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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一次性男孩 作者:张迷经

    第7节

    于是,李丛木从房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程归背对着自己,只身一条运动短裤,在镜子前浑然自我地凹造型,看了满眼之后,才假正经地咳嗽一声。

    程归转过身,胸膛因为刚才用力仍鼓鼓的,腹肌若隐若现,胳膊上凸显着淡蓝色的筋脉,嘴唇上……嘴唇上还有一圈白色的牙膏沫。

    李丛木大笑:“你如果把脸遮住,也算一只型男了。”

    怎么听着不像好话?程归拿毛巾擦擦嘴,套上t恤,因为骨架细,那几块肌肉立刻被布料挡得严严实实。

    李丛木靠在门上,打趣道:“看来,你还挺在意小夕那一套的。”

    程归被抓包,想抵赖也不成,以为李丛木会趁机嘲笑自己一番,却听李丛木又正经起语气说:“实际上,他的说法是以偏概全,只能解释一部分现象而已。”

    “怎么讲?”

    “这方面的东西,我老早就看过,多性别的生物靠基因互补来结合,是为了繁殖后代。但人和它们不同,人活着并不仅仅是为了繁衍。”

    李丛木的阐述直击要点。程归立刻受到了启发。想不到几年不见,过去那个要靠自己讲题的吴下阿蒙,如今已经可以当自己的老师了。真是有种青出于蓝的欣慰。刚要老气横秋,就听李丛木说:“你嘴唇还是没擦干净。”

    程归摸摸嘴角,“你是要洗漱吗?我已经好了。”

    李丛木站进浴室,随手拿起剃须刀开始“刺啦刺啦”地刮胡子。程归忍不住瞄一眼,胡茬好浓密啊、好坚硬啊、好让人羡慕。

    李丛木仰着下巴,流动的目光拂过程归嫉妒的眼神,心里真美,美得想吹口哨。一不留神,刮得狠了,下巴上立刻渗出惨兮兮的血丝。

    程归到客厅的格子架上找来一枚创可贴。

    李丛木觉得不用贴那玩意儿,用纸巾沾水蹭蹭就没事了。

    “我给你贴。”程归举着掰开的胶条凑上来。

    “那好吧。”李丛木“勉为其难”地伸出下巴。

    两人的身高只差五六公分,但体型不同,挨在一起时,李丛木像棵结实的树,程归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茁壮的枝。

    伤口周围湿润,胶条粘在胡茬上不稳,程归两只手齐上阵,趁机也感受下黑森森的胡茬究竟是种什么触感。

    动作间,程归t恤的下摆碰到李丛木的身上,如同一阵痒痒的轻风搔着李丛木的心坎,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垂在身侧的两只大手蠢蠢欲动,视线也忍不住往程归的领口里钻,止不住去想刚才鼓起的小胸脯有平息了吗?哎呦,好像看到腹肌在动!果然,隔着领口看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心跳得好快啊。”程归说:“我都能听到。”

    “噢,”李丛木摸摸粘在下巴上的创可贴,有些许不自在,“说明我心脏好呗。”

    是吗?心跳过快好吗?算不算心悸?听说运动能降低心跳频率。程归有点儿在意,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着,因为刚刚给李丛木贴创可贴时,自己的心跳也突然加速了一阵。但他没说出口,略疑惑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耳膜里依旧有刚才心跳的余韵。难道自己的心脏,被李丛木的心脏,带得共振了?

    其实,所谓心动、触电,还有那些常常被人挂在嘴边的化学反应,往往都是在你尚不清楚时,悄悄发生的。发生时,还以为自己是怎么了。

    这种新奇的体验,如同青春期身体的突然变化,让人兀自疑惑,带着一种小小的恐惧。程归甚至因此做起一个紧张的梦,清晨醒来时,对梦的内容已忘得七七八八,只剩紧张的惯性仍在,留有余悸。

    第40章 testyht

    程归早上来到公司,见前台的电子屏上显示着崭新的年份。

    原本应在周一召开的早会也被推迟在今天,变成新年特别版。全体员工出席,接受总裁开年致辞的洗礼。而大家更为关注的,则是会上发布的新年司历。司历上有这一年中所有节日的放假安排,还包括各种庆典的日期。最近的,就数春节前的年会。

    一生的年会向来比较官方,唯一轻松的环节,就是新人秀。据说去年新人秀的主题是“网红”,而今年的主题则是——“武媚娘”。

    裘致把消息放到群里时,大家都以为是谣传,但依旧热烈讨论了一番。而下午,当人事把t们召集到地下活动室时,那一架子色彩斑斓的戏服,让大家彻底相信了。

    微胖兴奋地问人事:“女生扮武媚娘,男生要扮皇上吗?”

    人事翻个白眼:“哪来那么多皇上?全都要扮武媚娘。”

    “也没那么多武媚娘啊。”微胖嘟囔。裘致扔一套戏服在他身上,“武媚娘以后也是皇上,先换上吧。”

    大家一边闹哄,一边在心里琢磨自己在舞台上的定位。这种表现的机会,如果把握得好,甚至比工作还能引起领导注意。所以,究竟是要扮丑来逗大家捧腹,还是扮美博眼球,大家结合自身条件,纷纷操起戏服和假发试练起来。

    对自己男子汉气概越自信的人,心里越坦荡,根本不怕这种反串的游戏。裘致就是典型,捯饬得最欢,拿一条布条还要跳彩带舞。但程归昨晚刚经历过“性残疾”的打击,此时难免心虚,迟迟未动。

    设计部的美女换装相当熟练,几分钟弄好自己之后,盯上了程归,蹭上来说要帮忙。

    程归看她目露凶光,赶紧说:“不用。”

    “别客气吗,我在家经常这么打扮我弟弟,相信我。”

    反正难逃一劫,程归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由她去动手动脚起来。每次理发时,程归就是一副挺尸状,当理发师一开剪,他就闭上眼,等理发师说“洗洗吧”,他再睁开,相当具有鸵鸟精神。

    这次,听设计部美女说“好了”,程归先把眼睛欠开一条缝,试探着瞅瞅自己身上,披着一件滑不溜丢的宽大袍子,火红火红的颜色,没有蕾丝也没有花朵,如同一大片燃烧的晚霞。程归安慰自己,说不定古时候的新郎官拜天地时就穿这种。只是……胸脯怎么好像变大了?

    程归抬手摸摸,袍子里就是自己的衬衫,并没添加什么,还是纯天然的胸肌。眼睛睁大再仔细看看,确实是涨了一圈。

    练一层胸肌多不容易啊!程归充满求知欲地看向设计部美女:你是怎么做到的?

    设计部美女眨眨眼睛,这种必杀技,传女不传男呀。

    “哎呦,不错哦。”裘致窜过来,没个正形地把手搭在程归肩膀,“媚娘,今晚给朕侍寝吧。”

    程归见裘致脑门上还贴着一块祥云印花纸,忍不住笑,“你现在也是媚娘,等你当了皇上,再叫我。”

    下来打算看看情况的谷梁,站在门口见到的就是这样不伦不类的一幕,摇摇头回楼上去了。

    大家闹哄到下班,把戏服都换下来。人事说让大家回去想想表现形式,明天交出方案,要抓紧开始排练。

    晚上,群里就是各种意见,有说搞t台秀,有说搞舞台剧,也有说简单点儿来个媚娘版《小苹果》算了。小夕到程归屋子溜达,看到电脑里他们试装的图片,鄙夷说:“都是我们玩剩下的。”一会儿又拿来几瓣柚子皮,跟程归说:“用这个填充,效果最好。”

    填充?程归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抓起柚子皮摸摸,手感还不错。但他没用上,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就在通讯软件里收到谷梁的消息:“年会后勤缺人,你来不来?”

    程归惊喜:“那就不用参加新人秀了?”

    “不用。”

    程归立刻回复:“好,谢谢。”

    这意外的邀请让程归心情大好。虽然接受之后,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说:这样逃避登台,会不会让领导觉得不好。但转念一想,自己终究不适合这种浮躁的路,适当活跃一下就行,还是沉下心来踏实工作吧。

    正好邮箱里有一封主管转发的邮件,是嘉定新地的合作框架协议,由拓展部草拟,打算用来去与土豪谈合作细节。主管让程归检查与财务有关的条款,做一下反馈。

    程归看了一页协议,谷梁的对话框忽然再次亮起,莫名一句话:“掰弯别人是有罪的。”

    这还是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吗?开玩笑怎么不带个图标?程归纳闷,只能回复一个万能的笑脸。谷梁却没再回话。

    这时距离上班还有十几分钟,办公室人不多。裘致进门后,来到程归旁边,坐到霍霍椅子上,看程归屏幕里的合作协议。

    程归以为他感兴趣,跟他简单介绍说:“和土豪谈合作时要用。有关费用审核、印章保管之类的规则。”

    “哦。”裘致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很不像他一贯生龙活虎的作态。程归转头看看,裘致的脸似乎没睡醒,“昨晚出去玩了?”

    “没。”裘致摇摇头,把椅子往程归身前又拉了拉,小声说:“哎你有没有做过那种梦?”

    “什么梦?”程归在肚子里检索一下小夕科普过的解梦小知识,以为一会儿要用到,却听裘致说:“就是和好哥们睡觉的梦。”

    “啊?”程归嗅到种不寻常的讯息。

    裘致的脸红了红,“我刚在网上看到,调查显示多数直男都梦过和哥们发生关系。”

    “所以你是大多数?”

    “你没梦到过吗?”

    “没。”

    “那你不正常。”裘致一脚把椅子蹬开,起身抓着公文包回自己位置,边走边嘀咕:“一定是昨天入戏太深。”

    入戏太深?程归忽然福至心灵:原来裘致在梦里变成了女儿身。哎呀,今早的开心事真多!

    第41章 giveasign

    晚上,小夕不在,程归和李丛木一起吃饭。

    程归想起裘致的梦,分享的欲望太强烈,连吞几口米饭都压制不下去。最后还是破宫,跟李丛木说:“我们公司年会要演武媚娘,有个t昨天试装之后,就梦到自己变成女生了。”

    李丛木抬眼,“说你自己呢?”

    “不是。”程归晃晃脑袋,“是我同事,他说入戏太深,结果就梦到自己变成女生,还和男生滚床单。”

    “和你?”

    “不是。”程归无奈地拍脑袋。李丛木这家伙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扯!然而,脑袋拍着拍着,忽然拍开窍了:裘致梦到的,不会就是李丛木吧?t里没谁比裘致更爷们了,也就只有李丛木能压住他,压……

    程归“嘿嘿”笑起来。平时在网上耳濡目染地,他了解到一些,所以笑容也有那么几分邪恶。

    李丛木伸出大手拍拍程归的脸,“想什么呢?”

    “不告诉你。”程归心说:告诉你的话,就要被你收拾了。

    看到饭桌上的手机,程归眼珠一转,“能不能借你手机给我同事发条短信?”

    李丛木把手机解锁后递过来,程归接住,在通讯录里找到裘致,编条短信:“你昨晚是不是梦到我了?”发之前,终究觉得不妥,还是删掉了,把手机放回桌子上。

    “发好了?”

    “没,明天当面问他吧。”

    “明天是周六。”

    “我们要去公司排练武媚娘啊。”

    “你要演反串?”

    “本来是要的,但后来人事给我找了份后勤的差事。”程归说着,开始收拾碗筷。

    李丛木坐在椅子上寻思几秒,问道:“是上次一起踢球的那个人事?”

    “对啊,就是他。”

    “他和你很熟?”

    “也不算。”程归把碗筷放进水槽里,想了想说:“他现在对接我的绩效考核,而且他管的事挺多的,校招时还面试过几个t,所以跟我们走得比较近。”

    “噢。”李丛木皱皱眉,没再吱声。

    程归开始刷碗,背对着李丛木,闲唠嗑:“郝姝周末不来上海吗?”

    “来,她家就是上海的。”说到“家”,李丛木想起,“我要订过年回家的机票了。”

    “帮我也订一张,29号或者30号都行。”

    “你回吉林过年?”

    “回呀,年年都回。”程归说完,把洗过的盘子用清水冲一遍,沥干后放到架子上,才发觉气氛不对,回头一看李丛木,正黑着脸盯着自己,与刚刚判若两人。

    “你年年都回老家,却从没去找过我。”语气冷得像老家的数九寒冬。

    重逢以来,对于分别的那些年,李丛木不曾追问过程归,但并不代表他已经放下,他只是在用尽理智去忍耐与权衡,告诫自己要满足于现在的陪伴。可是,那种想要把人按在墙上问清一切的冲动,却像一颗种子深埋在泥土中,一旦遇到时机就要发疯地生长。

    对于过去,程归不想狡辩,可“对不起”三个字又说不出口。他曾乐观地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覆盖掉过去的不快。只是,曾经那样发疯找过、发疯想过、发疯恨过,叫李丛木怎么能轻易放下,他想要程归也为他发过疯,哪怕一次也好。

    程归迟缓地拿起抹布,慢慢地擦桌子,慢慢地说:“我妈在这边,我爸还在东北,他辞职后搬去了乡下,有一片——”

    李丛木忽然抓住程归的手腕,狠狠地攥住。

    “当初到底为什么离开我?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程归一动不动,任由手腕被抓得越来越紧,血液被截流,手掌开始发麻,指尖突然产生一阵刺痛。并没有碰到什么,只是失血的错觉,如同被按在了铁砂上。

    程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李丛木抓着程归的手越来越烫,气息渐渐急促。他觉得自己身上平白多出了一倍的血液,流窜在身体各处,涨得他手热脚热,毛细血管都要爆炸开来。

    “跟我说!”

    程归睁开眼,目光因受逼迫而变得固执。刚刚,对别人说起父母的分开,已经是他生平仅有,现在,他后悔了,有些事说一次就会痛一次。所以,“不开心的事,我不想回忆。”

    李丛木觉得自己要被程归逼疯了,喘着粗气松开手,反而用虎口卡住自己额头,拇指与中指扣着太阳穴。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明明开导过自己多次!只要他现在在自己身边就好!只要他不再离开自己就好!只要他还当自己是好朋友就好!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是——

    “铃铃铃。”门铃突然响了。

    李丛木纹丝未动,他所有的力气都在跟自己较着劲。

    “铃铃铃,铃铃铃。”

    程归走到门旁,接起话筒,听是郝姝,便按下门禁的解锁键。

    郝姝上楼一进来,立刻发觉到气氛不对,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拉着李丛木出了门,说要下楼走走。

    程归回到自己房间,倒在床上,闭起双眼。有一些零散的片段在黑暗中穿梭而过。他的人生,简单而顺随,经历过的可以称之为挫折的大事,仅仅就有那么几次。只不过,那几次都集中在两三天之内发生,就在他报考的前夕。集中发生的变故,轻而易举打碎了他从前简单快乐的决定。他不是错误的造成者,他只是有义务承担。

    如今一切过后,程归觉得自己有资格不去记起。他是有些任性的,从小就是。李丛木知道。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程归从床上起来,回到客厅,把桌子擦完,收拾妥当,拎起垃圾袋下楼。

    把袋子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程归转身回去开楼门,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带钥匙。这是从未犯过的错误。

    穿着衬衫站在门口,昏黄的小灯下,寒风阵阵。程归只能期望快些有人出入楼门。可是,门前经过的却偏偏都是其他单元的住户。停下的,只有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

    那只狗凑上来闻闻程归的鞋子。程归低下头,狗仰起黑黑的鼻子与眼珠,竟然这么对视了几秒。

    程归对小动物没什么好奇心,他只养过仙人球。然而,小狗却觉得程归不错,趴了下来,把下巴搭在他的鞋头上,似乎要陪着他一起等候。

    第42章 giveasign

    寒风中,程归的衬衫如同一层薄薄的纸,与肌肤之间有着嫌隙,任由冷空气钻入又钻出。就这么站下去的话,恐怕自己要被冻成一根糖葫芦。如果绕小区跑一圈,或者到老年健身器上撑一撑,也许会暖和些。

    然而,程归才想动一动,趴在他鞋上的流浪狗就警觉地抬起头,左右动动脑袋,再抬眼迷茫地看看程归,仿佛它已经把程归的鞋当成了家,对于新家会动觉得不可思议。

    在小狗湿漉漉的眼神里,程归败下阵来,老气横秋地叹口气。

    郝姝和李丛木沿着小路走回来时,就看到楼门口待着这可怜兮兮的一人一狗。笑点低的郝姝,强忍着不让嘴角上翘,斜斜眼睛去看李丛木,李丛木却故意把目光移向别处。

    郝姝朝程归轻喊一声:“你在等丛木啊?”

    程归循声抬起头,小狗也跟着转头看过来。郝姝见这同步的两只,再也憋不住笑意。

    程归坦白说:“我下来扔垃圾,忘带钥匙了。”

    就知道!他才不会这么自觉来等自己!李丛木停住脚步,气息从鼻孔里喷出。

    郝姝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溜了一圈,仅仅十几步的距离,却谁也没有主动上前和解的意思。心中不由叹息:所谓成熟宽厚的大男人啊,都是在外面装给她们看的,为感情闹起别扭来全都变成了小孩儿。看来要自己推一把了。

    郝姝扯扯李丛木袖口,李丛木偏过头来,听到郝姝轻声说:“别误会,我是在帮你哦。”

    李丛木不解,下一秒,毫无防备地感到脸侧一热,是郝姝踮起脚尖轻轻送上一颗香吻。

    一吻即过,绝不拖泥带水。留下一声“拜拜”,郝姝已转身离去。

    李丛木愣在原地,浓浓的眉毛皱起,不敢相信。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程归呕了一下!确确实实是呕了一下,就在郝姝吻自己的瞬间,虽然没吐出来,但明显是反胃的举动,一闪而过。

    程归自己也没预料到,等反应过来时,这不礼貌的动作已经做出。而发生时,就像条件反射一般,未经控制。

    风继续吹。李丛木在盯着程归,而程归在眼观鼻地反省。

    小狗的脑袋转向程归,再转向李丛木。它没看到程归刚才的反应,所以黑溜溜的眼珠愈加迷茫了。郝姝也没见到程归的反应,她故作轻松的吻戏,其实已经用光了她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这时,有个慢悠悠的老大爷走过来,停在程归所在的楼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金属摩擦的声音,让程归觉得心头一暖,终于有救——

    钥匙却转不动。

    “唉,走错门了。”老大爷抽出钥匙,看了眼程归,又慢悠悠地走去下一栋楼。

    程归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李丛木见他惊喜过后又受打击,膨胀的胸腔终于泄了气,无奈地摇摇头,抬步走过来。停在程归面前,隔着一只狗的距离。

    程归感受得到,李丛木身体里散发出的热量。身体好想距离再近一点儿,甚至贴上,仅仅是因为寒冷。

    李丛木问:“你刚才怎么了?”

    “嗯?”程归其实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呕的原因,所以不得不装个糊涂。

    李丛木挑明:“看到郝姝亲我,你怎么反胃?”

    “反胃?”程归接着装糊涂。

    “我看得一清二楚。”

    “哦,是吗。”

    李丛木无奈,“当初的事,你不愿意跟我说清楚。现在的事,也不愿意跟我说。我是当事人,这两样,你总归要解释一个。”语气沉沉稳稳,心里则在咆哮:干营销这么多年,永远要留给客户选择题,还能让你给糊弄过去,笑话!

    “我是突然不舒服了一下,因为……因为,”程归抬眼看看李丛木愈加压迫的视线,豁出去了,“因为你晚饭做得有问题!”

    风忽然停了。似乎一瞬间丢失了方向。

    “你就嘴硬吧。”李丛木是彻底没了脾气,眼神复杂又疲惫。

    “可能是菜不新鲜了,味道还是好的,你的手艺没问题——”话音未落,肩上一热。是李丛木忽然把头抵在了他的肩上。

    李丛木闭着眼,额头压着程归肩上冰凉的布料,由心而外想要这么睡过去。

    程归的肩上感受着李丛木额头的热度,若是以往,这样的接触会让他无措,但此时在寒风中,这样却异常舒服。

    依旧抵着,李丛木睁开眼,看到脚边的小狗正抬起头看自己。他们一个霸占肩膀,一个盘踞鞋头,都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对视一分钟后,小狗败下阵来。

    “你带钥匙了吗?”程归问。

    李丛木直起身,指指西裤的左边口袋,让程归自己摸。

    程归伸手进去掏了掏,“没有。”

    “这边。”李丛木指指右侧裤袋。

    程归迟疑着去摸摸,“也没有。”

    “那就是没带了。”李丛木耸耸肩,就好像他自己也才知道没带一样。

    “那怎么办?”程归是真冷。

    “我把衣服借你。”没说出口的另一半选择题是:或者到我怀里来。

    “不用。”这样示弱的举止,程归是不肯做的。扭头看看楼门上的一排号码按键,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按下一个。

    接通后,里面有个男人问:“谁呀?”

    程归假着声音说:“送快递的,麻烦开下门。”

    “给谁的快递?”

    “……”这人警觉性怎么这么高?程归撑不下去,这户弃了,接着按。然而,总有警觉性低的,三楼就有一个女人爽快地开了门禁。

    程归如愿开门进去,李丛木跟着,小狗也要跟着,李丛木一瞪眼。小狗收住小短腿,心有不甘地在门外“汪汪”叫了两声。

    程归毕竟行骗的经验少,并没预料到,经过三楼时,等快递的女人已经站在门口候着了,见着程归就问:“你是送快递的?”

    程归摇摇头,看了眼因为与狗斗而落后一段的李丛木,跟女人说:“后面那个是。”说完就“噔噔噔”跑上四楼,还好家门没锁,一拉就开了。

    李丛木回来后,没来找程归算账,因为他打算先记在心里,就像收集卡片一样,等集齐几张再换次大奖。

    第43章 giveasign

    周六,程归在公司的活动室见到裘致时,这家伙早已从阴影中走出,又是一派生龙活虎。

    程归不怀好意地问他,梦到的是不是李丛木?以为会将他一军,没想到他大大方方就承认了,还说自己昨晚打听过几个大学队友,得知别人也有做过类似的梦,并没什么稀奇的,反而鉴定程归道:“你没做过的话,才是真的不正常。”

    旁边有好事之人问:“什么不正常呀?”

    裘致就像在市场叫卖一样,跟大伙说:“程归还没做过春梦,你们说是不是不正常?”

    此问一出,活动室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是啊”“是啊”。程归瞬间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微胖走过来拍拍程归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所以你平时要多和大家交流,有些事不好跟爸妈说,就跟我们说吗,否则发育都被耽搁了。”

    然而,程归并没有从善如流,他很快就离开大家,被谷梁叫楼上去了。在二楼一个小会议室里,谷梁和企宣的同事、总裁办的同事,正在严肃地探讨年会的座位排布问题。

    程归从小被程爸教育得根正苗红,对论资排辈、等级划分这类事情没多少概念,以为座位排序这种讨论,分分钟就要结束的,没想到竟然记录了整整两页a4纸的会议纪要。

    当企宣和总裁办的同事离开后,谷梁问程归有没有建议。程归摇摇头:“你们讨论得够彻底了。”

    程归已经尽力伪装,但仍有一丝对排序的“不以为意”流露,自然被谷梁的敏锐洞察力所捕获。

    谷梁一边就位置布局的事情写邮件,一边和程归说:“你觉得参加年会就是去抽抽奖?排座位这种事情多余?”

    “至少可以简化一下。”

    “怎么简化?给领导排几桌,剩下的人自己找位?那像你这样不善交际的人恐怕要发愁坐哪了。”

    程归就在谷梁身后,听他这么说,虽然有几分道理,但真想在他背后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谷梁接着说:“而领导们的座位,并不仅仅是参照谁资历深浅。现在都讲究圆桌,定个主位即可,关键要考虑谁挨着谁。比如哪个区域的老总要总裁格外照顾一下,哪个部门的老大要退休,都要考虑进来,方便总裁在席间关注。对总裁来说,年会就是一份重要的工作。”

    说完,谷梁回过头,看程归正在摆弄几个印刷公司送来的席卡样板。

    程归抬起脑袋,表示自己有在听,回应说:“听你这么讲,还挺有道理的。”

    谷梁笑了下,把黑框眼镜摘下来,捏捏眉心,忽然地,语气变得有几分痞:“有道理个鬼。这点儿问题十分钟就搞定,哪里用得着开会。”

    程归错愕。

    谷梁把眼镜戴回去,转身接着写邮件,语气恢复了正常,“我其实和你一样,并不看重这些事情。但是,你要试着学会,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有这种想法,一丝也不能。因为你看轻的事情,也许就是别人以之为业的事情。”

    听到这样的话,程归甚感意外。前后几分钟里,谷梁对自己展露了他截然不同的两面。一面是看惯的严肃正派,另一面却是头一次见到。而这头次见到的一面,怎么有点儿阴气森森的感觉呢?就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堡里,突然出现的暗室,让人止步,让人不安,又让人……好奇。

    谷梁仿佛并不在意程归心中的猜测,随口问道:“让你来搞后勤,有没有意见?”

    “没啊。”程归回答得很干脆。如果有意见的话,当时就不答应了。

    “其他的t都在为登台做准备,而你来做幕后,费力不讨好的。”

    “没关系。”

    “你是不是本就怕登台?”

    “也不算。”程归只是不喜欢,谈不上怕。小学的时候,升旗献词、主持班会,都是老师看成绩直接点名。所以程归小朋友登台的经验很丰富。只是上了中学之后,开始流行选举,没有老师派遣的压力,程归就顺随着本性偷懒了。再后来,因为声音缘故,愈加沉默起来。

    谷梁似乎不相信程归不怕,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你要是真不怕,我这就有个机会。年会进行的时间太长,主持人撑不住整场。抽奖环节时,要临时加个派奖主持,就是念一念谁抽中了什么,很简单。”

    没听到程归回应,谷梁转过身,目光一挑,“怎么?不敢?”

    程归说:“这个角色很讨喜啊,应该很容易招到人吧?”

    “你要是觉得好,就上啊。”

    程归确有动心。可是他太老实了,觉得无缘无故,就被指派这样一份好差事,不甚踏实,莫名联想到内幕交易——与自己多么遥远的四个字。

    谷梁说:“到时候需要大声喊的。”又说:“出场时,可能要唱两句《好运来》之类。现场遇到突发情况时,也要善于应变。”

    谷梁逐渐增加条件,把原来单纯的任务复杂化,似乎想把这只馅饼掩饰得不要那么简单粗暴从天而降。否则,会被拾饼不昧的人拿去交公。

    “到底敢不敢?东北人这么不果断?”谷梁不给程归权衡的时间,他只想要一个肯定的回复。如果程归拒绝,他会展开其他攻势,费点儿力气再得到个肯定的回复。

    “你还有没有别的……”程归思考着合适的词语,“别的隐性条款?”

    谷梁被逗乐了,“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这叫程归怎么好意思承认呢?可是,这种问题,如果迟疑一秒,就相当于是默认。

    谷梁左眉一挑、右眉一皱,不满道:“你看,就因为当初我传递给你一个坏的评级信息,我在你眼中就成了坏人。跟你这派奖的任务截然相反。简直就是刽子手与接生婆的区别。”

    这夸张的比喻,让程归忍俊不禁。两侧的酒窝,让谷梁也觉得心情很好。

    就在谷梁想要再加把劲的时候,程归的手机响起来。程归掏出一看,是霍霍的电话,接起来之后,听筒的声音极小。

    也不知道是那边信号问题,还是自己手机老了,程归把免提打开,声音才算正常。

    程归问:“啥事?”

    霍霍说:“你还记得那个圣诞传真吗?我刚遇到我从广州回来的同学了。”

    “是他传的吗?”

    “我严刑逼供过,他都没招。”

    “这样啊。”其实,程归本来也觉得不会是他。

    “但是,他跟我说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霍霍可能是走到了信号强的地方,声音陡然高起——“他说在婚礼上,看到有人亲了你。”

    什么!程归赶紧把免提关掉。可是谷梁已然听到,目光直射过来。

    第44章 giveasign

    程归觉得脸上发热,急忙阻止霍霍说:“我在公司呢。”边说边往门外走。

    “你今天在公司干嘛?又偷偷加班?”

    “和人事他们准备年会的事。”

    “人事?”霍霍一顿,“哪些人事?谷梁权他们吗?”

    “嗯,刚才正一起讨论问题呢。”程归稍稍解释。现在走廊上空无一人,终于放心问起:“你同学当时看清是谁没?”

    话问出口,程归顿时觉得心脏紧了紧,耳朵也下意识地稍稍远离听筒。如同小时候过年,等待鞭炮炸开时的紧张心情。

    然而,线路那边却没有及时回应。

    难道信号又没了?程归疑惑地看看手机屏幕,通话还未结束,放回耳边,“喂”了两声。

    “听到了,”霍霍的声音再次响起,兴致仿佛不似刚刚强烈,略显敷衍地说:“宾客那么多,我同学又不认识几个,只跟我说是个男的。”

    程归不免起疑:“那他怎么知道我?”

    “灯亮之后看清的呗,他跟我说有酒窝,我一猜准是你。”

    “噢。”

    对于这样平淡的一声“噢”,霍霍不满意了,“这种事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过,让我从别人嘴里听说,叫我多没面子。你就知道闷声发大财。”

    闷声、发大财?对于霍霍无拘无束的用词,程归也是无奈了。既然她已没什么问询价值,程归直接表示:“我还有事要做,不跟你聊了,你别再跟别人说哦。”

    霍霍敲诈:“周一给我带你煎的手抓饼,要加两个蛋。”

    “好吧。”挂上电话,程归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心里琢摸着,刚才不小心被谷梁听去那敏感的一句,若是他一会儿问起,自己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刚才的“亲”不像听起来的那么暧昧呢?越想,越觉得耳朵发热。

    可是这么躲下去,更加容易引人误会。脑海里冒出个牵强的理由后,程归就回到办公室。此时,谷梁正站在窗边望远,穿着衬衫西裤站在大幅的落地窗前,留给程归一张笔挺的背影,如同印在地产广告上的画面。

    难道是怕自己尴尬,所以背对自己?鉴于谷梁一贯得体的做派,程归很自然产生这样的联想,内心稍稍得到舒缓。

    “那个,”程归也跟着望望窗外,“我想下去一趟,看看他们排练得怎么样了。”

    “你去吧。”谷梁语气如常,仿佛刚刚什么特殊的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程归松一口气,出门而去。

    谷梁依旧站在窗前,眺望外面阴沉的天色,目光在乌云的边缘游移。窗子的倒影中,线条硬气的脸上,眼神深邃,嘴角却浮起一抹称得上温柔的笑意。

    程归走下楼梯时,头脑中回忆起那晚在黑暗中奇妙的经历,鼻间似乎还依稀残留着酒意。那个恶作剧的人到底是谁呢?原本已经把他当做一次性的经历,在头脑中归类为仅供回忆,今日却又被霍霍提起。莫名觉得,这件事情像是一只没被收服的妖怪,说不定哪日定会卷土重来。

    心不在焉地来到活动室,见彩衣飘飘的各位正演得起兴。几位历来拔尖的t边演边导,指挥着其余的角色,调动大伙的热情。程归观赏一会儿,瞄了几眼台本,舞台剧的情节大概是说武媚娘穿越到现代来当售楼小姐,并融入平行空间等流行元素。

    这才刚刚起步,细节要边演边丰富。大家不时冒出一些机灵的点子,有的点子很棒立刻被采纳,有的则很囧被嗤之以鼻,有的很一般但因为提出者善于争辩最后也被采纳。总之,大家都要提出点儿什么,才能证明自己在台上的价值。

    那么,是要做个被人否决的人?还是做个否决别人的人呢?

    舞台上如此。职场上亦如此。

    程归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想起谷梁给自己的提议。如果不想接受,他肯定当场就会明说。正因为想接受,所以才会考虑。自己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无外乎别人的看法吧。

    程归记得七八年前,程爸辞去稳定的工作,刚开始经营自己的小生计时,亲朋好友都不看好。有几家走得近的亲戚,说不动程爸,就去说程归,想通过程归让程爸意识到四十多岁的人不应该再折腾。但当时,程爸说,不要听别人的,别人的话永远言不由衷,要听就听自己的。

    听自己的。

    “快看啊!外面下雪啦!”忽而有人叫起一声,引动大家都去看向窗外。隐隐约约的,似有白色碎屑正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

    第一次在上海过冬,看见上海的雪天。程归情不自禁跑到窗边,似乎要把鼻尖碰到玻璃上,看着白色的雪绒飘落、粘到玻璃表面、独自消融。雪下得不大,往远处看,才觉得缥缈如雾,有一座摩天楼的顶端已经插入雪云之中,不知道那里面的人会是一种怎样感受。

    大伙看了几秒,新鲜劲就过了,只有程归还愣在窗边。裘致揶揄道:“你怎么跟没见过雪似的?你家不是东北的吗?”

    大伙听了跟着哈哈笑,又想起春梦的事,笑得更欢。

    程归的心思仍在窗外,看着越来越清晰的雪花,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有点儿想家了。”

    声音清清凉凉。正与雪天相配。

    大伙的笑声渐渐稀落。有的整理彩衣,有的翻翻手机,看起来只是寻常休息,不知为什么,却偏偏有种思乡之意。

    程归从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到谷梁正站在门口。想起自己楼上的事情还没做完,需要跟印刷公司的人联系,还要核对清单,没再留意活动室的氛围,径直走了出去。

    和谷梁上楼的时候,程归说自己想试试派奖主持的任务。

    谷梁质疑道:“如果只是想想,那还不够,一旦决定就要坚持到底。”

    “我会坚持到把最后一个奖派完。”程归笑。

    “还有一点,”谷梁说:“身为派奖主持人,是不能够参加抽奖的。”

    “啊?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逗你玩的。”

    “……”

    第45章 giveasign

    外面的雪断断续续。程归几度看向窗外,都以为它就要停了,或者终究转化成雨。然而,外面潮湿的地面却渐渐覆满一层白茫。

    临近傍晚时分,温度下降,雪势渐长,天色比往日早些暗沉下来。程归打算回家,谷梁好意要提供一段顺风车,但程归摇摇头谢绝,不好意思地说就想在雪里走走。

    谷梁说:“雪很脏。”

    “下过这么久,应该不脏了,反正回家也要洗澡。”

    “洗澡?”谷梁嘀咕一声,脸色有些许微妙的不被程归所察觉的变化。

    程归把资料规整好,放到谷梁桌角,抓起外套,“那我先走了。”

    谷梁随意摆摆手,似乎无所谓。程归就迫不及待地下楼去,在楼梯间里跑得咚咚响,穿过空旷的大堂时简直想一路滑着步子。

    终于打开大门时,清冽的寒气一瞬间铺面而来,打透大片衣襟,深入到肌肤的各个角落,让程归舒服地“哼”了一声。走下台阶,面前是一大片平整的薄雪。程归一脚踩上去,听到轻微的“吱呀”声响,心情跟着飞扬起来。

    在老家的雪天,程归最爱做的事,就是找到一片平整的雪地在上面“吱呀吱呀”地踩着。这个寻常的小举动能莫名刺激他身体里的快乐神经,让他怎么都玩不厌。

    所以,回家的路上,程归专挑没被人踩过的地方走,步履间捎带着平日掩藏起来的雀跃。鞋面裤脚全被雪水粘湿,发丝间藏着亮晶晶的小水滴,脸上潮湿而红润。如果地上的雪再厚些再硬实些,那脚感就更棒了。而路上其他的行人则打着雨伞行色匆匆,一脸对雪天的不耐烦。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雪在这里被人厌烦,所以才举家搬往北方呢?

    程归脑袋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不着边际地聊着天。

    走在商业街上,经过雪中炭韩料的店面时,程归忽然听到玻璃窗发出“咚咚咚”的响声。转头一看,是老板的小女儿在用小拳头敲着玻璃窗吸引自己的注意。而在她身后的位置上,握着杯子喝茶的男人,正是穿着灰色毛衣的李丛木。

    程归推门进来,一脸开心,“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来这里吃晚饭。”

    李丛木从茶杯上抬起眼,“那怎么不打电话叫我?”

    “我以为你和郝姝在一起啊。”程归坐到李丛木对面,不客气地拿个空杯子倒茶。

    小女孩黏在李丛木身上扒拉着他的口袋,“快点儿把手机给我呀!”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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