇见了人。”

    “那是一名绿衫的少年,不会超过十二岁。我往山上行,他朝山下走。自古华山一条道,是相当险峻的山,别说孩子,就算是正值壮年的男子,能爬到此处的,恐怕十里不得挑一,何况我走的是一条多处断裂、荆棘丛生的古道呢?而这孩子独自一人,毫无行囊,身上的绿衫是一件碍手碍脚的儒服,却整洁光鲜,步履轻松,神态闲适。”

    “他看见凶尸模样的我,丝毫不觉奇怪,就这么堂而皇之与我擦肩而过。我疑心自己遇见山鬼,便用照妖镜暗中去照,虽然镜子中确确实实映出来他是个人,但却比照出妖怪原形更加恐怖——在我看清楚他镜中影像的同时,原本背对我悠哉下山的他,突然转身,大大方方展开衣袖供我照,还朝我扮了个鬼脸。”

    “我只觉毛骨悚然,回头去看,他人已不见。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离一处拐弯很近,就在我受惊、转头那么短的时间里,他竟已拐弯不见了。”

    “我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孩子,愈发不敢逗留,加快脚步往山上赶去,计划到华山之巅收日月ji,ng华入锁灵囊后便立刻离开。可等我登顶时,那孩子竟早已久候。他是什么时候返回超过我的?他怎么可能赶得上我?正在惊疑不定,他却对我以儒礼作揖,道:‘晚生向宋道长讨教几招拂雪剑诀,还请赐教吧。’我虽吃惊,却正好也想会会他,好从他的招法中看出他是哪里的世家公子,便拔出拂雪剑示意准予。本以为他和金光瑶一般,有软剑藏于衣服中,谁知这少年竟徒手朝我袭来。”

    “他两指夹住拂雪,施展内力,不戴白绡手套便试图想将剑断掉。好在我反应及时,拂雪剑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招法是拂尘,可拂尘也没碰到他,只是将他挥得退后。我这时心中才想起问自己,为何如此害怕非要将他逼退,难道世间真有以指断剑的武功,而怀揣这高深内力武功的人,只是一个少年?”

    “那少年还欲欺身上前,突然有道男子的声音说:‘童儿,你一击不能中人,丢尽胡氏颜面,安能再战,速回!’这声音在空中回荡,显然是说话之人不愿暴露位置,用极高深ji,ng妙的内力,将声音传遍山巅发出的。我自诩生前武功能入天下前列,但惭愧的是并辨不出此人方位。少年闻言立刻满脸愧色,不顾我的询问,朝我作揖后便立刻下山了。”

    晓星尘道:“子琛,你那照妖镜是否被动过手脚?世上怎么会有能接你一招拂雪剑诀的少年人?”

    “以大对小,大的拿两样兵器,小的却徒手迎战,”薛洋哼道,“人家还嫌自己丢人呢。”

    宋岚继续道:“又过了几日,我行至沧海,竟见海中一块巨大的黑色碣石上,摆着矮几,而还有两人,正坐在矮几两端,下棋对弈。我生前有个棋坛圣手的虚名,实在是爱棋如命,见状便想不管此情此景如何诡谲,观棋再说,立刻御剑飞至碣石之上,观他们对弈。”

    “执黑子的是一名青衫女子,执白子的是一名青衫男子。我本想用拂雪在地上刻字表明来意,但这两人全神贯注,谁也没抬眼看我,我便打消念头。观棋过不了多久,我发现,这实在是无比ji,ng妙的高手对招,我自负打遍天下棋坛高手,却不得不承认,这不知名的一对男女,棋艺ji,ng湛恐怕不亚于我。”

    “古人有观棋烂柯之说,当时我也同那锄头烂了仍贪看对弈的樵夫一般,逐渐被他们ji,ng彩纷呈的对弈带入迷了。可突然,男子将白子落在平六三位上,我立刻在心中想糟糕下错了!这一步落在这里迟早要输,一定要下到平三六位才行。我心中焦急,在意识到之前,手已伸出将那颗子拿起来放到平三六位。这时那男子起身让座说:‘既然宋道长想下棋,便请宋道长陪拙荆下完此盘吧。’我淡出江湖已十一年,听他知我是谁,心中一惊,但想反正我死都死了,还有何畏惧?便既来之,则安之,坐上男子席位,与他夫人对弈。”

    “我的棋艺虽然不如宋道长,但也知道,这盘棋宋道长你会输。”聂怀桑道,“他们分明有备而来,投其所好引你入局,是只许胜不许败的。”

    宋岚点头道:“没错。这盘棋我本以为能赢,谁知越下越艰难,最后只得推盘认输。可笑我一生对弈未尝败绩,死后却输给了一名妇人。夫人赢了棋,便笑道:‘夫君,愿赌服输,那我便动手吧。’说完立刻飞身朝海中一跃。我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碣石边向下看去,竟见夫人并非投海,而是凭轻功一路往下悠悠飞去,手指在石壁上不断写着什么东西。写完后便落至岸上,丈夫也随着飞到妻子身边,两人翩然离去。我纵身而下,看清那碣石上被妻子用单指刻着一句诗,是‘平位一子错失龙,岗倾势塌下棋胡’。”

    “这是一首藏头藏尾诗,每句首尾连起来是——平龙岗胡。”聂怀桑立刻道,“世间无人能以手指刻入碣石,就算能,也断不可能这般轻轻松松吟诗作赋,一定是事先用化尸水涂抹那处石壁,使得碣石软化,再演得逼真,好像是靠内力刻字那样。”

    宋岚道:“仙督,当年赤锋尊对我说你天资平庸,上回见你,也一问三不知的。可今日的你,怎么如此聪慧超群?”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当个一问三不知也未尝不好。”聂怀桑道,“宋道长,请继续。”

    宋岚道:“我不及仙督聪敏,觉得这句诗大概意思说得通,是平位那一颗子落错,导致满盘皆输,可平仄不对,且最后那个胡字是错字,应写成糊涂那个糊。想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指的是平龙岗胡氏,又想起前几日华山上遇见的绿衣少年,惊叹胡氏修为出神入化,连孩童、女子都如此不同凡响,立刻前往南阳平龙岗,想求胡氏救救星尘。”

    晓星尘动容道:“宋道长……”

    宋岚对晓星尘微笑道:“星尘,你不是也救过我吗?”

    薛洋眼看宋岚这回有备而来,和请灵祭时风度尽失的模样截然不同,勾起一抹唇畔冷笑。

    宋岚道:“我去拜访平龙岗,诸葛先生从他研究医理的尸体中,取最新鲜的一具之舌,为我接好。又告诉我道,今年请灵仙人会落在清河,让我去清河走一趟,星尘或许能救回来。”

    聂怀桑望向薛洋。

    所谓请灵仙人,以及童谣,都是他在得知宋岚快入清河境内后,为得到装有晓星尘残魂的锁灵囊,而安排薛洋故意放出风声的。诸葛先生神机妙算,足不出南阳,怎么就能看出聂怀桑日后的计谋呢?

    可薛洋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晓星尘的手,根本顾不上聂怀桑。

    宋岚情绪激动之下,双手握住晓星尘放在案上的手,对他道:“去年我说会找薛洋索命,但不是现在,便是要先去平龙岗谢过诸葛先生指点迷津、救你之恩。一去便是一年多,除你已复生我需好生筹备重建白雪观诸事外,便只因诸葛先生将我扣住,想问我抱山之事。按理说,诸葛先生对我有恩,我本该知无不言,可我之所以能下抱山,全因你师尊逼我用你的性命起誓,不得将抱山上发生的一切告人,于是我与诸葛先生便在平龙岗僵持许久。最后诸葛先生道他救人素来只救宗主亲请之人,且要收取千金诊金,我是白雪观观主,白雪观又不依附任何家族,我勉强算是宗主亲自来求诊,但这千金的诊金,他是一定要的。你现在是聂氏客卿,于是诸葛先生派我来找仙督取钱,临行前又告诉我,养了这么久,阿箐恐怕要聚魂了。”

    他那是怕你不肯来,便告知你阿箐聚魂了,让你一定会来不净世。聂怀桑心想,他也根本不是要诊金,不过是一定要让我能听见他的本事,借着送钱去求他救兄长!

    但即使明知是计谋,聂怀桑一把扇子握了又握,想,我一定要去。

    只要有一丝生机救兄长脱离苦海,他想,我无论做任何事情、牺牲任何人,都在所不惜。

    “星尘!”晓星尘试图轻轻将手抽回的动作,使宋岚更紧地抓住那微凉的手。一定是有什么人鼓励并指点过宋岚了,宋岚这次说话相当明白清晰,“你可知当年,你在金麟台与金光瑶僵持不下,受困一月,是我去求的赤锋尊帮你!”

    晓星尘闻言极其惊讶,抬头怔怔道:“你从来不愿求人……”

    “当年白雪观被屠,我出口伤你,并非全是迁怒,”宋岚一鼓作气道,“我是在心中恨你,恨你为何不一剑捅死薛洋,非要押他去金麟台受审,最终放虎归山,才导致今日的局面啊!”

    晓星尘周身大震,失声道:“子琛!”

    他极度震惊和愧疚,面上白布慢慢渗出血来。

    宋岚急迫道:“风荷举我说的醉话,真正的意思是——”

    “够了!”薛洋将怀中的引魂宝鉴往桌上一丢,降灾出鞘逼开面沉如水的宋岚,扯过晓星尘,咬破手指迅速画好阵法,将血飞快地抹于镜面、自己和宋岚眉心,口中道,“道长欠你一条命,我代他还给你。”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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