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 作者:文钦

    第13节

    沈陌一头雾水，只能跟上去。

    秦岚径直走到了后院，翻了翻外面的石板，目光陡然凝聚起来，紧抿的嘴角流露出怒气，“果然被动过了。王嫂没有看错，确实有人进来过。”

    放在这里的钥匙，要是王嫂不说，她都忘记了！

    而且知道这把钥匙存在的只有四个人，除了于凤、万小希和她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是我疏忽了！她突然进入秦氏，我就该想到她的目的。”

    穿着一身复古式白衣的沈陌抱着胳膊站在秦岚的身后，不由挑了挑眉，“你知道是谁偷窃了文件？“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至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秦岚蹙起眉头，认真分析了整件事情。

    沈陌听完点了点头，“现在关键就是被破坏的监控，我认识一个朋友，他能够将被破坏得不彻底的监控录像还原，我可以找他试试。”

    “嗯，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先去警局将宋宋带回来。然而我去公司看看，或许有人看见了钥匙被盗的过程。”

    两个人达成一致之后，各自分头行动。

    天色渐晚，一路灯火彷徨，无数高楼大厦，在车窗外远去，天空不远处礼花绽放，一心开车的秦岚无心观赏，将车速开到了最大。

    位于城区周边的警察局亮着灯，隐约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到了晚上，喝醉闹事的人也不少，纠纷从来没消停过。

    一间不大的拘留室，宋聿兮端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碗没有动过的泡面还有一杯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

    被抓进这里已经五个小时，虽然没有人刻意刁难她，但是这样的无视正让她难受，好像已经被定罪了一样。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吗？宋聿兮，你可真倒霉，糊里糊涂的就被定罪了。”

    为了消除心底极大的恐惧，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忽然身后铁门被人拉开，一个胖胖的女警察走了进来，径直将宋聿兮面前的大灯拉到了面前，险些刺得宋聿兮睁不开眼，困意瞬间就消退了。

    “你一个人在说什么？今天警察局里面比较忙，现在才来得及给你录口供。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犯了什么罪，都给我老实说。”

    女警官将一个瓷杯重重扔在桌上，手里拿着笔和纸，冷冷地看向宋聿兮。

    “宋聿兮，女，二十八岁，家住……”眸光一暗，宋聿兮觉得好笑，青藤巷被拆了，她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我没有地方住。”

    “原来是个流浪者！”女警察看向宋聿兮的目光更加鄙夷，看着干干净净的一个女人，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身后一个警员走进来，递给女警察一个资料，女警察扫了一眼，不禁冷笑，“满口谎话！到了局子里还不老实，这里可写的清清楚楚，你利用在秦氏别墅做帮佣的机会，盗取了秦氏集团机密文件，卖给了其他公司。”

    “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死鸭子嘴硬！秦氏送来的证据很齐全，你现在不承认没关系，到了法庭上，你不认也得认。”女警察不以为然，“看你年纪不大，为了钱倒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过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

    宋聿兮抿唇不再争辩，只低头看着自己清瘦的手。

    “你在这个上面签字，签完字代表你已经认罪，我们就允许你假释。”懒得跟宋聿兮多费口舌，女警官又将一张文件搁在了宋聿兮的面前。

    宋聿兮看也不看，只摇了摇头，“我不签，没做过的事情我不认。”

    “好！很好！那你就在这呆着，我看你什么时候认！”

    女警官对付嫌犯很有一套，也不浪费口舌，直接站起来走人，走到门口，对着一旁的小警员吩咐，“一会儿你进去劝劝她，一个个轮着来，只要不让她睡觉，我看她能够撑多久。”

    深夜凌晨五点，宋聿兮算起来，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了，不让人睡觉也是一种折磨，比起拳头棍棒，其实更伤害人的身体。

    每次宋聿兮昏昏欲睡的时候，总有警员拍她的脸或者用强光照她的眼睛。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宋聿兮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她光洁的额头布满汗珠，一个劲打架的眼皮浮肿得吓人，细看下来，她的眼神涣散，几乎没有聚焦，显然体力透支到了极点。

    好几次，宋聿兮想干脆签了算了，至少可以结束这种煎熬。

    但是……

    她不甘心，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她总觉得在上面签字，她就会失去点什么！

    “你们不让她睡觉？”

    咔嚓，铁门被打开，门口传来低沉的女声，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

    宋聿兮揉了揉眼睛，面容消瘦憔悴，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怎么好像听见了岚姐的声音？她怀疑自己快要死掉，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面前的强光被人挪开，兜头一件外套照在了她的脸上，有人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终于能够闭上眼睛，但长时间被强光刺激的眼睛，越发酸涩。

    “别睁眼，我带你回去！”

    一双湿润的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她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感觉到对方脸上的关切。

    糟了！她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宋聿兮绝望地想着，意识却很快被困意席卷。

    “秦总，你不能带人离开，我们刚立案，她一直不肯签字，还不具备假释的权利。”

    “我会安排撤诉，我的律师一会儿就到，具体情况他会跟你们说明。”

    ……

    ☆、真相大白

    身下软绵绵的触感好像呆在云端里，耳边和煦的风拂着，丝丝凉意如湿润的吻，一点点安抚着躁动的眼皮，均匀的呼吸此起彼伏，在睡梦中才能感受到的岁月静好。

    宋聿兮缠紧了身上的被子，她宁愿永远都不要从这种美梦中醒来。

    “宋小姐，起来吃点东西吧！”

    一个慈爱的声音不耐其烦地在她耳边劝说着，既熟悉又陌生，好像记忆里只有外婆一个人，对她是这么的温柔。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的一切，眼中很快恢复了清明，但宋聿兮的脸上难掩诧异，她愣愣望向面前的王嫂，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王嫂，我怎么会在这里？”

    王嫂笑容和蔼，拉开了窗帘，将装着粥的瓷碗递给她，“昨天晚上是秦总去将你带回来的。你一直在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秦总也不让我们打扰你。现在已经是正午了，我想你睡了那么久，也该是饿了吧？”

    宋聿兮没想到自己一睡睡这么久，但她坐起身，还是有些乏力，毕竟在警察局熬夜，着实伤到了她的身体，一时半会儿也补不过来。

    心不在焉地将温热的小米粥送进嘴里，宋聿兮的神色却纠结复杂。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昨天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送进监狱，现在又将她莫名其妙带回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喝完了粥，宋聿兮穿衣服下床，走进洗手间，不出意料，在镜子中看见了女鬼般的自己。

    拨了拨眼皮，眼睛肿得只能看见漆黑的瞳孔，她自嘲地苦笑，冷水拍了拍脸，拿过一旁的腮红，在憔悴的脸上抹了抹，至少这样看上去气色还好一点。

    “唉！宋聿兮，你该佩服一下自己，每次都能够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王嫂收拾好了碗筷进来，却发现宋聿兮换好了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宋小姐，你去哪？秦总叮嘱我，让你呆在别墅里休息，哪里也不要去。”

    宋聿兮眸色沉了沉，摇了摇头，“我这就是去找岚姐，很多事情我要跟她说清楚，你不用担心，说完了我就会回来。”

    出了门，宋聿兮打车直接去秦氏，一系列的事情怕也只有岚姐，能够向她解释清楚。

    秦氏大厦一如既往的平静，文件泄露的事情暂时告以段落，商业间谍已经被抓起来的消息，早已在公司上上下下传遍了。

    三十九层角落偏僻的茶水间，陆晨悠闲地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她面前的是花铃，花铃妆容精致，脸上掩不住的喜悦。

    “你说，宋聿兮真的被抓进警局了吗？”

    “当然，是我报的警，差点引起秦总的怀疑，不过还好，被我混了过去。但这几天，我们都要小心点，不能让秦总看出任何端倪。“

    “这个我当然清楚！“花铃的眼底掩不住的笑意，她差点就捧着手里的杯子转圈，想不到一切都这么顺利，轻轻松松就除去了宋聿兮这根眼中钉。

    “叩叩！”

    两个人正窃喜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将陆晨与花铃吓了一跳，同时紧张地望向门口。

    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探出脑袋，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花铃，原来你在这里呀！秦总找你半天了，你快点跟我去办公室！额……陆助理，你也在这里啊！秦总找花铃，方便让她过去一下吗？”

    花铃与陆晨的神色都有些诡异，两个人默默对视一眼，不安的情绪在她们四周蔓延开来。

    陆晨首先反应过来，暗中给了花铃一个警告的眼神，“既然秦总找你，你就快点去吧！秦总很忙，不要耽误了她的事情，你说话做事也要小心点，免得惹秦总不高兴。秦总最近已经够闹心的了……

    花铃自然懂陆晨的意思，她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只能硬着头皮去办公室。

    秦岚突然单独找她，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总裁办公室密不透风，唯有空调呼呼吹着，一滴水珠落下，溅落在水晶鱼缸中，几条彩色小鱼受到了惊吓，瞪着灯泡眼无辜地游来游去。

    于凤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瞅着认真看杂志的秦岚，似乎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还是想问什么？”

    秦岚的余光瞥到了于凤，一贯清冷的语气。

    被秦岚这么一问，于凤立刻按耐不住，凑了上去，抓着她的袖子，神色有些纠结，“岚，我可听说，你亲自将宋宋送进监狱了，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她当真卖了秦氏的文件给林晗，还有你该不会是真的打算告她吧？”

    被于凤叽叽喳喳在耳边说得心烦，秦岚掀开眼皮，一双深邃幽暗的凤眸半眯着，丢出一个冷冷的眼神，她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事情目前还没有查清楚，但我基本可以肯定，宋宋是被人陷害的。”

    于凤更是一头雾水，“陷害宋宋？没事陷害她干什么？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能跟什么人结怨？”

    “陷害宋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这个人真的讨厌宋宋，与她结怨，刻意陷害她。第二就是这个人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将责任推到宋宋的身上，以为我不会追究，让宋宋做替罪羔羊。”

    “岚，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秦岚清冷的眼眸掠过一抹幽光，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正因为知道可能是谁，所以她现在更加犹豫，总有一个人，要因此而受伤。

    “沈陌帮我去还原文件被盗当天的录像，估计到了傍晚才会有结果。这一步棋会很难走……”

    秦岚走到落地窗前，映出了她清丽绝伦的面容，一双如画的眉目，悠远平和，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她现在手上有两份证据，一份是能够帮助宋聿兮洗脱罪名的，还有一份是能够让宋聿兮坐实罪名的。

    她有心帮宋聿兮洗脱罪名，但是这件事情势必不了了之，却让林晗坐享渔翁之利。她跟于凤两个人费尽心思从b市拿回来的证据，竟平白送到了他的手里。

    “胡彬那边一口咬定是宋宋偷来文件给他，这对宋宋很不利。”秦岚拍了拍于凤的肩膀，“想办法让胡彬开口说实话。”

    “看来你打心眼地是偏袒宋宋多一点的！她那个榆木脑袋还挺得你欢心！”

    于凤盈盈如水的桃花目勾起，流露出丝丝笑意，她处理事情的办法一向简单粗暴，还没走出秦氏，她已经想好了对付胡彬的对策，直接将他捆起来往死里打，就不信不说实话。

    花铃一直站在楼梯拐角处，刻意等于凤离开才走进办公室，望着面色淡漠的秦岚，她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岚……秦总，你找我有什么事？”

    回应她的是沉默。

    “岚。”

    花铃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又弱了几分。

    秦岚漫不经心地搅着手中的咖啡，掀开眼皮瞅了一眼花铃，微抿的嘴角泄露出她复杂的情绪，“花铃，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秦氏工作？”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不想回答我？”

    花铃被秦岚越发透彻的眸子看得一阵心虚，她嘟着嘴故作委屈，“岚，你非要我说，那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你才来秦氏，我想接近你，想要离你近一点，我放弃不了我对你的感情。”

    一丝倦怠划过秦岚的眉眼，她轻轻揉了揉眉心，撑着椅子站起身，直面向花铃。

    “别再自欺欺人了！花铃，你变了，变得这么让我陌生。曾经那个单纯爱笑的花铃去哪儿了？”

    “什……什么意思？”花铃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掩饰不住的错愕。

    “你对我的爱是真的吗？”秦岚半垂着眼眸，神色清冷，“你回来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拿回你已经丢掉的东西，与其说你爱我，倒不如说你后悔了，后悔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窗外的夕阳变幻，一道余晖打在墙壁上，半明半暗的角落微风吹过，深色的暗影晃动着，秦岚倚着沙发，手按住了书册翘起的一角，视线凝固在书册上，刻意不去看花铃的神情。

    花铃脑中灵光一闪，声音变得晦涩不清，“你都知道了？”

    “沈陌从国外回来，将你离婚的事情告诉了我。”

    花铃嫁的男人在国外也很有权势，两个人离婚争夺财产的案子，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在国外可谓人尽皆知。

    被秦岚当面戳穿了秘密，花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尖锐的指甲嵌入了掌心，愤懑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有必要再羞辱我了。当年是我错了，我看错了人，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你心里一定觉得很快意吧？”

    望向情绪激动的花铃，秦岚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花铃的执念比自己还要深。

    “花铃现在不是我恨你，而是你恨我，我不知道你的恨从何而来？”

    花铃在心里冷笑，她当然恨，恨她当年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放手，眼睁睁看着她被一个人渣骗，在国外这些年她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凭什么这种痛苦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她鼓起勇气回国找她，但是她的身边却有了别的人，而将她看做陌生人，这叫她如何甘心！

    浓密的睫毛垂下覆盖眼底所有的情绪，花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岚，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恨你。”

    “花铃，不用在我面前装了。秦氏的文件是你拿给林晗的吧？”

    秦岚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花铃僵硬在原地，她瞪大一双杏眼，睫毛不住颤抖，慌乱在她的脸上展露无遗。

    “文件是宋聿兮卖给林晗的，不是已经找到证据了吗？你怎么能诬陷我！”

    “不要再狡辩了，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保险柜的钥匙，然后又潜进了别墅，拿走了文件。”

    秦岚走到花铃的面前，一双清亮的凤眸盯着她的眼睛，花铃被她看得后背发寒，吞咽了下口水，强自镇定。

    “血口喷人！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是为了维护宋聿兮，才故意栽赃给我的吧！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花铃说得声泪俱下，她在挣扎。

    偷文件的时候她非常小心，销毁了所有证据，岚不可能知道，所以她很有可能是在试探。

    轻轻叹了一口气，秦岚走到门边，给外面的人使了使眼色，那人便跟着秦岚走进来。

    花铃看见这个人哭声陡然止住了，一抹慌乱掠过她的眼角。

    “11月8号那天是你值班吧？那天晚上你看见了什么？”

    这人就是那天在监控室外撞见花铃的保安，他碍于秦岚的威严，灿灿开口，“那天我看见她从您办公室出来，走到了监控室，我叫住了她，原本想要问清楚，但是陆助理出来解围，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花铃，你能解释一下11月8号，你下班之后留在公司做什么吗？”

    “我……”

    “秦总，是我让花铃留下来的，我让她帮我送文件去你办公室，但是她可能是不熟悉公司结构，才会走错了路。”

    就在花铃万念俱灰的时候，陆晨面容平静地出现，替她解围。

    “是吗？”秦岚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陆晨，目光再次聚集到花铃身上，“花铃，有件事情我需要告诉你，那天被破坏的监控录像我已经让沈陌在找人修复了，胡彬那边我也会让他说实话。你瞒不了多久。”

    花铃漆黑的瞳孔剧烈收缩，巴掌大的脸迅速褪去了血色，她几乎要跟秦岚认错求饶，却被身边的陆晨一个眼神制止。

    “花铃，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要跟秦总说。”

    陆晨对花铃的维护太过明显，这让秦岚不悦的眯起眼，清清冷冷的眼神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花铃万念俱灰地离开后，秦岚的视线掠过陆晨的鼻尖，一眼望进她的眼里。

    “陆晨，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想失去你，你不要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情。”

    ☆、局中局

    “秦总，请您务必相信我。”陆晨眸光清亮，下一秒，却是摘下了自己的名牌，放在了秦岚的桌上，“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秦氏好。”

    秦岚拿起了陆晨的助理名牌，小小的金属牌躺在掌心，略带凉意，她眸光婉转，似在斟酌。

    “这些天你不仅跟花铃有来往，跟林晗也有接触？”

    “是的，我从一开始就察觉出花铃是林晗派来的商业间谍，可是我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汇报给您。所以我只能假意跟花铃交好，骗取她的信任。”

    秦岚眉目清远，细长的手指拿着名牌一角，在光滑的桌面上转圈，一圈、两圈、三圈……

    一滴汗水沿着陆晨尖削的下颌滑落，她站着一动不动，手心捏得满是汗。

    “秦总……”

    听见陆晨再次开口，秦岚狭长的凤眸半眯着，转向了她，“之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追究，但现在，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当然。”

    “那好！我要你去林晗身边做我的卧底，帮我将一份很重要的证据偷出来。”

    秦岚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玻璃映出她清雅的眉目，她微微勾起了嘴角，既然林晗能够在她身边安排眼线，那她又何尝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晨几不可见的蹙起眉头，嘴上却恭敬地应下，“我一切都听总裁的吩咐。”

    陆晨离开之后，秦岚站在窗边，神色惆怅。

    她需要陆晨，整个秦氏需要陆晨，即便陆晨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一次她也不会深究下去。

    阴沉沉的天幕渐渐压了下来，不一会儿，天空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花溅在玻璃上，沿着墙壁缓缓流下，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秦岚喝完了一杯咖啡，心中牵挂着宋聿兮，不顾外面下着大雨，她拿起车钥匙径直走出去。

    “总裁，你去哪里？需要我给您备伞吗？请您稍等片刻。”大厅的保安瞅见秦岚高挑的身影赶忙迎了上来。

    秦岚垂下眼眸，瞥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跟那傻丫头一起吃饭。”

    她自言自语之间，人已经走出了大厦，扑面而来的是夹杂着水汽的冷意。

    “站在那里别动！等我过来！”

    秦岚觉得冷，秀丽的眉头还没来得及蹙起，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声，她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湿漉漉的物体朝她靠近。

    宋聿兮手里拿着一把刚刚从路边买来的伞，原本穿的长裤卷到了膝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艰难地朝着秦岚靠近，在水汽中，一双黑眸尤为显得清亮。

    “运气不好，就连出个门，都这么糟心！”

    宋聿兮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她原本气势汹汹地来找秦岚，哪知道半路突然下大雨，将她淋成了落汤鸡。

    弄得这么狼狈，她也不好意思进去，纠结了半天，干脆买了一把伞，等着秦岚下班。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拉住宋聿兮冰冷的手，秦岚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你怎么来了？有伞也不知道打？”

    “伞是刚买的，反正已经湿了，打不打都无所谓了！”

    “傻瓜！是来找我的，在这里等着，我去开车！”

    见秦岚大有一头扎进雨里的架势，宋聿兮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小跑着将伞送上去。

    “伞……伞拿着……”

    折腾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总算是坐进了车里，秦岚打开了暖气，生怕宋聿兮着凉。宋聿兮缩在副驾驶座上，缩了缩肩膀，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秦岚挑了挑眉，面露不悦，“宋聿兮，你还能再把自己弄得更狼狈一点吗？”

    宋聿兮一脸无辜，头顶顽皮的发丝从肩头滑落，露出了清瘦的脸颊，她不满地鼓着腮帮子，像是负气的土拨鼠。

    “我不是故意的！”

    宋聿兮抱怨了一句，咬着唇不再说话，秦岚专心开车，车厢瞬间就陷入了死寂。

    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手指划过玻璃，触摸不到外面流淌的雨水，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宋聿兮莫名不安。

    她转过身，一本正经开口。

    “文件不是我偷的。”

    “我知道。”

    ……

    片刻的死寂，宋聿兮愣愣望着秦岚，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一句知道就再也不给她任何解释。

    “那你知道是谁偷的吗？”

    秦岚搁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声音略微低沉，“知道，是花铃。”

    虽然很好奇花铃为何要这么做，但另一个问题更让宋聿兮关心。

    “我现在被放出来，是因为你告诉他们，是花铃窃取了文件，不是我。”

    将宋聿兮的一字一句听见去，秦岚叹息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拿到充足的证据证明，你现在还是警方怀疑的对象。”

    “什……什么……”

    透过后视镜，依稀可见宋聿兮错愕的神色，她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眸，紧紧咬着单薄的唇，脸上隐约露出怒气。

    “什么叫没有拿到证据？你既然都查出来是花铃做的，怎么会没有证据。”

    宋聿兮情绪有些激动，但秦岚清清冷冷的眼神，就像是给她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说到底，她不愿意将证据交给警方吧！谁又能将美好漂亮的花铃，跟一个商业间谍联系在一起！

    所以……是要她继续顶着嫌疑犯的头衔一辈子吗？

    宋聿兮的敏感让秦岚咂舌，眼前的宋聿兮，如同一只暴怒中的小兽，张牙舞爪，她隐约看见了宋聿兮因为激动，脖颈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宋宋，你太敏感了！我只是说现在没有充足的证据，剩下的证据我已经让沈陌和于凤去搜集了。”

    秦岚将车停在了路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缱绻的目光让她片刻愣神。

    她确实是太敏感了。

    从小到大，因为她是孤儿，所以常被欺负。她不怕跟人打架，但她害怕被人冤枉。

    有一件事情，到现在，尤深深刻在她心里。

    “小月，你的这个发夹可真精致，上面镶着好多漂亮的水晶。”

    小月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一向被众心捧月，下课就被女孩子们围住。

    “嗯！这个发夹是我爸爸从韩国给我带回来的生日礼物，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发饰了。”

    小月的声音也跟人一样甜甜的，时不时有男生向她投去爱慕的眼神。

    而宋聿兮瘦瘦小小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脸，默默缩在教室的角落里。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是最容易被欺负的一个。在当时小朋友的眼里，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是怪物，没有人愿意跟她相处。

    她偷偷瞅了一眼小月的发夹，也觉得很漂亮，尤其是戴在小月这么漂亮的女孩头上。

    “嘤嘤——”一□□育课，小月忽然蹲下去，捧着脸哭起来，伤心的样子让同学们都围了上去。

    “小月，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的发夹掉了！上课之前还好好的放在口袋里，一下课就不见了！”

    “啊——”

    不少人发出一声叹息，那么漂亮的发夹丢了太可惜了！

    “呜呜——”小月哭得更加伤心，小脸蛋哭得绯红，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体育课的时候，宋聿兮一直在小月的附近，肯定是她偷了小月的发夹！”

    “原来是宋聿兮！这个丑八怪，太可恶了！我们去揍她！”

    ……

    被一群愤慨的男孩子推倒在地上，宋聿兮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流露出丝丝不解。

    为什么问都不问她一下，就认定是她偷的呢？

    “宋聿兮！小偷！我们告诉老师去！”

    “宋聿兮是小偷！偷别人的东西！”

    ……

    “不是我，不是……”

    梦靥般的画面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她不怕被审讯不怕坐牢，但是她忍受不了被冤枉的滋味。

    “宋宋，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心疼！”

    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感觉到温软的手指擦过她的眼角，宋聿兮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么脆弱可不像是她！

    “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对不起，宋宋，我不该误会你，不该委屈你……”

    饱满的指腹一点点沿着宋聿兮五官姣好的轮廓划着，秦岚感觉到她明显消瘦的线条，眼中掠过一抹自责。

    “宋宋，别难过，你受的委屈，我会一点点帮你讨回来，有我在，没人能够欺负你。”

    “欺负我的人明明就是你，昨天是你让人把我送进警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进去……”恢复了心情的宋聿兮很快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在秦岚耳边絮絮叨叨念起来。

    秦岚一边重新发动车子，一边瞥见宋聿兮糊满泪痕的脸，不禁有些失笑。

    不过幸好，这件事情没能让她们产生隔阂，宋宋这样不计较的女人，真的值得她更温柔的对待。

    回到自家别墅，开门的人却是沈陌。

    沈陌打开门，瞅见外面的光景，清隽的面容难掩笑意，“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懒洋洋地转身，继续窝到客厅沙发上，抱着一堆薯片看电视。

    宋聿兮跟在秦岚的身后有些看傻眼，沈陌给她的感觉就是冷傲到不食人间烟火，对于这个咬着薯片看电视的沈陌，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怪的。

    “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过来坐！”沈陌将一卷录像搁在了秦岚的面前，意味深长地瞥了宋聿兮一眼，神色是一贯的冷酷。

    “录像已经修好了，我看过了，确实是花铃。”

    意料之中的答案，秦岚反应并不大，她将录像放进了宋聿兮的手里，狭长的凤眸掠过一抹幽光，“宋宋，录像你拿着，它能够还你清白。”

    触及到了录像硬硬的外壳，宋聿兮有些不解，“岚，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秦岚与沈陌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地点头，这是秦岚计划中的一部分。

    秦岚坐直了身子，拉住了宋聿兮的手，换上了一副凝重之色，“宋宋，你听我说，若不借着这次机会打压住林晗，日后他必定会惹出更多是非，所以这次我设定了一个计划需要你的配合。”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着，电视节目接近尾声，沈陌没骨头似得倚着沙发，调换了一个频道，光线变幻照在了一旁窃窃私语的两个人身上。

    秦岚在将自己的计划分享给宋聿兮听。

    宋聿兮瞪大一双乌黑的大眼，认真地听着，似懂非懂，神色中带着一丝错愕，“你的意思是你要告我，然后我再拿出证据，证明文件失窃跟我没有关系？“

    “不是告你，而是连你和林晗一起告，只要林晗能够出庭，下面的计划就会简单很多。”

    虽然没太明白秦岚的意图，但宋聿兮还是愿意竭力配合。

    秦岚手搭在宋聿兮的肩膀上，手指把玩着她柔软的发丝，摸到了她略带湿气的衣领，这才反应过来，她淋了雨，身上还是湿的。

    不客气地在宋聿兮的腿上拍了拍，秦岚挑着眉头，红唇紧抿，“快点去换衣服！一会儿着凉感冒，你又得挂上好多天的水。”

    “表姐，你打算跟这个榆木脑袋腻歪到什么时候？别告诉我你当真要跟她在一起，家里长辈那边可一直在给你安排婚事。”

    面对秦岚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宋聿兮却始终能够坐怀不乱，于凤跟沈陌两个人一致给她扣上了榆木脑袋的头衔。

    摩搓着自己的手指，秦岚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我的性取向他们不是很清楚了吗？”

    “你可小看那些长辈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会让你给秦家留下一点血脉的。”

    沈陌伸了懒腰，半长不短的上衣，露出一截性感雪白的小腹，她打着呵欠，幸灾乐祸地瞥了秦岚一眼。

    “这点我早已想好，再过几天，我会宣布我身患绝症，他们再怎么逼也逼不了一个将死之人。”

    “啧啧！姐，你弯得可真够彻底，原来跟一个男人结婚比让你死更难受！”

    ☆、反间谍

    秦岚抿唇没反驳，拿过桌上的一个橘子剥着玩，根根葱白如玉的手指沾染了橘汁，她纤长如翎羽般的睫毛垂下，红唇微启，伸出舌头将快要滴落的汁给舔去。

    本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却偏偏是这样浑然天成的魅惑。

    沈陌一贯冷酷的脸一瞬间噌的通红，慌忙挪开了眼睛，心中愤愤不平，几天相处下来还以为表姐收了性子，变得成熟稳重许多，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么妖孽。

    “宋宋，过来，坐到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然而秦岚并没有留意到沈陌，她缱绻的视线落在了楼梯口，整个人像醉虾般杵着的宋聿兮。

    潜意识里宋聿兮反抗着，但她的脚不受控制，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被秦岚压在了身下。

    “小陌，你该上楼了。”

    投给沈陌一个森冷的眼刀，秦岚轻声开口，低头看身下的人，温热的气息吐在了她不断颤抖的睫毛上。

    “干嘛……要这样……”

    沈陌说得没错，宋聿兮是个榆木脑袋，总能在关键时候说出不解风情的话。

    秦岚勾唇浅笑，伸手按住了宋聿兮的下巴，让她飘忽的眼神对上自己的眼眸，“你说我对你哪样了？”

    说话之间，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秦岚身上宽松的衬衣滑落，露出她修长的脖颈以及圆润的肩头，雪白的肌肤配上乌黑的长发，视觉冲击力极大。

    宋聿兮望着跨坐在自己的身上的秦岚，只觉得鼻间一热，她忍不住捂着鼻子，轻轻推开秦岚，狼狈地冲进了洗手间。

    秦岚被她推倒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望着她直奔洗手间的身影，嘴角扬起更深的弧度。

    要说这样的秦岚是魅惑随性的，但认真起来的秦岚却是个颜如玉的冰美人。

    早晨九点开完例会，秦岚面容淡漠地走出会议室，身后传来一阵议论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好几天都没有看见陆助理了？你们有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我听人说，陆助理是被挖到其他公司去了。但也不应该呀，放眼望去，a哪家企业能够比得上我们秦氏？”

    “不是没可能，确实有人看见陆助理跟着一位姓林的总裁进出饭局！”

    ……

    议论声让秦岚的眸色越来越冷，半眯起的眼角有动怒的迹象，忽然一只手搁在了她的肩上。

    “岚，你还好吧？”

    于凤一直在会议室外等秦岚，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楚，她知道陆晨一向是岚的左膀右臂，要是真的失去了……

    秦岚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很快神色如常，“没事！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

    “不是！我是来替你们家宋宋传话的，晚上她跟小希两个人约了逛街，可能会晚点回去。”于凤蹙起俏丽的眉头，孩子气地嘟嘴，“小希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买些以前她觉得死贵死贵的东西。”

    “你确定她不是想用刷爆你的信用卡来报复你，瞒着她再次将兜兜送到马来西亚。”

    一抹错愕掠过于凤的眼角，她尴尬地挠了挠头，“是……这样吗……”

    可是如果兜兜在，小希就会将百分百的精力放在他身上，她可不甘心就这样失宠，才会想方设法地将兜兜送走。

    看来这辈子，她跟小孩子是无缘了。

    “随便她们吧！宋宋偶尔能够出去逛街什么的也是好的，以前那么辛苦也真是难为她了。”

    这样想着，秦岚心中一软，给万小希发了一条信息，让她多照顾宋宋，让她多给宋宋挑些衣服首饰。

    这边宋聿兮跟万小希两个人说说笑笑，出了大厦，她们没有留意到，在身后建筑拐角处，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坐上出租车，万小希上上下下看了宋聿兮几眼，见她一脸无辜羞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叹息，“岚到底是怎么虐待你了？近来看你不仅仅没长几两肉，倒是变得越发骨感了。”

    “岚她没有虐待我，她对我挺好的，而且我最近吃得挺多的，不会没长肉呀！也许都长在肚子上了？”

    宋聿兮急切地为秦岚辩解，还真去掀开衣服，捏自己的肚子，这让万小希不由笑出声。

    “宋宋，你这么单纯，是这么招架得住岚那么腹黑的人的？”

    “你是说岚她腹黑吗？我没觉得她……哪里不好……”

    万小希托着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为宋聿兮的天真而惋惜。

    “不过岚确实对你挺好的，还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上心。”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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