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帝的羔羊 作者:清水浅浅
第4节
“没事没事,爹爹你别急,大哥信中说了,只是一点风寒而已,只是三年未归有些想念。”
“想念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沉着脸斥声,庞籍的眼中还是掩不住担忧,五个孩子之中就元英最让他担心了,因为每次元英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强忍着不说。“近日朝中也无大事,待明日早朝我就向皇上请奏去中州边界那边看看。”也正好缓和一下和赵德芳之间那愈发诡异的气氛。
“这样也好,只是皇上会同意吗?”反正今日大宋和辽国并无战事,爹爹去应该很安全。
“为何不同意?”他完全可以请旨视察军情嘛,虽然这完全可以说是徇私,但他劳心劳力了那么些年,去看回儿子总不过分吧?
庞书燕一愣,呆呆的看着庞籍片刻后蓦然笑起:“是啊,皇上会同意的。”无论如何,皇上拒绝不了爹爹。
正如庞书燕所料,赵祯对于庞籍的请求是无法拒绝的,是以隔日皇上就下旨封庞籍为都畿道同平章事,代天巡视。也因此,所有人都知道,庞籍离宰相一位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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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边疆之处,无论是在何地都会显出几分肃杀的荒凉。尽管这里没有漫天的黄沙连天,也不是枯草丛生枯骨满地,但经年来辽国的蠢蠢欲动让这块地变得危险起来,这里的百姓也逐渐的搬走了许多,现如今就只剩下一些年纪不大对家乡有了感情而不愿离去的乡亲和士兵驻扎,随时防着辽国进军。
“老爷。”约莫三十的小厮皱着眉看了一圈四周,见惯了京都的繁华,这个小城让他觉得过分的凄凉而空旷,“少爷可真厉害,要是换做小的,孤身一人来此处闯荡肯定几天就受不了了,可少爷一呆就呆了三年,还屡立战功成了大帅。”
“元英一直都很好,只是有些苛求自己。”带了些随从来到了边界的庞籍已经弃车从步,他想慢慢的看看他的儿子这三年来呆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
“诶,老爷你也别太担心了,小的想大少爷二少爷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其实他一直都很佩服自家老爷,明明人家说慈母多败儿,可是老爷对少爷小姐们那般慈爱养出来的孩子却个个都那么好,对老爷这位爹是又敬又爱又贴心,就是太贴心了懂事了,反而让老爷更担忧心疼。
“我就是觉得元英和阿煜对自己太严厉。一个从军拼命沙场,一个更好,弄的一身骂名,现如今哪个提起阿煜不是皱眉瞪眼的?”
“小的们知道二少爷是好人啊,还有那些二少爷帮过的人,我们都知道的。”
轻叹一声,庞籍也知道这些事情他在这里瞎操心也没用。只是啊,他还是担心,元英还好,只要能在战场活下来他就放心了。可是阿煜,若想被黑暗信任那就必须深入虎穴,可有些事情太过于深入,到最后就很难摘除干净,别帮了着天下却徒惹一身腥啊。
“老爷,您看前面有一家客栈,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在这歇下明日再去找大少爷吧。”
“好。庞山,你去安排吧。”
“诶,小的这就去。”
客栈很小也很旧,店里也就掌柜夫妇二人,没有厨师没有伙计,但很干净,看得出掌柜的每天都会仔细打扫。
“客官,里面请。”笑的可亲的掌柜手邀着请人进店,直到人坐下了才继续开口,“客官要来点什么吗?不过店小,只有些粗鄙茶食,还望客官海涵。”
“无事,掌柜的随意来点就行。”尽管这些年他的嘴被养叼了,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不分场合的人,出门在外的有的住有得吃就不错了。
“诶,客官稍等,很快就好。老婆子,给客官们上些茶。”
“马上来。”
话音刚落,那个妇人就拎着茶壶过来了,没有茶杯,就是每人一大碗,茶水也不过是清水,喝着无味,不过没人多说一句,只是安静的把清水喝下润润喉。
“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妇人边添茶边好奇的看着一群人开口发问。
“是啊,开封来的。”这话自然是庞籍说的,毕竟主仆有别,主子没有示意底下的人哪里会开口?
“开封?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客官怎么会从那里跑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这里除了新加入的士兵外可是好久没见外乡人了。”
“怎么,这里的人过的不好?”
“诶,这里就挨着那辽国,哪里好的起来?这段日子好点,像以前啊天天打仗,打的我们苦不堪言啊。”
“这段日子?”
“是啊是啊,听说是一位很厉害的将军把辽国人打的哭爹喊娘的滚回去了,这段日子辽国人都不敢过来。那位将军可算是我们的恩人了,总算让我们过上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啊。”说起自己感恩的对象,妇人双眼都亮了起来,蜡黄的脸色也变得精神奕奕,看得出来那份感激有多重。
“是吗?”笑着说了没什么意义的反问,庞籍的目光落在了门外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大军驻扎的地方。
“您可不知道啊,那位将军据说还有个当大官的爹,这可就更难得了。有个当大官的爹不仅不仗势欺人还为国效力英勇战场,而且啊,那位大将军可是靠着自己的当上将军的,没有依靠祖荫从小兵做起,真真是个顶厉害的。”说着,妇人还竖起了大拇指,那满脸的自豪就好像是她儿子当上了将军似得,看的周围众人与有荣焉:那可是他们家大少爷啊。至于庞籍,则是有几分哭笑不得。
元英被百姓们如此夸赞,他这个当爹的当然也感到骄傲了,只是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别人说起阿煜时候的场景,和说起元英那是一个天一各地啊,这样明显的对比还真是让他心中百味纷杂。其实,他真的从未想过要自家孩子多厉害,不需要他们当什么将军间谍的,只想他们一生安乐而已。
在妇人的絮絮叨叨之中,很快的掌柜的就烧好了饭炒了几个小菜端了上来。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一些家常菜,甚至连那些个好看的花样都没,仅仅只是炒熟了盛在盘中,吃着也没啥特别的味道,就是能入口而已。
等吃完了饭,店家就带着他们到了后院的客房,只有五间,这也是这家客栈所有的房间了,自然的,是无法每人一间的。
“老爷,您就别操心了,小的们挤挤就行。走了一路,老爷还是尽早歇息吧,小的们去烧些热水给老爷洗洗。”他们这么些人,若都交给店家去准备洗澡水的话那指不定等天明还没办法全洗到澡呢,还是自己动手来的快些。
庞籍也没推辞,点了点头就推开了其中一间房走了进去。果然啊,自己被养的娇气了,才走了那么点路就觉得腿酸了,看来以后还是少坐些轿子马车的,多走走练练脚力,要不然等年纪再大些可就没力气站久了,上朝可是要连续站个好几个小时呢。
人多,做事起来就快,才片刻功夫,庞山他们就端着水桶把庞籍房内的浴桶给灌上了热水。挥退了人试了试水温,庞籍就除衣下了水。靠在木桶上,任由热水漫过脖颈,庞籍舒服的叹息一声满脸满足之色,这很好的舒缓了因为走路而带来的疲惫。
突的,一阵凉意让庞籍皱眉,思忖须臾,庞籍从浴桶之中走出,也没管身上的水随意披了件里衣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只是还不等他走上两步,身体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带着几丝沙土的味道,却依旧让他熟悉到叹息。
“元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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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爹。”低低的一声,来人正是得到了消息而来的庞统。他用力的抱紧了怀中的男人,三年前,他还无法这般拥抱,三年后,他已然可以把这人完全的纳入怀抱。“爹。”
任由庞统把自己抱的发疼,庞籍感受着自家孩子的体温细细怀念,“三年了,元英长大了。”三年前的少年似乎还近在眼前,略带稚嫩的容颜对着他笑着,现在却已经是个男人,甚至都已经比他高些了。
“三年五个月零二天。”这是他离开爹的时间,并非愿意,只是必须,他要让自己成长。
轻笑出声,庞籍放松了身体靠在自家孩子的身上,并未觉得这样似乎有些角色颠倒,“你连零头都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他甚至连时辰都记得,因为从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想念。只是他不敢回去,他怕,一旦回去他就再也不愿意离开爹爹的身旁,这对于他想要做的是致命的,他必须成长到羽翼丰满,毕竟他的敌人可是那两人。“许久未见,爹爹可会对我生分?”
“胡说什么呢!”低斥一声,庞籍眼中却含着无奈的柔和,“你永远都是爹爹的元英,怎会生分?”
这一次,庞统沉默了些许时候才应,简短的听不出其中任何的不妥:“不生分就好。”顿了顿,庞统垂眸看着怀中的男人,那被水湿透的白色衣衫紧紧贴着那人的肌肤,松散的衣襟可以窥见其中的风光,让庞统的眸光略略暗沉了下去。“爹在洗澡?我来帮爹吧。”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松手拉着庞籍来到浴桶边,执意的脱出了庞籍身上的衣衫让庞籍进入浴桶,自己则是拿起了白色毛巾细细的帮庞籍擦拭着身体,那认真的模样让觉得有些别扭的庞籍最终咽下了到口的阻止。
“爹摸上去还是这样光光滑滑的。”本隔着毛巾的手指就这样突兀的落在了那光·裸的背部,沿着那线条轻轻勾画,让庞籍觉得有些痒痒的连忙伸手阻止,按住了那四处乱摸的手。
“说什么呢?爹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光光滑滑?”说着,连庞籍自己都唏嘘不已了。想当初他还奢想过回去,可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一呆就是八年,从陌生到熟悉最后习惯,从一个还未涉世的大学生到现如今的庞大人,他真的已经老了,都是女儿都嫁人的人了。
伸手环抱住男人的脖颈,就跟小时候那样毫无间隙,庞统把脸埋入了男人的肩窝,声音也因此有些闷闷的听不清晰:“爹一点也不老。”
因为庞统的动作,使得庞统说话时那吐息就直接烧在了肌肤之上,这让庞籍觉得别扭。毕竟从未有人如此贴近过自己,这样的举止总让他觉得太过于亲昵,不过因为是自家儿子,所以尽管别扭但还是放任了。
“怎么不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爹怎么可能还不老?”算算他也三十五了,估计很快就要成爷爷辈的人了,怎能不老?
“爹不老!”固执的坚持自己的观点,庞统那搂着庞籍脖颈的手臂愈发用力了,只是依旧注意着没有伤着庞籍。
看着和小时候一样执拗的人,庞籍失笑安抚:“好好,爹不老,一点都不老。”拍了拍自己脖颈上的手,“快放开爹,再不洗这水可就凉了。”
“嗯。”依言放手,此时的庞统并非那个英勇沙场无所畏惧的将军,他只是庞统,这人的元英。“爹,我想和你一起睡。”
“嗯?”闻言,庞籍先是愣了愣,随后再次笑了起来:他的元英啊,不管如何还是那个依恋着他的孩子,这就足够了。“不回军营不会有事?”
“那爹就随我回营。”三年多的空白他想系数填补,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这段空白之中他有多难熬。
“明日吧,今日太晚。”这么晚去营帐兴师动众的,等真正睡到觉大概就要起了,尽管不必上朝,但生物钟已经固定住了,这也是身为朝臣的杯具啊,想赖床都不能赖。
“嗯,今晚就在这里睡。”总之他不会离开爹。
“好,我去叫庞山再烧些水来让你洗洗。”虽然营帐离这里并算不上远,但毕竟是战场,身上总染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不必了,这个就行。”
“这个?”看着庞统指着的浴桶,庞籍有些迟疑,“可这是爹爹洗过的,脏了。”
“不脏。”说话间,庞统已经利落的脱下了身上的衣袍快速踏入浴桶,“爹用过的,无论什么都不会脏!”
“呃……”好吧,反正他再说也没用了,人都已经下水了他总不能把人给捞起来吧?纵使真捞,他很怀疑自己捞的动么?看看自家儿子那毫无赘肉结实修长的身体,再瞧瞧自己一看就是白斩鸡,绝对强烈的对比啊。“算了,随你高兴吧。出门在外也没带什么新衣,这件爹穿过几次,元英将就一下。”
“不将就。”随便打理了一下自己,庞统就起身把自己擦干,毫不在意的直面庞籍,半点都不觉得自己这在自家爹面前裸·着身体有什么可羞耻的,“只要是爹的,我都很喜欢。”
庞统不在意可庞籍在意啊,虽然他说过自己老了,可是他至今都没谈过恋爱更没和女人滚过床单,骨子里还是很纯情保守的,哪里会大剌剌的去看别人的裸·体?尽管这个裸·体是他儿子的,可是还是很别扭啊,他又不是帮着自家孩子小时候洗过澡的那种爹爹。
撇过了视线帮着庞统把衣服披上,庞籍这才能够坦然自若,拉着自家孩子来到床边,虽然那床不大而且看上去就硬梆梆的,不过两人谁也没有嫌弃,毕竟都不是什么不分场合的人。而且今日注重的是父子相聚谈心而非床铺的柔软与否,只是,庞籍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会是睡在里侧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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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说是谈心,想象之中也是秉烛夜谈,但烛光是未曾熄灭,庞籍却是很快就睡着了。毕竟他只是个文官,长途跋涉的身体已然疲惫。再加上见到儿子之后三年多的想念一夕得到慰藉,骤然放松之下自然容易入睡了。
只是庞统却并未睡着,他只是侧着身,尽量的缩小自己在床上占据的空间可以使得那个熟睡之人舒服一些,自己则是目光专注的凝视着那张熟悉的睡颜,几近贪婪。
这床硬梆梆的硌人,说实话,除了一开始才当士兵的时候环境艰苦和其他人一起睡的床之外后来的生活环境并不算很差,起码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这么硬的床了,正如这人一直叮嘱的那般:好好善待自己。
但庞统却觉得,这是他躺的最舒服的一张床了,因为身旁有着这个人的存在。三年多的军旅生涯他见过太多太多的思念,有思念孩子的有思念妻子的,自然也有思念爹娘的,只是不同。是的,他发现其他人对爹娘的思念和自己的不同,自己要更……炙热而含着独占欲·望。
这是不该的,他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身为大哥,他本就不该对爹有独占欲,只是他却发现,在赵德芳和皇上靠近爹的时候,他心底控制不住想要把人驱逐的冲动,那两个人看着爹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
只是……目光逐渐从迷离变得清晰,庞统望着那人的容颜勾唇而笑:这人该是无知无觉的吧?总是这样,这人只知道一个劲的关心他们关心百姓关心天下,却永远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别人的重要性,不可或缺。
爹啊……
缓缓俯身靠近,两人的呼吸逐渐纠缠在了一起,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却最终在那道缝隙消失的最后一刻被堪堪止住,无声的叹息幽幽,庞统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沉寂了下去,一双眼暗沉沉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爹啊。
你一直都说我是个好孩子,可当你知道我并非那般美好时可会伤心?
重新拉开了距离,庞统的眼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庞籍半分,手微抬,指尖隔着空气缓缓描绘着那人的轮廓,每一寸都是分毫不差,就如同已经在纸上勾勒了无数遍一般的熟练。
他的爹本该有一个美满的家,尽管娘和小娘她们都去了,但以爹的相貌才识想要续弦并不困难,甚至在爹还未登上高位时就有很多媒婆来府上说亲,只是都被爹拒绝了,那个时候爹曾开玩笑的对着他们说怕后娘会欺负他们。
后来,他们都逐渐长大,连飞燕都懂事的劝说爹娶个妻子来照料生活,那时候他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一开始他也赞同飞燕的话的,毕竟奴仆们没有女人心细,有个妻子照顾爹比较好。可是等长大了他却开始抗拒这个猜想,他竟然开始害怕,怕爹会被其他人抢走。
从何时起,这人对自己而言的意义已经重要到如此地步?那几年的朝夕相处、爹前后巨大的变化、为他而折损的骄傲……这些都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这人,甚至……去拥抱。
闭上了眼,手指却依旧一丝不差的把那张容颜勾勒完整,庞统压下了心底翻腾而起的心思让自己安静下来,他曾质问过赵德芳:凭什么对爹生出如此龌蹉的心思之后还敢这般理所当然的靠近?那个时候赵德芳没有回答,而现在,他发现他渐渐明白了这个答案。
“爹……”
低低的呢喃近乎含在舌尖,并未将熟睡之人吵醒。庞统伸手勾起了那人的一丝黑发与自己的发丝纠缠,重新笑起的眼泛滥出浓浓的满足。——只要一直都能这样靠近就够了,哪怕他会一生都背负着甩不掉的罪孽。
庞籍自然是不会知晓自家儿子一整夜激烈的心理活动的,他甚至对赵德芳的心思都未曾太过于明白,只是本能的拒绝,然后在赵德芳愈发焦躁的蠢蠢欲动之时远远走开。——他不能给赵德芳机会去打破现有的平衡。
“元英。”睁眼就对上了那双带笑的眼,庞籍并未奇怪,他以为只是自家儿子习惯了军营生涯故而早醒罢了,就如同自己,哪怕现在不需要上朝也已经习惯在上朝的时辰就醒来。“早。”
“爹,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睡多了反而难受。”他习惯下午小憩一会儿补眠。
庞统也不勉强,率先下床接过了旁边衣架上的衣袍为坐起来的庞籍穿戴,“爹,随我去大营吧,我们好好聊聊。”
享受着自己儿子的服侍,庞籍闻言点了点头,“嗯,这次本就借着代天巡视的理由而来,军营自然也是需要巡视的地方。”换句话说,做做样子还是必须的,哪怕只是去走个过场也是好的。
“爹,这里兵荒马乱的,你就带着庞林几人来此,也太鲁莽了。”待帮着庞籍穿戴整齐,庞统就去取了梳子过来帮着庞籍束发。觉得有些奇怪的庞籍本想阻止,只是在看见自家孩子脸上的跃跃欲试之后最终笑着任由庞统作为了。
“怕什么?爹来这里也只有几人知道,不会出什么事的。”刘太后一直都有人严密监视着,其他人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知晓他的具体行踪。“更何况排场大了指不定反而暴露了。”
知道自家爹有时候其实挺固执的,庞统也不打算继续劝说下去,只是,“爹,我派些人跟在你身边吧。”虽然爹的身边一直都有他的人,尽管爹不知道也没见过。
“不用,你的人你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用着,爹这边你别担心,现在打仗拼生死的可是你。”
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庞统满意的看着自己为爹束好的发,“爹不是说过吗?没有硝烟的战场往往才是最杀人于无形的,爹其实比我更危险。而且我这边还有人,爹就不必担心了。”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庞籍转身握住了还在他头上作乱的手,抬头看向自己儿子问的很认真:“元英,你是不是早就派人在暗处保护我了?”这孩子的话分明不是询问而是在说着早就发生的事实啊。
对于这个问题,庞统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但这个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肯定了,对此,庞籍也唯有无奈一笑了。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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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没事,爹,我身边还有七十二云骑,人手够用了。”人人都知道他身边有七十二云骑,个个英勇善战以一当百,但谁都不知道其实并非七十二云骑而是八十一,共分九队每队九人,而他指派在爹身边的正是那无人知晓的第九对,也是隐形的一支小队。无人知晓,才是最安全的。
“随你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去多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他们的爹,没办法护着他们一生。尽管不舍,但孩子总要长大,而幸运的是,他的孩子在他还未开口就主动的选择了成长。“只要你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就好,爹可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嗯,爹放心,我不会做让爹伤心的事情。”他怎敢先死?在知道爹身边有虎狼窥视的情况下他怎敢轻易死去?沙场之上意外多,生生死死几番他都挺了过来,不论多危险他都坚持了下来,而让他做到如此地步的唯一原因正是这人。
“对了,过些日子惜燕大婚,若是没有战事便回来吧,妹妹大婚兄长却未到场,这种事情怎么也说不过去。”这样,就只差飞燕和元英的终身大事让他愁了,至于阿煜……庞籍想到自家小儿子身边那群莺莺燕燕的数量就头疼,他已经开始严重怀疑阿煜会要求去当卧底并不是为了天下大义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而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搜罗美女。
越想越觉得头疼,你说吧,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也不太在意,门当户对也随他们去,三教九流只要自家孩子中意就好。可是为什么两个儿子会如此南辕北辙?一个是美人不断往自家后院塞,一个身边别说美女了,连雌性生物都看不见一只,若是这兄弟俩在这方面能够稍稍中和一下那该多好。
不过,纵使自己心里这么想庞籍嘴上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可不会忘记当初庞统离家出走之前自己正是谈了这事情,虽然他不确定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必然关系,但他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和自家儿子闹任何不愉快,毕竟婚姻是他们自己的,自己再怎么想也无用,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就别去干涉太多了。
“知道,书燕前些日的书信中提到过,刚好,到时候就和爹一起回吧。”三年多的时间不回并非不想不念,不过是因为怕回了就不愿再离开这人半步。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所有铺垫都已圆满,现在的他终于有了和那两人抗衡的力量。
算了算时间,庞籍点头赞同:“也行,阿煜那边也派人去传信了,至于飞燕,该是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五个又可以聚一聚。”事业要拼,但家人可不能放弃。
“嗯,一切随爹安排。”边说着,庞统已经利落的把自己打理干净,此时天边已经泛起微光。“爹,我们去用膳,待吃完我带你回营。”
“好。”
吱嘎一声,门才打开,旁边的房门也打开了。
“……大少爷?!”
一声惊呼,庞山一个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几次三番后才确定这并非自己眼花,自家大少爷的确是从老爷的房里走了出来。可分明昨晚上这房间只有老爷一人啊,大少爷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他半点声响都没听见?
不过失态也只是一时的,庞山在庞籍身边伺候了许多年了,见过的世面自然不算少,所以尽管心底冒出了一大堆的问题但很快就收拾好情绪给庞统问了个安,然后给随后出门的庞籍问了个安。
“老爷,小的去看看店家有没有起。若是没起,就小的们来准备早膳。”身为仆人,自然没有自家主子起了自己太睡大觉的,所以他们这一帮伺候老爷的一般都和老爷差不多时间起床。其实这已经是老爷的体恤了,其他府里的仆人哪个不是必须比主子睡的晚起的早的?他们家老爷可从来不会苛刻他们,甚至每次都比他们先起了,穿衣整理都是自己动手的。
“去吧。”顿了顿,庞籍在庞林还未转身之时又喊住了他,“多准备一些元英爱吃的。”
“诶,小的晓得。”笑眯眯的应下,庞山这就招呼着其他人一起朝着厨房走去。其实老爷自己都没发现吧,大少爷的口味和老爷几乎就一个模子出来的,所以只要是老爷爱吃的,大少爷保准会很有胃口。
等庞山等人都离开后,庞统才笑着望着庞籍,微妙的身高差加上此刻的微光,竟然庞籍有一种身份颠倒的错觉,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爹宠溺的凝视着的儿子。
哂笑一声,把这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甩去,庞籍觉得自己这些年是真的有些累了,竟会从自己儿子的眼中看见了溺爱的光芒。“元英啊,这三年多过的好吗?”尽管每过一段日子就会信件往来,但身为枢密使,掌管着的本就是军权这方面的,对于近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事还是有所了解的,也知道,元英把每次参与的战事都直接略过不谈了。
“爹看呢?”笑着伸展开手臂任由庞籍打量,庞统嘴角边的笑几乎就没隐没过,可见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有多好。“身为爹的儿子,怎能输给辽人?”
“爹的元英一直都是最厉害的。”他一直都很自豪他能够有这五个孩子,若说有什么让他心甘情愿成为庞籍,那么这五个孩子必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原因。
毫不犹豫的赞美让庞统笑的更加开怀,他几乎都要忍不住给这人一个拥抱:“不能给爹丢脸啊。”这世上一个人究竟能够把另一个人看的多重?他不清楚,唯一知道的不过是不能失去。
时间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明明曾经他是如此憎恶着这个人,现在却近在眼前依旧能够让他思念到心口发疼。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回忆过往的人,也一直认为回忆过往是懦夫才做的事情,只是离别的时间他却用这种自己最不齿的方式去思念这个人,但翻遍了回忆却发现,那个让他厌恶、憎恨的曾经已然模糊不清,他能够记住的唯有眼前这个,温柔、认真,有着自己原则却愿意为他而妥协的男人。
几番心思被压在了心底一丝不显,等两人吃过早膳后就由庞统带路去了军营,而从那守门的士兵脸上的惊愕可以推测昨夜庞统出营究竟有多么“悄悄”了,对此,庞山等人心里终于有了安慰:不是他们太无能,着实是大少爷本领太高强了。
本想着回了营帐父子俩好好聚聚的,尽管想问的都已经知晓了答案,但凡重视之人,纵使只是安静的相伴都让人觉得心暖到贪恋。只可惜上天好像看不过眼他们太舒坦,才在营帐坐下呢,就有急报传来。
辽国人打来了。
沉默在营帐之内流转,片刻,蓦然的畅笑响起,“就请爹好好看看儿子的成长吧。”
青年含笑而立,俊朗的面庞之上肆意的不羁晕染开来,眉梢眼角意气飞扬,那一瞬间,狂傲到如此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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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这一场战争依旧延续了庞统在战场之上的不败神话,只是依旧尸骨满地。一将成名万骨枯,没有哪一场战争会不存在死亡,没有哪一场战争会让人觉得幸福,自然,这一场也是。
只是,庞籍望着满是狼藉的战后场地无声叹息:他早过了把世界和平当作生日愿望来许的年纪,他也不会没有自知之明的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一人之力就阻止战争的爆发。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有权利纷争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是谁也无法避免和阻止的。
“爹。”在看见庞籍时,庞统惊讶上前,本想靠近,却在想起自己身上的狼狈之后停下了动作,略显担忧的望着自家爹:辽国人的战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小规模的更是在最高的时候一天有三四次,他也早已经习惯。只是,“你受惊了。”
轻笑了一声,在这种地方笑似乎太过于残忍,但庞籍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元英,你未免太小看爹了。”他的确没有经历过这种战场,但他手握兵权的那一刻起,对这种事情早就了解的足够多了。从一开始心底无法自控的怜悯和悲伤,到最后能够坦然直面,这过程并非一言两语就可以说的清的。
庞统微愣,尔后也随着一起笑了起来,起先只是低低的,最终变成了开怀畅笑,心底因战争而起的愤怒也渐渐散去:“是我愚昧了。”是啊,他的爹怎么可能被一张战争吓住?不过,饶是如此,“爹,你先回营帐吧。”
挑眉,看着那个战袍上染上了血迹的男人,庞籍眯起了眼,声音低低缓缓的很悦耳:“你想做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爹。”也没否认,庞统只是随意的甩了甩手中的血迹——那并不是自己的,“我已经厌烦了陪辽军玩游戏,是时候结束了。”难得他能够和爹爹二人相处,怎能因为那些人而破坏?
庞籍沉默了片刻开口,并未阻止庞统的打算,只是还是会担心啊,毕竟他的儿子并非出去游玩而是去打仗:“一切小心。”
“会的,爹。”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用力拥抱了一下男人,随即松开,庞统微微后退了一步,笑着目送着庞籍缓缓离开,直至再也看不见庞籍的背影才挥手召集余下的士兵。
“将士们,随我前行,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望着那个站在尸骨堆里畅笑的将帅,士兵们只觉得一股热血沸腾:只要跟着那个男人,他们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得令!”
这一场战争比前面所有战争都要来的长久,久到庞林等人都坐不住了,可该是最担心的那人却依旧不动如钟,安静的翻阅着书卷。
“老爷,您就不担心大少爷吗?”他们可是急死了,自从大少爷那次追击开始已经大半个月了,前方的战事愈发的紧张了,大少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哟,他们可是听说每次打仗大少爷都冲在最前头的。
“元英的能力我自是信得过的,无需担心。”怎能不担心?那个可是他的孩子啊,只是比起担心,他更加相信自家儿子的实力。三年的战争都可以安全活下来,这一次的自然也可以。
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在庞籍再次低首看书卷后闭上,庞林咬了咬牙,最后依旧该担心的还是担心,该来回踱步的还是来回踱步。——他们可没老爷那般修养可以神闲气定到如此地步。
就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之下又过去了十天,前线传来了最终捷报,辽国人兵败,愿和大宋议和。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兴奋到难以自禁,却就在这时,庞统回来了,被他的属下抬回来了。
在最后一战中,和敌方主帅战斗之中,庞统中了暗箭,正中左胸,性命垂危。
啪——
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良久,庞籍才猛的站起,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探不清喜怒:“带路。”
“是,大人这边请。”送口信的斥候立即带路,快步来到了安置庞统的营帐。还未进去,就看见那掀开了布帘的营帐内进进出出了许多军医助手,一盆盆血水让人触目惊心,就好似连空气之中都开始被那腥气充斥,让庞籍觉得难受的窒息。
近乡情怯,庞籍发现自己竟害怕起来,他甚至有了退却之意。是否只要不去看见真实,他就可以愚蠢的自欺欺人?只是啊,他是庞籍,他必须进去,哪怕真实太残忍他也必须去面对。
发现庞籍进来,军医们才想行礼就被庞籍阻止:“专心做你们的事情。”
“是,大人。”
也是因为这对话,才使得营帐里面其他将士发现了庞籍的到来,顿时,几个八尺汉子跪倒在地,虎目泛潮声音哽咽:“庞大人,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大帅,是我们的错啊。”
“这和你们无关,战场上的事情本就没有万无一失之说。”这并非他仁慈,这是实事求是罢了。尽管他很想因为元英的伤而迁怒任何人,但他知道这些人是元英最忠实的属下,他不该动。“你们先下去吧,让军医们好好医治。”
犹豫了一下,尽管很想留下,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留下只会增添麻烦,毕竟他们不懂医。所以他们最后只是沉默的退了出去,却固执的站在营帐之外,拒绝了其他军医为他们医治的请求,安静的等待最终的结果。
时间在难耐的寂静之中快速溜走,直到天色将暮,军医们才包扎好了最后一层绷带,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向庞籍禀告:“庞大人,大帅的伤口虽然危险不过幸好在中箭之时大帅及时避开了心口,又因为大帅身强体健功力深厚,是以捡回了一命。”
“也就是说,元英没事了?”只有庞籍自己知道,这一句话他是憋住了呼吸问出来的。
“回大人的话,大帅已无生命危险,只是需要好好静养数月才可痊愈。”
一句话,如同特赦,让庞籍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一时间浑身无力的往后酿跄,幸好庞林及时扶住,“老爷您没事吧?您别担心,军医说大少爷没事了,老爷!”
也是到了现在,在场的众人才知道这个从听见消息之后就看着依旧沉着冷静的庞大人心底究竟有多么害怕,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尽管庞大人位高权重也免不了对自己孩子的担心啊。
“好,好。”连着说了两个好字,庞籍才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低低的,渐渐的成了大笑,那笑声,竟让在场的人忍不住鼻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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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庞大人。”一直站在营帐外面把里面的事情都瞧的清楚的副帅此时走了进来,身形魁梧的汉子潮红着眼眶将一块玉佩交给了庞籍,“这是大帅昏迷之前交给属下,让属下转交给您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大帅真的会死,一个个惊慌失措,却唯有大帅本人,面色虚弱却仍旧浅浅的笑着将这块玉佩交给了他,他永远都忘不了大帅那个时候的表情。大帅几乎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还是抬起了手,手指无力的婆娑着这块玉佩,眼中的眷恋和不舍让他差点嚎啕大哭。他从没见过他的大帅如此浓烈而明显的情感,如此的深刻入骨。
接过了玉佩,庞籍低首凝视着,那玉佩之上还染着几丝干涸的血渍,手指轻轻的在那血渍上婆娑着,他知道这是元英的血,这让他觉得滚烫到灼人。
这是他送的,在元英刚满十八时,也就是元英离家从军前不久,他把这玉佩作为元英的生辰礼物送给了元英,却没想到元英会一直佩戴着珍惜着,他的孩子啊,为什么总令他那么心疼?
拿出了巾帕,仔细的把上面的血渍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直到玉佩恢复了它的澄清透彻,庞籍才来到了庞统的床榻前,俯身,把玉佩系回了庞统的脖颈之上。低低的话语因为营帐中的安静而使得众人都听的清晰。
“元英,若真的如此重视我,以后就别这般吓我了。”
帐外的将士瞬间红了眼眶,这让他们想到了自己那远在家乡的父母兄弟,朴实无华的话语之中赤·裸裸的害怕,这是一位爹爹对儿子那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关怀。
外面是如此传言这位庞大人的他们管不着,只知道此时此刻,这位庞大人和大帅之间的父子亲情值得任何人的尊敬,他们愿意相信,对大帅如此在意的庞大人不会是个恶人。
“庞大人,我们先告退了。”知道此刻眼前这个男人最需要的就是安静的和他们大帅独处,他们也识相的先一步告退,只要知道大帅无碍他们也就放心了。
“嗯,幸苦各位了。”说着,庞籍拱手弯下了腰,作为一名父亲,他真心感激着这些人救下了他的儿子。
几位军医连连回礼:“不幸苦不幸苦,这些都是卑职们的本份事,当不得庞大人如此大礼。”谁说庞大人傲慢无礼目中无人恃宠而骄的?分明就是个温和有礼而又冷静到让人敬佩的人。毕竟设身处地的想,若换做自己孩子性命垂危他们可做不来这般理智的把所有惊恐压在心底而不失态的。更何况,庞大人没有下过任何一道会发作他们的命令,哪怕是在大帅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有,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人,都是不错的。
等军医和将士们都散去,庞林识趣的把布帘子拉了下来,几人退了出去。——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如何会不知晓?此时此刻,老爷想要的不过是安静的陪着大少爷吧。
营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庞籍在软塌边坐下,看着双眼紧闭的人沉默不语。其实,在他知道元英参军的那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这种事情,毕竟沙场之上可不是小孩玩过家家,那都是生死一瞬的事情,元英纵使在厉害那也还是血肉之躯,依旧会受伤,会……死,只是他没想到会如此迅速。
在听见消息的那一刹那,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跟着斥候过来、看着军医们忙碌、看着苍白的毫无人气的元英……直到军医告诉他元英没有生命危险,他才真正从恍惚之中清醒。他从不想着依靠苍天,但那时他却如此感激着它没有夺走元英,那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愚昧的普通人,比起失去他宁愿去相信一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轻轻的一声叹息,庞籍有些无力的闭上了双眼:他已经无法去否认,对这里,他已经产生了归宿感,哪怕依旧思念着家人思念着朋友,但他已经无法舍弃这里的一切。他是黎云松,也是庞籍。
重新睁开眼睛,那些挣扎从眼中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再无踪迹可循,庞籍凝望着床上的庞统,低笑含着无奈:“你们几个啊,几时才能够让我安安心心?”一个两个都这样,若是都像惜燕那般该多好啊。
另一声低笑在营帐内响起,低低的有些沙哑,因为虚弱而断断续续的,却真实而欢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若我想让爹操心一辈子,爹是否会觉得我太贪心了?”
庞籍一愣,随即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连声音之中都带上了几分笑意,轻松而肆意:“知道贪心还这样想?也不怕我早早就愁白了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这句话还真是说的不错。
笑意柔和了脸上的冷硬线条,庞统弯起了双眼,低若清风的话语含着只有自己才知晓的执着:“那我就陪着爹白头。”
只觉得这对话有些奇怪却并未往其他地方想去,庞籍也越觉得无奈起来,“你们一个个还真都是来讨债的,都不让我安生。”只是这债讨的让他半点都不觉得不甘心。
“爹。”
“嗯?”
“能抱着我吗?和那次一样。”
怔愣了下,没想到庞统会说这种话,不过惊讶也只是很快就过去了,庞籍除去了外袍躺在了软塌的外侧,小心的注意着不去碰到庞统的伤口。伸手,想环抱住庞统却发现已然无法和之前一样把人抱住,他的孩子长大了。
“爹。”
“嗯?”
“还记得那次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你是我的爹,当爹的会帮儿子处理所有残局。”
“嗯。”他记得那次正是元英惹了某大人而他因此去赔礼道歉,尔后元英一直都很自责,他不是很放心就陪着元英睡了几晚,也是从那时候起,元英开始愈发的亲近他了。
“那如果我犯了一件很大很大的错误,而我却不想去改正,爹会原谅我吗?”
“当然,你是元英啊。”别说他太溺爱孩子,自家的孩子不宠还去宠谁?更何况他家孩子又没被宠歪。
“那我就放心了。”闭上眼,庞统轻蹭着庞籍,低低呢喃,“还是这样温暖……”
听着身旁之人逐渐低缓的呼吸声,庞籍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毯子也闭上了眼放任自己进入睡眠之中。
相拥着的两人,亲昵而温馨,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暧昧,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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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京都的客栈里面,伤心的少女望着她的朋友们满脸的无法置信,“所以,因为我爹是外人口中的恶官你们就开始防着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可是你们宁可相信谣言也不愿相信我!”
庞飞燕几乎都不能直视眼前的几人,前些时候她们相识相交,她欣赏他们的才识、气节,她以为她们已经是朋友,可是朋友不应该是推心置腹互相帮助的吗?为何要瞒着她他们在调查她的爹爹?坦白了又如何呢?她又不会阻止他们,因为她相信爹爹。
被责备的四人互视了一眼后,其中的少女才开口为他们的行为做出了解释:“飞燕,并不是防着你,我们只是怕你接受不了。毕竟……他是你爹。”
“所以呢?”嗤笑一声,平日里任性霸道的大小姐此刻眼中浮现的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的理智和成熟,“包拯,你可以相信你的这些朋友而去相信他们爱着的人,展昭、凌楚楚……甚至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你都可以去相信,可是为何不能因为我而去相信我爹?在庐州,若是没有我爹,你们现在还能活着去怀疑他吗?若没有我爹,整个庐州早被高丽铁骑踏平!”
黑脸的青年闻言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但他也知道眼前的少女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解释,对此他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一向飞扬跋扈的大小姐碰到庞大人的事情会如此固执而在意。
其实也不必解释了,庞飞燕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力气也逐渐弱了下去:“算了,本以为这次离家出走的收货就是你们这几个朋友,但现在看来很显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们想调查就去调查吧,反正最终也不过是徒劳罢了,至于爹爹……”庞飞燕突然笑了笑,几分恍惚几分温暖,“这个大宋不能没有爹爹,皇上不能失去爹爹,谁都不能!”
“飞燕。”凌楚楚还想解释,他们并非不相信飞燕。毕竟庞大人是庞大人,飞燕是飞燕,尽管有几分大小姐脾气但心性还是很善良的,只是这些日子以来,飞燕一直说着她爹怎样怎样,那个时候是那样思念而欢愉,他们知道飞燕是如此重视庞大人,又如何能在她的面前谈这种事情呢?“或许是我们错了,或许你爹是清白的。或许……”
“不必或许了。”庞飞燕定定的看着凌楚楚,她也知道这几个人的行为是人之常情,只是她无法接受,罢了罢了,她又不是没有朋友,又何必死揪着这一群道不同的人呢?她庞飞燕不稀罕。“包拯、公孙策,你们一腔正气对着未来怀抱美好期望,但当你们真入了官场才会知道那个地方的艰难,一滩清水是撑不下整个江山的,我的爹爹,比你们更好,比八贤王更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说罢,庞飞燕低语一声:“阿秀。”她知道的,她这么久没被带回家并非爹爹没找到她,而恰恰相反,是因为爹爹找到了她并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她,而没立即把他带回,则是爹爹对她最大的纵容。
立即的,从暗处出现了一个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少女恭敬的在庞飞燕的身前单膝跪地。
“庞秀见过三小姐。”
“带我去见爹爹吧。”这一次她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并不如她想象之中的那般美好,尽管精彩,但不如家好,外面的人不如家人好。
庞秀沉默了片刻,才启唇禀告:“回三小姐,老爷他去见了大少爷。”
“大哥?可那里不是最近打仗了吗?”
“是,而且大少爷受伤了。”
“你说什么?大哥受伤了?有没有怎么样?爹爹呢?他没事吧?……算了,我们进宫,我要见大姐。”言罢,庞飞燕便带着庞秀转身走出了客栈,一步步远离,毫不犹豫。——既然无法相知,那么就由她亲手斩断和他们的联系。
目送着庞飞燕的离开的背影,凌楚楚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包拯拦住了,对着凌楚楚摇了摇头,“没事的,相信她吧,过段时间会明白的。”
顿了顿,凌楚楚才点了点头:“嗯,飞燕她会想明白的。”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有的时候,一步便是天涯,离开了便再也无法走上同一个轨道。
待庞飞燕走远了,一直没吭声的小和尚这才开口,话语之中带着几丝懵懂:“包大哥,楚楚姐姐,你们说那个庞大人真的是坏人吗?飞燕姐姐那么喜欢他,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
他理解飞燕姐姐的想法,想当初他的大哥死了,书院之中那么多人说他大哥是坏人,可他大哥不是坏人,那个时候这话还是包大哥告诉他的,可是现在为什么包大哥不这样告诉飞燕姐姐呢?
“小展昭,有些事情你还不懂就别去想了,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就好。”公孙策摸了摸展昭的小光头笑眯眯的开口,虽然对庞飞燕的离去有几许失落,但正义并不能够因为对方是朋友而有所偏颇,否则,世间就没有公道可以坚持了。
“或许,这次真的是我们错了吧。”微微的叹息一声,包拯对自己的猜测开始怀疑,毕竟那个庞大人能够得到八贤王如此重视、信任,能够有飞燕这样一个女儿,这样的人真的会是个恶人?
公孙策怔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向包拯,“你是说……”
“正如飞燕说的,官场或许并非我们想象之中的那般简单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必须有人去模糊这个界限才能够得到更好的平衡。这样的人,我们无权去评判他的正邪。”
“那这次的事情呢?我是说谁都知道那人和庞大人的关系。”
“事情的真相还没水落石出,最终的结果我们又如何去肯定呢?只能等查清楚了所有疑点,我们才能够还世间一个公道。”包拯说着,眼中的思绪有些远:他现在对庞大人开始感到好奇了。
当初庐州也不过短短见过几次,留下的印象是傲慢,这并不能让他记的太深。不过八贤王对他评价之高让他开始去有心观察,但时间太短并没有观察出什么,只是他发现庞大人身边的人都十分忠诚,并非那种镇压下的忠诚,而是心甘情愿的,就连八贤王身边的人都很尊敬庞大人,这和传言自相矛盾,他可以肯定,八贤王和庞大人私交甚笃,并非外界说的水火不容。
只是,这次进京后他发现庞大人和八贤王在政见上的确持着完全相反的观点,几乎每个百姓都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矛盾了,并且已经持续好几年。这和他亲眼所见的事实有太大的差距,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相?若他所见的是真相,那么这个庞大人,就真的是个值得人们尊敬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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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阳节快乐(o)/~~~
☆、第 33 章
“嗯。”几人点头赞同了包拯的话,随即,凌楚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不过这庞家还真是复杂啊,这几天我听说的就足够让人头疼了。飞燕的大姐是皇上的宠妃、大哥是大将军、二姐倒是好像很普通,不过那个二哥可有名了,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安乐侯。”
“楚楚姐姐,谁是安乐侯啊?”
“那个安乐侯啊,据说是无恶不作,欺男霸女强抢良田,他结交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不过说也奇怪,明明那人罪证都可以从地上一直堆到梁上了,为何皇上还如此纵容他?就算是看在那个庞大人的面子也太过了吧?”
对了,就是这个!包拯双眼一亮,正如楚楚说的,那个安乐侯的罪证确凿,为何皇上还如此纵容他?除非……安乐侯的所作所为本就是皇上授意的。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安乐侯并非是个无恶不作的靠着祖荫的无能贪官,而是皇上安插的眼线,表面的那些全是遮掩罢了。若是这样,那么庞大人是否也是这样?这样八贤王的那些维护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若是这样,那这次的案子又是……
再一次的陷入了思考之中,楚楚等人的对话也逐渐听不清晰起来,包拯觉得有些推理他必须重头开始。
另一边,庞飞燕急匆匆的进了宫问了庞书燕得知庞统无碍后才松了口气,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庞书燕那异于平常的口味。
“大姐,以前你不是不喜欢吃这种零嘴吗?说酸酸涩涩的难吃。”家里也就她爱吃了,但实际上比起这些零嘴的味道,她更喜欢的是小时候爹爹喂她吃零嘴的回忆。
庞书燕闻言只是笑了笑,一手轻轻抚摸着腹部,抬头看着庞飞燕时眸中闪过了某种光芒,让庞飞燕在短暂的惊愕之后顿时惊喜起来,“大姐,你有孕了是不是?!”
笑意更深了,庞书燕轻轻点了点头,“才刚怀上,太医也是昨日才诊断出来的。”
“太好了,我要有小侄儿了。姐、姐,你赶紧歇息,别坐太久累着,来,我扶你……”虽然这个孩子只能算做皇家人,但无论如何也是她姐姐的,她就要把它当作庞家人。庞家添丁,是天大的喜事啊。
“哪有那么夸张啊。”哭笑不得的任由飞燕扶着入内室,庞书燕睨着飞燕,“还要两三个月才显怀,现在还没太大的感觉。”
“那也要注意啊,有了孕的人都该好好注意,尤其是大姐。”尤其是在宫中,她并非真的是天真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宫里的暗波有多少是针对她们庞家的她一清二楚,大姐一人在宫中本就艰难,现在有了孩子,有心人就更多了。
飞燕知道的庞书燕自然也明白,所以她笑了笑,温和而坚定:“这是庞家的子孙,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他。”
“大姐也是,要保护好自己。”她一介女子,无法和哥哥们一样入朝为官帮衬着庞家,宫中也已经有了大姐没有她用武之地,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和二姐一起在家伺候爹爹了,只是这次,她还失职了。
“别担心,爹并未责怪于你。”知晓自家小妹的想法,庞书燕温和的摸了摸飞燕的发顶,如同小时候一样,亲昵而温馨。“只是飞燕,并非大姐要说你,你也知道爹平日里有多幸苦,还要担心我们,你以后不能和这次一样任性了。大姐知道你的性子活泼,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你……”
“不为难不为难。”连连摇头打断了庞书燕的话,飞燕双目潮红的看着庞书燕笑的很开心,“大姐,我知道错了,无论外面多精彩都比不上家里,我喜欢呆在家里伺候爹爹逗爹爹开心。”
庞书燕一愣,随即笑的有些欣慰,她的小妹妹终于长大了啊。“并非我们不让你出门,只是你知道的,有太多人想针对爹。”
“我明白。”点点头,庞飞燕脸上满是认真,“大姐,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也很愿意呆在家里,这并非逞强,你放心吧。”以前是她太不知足,其实她一直是家里最幸福也是被保护的最好的那个,大家都宠着她反而让她产生了愚蠢的想法,幸好没有铸成大错,若是因为她而连累了爹爹他们,她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这样就好,以后若真的想出去就和爹爹说,只要保证了你的安全爹爹并不会阻止你的。”
“我知道。”和小时候一样安静的依偎着庞书燕,飞燕声音很低很轻,“大姐,爹这次离京真的只是为了去看大哥吗?”
拍抚着飞燕的手顿了顿,庞书燕低首,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疑惑:“为何这样问?”她知道飞燕其实很敏感,所以飞燕会这样问肯定是察觉出了什么事情。
“阿祈飞鸽传书问我,爹和八贤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嗯?”这她倒是不清楚,她引导爹爹去大哥那里也只是想要隔开爹爹和皇上,方便断了皇上的心思。
“阿祈说这些天八贤王很焦虑,明显被什么事情困住了,而这种焦虑正是从爹爹离开那时起的。”她从小和阿祈一起长大,对八贤王也是真心当亲伯父看的,虽然外界一直传言八贤王和爹爹不合,但她知道其实八贤王很关心爹爹,爹爹对八贤王也有一种朋友之谊的。所以她不希望两人之间产生什么间隙,爹爹的朋友太少了。
“阿祈没问?”
“问了,但是八贤王不肯说,每天下朝后就独自闷在房内画画。”
“画画?”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暗室之中的那些画,庞书燕的脸色有些发紧,莫不会……不,不会的,男子恋慕男子本就是违背常理的事情,实属罕有,怎么可能连八贤王都……可是,连皇上都这样了,八贤王身为皇上的生父,会不会也一样?
“对啊,好像再画什么人。可是每次等阿祈偷偷进去找画时又找不到,不是被烧了就是被藏起来了。”没发现庞书燕的异常,庞飞燕只是有些好奇的提出了她的问题,“大姐,你说八贤王会在画谁?整天画整天画的,难道……是心上人?!”
被庞飞燕最后那三个字吓的心惊肉跳,庞书燕一阵紧张,却还要在自家妹妹面前掩饰住心中的想法:“什么心上人啊,别瞎想了,我们和八贤王相识八年,你可看见八贤王有什么心上人的?更何况若是有心上人也只要求皇上指婚就是了,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
“也是啊,而且这和爹爹也没什么关系啊,除非……”
心被紧紧吊起,庞书燕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提出的问题:“除非什么?”难道飞燕看出什么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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