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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一次性男孩 作者:张迷经

    第15节

    李丛木哈哈笑,“他一定是受不了你衣服的味儿了。”

    “那才不是,我们宿舍比我难闻的多了去了,没见他帮别人洗过。我这个月不是去住你那没到期的房子吗?从宿舍搬出来那天,他的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我觉得他看我时,眼神比我现在女朋友都温柔。”

    程归听着也有点儿好奇,“那你怎么看他的呢?”

    “就装糊涂呗,要是说破了朋友就做不成了。”

    原来是这样。程归心想:如果那个男生知道李弟弟是这么看他的,他该有多难过?可是李弟弟也没错。

    “我没办法啊,”李弟弟总结道:“我就是对他没有性冲动啊,只能当朋友呗。”

    对这个理由,程归不以为然。透过后视镜与李丛木相视一笑,眼神在说:没有性冲动,也可以谈恋爱啊,小屁孩见识少。其实,李丛木并没有读懂这个眼神,他心情好,把程归的一切都当成眉目传情。

    开回县城时,天色已经蒙蒙黑。路灯的光亮里,能看到细细的小雪簌簌而落。李丛木先把李弟弟送回叔家,然后载着程归横穿过县城,开到邻郊。马路两侧是积雪覆盖的田野,安静而辽阔。

    打开车载音箱,是时下流行节目中被翻唱过的一首老歌,李丛木跟着哼哼,程归觉得很好听,说:“大点儿声。”

    李丛木的声音立刻大起来。有程归表扬,他的唱劲十足。

    程归说:“我是让你把音箱调大。”

    才不是。李丛木的信心毫不受损,他知道,龟就是喜欢听他唱。

    几分钟后,路前方出现岔口,引开一条小路。程归让李丛木拐进去。再行进几百米,路旁出现一座光亮的温室,钢筋和玻璃结构,比一个篮球场还大。温室旁有一套瓦房院落,拱门的上方依稀四个大字“程家菜园”。

    李丛木直接就开进院子里,他有直觉,这就是龟家。

    程归下车朝亮着灯的一间瓦房走,开门喊“爸”,没人应。

    把行李扔地上,程归又到左右几个房间找,仍没见到人影。

    李丛木问:“咱爸呢?”

    程归也纳闷,走回院子里,隔着院墙喊:“白老师。”

    隔壁开门,走出个戴眼镜的男人,跟程归热情地打招呼,但程爸并没在他家。

    白老师说:“在温室里吧。”

    程归和李丛木沿着雪地里扫出的小路走去温室。掀开保温帘钻进去,暖气迎面。满眼是翠色,一派鲜嫩盎然。最近的脚边是一丛角瓜秧,大片的绿叶中,开着嫩黄色的花,已经结出不少荷兰瓜大小的果实。

    菜的长势可真好。然而,并没看见主人的影子。

    程归在窄窄的菜丛小径上转过身,朝李丛木眨下眼,意思说人不在这,咱出去吧。

    李丛木却没动,炯炯有神地盯着程归。进来时,程归的头顶落着一层薄雪,此时已消融,潮湿的发尖,在灯光下闪着矿藏一样的光泽。一颗水珠轻轻滚落发梢,滑过程归的脸侧,隐藏进毛衣的领口。

    春意盎然。

    我可是名正言顺!李丛木凑近去亲。碰到程归的嘴唇,软乎乎的,哪肯止于轻轻触碰,不老实地裹住吸允。

    “哗啦啦——”突然一阵叶动,从温室尽头的黄瓜架传来。

    程归心惊。

    李丛木喷着热气,骗程归:“是风。”

    温室里哪来的风?!李丛木还像条热情的大狗一样扒在程归身上。

    黄瓜架中,程爸高兴地喊起:“儿砸!”

    程归一急,直接把李丛木推倒在一片菜地里。

    第87章 四季随你

    “哗啦啦——”

    程爸从黄瓜架间钻出来,手上拎着一只喷壶,沿着细长的泥土小径,朝儿子走来。

    程归说:“在浇水啊?”

    “嗯呢,”程爸咧嘴笑,“这时候浇水最好。”

    李丛木还躺在绿葱葱的菜丛之中,回味着刚才亲嘴的味道,等程爸到近前了,才起身问好,“程叔,我是李丛木啊,还记得我不?”

    “记得记得。好小子,长这么魁梧。”程爸拍拍李丛木肩膀,目光扫到刚被这魁梧身躯压倒的大片韭菜。

    程归帮着说好话:“今天在机场多亏碰到他去接人,捎上我一道回来,要不这会儿肯定到不了家。”

    “那我得好好招待你小子。”程爸笑得实在,可是看到那可怜兮兮的韭菜们,目光还是心疼啊。他是敞亮人,常送菜给邻居,但更爱惜苗啊。

    李丛木认错:“真对不住,刚才脚下打滑没站稳。”其实道歉得并不真诚,李丛木这家伙就没把自己当外人,知道程叔不会怪自己。

    “没事没事,咱们去吃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就等你们回来。”

    回到屋子,程爸端上来一桌子菜,叫上隔壁的白老师一起,谁也甭客气,先热热乎乎把肚子垫饱。

    “还有好东西。”程爸去仓库拎来两大瓶紫红色的汁液,“去年用山葡萄和蜂蜜酿的酒。”瓶塞一开,那浓郁的香味啊,沁人心脾。口感甜极了,但后劲十足。

    李丛木喝了两大碗,承认头有点儿晕,假模假样说:“不能再喝了,还要开车回家。”

    “回什么家?”程爸眼一瞪,不容反驳,“喝酒不开车,今晚留下。”

    就等着这句话呢!李丛木给程归递个贱贱的眼神,陪两位长辈喝到尽兴。

    白老师健谈,边喝边跟李后生白话。他和程爸算半个表兄弟,他们的上一辈是兄妹,但那一辈么颠沛流离,很多家庭都是经过几次重组而成,分支到他和程爸时,血缘关系已经淡了。所幸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从没生分过。

    白老师说:“我姥爷就是他爷爷啊,也就是程归太爷爷,那老稀罕我俩了。后来程归出生,这重孙子可不得了,和他太爷爷长得像,从小十里八村没有说不好看的。”

    程归正蹲在地上翻腾带回来的上海特产,听到白老师提到这茬,心说不好。果然,白老师又旧事重提:“程归小学六年都是我教的,天天在我眼皮底下,班里那小姑娘小小子,都爱跟他玩。那时不像现在,动不动就家长会,我们一年才搞一次。家长聚到一块,有几个附近小屯的,一到班上就问谁是程归。我就问怎么了,人家就说他们孩子在家里总叨咕程归这程归那,他们就好了奇了。”

    要往下讲,白老师自己先笑了,“有一次啊,太可乐了。一个小屯的家长跟我反映,说他家小子在家说梦话,说要娶程归当媳妇。哎呀,想想就可乐,那时才三年级,还是四年级来着?”

    程爸接茬说:“三年级。”

    程归无奈叹口气,年年的,每次过节回来,白老师肯定要重播一回。

    李丛木听后哈哈大笑,他更会聊天,很得两位长辈欢心。白老师有了新听众,兴致高涨,扯起更离谱的事,“其实我分析吧,这里有隔代遗传的因素,还是隔了两代。程归他太爷爷年轻时,就和一个男人有段不寻常的故事。”

    这话题有点儿偏,程爸要拦,“你别瞎编。”

    “哪是我编的,小时候我姥没跟你说过?那都是他们结婚之后了,那阵儿山上闹土匪,不像现在电视演的那么仁义,其实都是打家劫舍的。但有一个大寨子——”白老师给李丛木指指窗外,“看见没,最远那座尖山里,从前有一个大寨,头子还算仁义。有次因为个什么事,好像是手艺活吧,程归太爷爷就被带进山里去了。结果活干完后,土匪头子就不放人了,他太爷爷在山里待了好几个月才逃出来。”

    “有这事?”李丛木来了好奇劲。

    白老师喝口酒,接着说:“可不是,后来就更奇了。东北局势动荡,土匪头子投靠了附近一股军队。战争开始后,就跟着军队走了。打仗时,还给程归太爷爷写过几封信哩。那土匪头子不认字,都是托人写的。每次信都先到程归太奶奶手里,就被拦下了。就一次,被程归太爷爷看见了,信里那土匪头子说自己挨了几枪很严重,程归太爷爷心善,就好心回了一封当成慰问。”

    “然后呢?”李丛木听得入神。

    白老师叹口气,“然后就过去了好多年,杳无音信。程归太爷爷和太奶奶就寻思吧,这土匪头子肯定是死了,那时候局势乱啊,更别说战场上了,死个人太平常,他们还在灶台口给烧了一回纸钱。终于小日本投降了,世道太平些,新政府机关啊开始重建。突然有一天,又来了一封信。程归太奶奶想拦也拦不住,是专人送来的。打开信一看,好家伙,那个土匪头子不但没死,还在锦州那边当上官了,信上让程归太爷爷去找他,说给安排工作。”

    “去没去啊?”李丛木问。

    “那能去吗?”白老师拍拍桌子,“那时他太爷爷都好几个小孩了,哪还能那么折腾,觉得人还在就挺好。连他太奶奶都说,这人啊没法看,那个年代朝不保夕,发生过多少血腥的事,谁能想到一个土匪头子还那么重情重义?唉。”

    白老师讲得抑扬顿挫,旧事让人忍不住唏嘘。末了三人再碰个杯,喝光杯中酒。

    李丛木还没听够,问:“那个土匪头子姓什么?后来回来过没?”

    “姓什么?这就记不清了。”白老师看程爸,程爸也摇摇头。

    李丛木兴奋地说:“我家就是从锦州搬过来的,但听我爷爷说,祖上就住在这边,太爷爷也在抗战时从过军。”

    一瞬间,微醺的三个人都怔住了。刚才是谈笑风生,却不料,谈笑中的缘分似乎正不可思议地跨越几代人,滚滚而来。

    “嗝。”一声酒足饭饱的尾音,让三个人都回过神,讪讪而笑。

    “不可能这么巧。”白老师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程爸也说。

    “是啊,怎么会?”李丛木也笑。

    假如当年的土匪头子真是李丛木的太爷爷,而今相隔近百年之后,他和程归又走到一起——世间若真有如此不灭的缘分,让人惊叹之余,也会有点儿毛骨悚然吧。

    第88章 四季随你

    白老师喝得心满意足,拍拍裤子回家了,剩下程爸和程归收拾碗筷。

    李丛木在家不干活,在这里献殷勤,端盘端碗之余,心头还惦记着刚才听到的旧事,他其实很有动机想要把这件旧事与自己家联系到一起。

    这很好理解,就跟推销楼盘类似,如果楼盘附近有所学校,你就要说楼盘在文脉之上,如果附近是块墓地,你就要说楼盘在龙脉之上。而今,李丛木要在程爸面前推销自己,如果能善用先人留下的因缘,势必会让自己和程归的关系更理所当然,至少能给长辈们一个正面的心理暗示。

    然而程爸态度很明确:那个年代,从这里出去参军的人成千上万,不可能这么巧。况且,故事几经口传,也许早已经不是当年事实的原样。相比于白老师的浪漫情怀,程爸是彻底的唯物论者,不给贤婿可乘之机。

    收拾妥当,九点已过,三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嗑松子。李丛木时不时打个哈欠。他今早天刚亮就开车去长春,在长春苦等晚点的航班,再一路开回来,此时心里踏实了,酒劲上来了,难免开始犯困。这是打第一个哈欠的理由。后面的哈欠,其实有点儿故意,因为他确实确实很想钻被窝。

    终于,程爸把电视关掉,“去睡觉吧。”

    ohyeah!李丛木登时就精神了,去睡觉!

    程爸又说:“丛木,你跟我睡大屋,程归自己睡小屋。”

    这有点儿始料未及,程归都不禁意外。他的屋子小虽小,但睡两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程爸解释:“秋天扒炕重搭时没弄好,小屋炕梢不过热气,只有炕头热,两套被子铺不开。”

    李丛木赶紧接话:“我不怕冷,我血热,我睡炕梢。”而且,我们就用一套被子,您老根本不用担心!

    “这几天是今年最冷的几天,晚上零下二十多度,大过年的感冒就不好了。”程爸热情好客,不再给李丛木“客气”的机会,走进大屋,拎出两套被子就铺炕上了,朝李丛木说:“你要是喜欢睡炕梢,来我这炕梢,也够暖和。”

    “爸,”程归终于说话了,“他睡觉不老实。”

    “是的,我总乱踢。”李丛木感动,龟竟然想和自己睡,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其实,程归只是觉得李丛木和自己爸爸睡,总像哪里不对劲。

    程爸立场特坚定,“乱踢算什么,程归睡觉也不老实,大屋炕大,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无论如何,李丛木没能争过程爸,只能心有不甘地就范。然而,越是知道今晚没戏,这心里就越躁动,猫挠一样,甚至寻思着半夜时悄悄溜到程归的热炕头上一诉衷肠。

    忍得这么多年,终于熬到这晚,一切都那么顺利,就差一点儿就吃到了,唉,怎能心甘啊!

    灯相继暗掉了。大屋与小屋隔着客厅。窗外是茫茫田野,偶尔远方有贪玩的人放起一束烟花,彩色的光亮在窗帘上忽闪而过,引起邻家几声狗叫,。

    程家原来也住在县城,在程归上大学那年,程爸和程妈分开后,才辞职搬来这里种菜。所以,程归其实对这房子并不熟悉,每次就过节回来住几晚,甚至已经不习惯火炕的热度,热得口发干。要么把被子挪到炕梢吧?

    程归伸手摸摸炕梢,居然也很热。那爸爸为什么说炕梢不透热气?

    其实,程爸是故意要让李丛木和自己睡一屋的。

    恋爱中的傻瓜李丛木,忍受着春宵不得之苦,在被窝里左右翻腾,“程叔啊,这炕真热,热得睡不着,我去睡小屋的炕梢吧。”

    程爸躺得稳稳的,沉沉说:“心静自然凉。”

    嗯?李丛木立即意识到,话外有话。

    程爸来个下马威:“你以为在温室里,我什么都没看到吗?”臭小子,竟敢在我温室里,亲我宝贝儿子!

    李丛木暂未吭声。他知道不能在程爸面前耍滑头。他是不怕程爸知道自己心思的,他也有被程爸教训一顿的心理准备,但他要替程归着想。两个人走到一起,是要对家里坦白,还是暂时保密,这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决定的事。但他还没来得及和程归商量。

    程爸说:“高中时你来,我就看出点儿苗头。但半大小子不定性,有点儿花花主意都正常。程归就是太乖了,我倒不介意你带坏他一点儿。只是没想到,如今都是有事业的成年人了,还有这种歪心思。”

    李丛木任程爸数落,他要多听听,听清程爸到底担心的是什么。

    “我儿子从小就乖,我这个爹当得比任何人都轻松。但我知道,他一个人这些年在外面,肯定也受过不少挫折,他就是憋在心里不说。他要是能遇到一个好女孩,跟他一起分担,我也就放心了。他不像你。”

    李丛木侧过身,面朝程爸的方向,程爸依旧面朝天棚。

    “我理解,”李丛木说:“我和您一样,都是想让程归快乐。这些年我对他,心意始终没变过。我们重逢时,如果他真的已经遇到一个合适的女孩,我决不会上前。程叔你相信我,我肯定会忍住。但他没有,并不存在这样的女孩。”

    “他还小,才毕业。”

    “他二十五了,您想想您认识的人里,有哪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和他一样。我相信,他不愁找对象结婚。可是结了婚呢,他肯定不是被照顾的那个。在外人看来会顺风顺水,但他心里憋的事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快乐。”

    “他和你呢?连表面的顺风顺水也不会有。”

    “对,我们少不了磕磕绊绊。你今天看到了,他推我那劲多大。前几天还把我鼻梁撞青了。要是和个女人呢,他肯定是受欺负的那个。他跟我动手,但他心里不用憋着。而我永远不会还手。您相信,程归是个足够谨慎的人,他选择我,肯定有十足的原因。”

    程爸叹口气。他的婚姻并不成功。他确实担心程归未来的婚姻也会不快乐。“那你呢,你有女朋友没?”

    “没。我没有留后路,也不是那种自大的男人觉得可以应付两个家庭,我是要真心实意和程归过一辈子的。”

    “一辈子?哼。等你们老了,谁照顾你们?”

    “我们互相照顾。再者现在社会这么进步,如果时机合适,我们是领养,还是代孕,都不成问题。您担心过的,我都想过。我和程归在一起,我不自觉就会去想未来。和别人,我不会。”

    “你——”程爸还要盘问,忽然响起开门声,是程归穿过客厅来到大屋,探进头来问:“你们睡了吗?”

    “我这就睡了。”李丛木说。

    程归关上门离开。程爸没再说话,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匀长的鼾声。

    第89章 四季随你

    长夜过。

    清早吃饭时,程爸和李丛木之间,看起来与昨日无差,实实在在融洽。

    “爸,”程归说:“李丛木爷爷最近病了,我要去和他看看。”

    “今天?”

    “嗯。”

    今天是除夕。昨夜李丛木留宿,今天程归去李家看望老人。个中意味,程爸了然。

    李丛木说:“我会开车送他回来。”

    程爸摆摆手,“中午我要进城送一趟菜,到时和我一起回来就行。”

    看老人不能空手。程爸到温室里,采摘新鲜的蔬菜瓜果,装进一只柳编筐。

    “这菜长得可真好!”李丛木由衷赞叹,“这黄瓜的刺真密。”

    唉。黄瓜。程爸心里有点儿发愁。自己这么乖的儿子,同这高高大大的臭小子在一起,能不受“欺负”么。唉。儿子开心就好吧。

    “程叔,把这片韭菜给我呗,我爱吃韭菜饺子。”李丛木厚脸皮,指着自己压倒的那一大片绿葱葱的韭菜。

    程爸“无怨无悔”地把韭菜割下来捆起,但警告李丛木:“这东西少吃。”

    程归正在摘番茄,随口说:“我也爱吃韭菜。”

    “我知道,你多吃。”程爸向着儿子。

    把菜筐放在轿车后座,系上安全带固定。李丛木载着程归回城。路上,程归问起昨夜的事,李丛木简单带过。

    程归说:“在你爷爷面前,先把我当朋友吧。”

    “行啊,但我妈可能会看出来。”

    “那也先别说破。如果咱俩过一阵儿就分了,闹那么大动静何苦。”

    李丛木不乐意,“大过年的别乱想,我先跟你说明白,你要是有一天看我哪里不顺眼了,你跟我明说,不许生闷气。我有坏毛病我肯定改,你彻底打消分手的念头。”

    “但我没你这么坚定。谁都说不好以后的事,我会变,你也会变。变了的我和变了的你,也许就不合适了。”程归说得平心静气,没有半点儿消极。但李丛木听得出,这里面有他父母婚姻的影响在,让他很难去相信长久的感情。

    逞一时口舌毫无意义。谁都会说永远。李丛木握着方向盘,他有底气,他相信他能和程归一直走下去。

    不是保证谁都不会变。而是相信四季轮回。

    车子路过他们曾经读书的高中,依旧是红白相间的朴实建筑,大门柱子上用红漆写着熟记于心的校训。主道两旁那些当年移栽的树木,已经初具卓然。

    这是程归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在白天路过这里,比预料中激动。很多场景瞬间涌现在脑海,让眼眶有微微地湿润。曾经的单纯与芥蒂,就都留在这里吧。至少,“我现在,很爱你。”

    毫无预兆的爱意表露。

    李丛木紧紧抓住方向盘,控制心中的狂喜。

    “我也好爱你!我们一回上海就找新房子吧。”

    “慢点儿。”

    “这不算快,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要和你住一起!”

    “我是说,你开得慢点儿。”

    “哦。”李丛木减速。刚才没听见拒绝,那么就是说:回上海就可以踹掉小夕那拖油瓶,过二人世界了!天天早上吃龟煎的饼,天天晚上和龟睡一张床!ohyeah!

    来到李家,程归礼貌地见过李丛木父母,简单问候,就去里屋看望李爷爷了。李爷爷其实是李丛木的姥爷,一辈子好强,但也有不少根深蒂固的毛病。从逼着孙辈随自己姓,在称谓上“较真”,就可见一斑。

    说实在话,程归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性子,会和李爷爷合得来。他此番来看望,完全是出于礼数。

    李爷爷正躺在床上,从报纸中抬起眼。那目光,一看就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人。但看向李丛木时,就充满慈祥,显然最得意自己的大孙子。

    几句寒暄之后,李爷爷就毫不客气地说程归:“你这孩子看着太板正,缺乏大小伙子该有的活力,看我们家丛木,生龙活虎多好。”李爷爷觉得自己是在对晚辈指导,是为晚辈好。

    李丛木没吭声,他有过经验,他要是越帮忙抵挡,爷爷会越来劲。

    程归一时也语塞,还真是很少被这么开门见山地指正。避开李爷爷犀利的眼神,程归见到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山水写意,题着四个大字——“动静有常。”程归并未理解通透,但是来看望病人,又非对弈,何必费神。程归随口照搬。

    李爷爷听程归借这四个字来应对自己,来兴致了,“你知道下句?”

    “不知道。”程归坦白。

    李爷爷好为人师,替吴下阿蒙讲解道:“动静有常,刚柔断矣。古人说话简练,今人理解起来就难了……”

    然后,李爷爷就开始诲人不倦了。程归向来喜欢搜集这些古句,跟着认真听听,听得出李爷爷话中浓烈的个人印记。李爷爷讲一点儿,就问程归一点儿,要确保程归被自己洗脑。可惜程归很不上道。

    李爷爷说:“你这么理解不对。”

    “既然是理解,何来对错?我怎么理解,这个世界就是怎样。”这是程归在苏州学来的话,此时活学活用。

    李爷爷听了直摇头,他热衷思考谋略,是恨不能托生在三国里的人,怎会赞同这种狗屁的无为之说。他牟足了劲,一定要把程归教化。

    要不是突然有个青年才俊来访,程归还真抽不出身。

    李爷爷指着才俊对程归说:“他如今在市法院工作,前途无量,就是因为当初听了我的话。”才俊点头称是,但看向程归的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所谓,人老不拆。

    离开里屋,路过客厅时,李妈妈从厨房的窗子喊程归:“我刚做好油炸糕,这就端出来。”语气特热情,让程归不好意思再急着走。李丛木给程归一个自家人的眼神,意思是:留下尝尝咱妈手艺呗。

    于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程归一边吃点心,一边和丛木爸妈聊聊天。几分钟后,李爷爷和才俊说完知心话也从里屋出来了。

    “爸你怎么下床了?”李妈妈赶紧上前搀扶,兼顾才俊道:“快来尝尝新出锅的油炸糕。”

    李爷爷自从生病后就不常下床,但今天很有兴致,他要追来客厅继续教化一下不开窍的程家小子,为这个社会发光发热。

    李妈妈拦着:“爸你歇歇吧,人家小程聪明着呢,当初要不是他帮补习,丛木能考上吉大?”

    李爷爷能服?瞪眼道:“考试好,不代表一切!你说是不是?”问向才俊,才俊点头笑,两边兼顾地说:“考试是块敲门砖,不代表全部,但也少不了。”

    “是啊,”李爸爸在旁边打圆场:“没有小程帮忙,丛木可敲不开吉大的门。咱一直都没好好谢过人家。”

    “多吃点儿,多吃点儿,”李妈妈给程归又夹起一块糕,感慨道:“丛木这孩子啊,当初就不爱学习,我们怎么劝都没用,但就听小程的,这就是缘分。”

    李丛木嬉皮笑脸地说:“程归声好听。”

    李妈妈白一眼没个正形的大儿子,往程归身边挪挪,“小程啊,阿姨求你个事呗。”

    “什么事?”程归不太懂。

    李妈妈忧愁地说:“你再替我劝劝丛木,让他跟他女朋友和好呗。我们劝,他都不听啊。你就帮帮阿姨,行不行?”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看向程归。

    第90章 四季随你

    程归喉结微动,“我?”

    “对啊,你说话可比阿姨管用。”

    程归垂下头,眼观鼻,“我……恐怕不合适。”

    “嗯?”李妈妈意外,在她看来程归是那种不太会拒绝伸出援手的人。况且,这也不是多大责任的事,她只是随口一句托付而已,但怎么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敏感的点?偏头去看自己老公,老公再看向儿子。

    旁边的青年才俊也看向李丛木,眼神带着职业的深度。

    被注视的李丛木咧嘴笑了。心里却是紧张的。一种好的紧张。他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

    李爷爷突然咳嗽一声,显然身体还有点儿虚。李妈妈忙递一杯热茶,才发觉气氛怎么僵了,笑呵呵道:“大家吃炸糕啊,厨房还有。小程啊,你跟阿姨说说咋回事,你见过丛木对象吧?”

    “见过。”

    “是不是……她人品有问题?”

    “人很好,活泼大方。”

    “那咋不愿意帮撮合撮合呢?”

    程归抬起头,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李丛木,不甚流畅地解释道:“他们之间有点儿……分歧,但谁都没错,我劝的话,不好选择立场。”

    李爷爷接话道:“你倒是说说什么分歧,我来判断。”

    好吧,程归硬着头皮说:“据我所知,他们对未来的打算不同,李丛木想回东北,郝姝想留在江浙。而且——而且——郝姝不打算要小孩。”

    前一句是小天使编出来的。后一句是小恶魔拔刀相助的。

    李丛木朝程归射来两股“太调皮,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眼神。程归假装没看到,虚心问李爷爷:“要不要小孩,都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我不好说谁对谁错,您觉得呢?”

    李爷爷第一反应是:不要小孩那还像话?那干脆娶个男人算了!但是,他作为一个坚决拥护新闻联播的人,对计划生育深明大义的人,并且曾以“男女平等”的大旗胁迫过木家让孙子姓李,他讲话可要小心,不能在女婿和才俊后生面前晚节不保。先摇头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想法太光怪陆离。唉。”

    “可不是吗,咱以前哪有过这种念头。”李妈妈也犯难了,跟老公发牢骚:“多好一个小姑娘,之前电话里多懂事啊,可能还是年纪太轻啊。”

    于是,几个人认真讨论起“要不要生小孩”的利弊。也许是顾忌当事人李丛木,也许是不想让人说自己思想落伍,谁也没一口咬定“郝姝不要小孩”就是罪过,只是作为家长设想一下没有后代的未来……心有不甘啊。

    程爸终于打来电话,让程归去附近一个超市门口等自己。才俊也跟着一起告辞。李妈妈给两位各送了什锦礼盒,热情不容拒绝,还嘱咐过几天务必再来玩。李丛木自然跟出去送。

    才俊打算要买些东西,三人就一起来到超市门口。程归登上运菜的小货车,程爸就打火开走了。

    通过后视镜,程爸看到李丛木和才俊随着人群走进超市。熙攘之中,李丛木的个头依旧显眼。程爸兀自叹息: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结实?如果儿子一定要找男人,找个李丛木旁边那小伙就行啊,斯斯文文的多好。想着想着,嘴上就问起来:“刚才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小伙谁啊?同学吗?”

    “不是同学,是李丛木家朋友,在法院工作的。”

    “哦?法院?那是公务员,够稳定的,看着也斯文。”

    而程爸口中这个斯文的才俊,此时正在超市里跟李丛木没深没浅地开玩笑:“刚才那个叫程归的,是不是你基友?”

    “什么基友?那是我家里的。”李丛木在朋友面前摆阔。

    “哎呦,动真格的?”才俊不怀好意地瞄一眼李丛木屁股。

    “往哪看呢你。”李丛木伸手拎过来才俊欺负。

    才俊赶紧服软,“我知道我知道,你这老虎屁股摸不得,肯定是你家那位啦。你这日子过得爽吧?”

    “爽!都快吃不消了,晚上来韭菜饺子补补。”李丛木打肿脸充胖子。

    才俊贼笑,“你可好了。兄弟我就过得苦了。”

    “听我妈说,不少人给你介绍对象啊,没看上眼的?”

    “错!”才俊晃脑袋,“大错特错!我不是没看上眼的,我是都看上眼了。”

    “你这操行!”李丛木把人夹到胳膊底下,替那些无辜的相亲女孩出气。

    才俊挣扎:“你留点儿力气吧,说不定你妈也要给你相亲。”

    然而,李丛木回到家,一直到晚上准备年夜饭,左右邻居来来往往,竟然没有人问起李丛木的终身大事。有一个不开眼邻居提起,还被李妈妈眼神顶回去了。今天经程归那几句话,李妈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李丛木都和对象谈到孩子的问题了,那肯定是真心实意的,现在闹掰了,心里能好受么?

    于是,李妈妈决口不催了。不管李丛木是跟郝姝和解,还是将来找其他人,都是需要一段时间沉淀的。她的任务就是,让大儿子这个年假好好放松。

    处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李丛木心里跟明镜似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跟程归发信息:“白天乱说谎,我家现在把我当病号,我爷爷都反过来要开导我。”

    程归也有苦衷,“你当我爱说谎?最近几次说谎都是因为你。”上次说小夕得痔疮也是。

    李丛木:“说真的,龟,谎话这种东西说起来就没头。你要是觉得累,不如我们跟家里明说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别,你爷爷大病初愈,受不了这么大刺激。”

    “嘿嘿,我家里心都大,最能抗事的正是我爷。”

    “那也别,先用生不生孩子的事情过渡一下吧(狡猾表情)”

    吃过年夜饭,按当地习俗,都要换上新袜子等新年钟声。李丛木给程归发信息:“我想看看你的踩小人袜子。”

    程归对着脚拍一张,传过去。不一会儿,李丛木也回过来一张,画面里除了个大脚丫,角落里还出现了一只龟抱枕。

    程归问:“你那个抱枕是大学里的?”

    “嗯呐。”李丛木给抱枕来个特写发给程归:“一直在北京的房子里,我弟这次帮我带回来的。”

    这只抱枕还真结实。程归注意到绿色的绒面上,有几处米色的痕迹。去年在上海,他第一次经历衣服发霉,印象很深,以为抱枕也是。

    李丛木回复说:“没长毛,北京干燥着呢。”

    “哦,原来是褪色。”

    “也不是,你再猜(邪恶表情)”

    看到这个表情,程归瞬间懂了。同为男人,他也不好嘲笑。

    哪知李丛木如此厚脸皮,竟然又发过来一条:“那是我对你的爱。”

    第91章 四季随你

    “duangduang”

    电视机里传出新年的钟声。

    程归打电话给程妈拜年。程妈很与时俱进,通过支付宝发过来一个大红包。

    程归想了想,从红包中分出100块,转发给李丛木。

    李丛木正在搓麻将,手机“叮”一声提示:收到红包。左手滑开手机,100块。右手摸牌,摸到大宝,赢来的零钱积起蓬松一摞。把位置让给李爸,自己到窗前去打电话。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刚收到你的红包。”

    “咱妈给的。”

    “谢谢咱妈,咱爸呢?”

    “睡着了……噼噼啪啪……”

    电话里忽然响起鞭炮声,是程家附近邻居放的,冲劲特别大,震得玻璃响。有几片明亮的碎屑落到了温室上。

    程归穿棉拖鞋出屋,到温室左右查看,空气中弥漫着烟花的味道。

    李丛木问:“怎么了?”

    “没事儿,有个邻居自己做的土鞭炮,劲太猛了。”

    “是吗,我刚刚放了不少鞭。市里有管制,还是你家那边好。”

    “那你来我家吧,我家年年都剩几十个二踢脚没人放。”

    “等明年,咱们一起过。”

    “好啊,明年的。”

    室外很冷,说话带出白色的哈气,仿佛约定有了具体的形状。

    放下电话,程归很快睡了,李丛木接着回去搓麻将。

    大年初一的上午,阳光充沛,晒得路边积雪出现融化的痕迹。程归提着两盒糕点,和程爸走在村路上,前往一个长辈家拜年。

    路过昨夜放土炮仗的邻居,见窗玻璃被震碎了两面,父子正边修边吵。三五成群的小孩儿,走家串户,蹲在一地红屑中捡鞭炮壳玩。村中央小卖铺门前,放着一个稻草靶子,插满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来一串?”程爸问程归。程归摇摇头,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但在程爸眼中,儿子还是小孩儿,执意买了一大串。

    程归戴着棉手套抓住糖葫芦,和程爸走出村子,才好意思咬一口。要去拜年的长辈家住在村外,在山脚水库旁,有好一段路要走。

    两人沿着路上的轱辘印,走在皑皑白芒之中。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车声,就错身让到路旁。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过,带起雪末飞扬。开出不远便停住了,里面出来一个穿羽绒服的男人。

    “难道是问路的?”程爸嘀咕着,和程归走过去。

    到近前了,那人才兴奋地挥手,叫着:“程归,真是你啊,我瞅着觉得像,还犹豫要不要下来看看呢。”

    “谁啊?”程爸问程归。那人带着棉帽围巾和眼镜,衣服鼓囊囊的,直到面对面,程归才认出来,竟然是高中时的班长。

    班长还是那么热络,给程归一个棉花包触觉的拥抱。

    程归问:“你怎么来这?”

    班长说:“带我女朋友来看雪。”透过车窗果然有个女生的轮廓。

    “南方人,第一次跟我回来过年。”班长幸福地说:“你们也上山?那一起坐车吧。”

    车里,班长和以前一样话唠,说程归:“你没咋变样啊,要不我还真认不出来。毕业后就再没见过你,这都多少年了。咱们班年年都有同学聚会,你咋一次都不来呢?大伙可想你了。尤其是李丛木啊,次次都要跟我打听你,但我这谁的号都有,就没你的。哎?要么我这就打电话给他,他指定乐疯了。”

    程归忙说:“不用。”但热心的班长已经拨通了电话,听筒声很大,传出李丛木懒懒的声音,似乎刚起床。

    班长说:“是我啊,你猜我见到谁了?”没等李丛木猜,就迫不及待地说:“见到程归啦!你猜我在哪见到的?”依旧没等李丛木猜就说:“在去北山的路上!车子一晃而过,我瞅着有点儿眼熟,停下来果然是他。”

    班长回手把电话伸到后面,“他要跟你说。”

    程归不想跟李丛木合伙逗班长,摇摇头。

    班长把电话缩回去,好心替程归开脱:“他现没空,在吃糖葫芦呢,等过会儿让他给你回。”

    挂掉电话,班长问程归:“你怎么不理他呢?上学时你俩多好啊。他这些年可惦记你了,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夸张,你要是个女生,大家肯定怀疑你俩有隐情唉。你知道不,他现在去上海工作了。我听鸣子他们几个说,可能有找你的想法呢。”

    程爸在一旁听得仔细,程归觉得有点儿尴尬,又不好解释。

    在水库大坝下车时,班长叮嘱程归:“记得初三下午三点聚会哦,就在雪里红饭庄,这些年的老规矩了。我一直都还把自己当班长,每年费心张罗,你可一定给我面子啊。你要是不来,我就一直给你打电话。”

    程归点头说好。车子才在飞扬的雪末中开走。

    在长辈家,听程爸和长辈闲聊时,程归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高中的影像。那段时光因为李丛木而精彩,也因为李丛木而被封存,如今,终于要奔涌而来。

    离开长辈家时,已过半晌。阳光淡了,西北风吹在脸上,又硬又冷。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冰天雪地里,程爸忽然问:“你这些年都在躲着李丛木?”

    “嗯。”

    “为什么?”

    “因为……我原来说好和他一起考吉大的,后来独自改到上财。”

    “这都是你妈和我的原因,你怎么不跟他解释清楚?”

    “拖得久了,就不想解释了……”

    程爸说:“听刚才你那班长的话,他这些年都惦记着你,也算有心了。这次来咱家,我看小伙子人不错,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你交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

    程归停住脚步,忽然有种冲动。之前的晚上,他并没有听清程爸和李丛木的谈话。此时,他忽然想要和程爸坦白两人的关系。然而,看着程爸在寒风中的背影,五十多岁的人了,已经初现老态。心头就觉得不忍。

    程爸回过头:“走啊,停下来会冷。”

    “嗯。”程归跟上前。

    父子分别走在两条轱辘印中,顶着寒风,向着太阳。

    程爸问:“你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茶楼工作很轻松,她还参加了一个舞蹈队,听说过些天会到上海汇演。”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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