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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一次性男孩 作者:张迷经

    第9节

    程归忽然想到secret。莫非是一个倾吐秘密的主题吧?又觉得不可能,谷梁不像是那种爱吐露心声的人。况且,他只是在门前徘徊几秒,也许只是经过。

    无论如何,程归一边看着招牌,一边吃掉一个窝头,也没打算进门去一探究竟。自己身上的现金少得可怜。万一有最低消费怎么办?

    于是,继续啃着另一个窝头,程归走出了巷口。沿着马路往家走。前天和今天都碰到了s的问题,让他习惯解题的脑筋活跃起来,像试钥匙一样,不停地在头脑里搜寻着s开头的单词。

    回到家,程归随手发送条信息给李丛木:“你觉得s可能代表什么含义?”

    李丛木很快回复过来:“sex。”

    程归握着手机坐在床上,情不自禁地“噢”了一声。自己居然把这么意味丰富的一个单词给漏下了,似乎大脑选择性地把它给屏蔽掉了一样。

    然而,这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转瞬即逝。因为,sex应该是件很普通的事情。而昨天那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单独跟自己提起呢?仿佛是对特定一类人才会有意义的样子。不过李丛木这家伙,果然火力很旺盛啊。

    程归邪恶地问:“你是不是想郝姝了。”

    李丛木只回复过来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图标。

    没成想在夜里,程归居然梦到了那家sportbar。梦到那个健硕的洋人拉开木门之后,就把自己拽了进去。

    程归被拉入门内,差点摔倒,只觉得屋内浑浊如汤,烟味浓重。有一只吊在棚顶的球形灯缓慢旋转,灯光扫过的地方,会照亮一些狰狞的脸。

    程归呆愣愣地往里走,仿佛黑暗深处有什么吸引着他。膝盖不时磕碰到桌子椅子,又痛又麻,突然间,他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被撞的人把脸凑近程归,鼻息间喷薄出温热的酒气,有种淡淡的熟悉,程归马上就要认出这个人时,却忽然听到黑暗中响起一声尖叫——“别亲我!”

    猛然惊醒。

    程归后背冒出一袭薄薄的冷汗。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种诡异的梦了。

    程归不算迷信,但对于梦却有几分在意。因为他年幼时,曾经有过一次特殊的经历。有一天晚上,他梦到太爷爷对自己说:我要走了,你一个人不要怕黑哦。而第二天早晨,他才知道,太爷爷在夜里过世了。

    于是,程归很想把昨晚的怪梦说给别人听,说破它,但小夕还没醒。程归就把梦境编辑成一条短信,发给他。这个梦似乎把霍霍的婚宴和sportbar拼凑在了一起,而小夕常常泡吧,又知道程归在婚宴上的奇遇,加之他若有若无的文化底蕴,说不定能分析出个什么。

    程归在班上已经待了一会儿,夕大仙人才回复过来:“这个梦势必跟你在酒席上被亲有关,你心中对那个吻你的人存留好奇,所以当再次遇到好奇的事情时,旧的记忆就被唤醒了。也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的心灵深处,其实是很在意那个吻的。”

    一分钟之后,小夕又补发过来一个“信我”的表情。

    第52章 giveasign

    把维c泡腾片丢进玻璃杯里,小夕抻起一个猫咪一样的懒腰。一大早(实则九点多)就可以诲人不倦,人生真是美好。

    再刷一下节目的主页,棒先生又有新的留言,句句都是那么懂自己。小夕觉得自己此时已经爬上了人生巅峰。他甚至可以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他这档卓尔不凡的网络节目,就会在鱼龙混杂的圈里脱颖而出,随即被芒果台或者番茄台相中,然后斥巨资买断,从而登上卫星飞往大街小巷,成为千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啊~小夕抱着嘶嘶啦啦作响的水杯,琢磨着自己年纪轻轻,也算事业有成了,可是,爱情又在何方呢?他不想等到自己成为媒体大佬时才遇到爱情,那他会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看上自己哪一样的。要爱就趁现在,他好能清清楚楚知道对方爱的就是他的颜啊。

    要不要去庙里求根姻缘签呢?但是静安寺好像蛮远的样子哦。不如日行一善,牵根红线,替自己积攒点儿人品吧。于是,小夕给李丛木发送一条信息:“本仙刚刚给程归催过眠,他已经相信虽然自己嘴上不承认但身体很诚实地意识到,他很在乎那个吻,你不如趁热打铁吧。”

    李丛木只回复过来一个问号。

    小夕撇撇嘴,敲击屏幕:“还跟我装,当我是瞎的吗?你待在程归边上,那种随时要扑上来的表情,早已经被我阅人无数的眼神看穿了。”

    李丛木:“我是问什么吻?”

    “就是你偷偷给他的吻呗。”

    自己给程归的吻?李丛木不禁皱眉。要不是身在例行晨会中,肯定要直接拨电话过去。但此时,只能耐着性子敲击键盘:“你怎么知道?”

    小夕最爱别人这么问自己了,这才说明自己消息灵通,是个杰出的媒体人啊。不过呢,纵然心潮澎湃,装得依旧云淡风轻:“他自己跟我说的呀。”其实明明是他死惨烂打,并以拔光仙人球为要挟,才挖到的料。

    李丛木看着手机屏幕,眼神复杂起来。他从没设想过,有朝一日会从别人口中听说程归提起过被自己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每次都亲得很小心,迟钝如他究竟是哪次发觉的?

    莫非是那次?在李丛木的记忆中,有一回学校停电,正赶上第一节晚自习。班主任说马上就会来电,偏不放大伙回家。然而,大家在黑暗中等了一节又一节,直到晚上9点,电路都没恢复,很多人已经趴着桌子睡着了,包括程归。那时候,他俩在自习课时总是一起坐在窗边的角落。看着身边的程归睡熟,正值青春期躁动的李丛木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偷偷亲了好几次。此时回想,当时那么多同学都在教室里,班主任就坐在讲台旁,真够刺激!

    李丛木舔舔嘴唇,会不会就是这次被程归发现了?不过第二天,并没看到程归有什么察觉后的异样啊。

    难道会是那次?有一回程归感冒了,正上着课就发起烧来,李丛木就陪着他去校门口的小诊所挂水。那间小诊所的暖气特别足,暖烘烘的,程归不一会就睡着了。李丛木在旁边陪着,开始时想法很正派,要看着注射袋,免得血液回流,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程归因为发烧而红扑扑的脸蛋,就忍不住摸一把。摸了一把,心就不定了,趁大夫转身,就偷亲一口,结果被极速回身的大夫看个正着。李丛木就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说:“我给他试试体温。”

    会不会那时说话的声音,已经把程归吵醒了呢?李丛木忽然有些忐忑,如果程归知道的是这一次偷吻,那他一定会认定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狼,连他生病都不放过。那自己一直以来的伪装不都白废了?不如破罐子破摔直接办了他吧!

    小夕终于磨磨蹭蹭出了家门,站在地铁上,寻思着李丛木怎么不聊了呢。就刺激一下他:“程归跟我说,他昨晚梦到了,可见心里真是有阴影。”

    梦?李丛木觉得身体有些发热,那小子竟然梦到自己了。这倒让他想起来,极有可能是那一次!

    年少时候的李丛木,脸皮是极厚的,为了接近喜欢的人,死皮赖脸什么都做得出来。有一次难得的周末,他和程归一起回了程归家。这家伙仗着程爸程妈待见自己,吃过晚饭后,就赖着不走了,然后如愿以偿地在程归房间里过了夜。那一夜,大尾巴狼和小白兔终于睡在了一起。小白兔是主场,睡得很香,但大尾巴狼居心不良,不失眠才怪。于是,漫漫长夜里偷亲过偷摸过多少次,都不算,因为在大尾巴狼不知足的心里,全都算作一次。关键是第二天早晨,最后一次偷亲,嘴还没离开,就听到程妈来叫起床。下一秒,李丛木刚离身,程归就醒了。

    这次最惊险。程归醒来时就疑惑脸上怎么有点儿湿,李丛木骗他说你流口水了。但回学校的路上,程归说他晚上一直做奇怪的梦,梦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块漂在水面的鱼食。当时,李丛木就不理解了。程归解释说:总觉得有一条贪吃的鱼不停在水面下顶着自己啃着自己。

    十有八九,就是这次了吧。李丛木是知道程归对于梦有一点儿情结的。难道他这次又梦到自己变成鱼饵了?李丛木发消息过去:“他的梦具体是怎样?”

    梦能有什么具体的?一听就是外行。小夕撇撇嘴,回想一下程归说给自己的片段,添油加料再创作,一条一条发:“他梦到一个洋人,健壮狂野,胳膊有小腿那么粗。”

    “被洋人带到酒吧后,遇见了更多的壮汉。”

    “他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被撞的人把脸凑近他,带着烟草和酒精的强烈气味。”

    “突然,那个碍事的新娘吼了一声,打断了这次美梦。”

    李丛木听得有点儿糊涂了。这似乎不是自己的故事。

    小夕抱着地铁的扶杆,一条一条总结陈词道:

    “显然,程归是在回味你上次在婚礼上偷亲他的事。”

    “嘿嘿,程归缺根筋,但我早猜到是你了,他不正是那晚上跟你重逢的吗。”

    “好啦好啦,我已经跟他说,这个梦预示他在潜意识里钟情于这个吻,我就帮你到这里了,下次请明星来暖场记得再介绍给本仙呦。”

    “(又萌又贱的表情图标)”

    李丛木那边,晨会已经结束,销售员数据员们各归各岗了,只剩下李丛木自己坐在会议室里黑皮的靠背椅上。

    把手机丢到会议桌,李丛木眯起眼睛,牙缝里挤出一声:“靠,原来是有别人惦记上了。”

    第53章 giveasign

    程归看着手机里的小夕解梦,呆愣了几秒钟。如果他真地在意黑暗中的那个吻,他自己会不清楚吗?不由扪心自问。

    这时,两个审计助理过来查项目的应收房款信息,程归打起精神理出台账,又带人到档案室去检验相关单据。翻阅厚厚的凭证簿时,因为心里藏着事,稍一走神,就忘了自己究竟要找哪个页码。

    回到位置上,会计主管过来对程归说:“一会儿你带审计的人去几个项目上看看吧,宋师傅的车有空。”

    “好的。”程归正想出去走走,就跟宋师傅约了一刻钟后地下车库见。

    霍霍此前一直在忙着帮审计的人填写银行询证函。程归见她忙完了停下来喝水,才把椅子拉过去,悄悄问她:“咱们上周末电话里说的事,你还有印象没?”

    “让本宫想想。”霍霍小口喝着红姜茶,娴熟地翻着黑颤颤的眼睫毛。眼中藏不住古灵精怪的笑意,她分明是知道些什么的。

    程归说:“你那个朋友,到底记不记得另一个人?”

    “哪个人?”霍霍假装不懂。

    程归只好就范,“亲我的那个人。”说出口,心中还真是有些微微的羞耻。亲吻是件私密的事,而被人亲吻则似乎是件有损男子汉气概的事。程归是有点儿过敏。

    霍霍还不满足,得寸进尺道:“被亲的是你,你应该最清楚啊。比如那个人嘴唇的形状啊,身上的味道啊,舌尖的——”

    程归已经把椅子弹开。几秒后又拉回来。他十足确定,霍霍必然是知晓的。

    霍霍玩够了,坦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吻。那个人就算再小心,也还是露出过马脚的。实话告诉你吧,我连他的名字都知道。”

    程归的神经一下子绷紧,像在做某种防御一样,准备着聆听霍霍即将说出的名字。

    但霍霍只是笑了下。不似以往开玩笑的笑,而是真笑,因为这个笑暴露了她的年龄——“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想告诉你,但是,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没听到名字,程归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霍霍继续说:“你比我聪明,比我学历高,但是在感情上,你肯定没我有经验。知道真相只是一时爽。你再考虑考虑,说不定真会影响你的终身大事。”最后四个字,霍霍用她特有的腔调凸出。她知道程归在国外有个女友,而她掌握的这个秘密可不仅仅是危及程归现有的这段感情,甚至还危及到他的取向。所以,平时开玩笑是开玩笑,到关键时候,富贵出身常混场面的霍霍还是有些许分寸的。

    程归也能理解霍霍的谨慎。只不过,他担心的却并不是霍霍所担心的。

    跟宋师傅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程归拿着几张打印的资料,叫上一个审计助理,一起坐电梯到地下车库。

    他们去的第一个项目在闵行莘庄,坐车近一个钟头才到。项目业态以酒店式公寓为主,在去年十一月份已经交房,审计的人就是来确定交房的真伪。正好有个t在这边的物业轮岗,程归找到后,让其带着在小区里转一圈,看到已经有不少业主在搞装修。

    走在路上,闲来无事,那个t说自己有个学妹打算来应聘一生的财务部,让程归给出点儿建议,还贼贼地说:“学妹单身哦,老家成都的,皮肤特别好。”

    好色之徒总是会有共同语言,审计助理和t很快就因为共同的兴趣点而聊到了一起,不时说到些什么,色气地挤眉弄眼。

    程归没有插话,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他是个成年人。他只是纳闷:对于美女的话题,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呢?

    所谓皮肤好,到底是多好呢?程归觉得办公室里的女同事看起来都差不多,白白的。倒是常有人说他皮肤好,但他确实没发现自己与别人有多大区别。

    还有长腿、细腰、高跟鞋。他听着审计助理和t之间的交流,觉得自己像跟他们有代沟一样。

    t揶揄程归是好学生,程归笑笑,并没有立即说些什么来伪装男人本色。

    离开莘庄,赶着去虹桥机场附近的项目,检验完,已经一点多。程归带审计助理和宋师傅去附近的快餐店。

    餐桌上,宋师傅只顾低头吃饭,程归点单后也沉默,审计助理觉得自己有义务说些什么活跃气氛。话题不由扯到程归的感情上,程归公式化地把澳大利亚女友讲出来。

    所谓言多必失,审计助理问了一个很失礼的问题:“你说你们性格差不多,那要谁先追谁呢?”

    程归竟然被问住了。当然,随便说些什么就可以敷衍过去。但程归握着红茶杯子,偏偏觉得脑袋空空。两个绝缘体之间,要怎么传递电流呢?

    宋师傅吃饱了,随意插话道:“搭伴过日子,性格还是互补些好。”

    审计助理质疑:“如果一个人很吵,另一个人又不爱说话,那日子恐怕没法过吧。”

    “我不是那种意思,互补又不是相反。”宋师傅憨厚地笑笑,表示不愿多说。

    离开快餐店,三人立刻上路赶往长宁区的两个项目。直到四点多,正事办完,才开始返程。

    这一天,那个吻时不时在程归脑海中出现,占据他脑中大部分内存,让他发热,让他迟钝,让他看什么事情都多了一个奇怪的视角,让他听到别人说些奇怪的话时就会对号入座。于是,程归决定——很有必要清理一下脑中的存储——斟酌着发了一条信息给霍霍:“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就行,那个人名字里有没有木?”

    信息发出去之后,程归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紧张。还好霍霍很快就回复过来。

    程归一瞬间就觉得强迫症似要发作。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开短信。

    霍霍:“是。”

    原本发出信息前,程归想的就是李丛木。此时看到回复,心中却又充满了不确定。名字里带木的太常见了,姓李的估计就会有几千万。于是,已经不够理智的程归又追问一条:“两个木?”

    霍霍:“算两个吧。看来,你也并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呲——”

    冷不防,车子猛然急刹!身子不受自主地前倾。

    有条狗惶恐地穿过马路。

    宋师傅无奈骂了一声,重新踩下油门。审计助理看看身旁的程归,关心地问:“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程归摇摇头。

    第54章 giveasign

    返程正赶上交通高峰,每过一处高架桥,都要排长长的队伍。路况糟糕,空气污浊,偶尔响起一串没有耐性的鸣笛。

    审计助理着急,宋师傅无奈,程归却一直置身于云里雾里。

    他的大脑,向来活跃,别人觉得没头没尾的一段知识,他能很快找到其中逻辑并背下来,得闲的时候,也总是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然而此时,这部电脑瘫痪了。李丛木三个字,像一个病毒程序,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重复显示。

    这段回公司的路能延续多久,这份茫然就能持续多久。六点钟的时候,车子终于回到了地下车库。

    站进灯光明亮的电梯里,程归有种如梦初醒的错觉。甚至莫名想到一句话: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并没什么理由。

    办公区里,只剩下寥寥几人。程归坐回位置,掀开电脑,任务栏上亮起一排闪烁的图标,一个个点开来,都是些付款审批、数据问询之类的留言,还有案场出纳离线传过来的一个文件,附言让程归帮传真给银行按揭信贷员。

    程归回复:“还需要传真吗?”

    案场出纳:“现在不用了,下午那阵着急,银行只收传真件,我这边机器坏了,幸亏我在网上找到个代发传真的店铺,几块钱就搞定了。(笑脸图标)”

    代发传真的店铺?程归立刻想到平安夜收到的那张“圣诞快乐。”如今换上一种心情与眼光,过去不着边际的细节都有了别样的意义。

    真的就是李丛木吗?否则,离别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还执着于找到自己?可是郝姝呢,她是否被蒙在鼓里?程归长这么大,遇到过许多“视女人如衣服”的男子,而且还引以为男子气概,但他相信李丛木绝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如果他是在意郝姝的,又为什么对自己做那样的事呢?

    头脑里开始出现另一种声音,像运行着一台挖掘机,力图要找到一切能证明霍霍错了、那晚并不是李丛木的证据。

    比如,李丛木怎么可能出现在霍霍婚礼上?

    比如,那个人亲上来时,自己并没有熟悉的感觉。

    比如,那个人留下纸条的笔迹,也并没让他立即联想到李丛木。

    所以,他可以用这些疑点来说服自己,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吗?因为如果真地和李丛木摊牌,似乎现有的一切都会分崩离析。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程归心里矛盾着合上电脑,离开办公区。

    在二楼的转角,谷梁正开门走出。其实,他知道程归这个时候会下来。他是在公司内部的通信软件上,看到程归的状态切成离线,就关掉自己的电脑,估计着时间出来的。

    “嗨。”程归打声招呼,勉强微笑维持礼貌,“才下班啊?”

    “下去吃晚饭。”谷梁说着,和程归一起走下楼,“要不要一起?”

    “还不饿。”

    谷梁自然看得出程归不在状态,如神游一般。以他的经验,人在这个时候,就像被削弱了免疫系统,最缺乏防御能力。

    “你上次在我那接电话,我听见,有人亲了你。”

    冷不丁的问题,钻进程归毫无防备的耳朵。

    所谓趁虚而入么,又不是趁火打劫,在谷梁的字典里,这是属于兵法的范畴,不涉及他的是非观。

    再派出追兵——“听那声音,像你们部门的霍宁宁吧,我记得她刚刚结婚。”

    “你去吃她喜酒了?”程归问,他那时和谷梁还不熟,并没关注他是否在席间露面。

    “去了,她也算公司的老员工。”更何况,还有些交情。

    “这样。”其实,程归是想问,那你有没有遇见李丛木。但显然,这个问题太不恰当,并没问出口。

    “被亲的感觉怎么样?”

    “嗯?”程归想不到谷梁会问到这种程度,莫名抬头去看,但谷梁一副神色如常。

    这是在开玩笑吧?好在已经走到了大堂门口,程归敷衍地扔下一句“没什么感觉,我先走了”——便加快脚下的速度。

    谷梁站在门口,看着程归逃跑一样远去的身影,指头下意识地擦过嘴唇,吐出两个字——“说谎。”上周末,霍霍挂掉程归的电话,就拨给了谷梁,莫须有地说了些程归常提起你之类。也许是当局者迷,精明如谷梁竟然当真了。此时,更误会了程归的反应,还当他是难为情呢。于是,手插进西装裤里,信步走开。

    程归一路疾走回家,喝掉一杯冰水,躺倒在卧室床上。屋内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空调,黑暗和寂静让程归觉得自在些。如今,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已经接连被一、二、三个外人知道了,着实够多了。程归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个玩笑。李丛木开给自己的玩笑。或者霍霍开给自己的玩笑。

    于是,背课文一样,催眠着自己,竟然就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醒过来时,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在黑暗中找到手机,才九点刚过。

    程归走出房间,客厅暗着,小夕和李丛木的房间也暗着。扭开浴室的灯,程归冲了个澡,期间似乎听到防盗门打开过一次,以为是小夕回来了。

    然而换上t恤,走出浴室时,客厅仍旧暗着,小夕和李丛木的房间都没有声音。

    难道是听错了?但程归心里有点儿不踏实,打算去扭开客厅的灯。经过李丛木的门口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程归刚要说话,就被里面走出的高高的黑影抱住。

    这个拥抱野蛮而粗鲁,带着浓重的酒味。

    程归想说些什么,但脸被黑影按在胸前粗糙的布料上。程归个子不矮,但黑影偏要把程归按在自己胸前,甚至要用下巴压住程归的头发。

    程归是有些力气的,但他熟悉这贸然的人,所以并没有被冒犯到的过激反应。更何况,他听到头顶那充满醉意的声音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这句话对程归的冲击,已经远远让他忘记了身体上的禁锢。

    “我试着离开你,可是才离开你这么几天,我就受不住了。”

    第55章 giveasign

    明明说得醉意朦胧,但肢体却配合得打紧。程归只觉得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压在自己头上的下巴越来越沉。如果再不挣脱,就没有机会了。

    于是程归把人往外推。由于脸被按压在对方衣襟上,想说出口的话只变成哼哼唧唧。

    黑影有些急:“我就抱着,不干别的。”

    程归:“哼哼唧唧!”

    黑影:“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都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程归:“哼哼唧唧!!”

    黑影:“见不着你,没有你烦,就觉得生活没意思。”

    程归:“哼哼唧唧!!!”

    黑影:“我跑去给你留言,能逗你开心,我就开心。你每期节目我第一时间就看,都被我下载到手机里了。”

    “我是程归。”终于从这两只铁臂之间溜了出来,程归一边喘气,一边走去门边摸灯。

    灯光亮起,邓垒喝红的眼睛不适应地眯上。

    “抱、抱歉。”

    程归哪会跟他一个醉汉较真。只不过,亲耳听到他说这些对小夕的情话,还是够震撼的。不亚于大热天里一口吞掉一根凉气嗖嗖的冰棒。但关键是,他在白天已经吃过了自己那一根,所以此时也些许淡定了(或者说麻木)。

    邓垒苦着脸,“我以为你是小夕。”

    程归猜想他一定是喝得太高了,以至于记忆衰退,还以为自己仍住在这里呢。但是,居然能把自己认成小夕,这也够离谱的——“你那么喜欢小夕,怎么会认错?”抱着的感觉就没差吗?

    “关着灯,我没、没注意。”

    程归却忽然想起自己的那晚,同样是喝醉了,同样是关着灯,所以就没认出李丛木吗?他明明以为自己只是身体醉了心还清醒的。或许,只是自以为清醒吧。

    不过,邓垒究竟喝了多少啊?程归觉得满屋子都是刺鼻的酒味。

    “呕——”

    邓垒忽然跑到垃圾桶前,埋头吐了起来。酸腐的味道立刻充斥在这密闭的空间。

    程归把纸巾盒拿过来,邓垒抽出几张尴尬地擦擦嘴。

    吐出秽物,头脑似乎也清楚些。邓垒本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不擅长解释事情,此时愈加羞赧,像一头高高大大的食草动物,期期艾艾着说:“那,那我先走了。”俯身把垃圾桶里的袋子系上,打算带出去。

    “程归!程归!”

    窗外忽然传来小夕破着喉咙的声音。

    “程归,你给我开门呐。”

    明明有门铃的,但小夕只要忘带钥匙,就喜欢这么喊。

    “怎么办?”邓垒嘀咕一声。他显然不想让小夕发现自己来过这里,求助地看向程归。

    程归想了想,打开防盗门,“要么你先往上走一层。”

    邓垒会意,赶紧出门去,此时楼道里已经响起了小夕上楼来的脚步声。

    “啊哈,”小夕进门脱掉绒线帽子,陶醉地说:“这么喊真好玩,就跟对山歌——咦?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程归也觉得味道大,把窗子拉开来通风,准备去扔垃圾袋。

    “太恶心了,”小夕捏住鼻子,“就跟邓垒吐的味道一样一样的。”

    因为捏着鼻子,小夕的声音听起来像个闹别扭的小媳妇。

    程归打扫的动作一滞。竟然能如此精准地认出对方呕吐的味道?这莫非就是真爱了?看来,爱果然是件太过亲密而不适合自己的事情啊。

    小夕把换气扇扭开,手里捧着固体清新剂,催促程归:“你动作快点儿,麻溜儿的。”

    程归摇摇头,拎起垃圾袋下楼。走出门口,听见一声狗叫,循声望去,是那只流浪狗站在小树丛边上,抖抖身子朝自己又叫一声,旁边的木椅子上坐着抽烟的邓垒。

    程归走过去,邓垒也站起来,把烟头掐灭,一副倦容。

    “今晚真是对不住了。拜托你别跟小夕提这事儿啊。”

    “行。”程归点点头。流浪狗在他脚边转来转去摇着尾巴。

    邓垒说:“改天请你吃饭,那我就先走了。”

    程归犹豫一秒,还是冒昧问出口:“小夕知道你的想法吗?”

    邓垒摇摇头,目光茫然。

    程归知道自己多言了,笑着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转身回楼,却听到邓垒在背后轻轻地说了声“也许知道吧。”

    程归回身,却见邓垒已经大步走开。高高的背影渐渐融进斑驳的夜色之中。

    回到房间,小夕正在烧水,问程归:“你怎么去那么久?”

    “散散步。”

    “散步?”小夕看着程归脚上的拖鞋,再看看外面萧索的夜色,眼珠转了转,跑到打开的窗口探出头去四下张望。

    “你干嘛?”程归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小夕挤挤眼睛,“你不会是在偷情吧?”

    “什么偷情,我又没结婚。”

    “你是没结婚,但不代表不能偷情啊,也许对方结婚了呢?”

    是啊,也许对方结婚了呢?

    躺在床上,这句话尤在程归脑中挥之不去。

    看着对面楼的窗子黑掉一扇一扇,程归没有半点睡意。他脑海里出现一个笑脸,有一双懒散又明亮的笑眼。那是,他第一次给李丛木讲题时,李丛木听懂后露出的表情。犹记得,当时桌边围着看热闹的男生调皮捣蛋,在他们校服的缝隙之间,有前排女生的侧颜。

    而今一晃儿,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程归迷迷糊糊,仿佛掉进了多年前的场景之中。直到,被一阵急促的震动扰乱。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是一条短信:“再带一罐酸奶回来。”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程归揉揉眼角,看到屏幕的右上角显示11:05p。

    程归敲击键盘:“怎么回事?”

    郝姝很快回复过来:“刚发错啦,把你当成丛木了,实在有点儿困。(害羞图标)”

    屏幕的光亮是那么刺眼。

    他们,是在一起过夜吗?

    忽然地,就觉得难受。

    做个深呼吸。是时候做正确的事。

    程归快速地敲下一行字:“那天夜里的吻,我任何感觉都没有。”

    收件人选择李丛木,按下发送。

    第56章 giveasign

    站在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中,李丛木听到手机收信铃声,并没去理会,表情微不耐烦地从货架中取下吃的喝的,三五下装满购物筐,拎去收银台。

    走出便利店,旁边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医院。今晚早些时候,李丛木正在回福里小区的路上,突然接到郝姝电话,说她母亲不知怎么就昏厥了,而她爸和哥哥昨天都去了外地。李丛木立即赶过来,跟着在医院里跑上跑下几个小时,最终诊断结果总算没什么大碍。而陆陆续续赶来的七姑六婆,一听病情不严重,注意力就都转移到了李丛木身上。

    按说,李丛木成长在一个亲戚繁多的大家庭,从小就习惯热热闹闹,是个场面人。但是,交际归交际,不等于逢场作戏,他并不想把自己和郝姝之间的谎言扩大。无奈郝妈妈一直躺在病床上用欣慰的眼神看着,让他饱受一群姑婆围攻也不好抽身。说真的,他倒宁愿站到程归家老少面前,接受一切对他诱拐程家血脉的讨伐。

    如果真有站在程家老少面前的那一天,应该是一场硬仗吧。但李丛木心里,怎么跟想美事似的幻想着。嘿,要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然而,一想到程归分分秒秒都被别的色狼盯上了,这心里能不急么!

    就这么垂头丧气之际,掏出来手机,毫无防备地看到程归发过来的短信。

    当看到发件人时,心情就亮了。再看到内容——

    “那天夜里的吻,我任何感觉都没有。”

    这短短几个字,正是解除心疑的良方啊!李丛木很没形象地咧嘴笑起来。

    他正站在医院宽阔的电梯里,旁边还有一个移动病床,几个病人家属哭哭啼啼,不满地看向李丛木。

    “没事,”李丛木朝病床上腿脚包着纱布的少年比划个大拇指,“摔过碰过才算男子汉。”

    病床上的少年呲牙咧嘴地点点头。李丛木留下个大尾巴狼的微笑走出电梯,闻着来苏水的味道,都是那么清新,看着环形服务台上打瞌睡的小护士们,也觉得顺眼了,甚至吹起口哨。

    “这位先生,请保持安静!”护士长严厉地发出警告。

    李丛木打个手势,“遵命,美女。”

    在医院里能有这种心情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刚当爹的。护士长轻骂一声:“不正经。”

    李丛木用一堆零食堵住郝家姑婆的嘴,自己溜去阳台上,美滋滋地吹着寒风,回复程归短信:“真没感觉?”

    “没。”程归手机仍开着,他告诉自己不能退缩,要坚决表明立场,将那晚纠缠的记忆斩草除根。

    李丛木厚颜问:“那特意告诉我干啥?你咋想的?”

    是哦。李丛木的两个问号,让一鼓作气的程归漏了气。

    程归抓抓头顶毛茸茸的发尖。刚才自己是有些冲动了,没什么铺垫就唐突地发出了信息。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和“越描越黑”说的不就是眼下的情形吗?亏自己还当过语文课代表。

    怎么弥补一下呢?程归想了想,又想了想,蹦出三个字:“发错了。”

    想逃?李丛木立刻拨过来,但线路里提示:“您拨调的用户已关机。”

    程归把手机丢到书桌上。此前要表明立场的决心早已没影了。甚至还庆幸自己关得迅速。果然自己一过了晚上十点,脑袋就混沌。不甘心地钻进被窝里,翻来覆去一会儿,就在懊恼中睡着了。

    李丛木回到病房时,郝家姑婆都站起来说要走了,让郝妈妈注意休息。其实,这急诊病房还不如家里清静呢。

    李丛木和郝姝把各位送到楼下,又一一帮忙叫了出租车,才回到楼上。

    郝姝抱歉地说:“今晚真是麻烦你了。”

    “我倒是没事,”李丛木说:“但你以后怎么收场?”

    “这个么,要不然,我们形婚吧?”郝姝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李丛木摇摇头。

    郝姝不满,“怎么?信不过我?我跟你说,我真的已经对男人失去信心了,与其将来嫁个一身臭毛病的男人当女佣,还不如潇洒些搞个形婚自在呢。”

    “那你还是去当女佣吧。”李丛木哈哈大笑,心情实在是很好。

    郝姝恼怒地捶过来几拳。

    回到急诊病房中,隔壁床位是个凌晨两点要做阑尾手术的女孩,已经开始做准备。郝姝留下来陪夜,李丛木就离开了。

    这时已经后半夜,回福里小区要一个多小时车程。李丛木心里兴奋,免得回去打搅程归和小夕,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躺在床上,看一会儿电视,总算生出些困意。

    李丛木并没琢磨程归发短信过来的前因后果。他只是觉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就像什么呢?就像抽奖。有一个超级大奖,你明知道自己没多少机会抽中,但它至少还在那,没被人抢走,就让心中留下了足够的念想。那些为了念想甘愿单身一生的人,不是可以被随随便便了解的。

    一周的郁卒,在今夜达到顶点,又迅速消散。李丛木窝在被子里,睡入梦境时,带着尚未平息的快意。于是,这一夜,脑部神经相当活跃,做了一个大大的美梦。梦到了什么呢?梦到自己牵着程归的手,站在程家老少面前,接受批斗。

    程爸:“李丛木你个混账,怎么就把我儿子拐跑了!”

    程妈:“天下好女孩那么多,你干嘛非抓着我家小归不放呦!”

    程叔挽起袖子,拎起棒子,吐口唾沫到旁边的火盆里,“少跟他废话,今天咱们把他削趴下喽。”

    程婶拉住程叔,使个眼色:“别冲动,要真削坏了,说不定小归还怪我们咯。”

    程爸这个气:“程归,你给我过来,不许拉着那畜生的手!”

    于是,程家老少都把目光投向程归,逼迫他弃暗投明。

    程归扁扁嘴,“哇”地一声哭出来,躺在地上打滚,吵吵着:“我就要李丛木!我就要跟他好!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程妈要上去拉人,程爸制止,梗着脖子说:“让他打滚,让他嚎,我治不了他了还!”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程归仍在地上打滚,俨然变成了泥猴……程家老少已经没脾气了。

    程爸终于受不住,松口道:“丛木啊,你哄哄他吧,我们累了。”

    “嘿嘿,嘿嘿。”李丛木在阳光中,笑着醒来。

    第57章 giveasign

    虽然只睡了短短四五个钟头,但李丛木感觉神清气爽。退掉房,到医院里把郝妈妈和郝姝送回家。郝妈妈要张罗一桌饭,李丛木让她先休息着吧,改日再聚。急不可耐地叫辆出租车,回到福里小区。

    “龟,我回来啦。”

    然而,程归已经一早就去了公司。距离年会还有一周,今天是第一次彩排。上午在公司给谷梁打杂,中午和彩衣飘飘的t们一起吃的盒饭,下午就随着大部队前往承办年会的万豪酒店。

    因为程归也算个登台的重要角色,所以下午一切杂役都免了,专心为登台做准备。彩排比较正式,有从外部请来的知名伴乐、灯效、造型师。几乎一切幕后的工作都交由专业人员,凸显一生集团的精工品质,但登台的人则没请一个外援,都是集团内部选拔的才艺员工。董事长的指导精神就是“全员参与。”

    造型师捏着粉刷来给程归修饰时,遇到了困难。她觉得,手上的粉刷完全没必要啊。用一个专业的衡量角度来说,用手机给眼前人拍照,美肤效果调到0与调到10,根本就是一样的。于是,只象征性地刷了刷,提升一下灯光下的肤色。

    彩排到抽奖环节时,已经六点多钟。除了要谢幕的两位主持人,其他不相关的人都到楼下去吃自助餐了。

    全部流程走完时,那两位主持人说晚上有安排,谷梁就问程归想去哪里吃饭。

    “去吃自助餐。”程归确实饿了。

    “这个时间,肯定都是被挑剩下的。附近有家海鲜馆不错。”

    程归口袋里还有之前发的餐券,觉得浪费掉怪可惜的,说不妨去看看。谷梁无奈,跟他一起去自助餐厅兜了一圈,果然只剩下些小馒头、烤红薯之类。

    程归闻着红薯的味道不错,夹了两块,又配了些小点心,倒杯牛奶。其实食欲也不是很好,之前和小夕发信息,知道李丛木已经回来了。可他还没准备好怎么去面对。

    空荡荡的餐厅里,一半的面积已经熄了灯,除去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就只有谷梁和程归这一桌。

    这完全不是谷梁设想的晚餐场景。不过么,重要的是陪在面前吃饭的人。况且,位置临着窗,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繁华夜色之中,也算别有情致。

    昨天,霍霍跟程归发完信息,就跟谷梁通了话。身处在秘密漩涡的中心,让霍霍倍感激动,尤其还是为两个男人牵线搭桥,那种罪恶与刺激交错的感觉,让她切身领会了良家妇女所感受不到的快乐。谁还没幻想过有一天不当良家妇女?霍霍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先不管程归心意如何,那边是尽可能地向谷梁传播利好消息。

    比如,程归失去初吻,念念不忘。

    比如,程归意乱情迷,记错了账。

    比如,程归陷入在取向取舍之中,难以自拔。

    一开始,谷梁对于霍霍的话,是打个对折来听的。但是昨天,当听霍霍说程归已经猜到了那晚是自己时,还是用两根木这样有趣的隐喻,心旌也止不住摇摆起来。对于程归的取向,他是有把握的,为什么?因为那晚,程归并没有拒绝一个陌生男人的吻啊。

    程归低头挖着红薯,并不知道谷梁心中的九九。只是挖着挖着,想到晚上该如何面对李丛木时,身不由己地一声叹息。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会不经意就叹息。一句老歌在谷梁的脑海中响起,那时他还年少,正疯狂地流行着莫文蔚的这一首。那时,他在一群迷茫的愣头青里,显得坚定而桀骜,从没对哪一首情歌着迷。不料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的旋律还能响起在心底。

    谷梁建议:“一会儿去对面看场电影吧?”

    “嗯?”程归从红薯上抬起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去看电影?公司规定的吗?

    谷梁翻着手机,念了几个电影名给程归选择。他自己很少去影院,更没约过别人去。即使年近而立,在谈情约会上,却是个完全的生手。至少,从来没因为与谁过夜而如此放低过姿态。

    程归问:“为什么要看电影啊?”

    “你不喜欢?那平时周末干什么?”

    “宅着。”

    就是一直呆在家里,围着床转?谷梁脑海里出现些奇怪的画面。

    程归放下汤勺,“我吃饱了。”

    “那走吧。”

    “你要想看电影,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吧。”

    “没什么好看的,我载你。”

    今天谷梁怎么这么好说话?程归心里纳闷。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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