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落草为寇 作者:何甘蓝
第7节
“你就不问我为何这么说么?你的伤已经结疤了,看着是好了的迹象。”望清眯着眼睛不错眼的盯着沈谦。
“已经看到过地狱无常的人,怎么能起死回生呢?”沈谦嘴角轻轻勾起,“在我昏迷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劫,大概是逃不过罢。”
“哎,贫僧总算没有说错,你真的是与佛门渊源极深。”
“那又怎么样?就如大师所说,虽治好了我的箭伤,但命这回事,谁也救不了的!”沈谦仰着头看落叶飘然落地,多活了十年,它也够了吧。
“的确如此,贫僧第一眼见到世子的时候就知道,大概真是天妒英才红颜薄命罢了,你的命谁也逆转不了,你本该是早已尘归尘土归土的人了”望清悠然长叹,“纵然是贫僧算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世子你的命格如此奇怪,但贫僧却知,你这一生大抵是偷来的罢!用了下一世的福缘,今生大概就过得不易些吧。”
沈谦的心凉成了一片,他以为这一切已经推到了从来,没想到,命运重来都未曾洗牌,他们还是活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中。只是苦了‘他’了,这一世本就是为他而来的。
“世子也别灰心,人生在世也不过数十载,活好了,一辈子当做两辈子,该被记住的人永远也不会被忘记。你的命格虽然奇特,不像是平常人,贫僧却也看不出来你还能续多久的命,兴许有一天会发生扭转命格的事情,到时候”望清看着沈谦平静的面容,在心里惋惜,嘴上不自觉的说道:“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说不定是贫僧道行不精,看不清世子命中的转折!”
沈谦笑得模模糊糊,望清本是得道高深之人,现下却觉得眼前的这位世子爷却比他更似方外之人了,没有人能知道自己活不长还这么淡然处之的,望清在心里检讨,说不定就是因为如此自己才看不清他命中的转折的,如此深藏不露,风华绝代之人,望清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但愿老天爷也是舍不得蹉跎他的罢!
第17章 交锋
“哥哥,为何大师会说你与佛门有缘?难不成是劝你剃度出家?”沈菀笑得幸灾乐祸。
马车哒哒的在官道上跑着,沈谦侧着身子往向外面,看不清他的神色,沈菀便微微倾着身子上前,不确定的观察道:“怎么了?莫非我一语中的?大师真的让你出家?”
沈谦转过身,微微一笑,敲了敲沈菀的额头,道:“我出家与你有什么好处!傻丫头!”
“自然是没有好处的,只是我这么略微一想啊,笃定哥哥你要是出家必是最俊的和尚啦!”沈菀没心没肺道,又见她眼珠滴溜溜的一转,撒娇说,“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嘛!”
沈谦微微愣神,前世的沈菀性格沉静,偶有活泼也不过是及笄之前的事了。而自己重生了一遭,竟是这个妹妹变化最大,如今来看,她也不再是关在自家院子里捧着一本书一盏茶可以数年如一日度过的清冷女子了,那样的女子太过于薄命多伤,不若现在这样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气,让沈谦的心里稍稍有了些许宽慰。只要不是白白的浪费这一世的命,即便死后入不了轮回,他也觉得值了!
“不过是对于佛法有自己的见解罢了,大师觉得我又慧根,死后能登极乐呢!”沈谦微闭着眼睛端坐在榻上,作一副高深莫测之色。
“金刚经我也略读过,为何我就没有得到大师的青睐?”沈菀较真儿的问,很是不服。
“你只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光读书还不够,得洗净灵魂自己思索。在我看来,佛法的精髓就在于切身体会和冥想,佛法并不是多么高深的学识,它之所以被众人推崇,就是因为它平常,平常到发生在我们日常琐碎当中,分分寸寸皆是佛!”
沈菀茫然摇头:“听不懂。”
沈谦哂笑,并不回答。沈菀见哥哥不配合也失去挑逗他的心思,一门正经的掀开帘子向外边儿看去。
路过熟悉的酒庄的时候,沈谦叫停了马车。
“爹爹最爱这里的梨花白,我们打一壶带回去吧。”沈谦带着沈菀下了马车。放眼望去,这个庄园果树颇多,倒是酿酒的高粱稻谷了无踪迹。
“这庄园前面是供贵人们摘果子玩耍的,那后边儿才是种着酿酒的水稻和高粱呢!”童颜跳下马车,解释道。
“原来如此,爹爹爱喝的梨花白竟是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买的?”沈菀望着庄园的大门,喃喃自语。
“这里可不是什么不具名的地儿,京城里好些达官贵人都爱这家的酒呢!大小姐不知罢了。”也就是童颜敢这样直言不讳,偏沈菀还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门房见贵客上门哪敢怠慢,着人禀了管家立刻就哈腰点头将人请进了庄园内,安排了小厮牵过马车往马厩那边,马夫早就剁好了精细的饲料等着伺候这些精贵马匹呢!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虽没见过沈谦,但看他一身通透不俗的气派也知是自家这种小人物开罪不起的,邀人进了园子内,门房笑着在前面带路。
童颜回他:“咱们公子姓沈,你就称呼沈公子就行了!”
门房立马肃然起敬,京里姓沈的不多,有这身气派的就更不用说了,在京城里混的,谁不是对这些达官贵人如数家珍呢!门房虽是一个小小的看门的,但那受的训练可是丝毫不少的,这略微一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了!门房自觉自个儿招待不起,可巧见着园子里的大管家往这边儿来了,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背上凉津津的。
“这两位是?”大管家自恃见识还可以,也猜测不出来人的路数,只得向门房使了一个眼色。
“这是沈公子,大管家,您快领着人去见东家吧!”门房悄悄的低声说道,手上还扯着大管家的衣袖,示意这是他们怠慢不得的。
大管家怎么可能懂不起?立马就挂上了笑脸,领着人继续往前面走去,嘴上和沈谦问候寒暄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交情匪浅呢!
“今个儿也不知是哪阵风刮得巧妙,贵人一个接一个的登门呐!”大管家一张巧嘴,和沈谦一行人半分疏离也无。
沈菀被他的夸张表情逗乐,笑道:“你倒是说说,还有谁来你们庄园了?可是我们识得的?”
“哟!大小姐可难为小人了,小人粗鄙见识浅薄,哪里识得公子小姐们交好的贵人呢?不过是听东家说了一嘴,看那接待的架势,可是来头不小呢!”大管家一副精瘦的模样,道起是非来竟是像模像样,挤眉弄眼的,让沈谦直皱眉头,却让沈菀兴趣不小。
“你往前边儿带路,我得瞧瞧你口中的贵人到底多贵!”沈菀也是孩子气,她自觉身份已不低,就想见见是谁比她还气派,能让管家如此夸张道来!
园子里的风景不错,虽然是占了近两百亩的地儿,但规划下来竟是分毫也没有浪费。沈谦一行人走过,竟是有别致的楼台水榭,又有诗意的小桥流水,七拐八拐的,数十步就是另一个景儿,目不暇接的景物接壤得极其巧妙,仔细观来,让原本心情低落的沈谦回转了不少,心里不禁想,这是一个怎样的庄园主才有如此不同凡响的想法,逐渐生出了想要结交一番的心思。
“曾老大,你这是领的何人?”
待沈谦转过假山,两班人马碰了个面对面,真真是冤家路窄,那白衣蓝底锦袍的不是姜成英还有谁?遥想当初杏花微雨初见之时,公子谦和如玉,彼时他含笑负手而立,气质悠然如空谷之兰,寥寥几句便让自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直至万劫不复。那些过往,那些疼痛,沈谦一一想起,如今两世再见,竟如同仇人般分外不能容忍。
而沈谦也在想,若早知会如此相见,还不若选在就在花宴上坦坦荡荡,如今竟是毫无准备而来,果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是要来,沈谦微微敛了心神不再回想以前。转眼再瞧那问话的那名男子,观他通身做派必然就是这里的庄园主了。
“三表哥?你怎么也在这儿?”沈菀经常入宫陪伴太后,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身形高大的姜成英,她不知沈谦遇袭的□□,自然是抱着遇到熟人的欣喜之情问候了一声。
“是菀儿表妹啊!这里庄园主和我是旧识,路过此地特来拜访故人的。”姜成英鼻音颇重,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沈谦的耳朵里就像是飞进了一只蚊子一般难受。
“有些时候未见了,表弟还认识我吗?”姜成英的眼神扫向一旁静默的沈谦,心里默默估量,看沈谦的气色该是好得差不多了才是。
“自然。”沈谦没有与他见礼的意思,按照规矩,姜成英是皇子沈谦是侯府世子,应该是行半礼的,但因有姑表这一层关系,沈菀也不常给他行礼的,自然,沈谦也就不想搭理这规矩了。
姜成英挑眉,对着呆在一边的庄园主说道:“卿庄主,这是我姑姑家的公子小姐,此番前来,该是为我那姑父买你园子里的酒酿才是!”
沈谦眼睛一暗,道:“三皇子敏锐机智,猜得正是如此呢!”沈谦紧咬着‘猜’字,让姜成英闻言不禁眸色一变。
被唤作卿庄主的年轻男子立马抱胸施礼:“原来是高阳长公主家的世子与郡主,草民失敬失敬!”
跟姜成英站在一起的人,沈谦断然也没有了结交的心思,只问卿庄主是否存留了梨花白,若有可否卖一些与他。
“早知沈侯看得起本庄的梨花白,特意留了几壶,本该亲自送到府上去,但既然世子爷亲自来取那就烦劳世子爷带回去,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卿庄主不过及冠之年,措辞用语皆是熟练至极,看着一副书生相,眼睛里透着的却实在有几分商人的精明。
“庄主严重了,一买一卖自然是天经地义的,哪里有失礼之说。还要多谢庄主念及老父爱酒特地留下几壶,正巧府上庄子里也送来了新鲜的野货,小小回礼还望庄主不要嫌弃。”沈谦道。
卿严暗道沈谦好手段,若明摆着给钱自己肯定是不要的,又若是白白送给了他,以面前这位目前他所能猜测到的性格来看,断然是不想欠自己的人情的。两相对比,还不如直接就不给银子,自家庄子里的野货?说得多好!不过是你来我往走走交情罢了,总比明面上丁是丁卯是卯的给银子好看许多。卿严不禁肃然了许多,看来三皇子的顾虑颇有几分在理,这样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就有如此心机,若是为自己所用还好,若是投靠敌方还不若毁了来得干净!
“世子的好意草民自然是不会推却的,只是草民这里也得了几样新鲜的物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世子爷可要入内观赏一番?”卿严笑得颇有几分深意,沈谦余光扫到旁边一言不发的姜成英,自觉是进了狼窝,但沈家人岂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
沈谦自是有一番风骨的,既然是下了战帖,那断断没有推拒的道理!
“庄主请带路。”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如化骨绵掌一般将紧张的气氛瞬间化为无形,身边跟着的沈菀很有几分头脑,左顾右盼之间,似乎是读懂了沈谦与庄园主之间的微妙气息。沈菀在心底暗笑,能在沈谦手下讨到便宜的,不是狼狈逃窜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她倒要看看这白面书生到底有何手段把他们留下来。
第18章 火枪
沈谦在前面信步而走,微风扬起的袍子让整个人显得清俊不少,在后面的人虽看不到他清冷绝色般的容貌,但挺直的背脊和风流的姿态极是让人侧目。惹得卿严不禁在心里为这位年轻世子爷叫好,可叹天地下真有这般出尘的人物,灵动洒脱,独有一番风韵,竟是让他下不了手去对付他了。
沈谦心里也在想,这位卿公子看来是家世不凡,绝非只会攀附皇家的商贾。这转过的亭台水榭,花园楼阁,无一不是精心设计规整,虽是在京城外围,但这样的建筑丝毫不亚于公主别院,而她母亲大名鼎鼎的公主别院还是先皇在世时钦赐装潢的,虽比不上这里的风景别致,但胜在地理位置好名声够响亮。
“去把前些天西洋人赠给我的东西拿给沈公子掌掌眼!”一只脚才踏进了主屋,卿严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下人把东西呈上来。
“是,庄主!”小厮也是麻溜儿,脚步飞快的就转了出去。
沈菀倒是好奇了,问道:“是什么稀奇的物什儿?”
“郡主请坐,待奴才们呈上来便知晓了。”卿严装足了神秘感,硬是不透口风。
沈谦却没心思考虑是什么东西,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姜成英,心里暗暗掐算着前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因为沈谦的原因,姜成英在皇帝那里已经不是一个洁白无瑕的羔羊了,本来示意他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这下倒是让皇帝不敢妄动了。
小厮碎步上前,捧着一个黑漆漆的盒子,卿严亲自上前打开,底下是绿茸茸的小毯,上面盖着的是一层薄薄的轻纱,沈谦瞥眼一看,心里顿时一紧。
火枪!
卿严拿起火枪,觑着沈谦的神色,嘴角略微挂上了满意的笑容,对着沈谦沈菀道:“世子和郡主可见过这玩意儿?”
沈菀不懂那是何物,沈谦却骇然,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杀意!这位卿庄主果然不简单,那曾是姜成英谋反的重要武器,那一把火枪一百米之内就可以持枪射杀任何人,多少好男儿死在了这物什上面。沈谦拧眉,原来,这么早他就有所准备了,他们还是太低估他了。
卿严见沈菀摇头,沈谦又一言不发,断定他们是孤陋寡闻了,当即笑意更深了,拿着火枪比划了一番,才说:“这玩意儿是西洋人的武器,只要扣动下面的扳机,顷刻之间便可夺人性命。”
姜成英脸色一黑,这本是今日他来此的与卿严相见的目的,他已想好让卿严把火枪交易的途径转给他,他可以开出相当的价码让他心动。这样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只要再找洋人改装一番便是很不得了的杀手锏,到时候谋夺皇位自然是一大助力。可恨竟然被沈谦这厮打断不说,现在又暴露了出来。
见沈菀面露惊疑,又显出不悦的样子,卿严才屈膝告罪。
“在郡主世子面前弄枪,小民唐突了!”
沈谦抬手,眼睛里的深意早已消失不见,挑眉笑道:“这有何妨?是我们兄妹说见识见识,又与卿庄主何干?庄主严重了。”
姜成英也在观察着沈谦,见他只是火枪拿出来的一刻面露诧异之色以外,之后丝毫不见异色,心里不禁提高了警惕,难道说是他已经见过这东西了?不然就是他隐藏得太好了,完全不露声色。姜成英有些拿不准沈谦的意思,已经交过一回手了,他自然不敢小瞧他。
“卿庄主可否让我观赏一番?”沈谦笑着问道。
“自然!”卿严双手奉上。
沈谦低头用手细细的摩挲枪支表面,这应该是最开始的那种火器,射程该在三十米到五十米之间,还不算太具危险。假以时日,要是让姜成英像以往一样改进一番,大概贺戚骆骆骆会吃很大的亏。
沈谦仔细观察它的表面,微微用手触动了各个细小的部位,在心里默默记住它的构造,与记忆中的相比是要笨重一些,沈谦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他该去找找贺戚骆骆骆了,这可是个好借口!
“卿庄主可会用?”沈谦抬头好奇的问道,眼睛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光,弯弯的嘴角倾成一个温和的弧度,周身的气息像是裹着光芒一般让人心醉。
卿严恍然之间楞在了沈谦的外表之下,姜成英微微咳嗽,卿严才尴尬的回神。
“当然当然!”卿严的心就像安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虽然无伤大雅,但微微荡漾的波浪亲亲的撩动着他的心,他不禁被沈谦温和的笑意迷醉,让他陡升一股‘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之感。
卿严又带着一行人到了后面的大院子里,下人早已安好了靶子,只等卿严开枪射击。
“世子看好了。”卿严沉稳的吞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沈谦。
“是。”沈谦含笑而立,沈菀微微诧异。
卿严屏气凝神举枪射击,微微瞄准,只闻“砰!”一声轰响,火枪上头燃起屡屡青烟,铁质的牌子已然出现了一颗子弹印记。
“这是铁家伙才如此能耐,要是换做凡胎肉身,不知道得有多大个窟窿眼儿呢!”卿严放下火枪,轻松的吐了一口气,笑着对沈谦说道。
“真是好本事!也不知道西洋人是怎么想出来的。”沈菀在旁惊叹。
卿严见沈菀一脸向往的样子,跟沈谦颇为相似的面容让他的心犹如打鼓一般的乱跳,清风拂来飘起的裙角,捕获了他所有的心思。沈谦在心底不屑发笑,姜成英目光多毒?自然也是看在眼底,不禁皱起眉头暗暗在心里评估和这样一个喜好美色的家伙做交易的可靠性。
“草民这里西洋货多着呢,那精致的珐琅和五彩斑斓的玻璃瓷砖可是顶好的物什,郡主可要见识见识?”卿严立马问道,随即又想起了一般,转头同样邀请沈谦。
沈谦婉拒,道:“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府了。若庄主有意尽可来侯府一聚,我们兄妹二人自然是得好好款待一番的。”
卿严笑眯眯的点头说好,又道自己的西洋货极多,挑两件儿给世子郡主看个新鲜,也不枉特地来庄园上一趟。
“恭敬不如从命,我们极是愿意交庄主这个朋友的。”沈谦挑眉,一脸真挚诚恳。
姜成英负手在旁,眼睛锐利如老鹰一般,在沈谦与卿严之间来回扫量,对卿严这个‘故友’多了几分打量,又恨沈谦生得颜色太好,竟然迷弄了卿严这个老狐狸。
沈谦一回府,便吩咐童颜马上收拾东西,看今日的形势他们得出躺远门了!
第19章 说服
“公子,老爷夫人那里如何去说?”童颜问。
沈谦本是在纸上勾勾画画,听到童颜的话放下笔,按了一下眉心,道:“我自会去说,你先准备好。”
“嗯,是!”
沈谦将带来的梨花白孝敬给了沈文,再将今日在庄园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复述,自尚了公主以后沈文虽已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依旧是朝廷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沈谦算是才思敏捷,那他绝对算的上是老谋深算。
“这件事不要宣扬出去,你才卷入了纵火风波,不适合再出面了。”沈文坐在圈椅上,目光落点深邃而长远。
沈谦点头,突然问道:“您可知卿严的背景?我看他行事做派不像是普通商人,到给儿子一种出自书香门第的感觉。”
沈文抬眸看了儿子一眼,道:“你可知先皇在位时轰动朝野的旬阳举子科举舞弊案?”
“是,曾翻阅父亲书房的卷宗,当年旬阳府十四名举子买通当时的主考官泄题,后来放榜的时候有学生质疑成绩并敲了京兆尹府的鸣冤鼓,事件转至大理寺,大理寺雷霆手段之下竟然牵扯出卖官鬻爵的□□,先皇一怒之下革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五十名之多,数百人流放,有七人斩首,震惊朝野内外……”
“你可知当时的大理寺卿是谁?”沈文反问。
沈谦略微思索,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秦贤冉大人,他……”沈谦抿了抿唇,没有往下说。
“惨遭灭门,府上数百口人无一逃脱。卿严,便是秦兄的遗孤了。”沈文长叹一声,眼底隐隐有水光浮动,搭在椅子上的双手微微用力,似想起当初举杯欢饮促膝长谈的青涩时光,不禁晦涩黯然,而如今故人坟头杂草丛生,自己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龄,想起以往旧事竟觉恍然隔世。
沈谦心头一跳,本以为最多不过是那被流放革职的官员之后,没想到竟是先秦大人遗孤,沈谦默然半响,曾经也读过秦贤冉大人的遗作,也会拍案叫绝,也会醍醐灌顶,也会为他遭逢惨事而唏嘘不已。如今得知他尚有一子息在,虽可能是敌人,但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样的清风正正的家门,若真的是绝了后,那才是老天无道!
“父亲是如何得知他是秦大人之子?”
沈文轻轻一笑,感触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想不到秦兄竟最后把他托付于我。”抬眼看向沈谦,眼底温和而郑重,“他便是你另一个哥哥了,这么多年浸淫江湖,是为父做的不好,你切勿与他为敌!”
沈谦瞧了父亲的神色,似乎是早有所觉一般,心下了然,秦家灭门为何会独独逃出一幼子?显然是有人施以援手,而算算卿严的年纪,当年不过冲龄,怎会有自保的能力?沈谦不禁对父亲刮目相看,母亲时时在耳边道父亲温吞的性子不好,岂料这羊皮之下还披着狐狸皮呢!
“那火枪之事父亲先前可知?”沈谦打量着沈文的神色,妄图从里面窥探到什么。
沈文见他正正经经一副考量之色,笑骂:“你父亲我岂是那般手眼通天的人物?卿严及冠之后南下,与我便断了联系,我也是才知他回了京城还经营起生意来了。”
沈谦:“父亲,您说卿严恨那位吗?”沈谦伸手指了指天上。
沈文沉默不语。
“所以,他结交西洋人得到火枪是另有目的的,他心中有怨,岂会不知怎么报怨?他与三皇子正在密谋什么我也能猜到几分,我偶然起兴进了庄园他便顺手推舟向我展示了火枪,一方面想警告三皇子他可以另寻盟友,一方面想通过我告诉您他有了这张底牌,他……不是善茬啊!”沈谦娓娓道来,思前想后终于把这些杂乱的点串成了线,哪有与人初次见面就把看家本领给使了出来,分明是对他交好的讯号,而沈谦也能想明白前一世的事情了,前一世他并不知有卿严这号人物,而卿严得到了火枪自然而然的投靠了姜成英,助他谋了反篡了位,搅乱皇室让皇室子息凋零,这未必不是他发泄的恨意!
“父亲,您应该和他谈谈,三皇子若有过分的动作,他就是附逆,附逆可是死罪!”沈谦道,“看在秦伯伯满门忠胆的份儿上,您也不希望看到他的独子走上绝路吧。”
沈谦在心底冷笑,与虎谋皮,他就是典型的下场。既然前世姜成英篡位成功,为何卿严却了无踪迹?不说加官进爵,大肆封赏总有吧。沈谦不得不怀疑卸磨杀驴这一诱因,纵然是卿严赌对了,可是他到底与他家人奴仆一般,依旧死在了姜家人的手上。
沈文:“他已经成年知事了,我虽于他有恩却到底也不是至亲之人,不好过分干涉他的决定,倒是你,他既然对你有友善之意,你到不妨结交一下,他能回心转意是最好。”
沈谦点头,想到初时的目的,也不对沈文有所隐瞒,便直言想去四川寻贺戚骆骆骆。
“他是军务在身,你去作甚?”沈文疑惑。
沈谦一脸坦荡,目光清明毫不避让,道:“儿子自出生以来便没有离开过京城,古人有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儿子博览群书后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想出去走走,看过大山大水万里河山,心境大概会开阔许多。”
“那为何是四川?”沈文依依不饶。
沈谦理所当然,道:“贺戚骆骆骆和宋家兄弟都在那儿,我一介书生行走江湖自然是得寻求庇护了,跟着他们一起,会安全很多!”
沈文发笑,眉梢间都是笑意,沈谦被他笑得有些脸红,面色不善道:“您有何指教?”
“当年你母亲为你找来贺戚骆骆骆当伴读,你还一副不情不愿的矫情模样,恨不得与他划清界限。如今果真是时移势迁,竟然到了与他片刻不得分离的地步了?”沈文笑话他,看他脸色微红兀自装作镇定的模样,又说,“为父向来觉得,宋家兄弟虽是翘楚,却少了贺戚骆骆骆身上那股独断昂然的劲儿,你母亲眼光不错,你与他交好是只好不坏的。”
沈谦哼哼,不接话。
“你既然想赴蜀地,那必得有个万全的章程,不然便不是我,你母亲也不会放你走的。”沈文说道,心里却叹早知他与妻子会提心吊胆成这种地步,还不若当时多生几个,也不会沈谦一离开视线就坐卧不宁。可怜天下父母心,先人说的有理,子息繁茂些才是福气啊!
沈谦笑,他长得玲珑心肝儿,怎会不知父亲的想法。施施然从袖中拿出满篇墨迹的宣纸铺在沈文的案头,恭谨的立在一侧。
沈文看完后,森然的看了沈谦一眼,沈谦被他看得发毛,以为他不同意,结果沈侯只是长叹一声:“果真是我与你母亲的孩儿啊!”
谋定而后动,沈家人,呵呵。
沈谦从父亲的书房出来,脚步一转就朝着主屋去了。盈盈灯光下,高阳绰约的身影站在一旁,指挥着下人把年节的东西归拢起来。
看见沈谦来了,眼底漾出笑意,她如此冠绝京城的儿子,高阳不禁想到曾经的丈夫。
沈谦见刚强睿智的母亲难得出现一丝柔和怀念,便知是他这张脸惹的祸了,母亲大抵在心里想到了曾经风流倜傥的父亲,对比现在发福的老头子,沈谦发誓绝对看到高阳脸上难以忍耐的表情了。
屏退了下人,听完了沈谦的话,高阳果然不同意。
三寸之舌能敌百万雄师,这个在前世为相的过程中已有经验。沈谦口才卓绝非凡,认真论述起来滔滔不绝,入情入理。
“你曾想过为人父母的感受吗?”听完沈谦有理有据的论证,高阳的眼圈已红,但积年累月的气势让她显得更刚硬了几分。
“若是在父母荫庇下承袭爵位,大概母亲也会为我失望吧。”沈谦注视着高阳眼角的细纹,轻轻的说道。
“我不在乎我的儿子是不是能惊艳才绝,我只关心他能否平安康健一世。”倏然起身,高阳很是坚持,端着公主的架势站在上方俯视沈谦。
“外人都好羡慕儿子,从我知事起我就明白一件事情,沈谦不是常人,他的一半血脉来自一个名动天下的父亲,才学渊博广交天下读书人,是众人眼中当之无愧的侯爷。还有一半血脉来自一个世间出身最高贵的女子,高祖皇帝的长女,当今圣上的亲妹,金枝玉叶,巾帼不让须眉,也曾与乱世中有不输男儿之气概,也曾面对生死会不改半分颜色,昂然而立。那他们的儿子呢?有这样出身的人,母亲会觉得他是一个平庸的人吗?”沈谦回望高阳,目光平和歉然,却带着深深的濡慕之情。
是啊!高阳睁大眼睛,一滴泪珠滑落。她对他们的儿子从来都是有期望的,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不凡。他带着这世间最耀眼的荣光而来,他承载了她与丈夫所有的期待,他不该是像其他的世家子弟一样,坐在家中等祖上荫庇,他应该有她与丈夫一般的非凡人生。
“为何要走那么远的地方,在京城不是一样吗?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与你父亲都不会干涉你。”高阳内心挣扎,说出来的话她自己都不信。
沈谦笑,问道:“娘,您相信吗?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您真的打算让我在您和父亲的荫庇下过完一生吗?您对儿子的期待就真的是这样吗?”
高阳轻轻闭上眼睛,他的儿子——沈谦,他从来都不是父母的附属,他会有自己的人生。或一马平川或跌跌撞撞,但为人父母从来不应该剥夺子女独立享受人生的自由,他们的儿子,有活出不一样人生的资本。
高阳高昂着头颅,像曾经被俘虏时的那般镇定自若,目空一切。
“我允了,你可以去!”
沈谦掀袍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看着母亲高傲自强的神色,心下一痛,走上前去,用袖角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用您对我的爱俘虏了您,让您伤心了。”沈谦伸出双臂轻轻环绕在母亲的肩膀,曾经她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如今他想要飞了,谢谢她的成全。
高阳泪流不已,靠在儿子已然宽阔不少的肩膀上,她的安稳人生全付与了他。
“好好的给本宫回来,蹭破了点儿皮本宫要你爹好看!”高阳气势汹汹。
沈谦愕然,不讲理的女人果然也是没有逻辑的。
“与父亲何干?”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爷俩儿的计谋,哼,他要当军师你要当马前卒,就没一个省心的!”高阳目光清明,言之凿凿。
沈谦唯有拜服。
第20章 远游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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