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风景的房间 作者:约耳
第6节
古往今来的船长
从河流驶往大海
无非海峡无非暗礁
抑或妖女
催促沉入死亡
我不愿
跟胆怯者为伍
被浪淘洗徒留沙砾
枉费一身筋骨未曾锤炼
恨意绵长
待不到下世纪
莫迟疑”
他感受着胸腔的震鸣,好像海浪迎面扑来,已经没过脖颈,要直堵耳鼻,副歌和伴奏响在耳边,慢慢滑入空寂,在将要窒息的前一秒,他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观察窗的另一边,朝他微笑的原殷之。
第20章
之后又练了几遍,总算是让程冬发现了谱子里的问题在哪儿,脑中也有了大概的改法,然而这个时候他才看到控制室的电子钟,显示早已过了午饭时间,甚至都该吃晚饭了。
工作人员脸上也尽是疲态,程冬忙去找原殷之,发现对方已经不在。
他一时有些失落,从录音间出来跟制作人讨论了一阵,决定了修改方法。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纷纷收拾东西打算撤。
“收工了?”
程冬抬起头,看见原殷之走进来,冲工作人员打招呼,手上拎了纸袋:“还以为你们要搞到晚上,我叫人送了点喝的来,分完一起去吃饭吧。”
原殷之抽了一杯冬瓜茶出来,把纸袋给了一旁的人,走过来递给程冬:“你润润喉。”
“谢谢。”
翟洁站在门口,问公司今天有没有空着的保姆车,准备把这票人拉到酒店,有免费晚餐大伙儿自然高兴,全都围到翟洁旁边去了。
程冬突然往前一步,原殷之还从没有过这人凑上来的经历,一时怔愣,就听程冬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想请你去吃包子的,有一家新店,我刚刚拿到地址。”
说完从牛仔裤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摊在手心上,程冬似乎也觉得卖相太差,比不了大酒店,又讪讪地想收回去:“算了,下次给你买外带好了……”
原殷之却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纸条,展开看了:“这地方可能会有点堵,你撑得住吗?”
“坐地铁的话只有三站。”程冬挺开心的,“坐地铁不堵。”
但是地铁挤。
地铁门关起来的时候,原殷之觉得自己进入到了异次元,哪怕现在并不是下班时间,他也被乘客紧紧压在门边,空气中全是怪味儿,空调好像根本没开,他旁边站着个胖子,一直抬着手机,原殷之就感受到了整个背脊都被柔软的肥肉贴着,中间却突兀出现个硬玩意儿,戳他的脊梁。
他的脸完全绿了。
程冬扭过头本来想跟原殷之说,今天运气好,没那么挤,不需要站务员把人往里塞,结果就看见原殷之绿着脸,有点儿要冒青筋的势头。
他想起那辆宽阔的迈巴赫,和车厢里淡淡的柑橘香氛的味道。
程冬默默往原殷之那边挪了挪,然后把胳膊从原殷之的背脊和胖子的大胸部间插了进去……
那手感。
胖子有点儿不满,程冬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硬生生挤到了原殷之背后,用一只手臂和半个身体给原殷之圈出了点空间,反正四周是没人能碰的到这位原总了。
原殷之发现压迫感消失了,扭头看到程冬,这闷热车厢让他冒了满脑门的汗,却不显得难看,仍旧清爽,他鼓嘴巴吁了口气,笑着说:“马上就到了。”
原殷之转回头去,面前的玻璃上映着自己柔和下来的脸,以及旁边那个费劲撑着胳膊的青年。
程冬抬手擦了一下落到眼里的汗,目光稍不留意,就也撞进了那面玻璃里。
跟原殷之的撞在了一起。
两人到达包子铺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楼上楼下坐满了人,等座的还有一圈,原来这店铺不仅点心好吃,用作正餐的菜色也好,还不到饭点就爆满。
程冬觉得不好意思极了,本来是好意,却好像折腾了原殷之。
而原总面无表情站在一堆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有办法插队的等座客面前,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发现这地方他没法刷脸。
程冬抓住往旁边路过的服务生,问他前头还有几桌,两人桌要等多久。
对方低着头在pad上刷了刷,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大概还要等一个半小时,领号不?”这么说着抬起头,看见程冬的脸后,那双化了绿眼影却懒洋洋的眼睛立刻亮了。
“程冬!你是程冬!”
两人都愣了,就见那女服务生瞬间召唤过来一票同事,程冬就被莫名其妙地推进了一间巨大包厢,也没空点餐,服务生啪啪啪给他介绍了一堆特色菜,然后就替他决定了菜单,剩下的时间全用来签名,还被要求写了大页大页的祝福语。
等到菜上齐了,围在包厢里的人才走,多数是感受到了程冬旁边冷脸男人的不满气场。
这次是靠程冬刷了脸。
程冬还有点儿恍惚,回过味来了,就一直在那笑。
原殷之看他一脸憋不住的模样,也消了气:“高兴什么?”
“我挺没想到的,竟然会有人找我要签名。”他顿一顿,“以前我自费录过deo给唱片公司,都被退回来了,就找朋友挂在网上卖,结果一个月就卖出一张去,还是为了包邮凑数。”
原殷之没说话,他等着程冬再多说点儿什么。
“后来在小圈子里,也慢慢有点儿知名度了,但还是卖不出东西,我的个人演出,四十块一张票,还送一支小号百威,但到场的只有几十个观众。”
“我没上过大学,高考考了理工大学,但是我想读艺术专业,跟家里商量后,爸妈也同意了,他们对我一直很支持,但艺术专业太费钱,我就说,我先出来挣一年,攒够一些再去考学校,那时候很自信,觉得自己肯定考得上,只是差钱而已。”
“但真的踏入社会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眼前的那一小块。有太多的好音乐和好歌手,也有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事情,然后那个天真的想法便搁浅了,大多数时候都在为能够在这个城市活下去而奔忙,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丢了初衷。”
“所幸那个时候奇亚发现了我,我以为能够一举走上正轨,干脆将上学的事情抛在脑后,因为换个角度想的话,有些东西确实是学校里学不到的。”
“然后又浪费了三年。其实现在想起来,我也有错,过去三年我总认为是别人晃我,其实自己也晃点自己了,如果我能再努力一点的话,把脑子里都装满音符而不是怨气的话,那三年就不算是浪费,而我能比现在看得更远。”
他转过头看向原殷之。
“谢谢你。”
“谢什么?”
程冬闭了闭眼:“我本来会将视线越放越低,是你让我站在了高处,我才有了得以继续的机会。”
“程冬。”原殷之认真地喊了他的名字,“我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认为我给出的东西,是别人应得的。”
然后他凑近程冬,在青年的额头上印下轻吻。
“你让我非常惊喜。”
程冬觉得自己再次有了小鹿乱撞的感觉,而这次更像是有个小人在他胸膛里敲鼓,咚咚咚。
原殷之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两人就这么极近地互相望着,沉浸在如此磨叽的场景中好一会儿,两人才惊觉什么,连忙分开,一撸袖子,都发现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
原殷之默默将因为突如其来的燥热而卷起的袖子放下。这种感受太新奇,似乎从未有过,比第一次骑马还要觉得心跳加速,明明室内安静,却觉得耳边有风,有个声音夹在风里,非要说点儿什么。
他现在还不想听。
“咳。”他清清嗓子,伸筷子夹了个汤包,那两根普通的竹棍子,却像是由自主意识一般,就往程冬的碗里去了。
程冬也立刻给他夹了一个,不过那快伸手快缩手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情侣调情,倒更像还情。
原殷之突然想起来。
早上他还有些郁闷,觉得程冬与自己期待不符,但原来这个带他挤地铁,跟他讲自己的事情,被吻了以后也没有再躲开的程冬。
就是自己所期待的程冬。
第21章
程冬的日程渐渐密集起来。受到最严重影响的应该算是家里的两只宠物了。
程冬每天回家都要被蛋黄扑个满怀一番撒娇,而皮蛋把笼子啃遍,特别想越狱的模样。程冬只好去拜托原殷之,结果男人听到遛狗,以及街心公园,就露出了相当抗拒的表情。
程冬便给帮忙打扫房子的阿姨打电话,但对方因为时间问题拒绝了他,于是他想到了住附近的小纪。
小纪之前将自己租屋放不下的东西搬去了程冬的屋子,又是程冬助理,所以有入户磁卡,并且最近程冬在忙的事情单一,并没有多少琐事要小纪应付。
原殷之听程冬跟助理讲电话,谈完遛狗的事情,就用非常自然的语气说:“哦,登山包?好的,我给你拿。”一边走到储物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拎这个粉红色的登山包。
那不是原殷之的,也不是程冬的。
原殷之看了毫无自觉的程冬一眼:“你助理有这里的磁卡?”
“嗯。”程冬收拾着要出门的东西,心不在焉地答。
“还把她的东西放这儿了?”
“哦,她租的房子太小了,好多东西放不下。”
原殷之把膝盖上的笔记本放一边:“所以你完全没有自觉,这是我跟你的房子吗?”
程冬听出对方语气不善,有些疑惑地扭过头来。
他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人,领地意识和占有欲一样强,原殷之已经被惹毛了,程冬把磁卡给了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并且还让这里多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还是在他原殷之常住的时候。
程冬想起上次原殷之看那瓶廉价香槟的眼神,他皱起眉。
“并且你打算让他随意出入这里。”
“我只是想拜托她帮忙遛狗。”
“你没有时间照顾,就送去宠物店。”
程冬把东西放下,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可能会迟到。
“我跟你道歉。”程冬平心静气地说,“磁卡是在你搬过来之前给小纪的,她是我的助理,有时候会需要帮我回家取东西,至于借给她储物室,她也没有独自来取过东西,都是托我拿,所以我认为这并不影响我的生活,但是这影响到你了。”
“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事,这所房子是你的。”
原殷之抬头看程冬,青年神情平静,并不像生气,眼里却有尖锐的东西。
他笑了一下,站起身摸了摸程冬的后颈,就这么将手搭在对方肩上:“你想跟我吵?”
程冬不愿意承认原殷之那一下有一种很诡异的效果,就好像他给蛋黄挠下巴一样。
他抬眼看原殷之:“你不想?”
“你都跟我道歉了不是。”原殷之说,“回头给你助理租个大点儿的房子,遛狗的话,我最近还算有时间。”
原殷之这么说,态度谦和,程冬立刻觉得方才自己的联想恐怕是小人之心,原殷之并没有那种要嘲讽他和小纪的意图。
“还有这不是我的房子,是我和你的。”
程冬彻底没话了,他觉得自己那些歪歪扭扭立不住脚的怒火,被原殷之几句话就堵了回去。
并且还因此有些歉疚。
程冬走后,原殷之打开了储物室的门,打量了一遍里头那些粉嫩嫩的东西,打电给了翟洁。
翟洁带了纸箱来,一边整理一边说:“这些东西是谁的啊?你什么时候变性喜欢女的了?”
原殷之扫了她一眼。
“就是改变性取向啦,简称变性……等等,往储物间搜出来的,该不会是程冬藏的吧?他背着你养女人?不对啊,他现在连薪水都没有。”
“是他助理的。”原殷之总算应了一句。
翟洁埋着头把东西打包好,问原殷之搬到哪里去,原殷之直接让她找个合适的单身公寓,把东西都扔进去。
翟洁看了他颇久,然后说:“老板,连程冬的助理你都照顾,这套房子却不过户给他?
原殷之过去包人,就跟买东西付定金一样,除了拨资源,实际的物质优待也会有,见面礼就是送房送车,而分手费也像付余款,交易结束就不要再有纠缠。但是程冬除了一整套顶级的伯诚全约,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还没有正式薪水,宣传前期的一些费用抽成,因为他是新人,每次拿到手也就几百块。
程冬恐怕是原殷之包过的最省钱的一个了。
原殷之没答她话,有些嫌烦:“拿上东西赶紧走。”
“老板你打的什么主意?该不会,你就不打算付余款吧?”
不付余款,就是不分手。
“他跟别人不一样。”原殷之直接起身把这聒噪女人往电梯里推。
“怎么不一样了,诶老板你跟我说说呗,这次打算多久啊?”
原殷之把人推进电梯,按了关门。
“可能会很久。”
翟洁听到自家老板有些不确定地嘟囔了一句,立刻笑了。
风水轮流转啊。
邱余欢和崔忠世决定把《斑马》的整个音乐组带到西南部山区去,初版《斑马》已经尝试过民族风格配乐,但因为导演毕竟是在国外长大,有些交流与探索难以深入。欧美的音乐剧手爵士与摇滚影响颇深,入乡随俗,国内自然无法效仿,必须拿出本土特色来,日本擅长将动画作品改编音乐剧,那中国能拿得出来的,就该是民族。
所谓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国内的戏曲派别也好,民族歌谣也好,可挖掘的东西太多,如果抱有想要超越初版《斑马》的意识,就必须将此深入。
但是程冬听到这个消息,却不能说是高兴的。
“这一去至少要两个月,如果你跟去的话,专辑档期是万万不可能赶得上了,我知道伯诚现在已经放出专辑消息,对你的宣传也一直在做,你正是需要拿出成绩来的时候,耽误几个月,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我不要求你来。”邱余欢说,看着垂着脑袋的程冬,又继续道:“如果你跟组走,能学到的东西也不会少,我是你师父,这一路上能够教给你的,肯定比在教室里教给你的多,我在任何时候都会不遗余力。但到时候《斑马》公演,你的名字只会淹没在众多工作人员的名单中,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海报和宣传里。”
这个留着山羊胡,已经年近半百的男人拍了拍程冬的肩膀:“你自己考虑清楚,下个月我们就会出发。”
这个时候剧场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进了这间乱七八糟,空气混浊的剧场。
程冬并没有注意到,他仍旧纠结是留下来录专辑,还是跟音乐组走的问题中,直到邱余欢喊他过去。
程冬抬起头,看到已经坐在第一排座椅上,抬高腿放在桌上的年轻男人,台下光线暗,那个男人伸手将兜帽套在头上,似乎打算睡一觉,更加看不清脸。
邱余欢对他说:“这是导演,陈牧。”
程冬走进对方,那人伸出一只特别瘦长的手来,皮肤比原殷之还白,是不健康的惨白色。
程冬同他握了手,自我介绍过,那个男人只是往兜帽沿看了他一眼,就点点头,闭上眼睛。
还真的就地睡了。
第22章
陈牧睡了一觉,醒过来把帽子掀了,程冬才看清这个人的脸。
如果不是他太过瘦削,面色不好,那会是张十分适合出现在银幕上的脸。
陈牧扬起手拍了拍,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虽然还是眯着眼睛像是没睡够,却相当迅速地进入到工作状态。剧组的演员还没有招全,舞蹈演员倒是齐了,这在音乐剧种也是相当重要的本部分,所以在配乐都没有全部完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排练。
今天一批刚刚租到的音乐设备到场,音乐组便是来试这套设备的,包括一些需要现场表演的乐器。
舞蹈演员已经靠播放器排演颇久,今天才第一次与现场演奏配合。陈牧刚刚给演员讲完戏,邱余欢就自己拿了双鼓槌在手上颠了颠,走到舞台边那面基诺族的太阳鼓前,试敲了几下。
鼓声密集浑厚,别说那帮舞蹈演员,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浑身关节好似被那鼓点密密敲打一遍,蠢蠢欲动。
陈牧笑了一下:“上台!”
程冬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一次较为完整的排练。
《斑马》的主题是自我认知。
斑马的斑纹到底是白底黑纹还是黑底白纹,一直是上至生物学家,下至《动物世界》前无聊的观众们一直乐于争论的问题,而由此推深,诸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类已经成为哲学范畴的问题,让世人搞不清先后,弄不懂主次,甚至无法了解自身。
音乐剧的主演便是一只拟人态的斑马,三年前周昱的表演让他成功出道,而眼下的《斑马》,仍旧没有选定它的那位“斑马”。从程冬第一天加入剧组至今,主演们的试镜一直没有结束。
眼前的表演精彩绝伦,无论是配乐还是已经练过月余的舞蹈,但是它仍旧缺一个主心骨,那个用歌喉讲述故事的主演,那匹一直挣扎在自我认知中的斑马。
程冬在猛敲耳膜的鼓点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看过二十七遍初版《斑马》,他反复咀嚼过周昱的角色,甚至他为什么会被邱余欢选中加入剧组,便是因为他的身上,有适合这部剧的地方。
程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邱余欢需要他的加入,邱余欢让他选择是跟组进山还是留下来录制专辑,便是想要他选前者。
他看向台上奋力锤炼牛皮鼓面的师父,又将目光转向在台下亢奋地来回走动的陈牧。
邱余欢需要他,但陈牧呢?他希望陈牧也需要他。
他希望《斑马》需要他。
剧组一直在剧院待到十二点关门,程冬给邱余欢拿毛巾递水,等师父跟崔忠世激烈讨论完毕后,他对邱余欢说:“师父,我想跟您走。”
邱余欢仰头看他,这人high了一晚,神采飞扬,抬手便给了程冬脑袋一巴掌。
程冬被打得有点懵,就听邱余欢对陈牧喊:“小陈,你过来,我要给你好好介绍一下我徒弟。”
他摸着头看陈牧懒洋洋地走过来,这个年轻导演似乎只有在工作当中有精神,其他时候都不清醒。
“前辈你又有什么馊点子了。”
邱余欢站起来,绕到座椅后头,搂着程冬对陈牧说:“这小子刚出道,有能力,在录自己的首专,但是我跟老崔下月要进山,我问他选哪边,他不要专辑了,说要跟我走!”
他那满面炫耀的表情也让陈牧来了兴趣,便好好打量了一遍程冬。
没看出什么来,有点腼腆的一个小伙子。
他脸上的不以为意也写得明显,邱余欢猛拍他的肩膀:“你等着小陈!我带他进一趟山,两个月后回来,我肯定能给你想要的!”
“前辈。”陈牧被他拍得矮下身去,听他这么讲,也只好点头,:“行行行,你快去快回,要真让我等俩月,还排什么呢。”
“你等着!”邱余欢直接拿手指指着他鼻子,却也说不出更多来,又高声重复一遍,“你等着!”
程冬不大听得懂他们说什么,剧场的清洁工也来催了,大伙儿便纷纷收工。
程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电梯门一打开,蛋黄就来扑他,等他进屋后将柴犬揉乖了,才发现原殷之脸上架着眼镜,手里有本看不懂名字的书,竟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姿势别扭,毫无形象,身上的丝绸睡袍开了大半,露出胸膛和腹肌。
程冬不知怎的,放轻步子走过去,在沙发面前蹲下来,双手扶在沙发边,静静看原殷之的脸。蛋黄也蹬蹬蹬地跑过来,蹲在程冬旁边,有样学样地去看原殷之。
原殷之在两道诡异的目光下打了个冷颤,转醒过来,面前一人一狗,正盯着自己,两只脸上的表情都很傻,他立刻皱起眉,撑住沙发直起身来:“你们干什么?”
“呜——”蛋黄歪歪头。
程冬回过神来,摸了摸后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概是觉得原殷之戴眼镜的模样稀奇吧。
“怎么那么晚回来。”原殷之将书丢到一边,伸手拉了程冬就抱在怀里,程冬还是有点别扭,忍住没躲,甚至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原殷之腿间有没有异常,幸好那里很安静。
“噢,今天试新设备,试得有点晚。”
原殷之把脸埋进程冬肩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有点困了。
程冬咽了下口水,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问:“你在等我吗?”
原殷之半天没说话,程冬以为这人又不高兴了,大概这问题也有些无聊,就想起身,他一动,原殷之就醒了:“嗯,你刚刚说什么?”
“你是在等我回来吗?”
“是啊。”
原殷之回答得非常自然,一点儿勉强或者冷嘲热讽都没有。
程冬转过点身去,笨拙地开口:“辛苦你了啊。”
原殷之笑起来:“有什么辛苦的。”他把手从程冬的裤腰悄无声息地伸进去,“我肚子饿,等宵夜来啊。”
程冬再次胯间一凉,他今天穿的这条运动裤有点儿旧,裤腰松得很,被原殷之轻而易举得手,万万没想到,这回先硬起来的竟然是自己。
蛋黄本来在旁边想跟两人玩,但它一搭上程冬的腿就被原殷之瞪,程冬也一直软弱无力地想挥开他,蛋黄有点生气,就跑到阳台上跟皮蛋玩儿去了。
蛋黄一走,程冬就松了口气,神经不紧绷了反而顺其自然,往后靠到了原殷之的身上。
原殷之一边用嘴唇熨着他的颈肩,一边煽情地活动手指,他的掌心偏冷,却也被程冬炽热的那根弄热了。
程冬感觉到原殷之用食指轻轻抹过头部,将液体抹满了柱身,动得更加滑腻更加肆无忌惮,他没有撑太久,今天本来就累,便泄在了原殷之手上。
他往后仰头靠在原殷之肩膀,瞥见原殷之抽纸巾擦了手,然后便去脱程冬的裤子。
程冬动了两下,不是十分配合,他还是有点怕。他只跟原殷之做过一次,进去的时候确实疼,就算后面有快感,也感觉有点儿怪。毕竟过去近十年都是对着妹子撸,认知里一直觉得自己是进入的那方,眼下却要被人插。
第一次他是被原殷之逼的,并且最后的体验也算不上好,现在他认为跟原殷之的关系用不上胁迫,便颇不愿意,但偏偏他特别能领情,又犹豫着是不是该回报一下对方。
原殷之扒了程冬的裤子,伸手在对方紧实弹性的臀部上揉捏,越发想要发泄,但他也觉出程冬别扭,手指往那里探了几次,对方都紧紧夹着,都有些好笑了。
他本来便有些困意,被程冬突然挑起兴致而已,做扩张太麻烦,又断不能就这么进去,这时候就贴着程冬的耳边轻声说:“今天不进去,你帮我夹一夹,嗯?不是夹挺紧的吗?”一边去掰程冬的腿根。
程冬没听明白他的话,直到原殷之挺进他的臀缝和腿根之间,又用两边膝盖敲他的腿,示意他并拢,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被动照做后,原殷之就顶弄起来,这姿势比让原殷之进入他还羞耻难堪。程冬忍不住抬胳膊遮住自己的脸,觉得腿间火热,穴口也被摩擦得有些诡异地发痒,他根本无力坐直,渐渐就歪到一边去,原殷之干脆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又将他的腰拨起来,用后入式填进他的腿根。
程冬竟然被这虚拟又实在的撞击又弄硬了,在原殷之手上跟原殷之同时泄出。
原殷之吃饱喝足,满脸猫一样的餍饱,就差舔爪子了。他把只穿了t恤的程冬抱在怀里,虽然昏昏欲睡,但还是想跟程冬说话,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程冬的工作。
“对了。”程冬靠在身上,手足无力,声音也小,“下个月我要跟师父去西南山区,做配乐取材,可能要去两个月。”
程冬觉得原殷之躺起来怪舒服的,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就要睡过去了,却突然被原殷之冷冷的声音惊醒。
“谁准你走的。”
他抬起头,原殷之也正垂下眼看他,目光毫无温度,就算架着眼镜,那双眼睛却也无法被修饰得温和了。
方才还火热如烧红的碳一般的身体,被兜头浇了冷水,温差之巨大,那冒白烟的熄碳却是会痛的。
第23章
程冬没有找到内裤,只好伸手抓过旁边的运动裤,闷不吭声地套,他觉得自己的半裸状态跟穿着浴袍的原殷之比,非常不利。
“这是我的工作,不需要被谁允许。”
原殷之站起身,把程冬重新推到沙发上,抬腿便用膝盖抵住他的腿,程冬也不晓得这人用了什么技巧,总之他行动困难,被迫与对方面对面,或者说,被对方俯视着。
原殷之将双手撑在沙发靠背,就像程冬在地铁上为他圈出安全领域一样,不过这回是压迫和禁锢。程冬避不开,索性也不避了,抬起眼迎接原殷之的直视。
“把那个工作推了,我记得你正在录制首专,别不务正业,明白吗?”
“我做了权衡的,我已经决定了,这不是不务正业,这对我很重要。”
原殷之似乎在忍耐,几个呼吸后放软态度,用鼻尖去蹭程冬的脸颊,又含着他的耳垂说:“你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
两个人刚刚做完,身上都还残留暧昧气息,原殷之碰着程冬的皮肤,都有些蠢蠢欲动,结果程冬还是梗着脖子:“就算你是伯诚的老板,你也不能阻止我,这比首专重要,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好好跟你解释。”
“用不着。”原殷之彻底没有耐心了,他直起身,捏了捏程冬下巴:“或者我该给你解释,我不是伯诚的老板。”
程冬起初并未听懂,原殷之拿那种十分深意并且冷酷的眼睛看着他,程冬在那样的眼神里,总算明白过来。
他跟原殷之争论的那些理所当然的话简直可笑,原来原殷之并不是觉得他的决定不妥,而是因为他的忤逆。
那个人不是伯诚的老板,但是他的。
比起在伯诚的幕后位置,他作为程冬的金主,却是个非常明显本不需要提醒的位置。
程冬伸手推开了对方,他几乎用了全力,原殷之还有些错愕,就见程冬走到门口,要弯腰穿鞋。
“你到底什么毛病。”原殷之无比恼怒,也懒得去拉他,他自降身段那么多回,恐怕真是如此才把程冬惯成了这幅不开窍到讨嫌的样子。
程冬脸都憋红了,似乎不会吵架,“就算你是、就算你是我的……我也不应该被禁足。”
“你倒是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啊。”原殷之眼角瞥见地毯上一片白色布料,用足尖挑到青年脚边,“滚吧。”
程冬看着脚边的内裤,就像被猛地揍了一拳,半天不会动。
那一团皱巴巴的布料含有的蔑视和轻贱,像是一面镜子,那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原殷之也在这种突兀的寂静里意识到了什么,程冬垂头站在那,肩膀和脖颈的线条都显得很单薄脆弱。
【该不会,你就不打算付余款吧?
他跟别人不一样。】
原殷之想起自己和助理的对话,身体里的盛怒迅速冷却下来,反而觉得胸口堵了潮湿又沉重的什么。
他犹豫着走上前两步,已经有些后悔。
“程冬……”
程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只那一眼,原殷之就差点不能呼吸。
青年的眼睛红得像兔子,那两扇又长又直的睫毛都被打湿了,他瞪原殷之,又像是看他一眼就要哭出来,便立刻回过头去,按开电梯就走。
蛋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阳台跑进来,它好像能察觉到气氛,平时除非程冬领着,不然都不敢靠近电梯门,今天却直直往正在闭合的门里冲。
还好感应灵敏,程冬被它吓到,忙蹲下来抱它,蛋黄夹着尾巴躲到程冬怀里,呜呜地叫。
原殷之还未作反应,程冬就按了闭门,一眼都没看他。
程冬带着蛋黄,没穿内裤,非常狼狈地敲了唐真家的门。
虽然小纪住得近,但他不好去打扰女孩子,就来了在这里唯一一个朋友家,实在是因为出来的时候钱包手机都没拿,要不是以前他们经常在唐真住的小区出入,门卫根本不会放他进来。
唐真的房子是公司配的,pentagon的另外四个成员也住在这个小区,他们这个偶像团体推出时机有不少高层的怄气成分在,所以眼下发展得不如预期,相关待遇也跟不上,虽然这个小区住了不少明星,但是pentagon的成员每人都只分了间四十平的的单身公寓。
唐真半夜被门铃吵醒,警惕地去看猫眼,发现是程冬便立刻清醒了,他急忙开门让人进来,转身又觉得自己地方太杂乱,顶着一头鸟窝慌忙收拾,半晌后才发现程冬脸色很差,眼睛还有些红,而后才发现程冬的脚边还跟着一只没甚精神的柴犬。
“对不起打扰你了。”程冬摸了摸蛋黄的头,在沙发上坐下来:“今晚就让我睡沙发吧,它很乖的,也喂饱了,晚上不会叫。”
“发生什么事了?”唐真给他倒了杯水,拖了把椅子坐到程冬面前。
“没什么。”程冬朝他挤出个笑来,“我出来的急,什么也没带,不然也不会来打扰你,明天我打个电话给小纪,让她给我送套衣服来,你不嫌弃我没洗澡吧,我就穿着衣服在沙发上对付一晚。”
唐真仔仔细细地看程冬的脸,他大约知道程冬跟那个男人住在一起,大晚上什么也没带地跑出来,很可能是跟对方起冲突了。程冬避开他的眼光,扭头的时候,就将脖子上浅浅的两枚吻痕露了出来。
唐真的眼睛暗了暗,低下头。
“不嫌弃,你好好休息,我给你找找有没有新牙刷。”
两人相安无事又十分礼貌地在各自的位置躺下,唐真的床就在沙发对面,他的屋子几乎没怎么装修,陈设简洁。程冬跟他说了晚安,在沙发上躺下来,伸手缓缓抚摸着蛋黄的头,那柴犬倒是蜷在沙发边睡着了,程冬却还是大睁着眼睛。
唐真起先是背对着沙发的方向,后来慢慢转过身来。
他觉得不太好受,他跟程冬高中就认识了,又因为一起远赴异乡,大概没有人比他跟程冬的感情要好。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原不是这样的,这种莫名的拘束和隔阂。
程冬是从来都是透明的,只有他是自卑的躲闪的那一个。
然而现在的程冬竟然也被罩在了那里。
他看向沙发的位置,发现程冬还醒着,青年的眼睛明亮,在朦胧月光里想两颗即将干涸的水珠。
“程冬,你还没睡?”
“嗯,你也还没睡?”
“我被吵醒之后就不容易睡着了。”
“抱歉哈,下次请你喝酒。”
“你不是要戒了吗,说是对嗓子不好。”
“对哦。”唐真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唐真,我想好好唱歌。”
“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要的话,就一定得付出代价。”
唐真没有说话,他确定了症结所在。
他从床上坐起身,突然而至的愤怒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什么,他觉得心疼,和不甘。这种尖锐的情绪是双向的,他跟程冬一起经历了最慷慨的青春馈赠和最难捱的现实的蹂躏,他比程冬妥协得要早,所以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希冀,放在了程冬的身上。
却看到那个眼睛明亮的青年对他说,代价。
他心疼程冬,替程冬不甘。也心疼自己,替自己不甘。
程冬闭上了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唐真,你高中时候交的那个女朋友,我记得,好像叫小舞对吧?”
唐真不明白程冬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他向后靠到墙上,回忆了一下:“嗯,全名叫何谣舞。”
“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什么感觉?”唐真有些想不起来,“不记得了,还比较开心吧,那个时候我给她写了首歌,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没有多少感情,不过是想卖弄两手。”
“哦。”程冬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
唐真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到程冬抬手揉了揉眼睛。
“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房间里静了几秒钟。
“有啊。”
“是什么感觉?”
“想起他的时候,觉得很幸福,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跟我站在同一边。”
“所以你们是同一类人吗?”
“算是吧,但是我比不上他。”
程冬又不说话了,这个晚上他沉默的次数太多,这让唐真很不适应,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把自己的猜测全都说出来,但那怎么可能呢,他们两个人,在暗处的永远是自己,他同样不适应去做那个揭开遮掩的人。
蛋黄在梦中哼了两声,这个夜晚终归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小纪给程冬送了东西,她平时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候倒是不多话,什么也没问,按照日程表给程冬安排工作。
程冬给苏瑾打了电话,说了自己要搁置专辑,下月进山的计划,苏瑾在电话里没说什么,等程冬到了伯诚后,就看到苏瑾踩一双能戳死人的高跟鞋,威风凛凛站在大门口堵他。
“你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苏瑾挂了程冬的电话,第一反应是这兔崽子作死,而且竟然自作主张不跟经纪人报备,那么大的事先斩后奏,但是她在等程冬的这十分钟里,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暂时按火不发为好。
程冬也知道自己程序错误,在苏瑾面前都不敢抬头讲话,认认真真说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这决定多半是依靠他的直觉和感性,同旁人说不了尽然,但苏瑾听完后,却没有继续骂他,而是走开拨了个电话。
“喂,邱老师你好,我是苏瑾,程冬要跟您进山的事……”
程冬和小纪跟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站在风口,等苏瑾讲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苏瑾关了手机,转过身来。
“专辑那边的事,趁你走之前能赶多少进度赶多少,制作人肯定是要发火的,我去劝。你自己在剧组里注意安全,好好取经,邱老师跟我说了,不会让你白白损失首专时机。”
苏瑾没有说,邱余欢还在电话里隐晦地跟她表示,如果程冬做得好,能得到比首专如约发行更大的机会。
作为经纪人,她可不能只是照顾艺人的梦想,而是价值最大化。
第24章
原殷之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那一溜窄窗户。
他让人查了前一晚程冬是在哪里过夜,得到消息后没忍住,趁午休时候让司机开到了这里。
这是间明星小区,门卫严格,但是原殷之的这辆车牌在门卫系统里有记录,得以顺利入内,毕竟夏因也住过这里。
原殷之站在原地,也不清楚下一步该做什么,他潜意识也晓得自己的捉奸心理,越发气闷,正想返身上车,当作没来过,就听到了熟悉的狗叫声。
然后唐真牵着欢快的蛋黄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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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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