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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重生]落草为寇 作者:何甘蓝

    第8节

    童颜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背着包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谦,带着满满的崇拜之情,问:“公子,几时走?”

    沈谦侧头看了他一眼,兴奋的眸子和紧紧抓住包袱的手,道:“明日吧。”

    童颜垮下了肩膀,他向众位姐姐炫耀的夜间赶路飞马前行岂不是要落空?完了完了,要被嘲笑回来了。

    “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

    “…是”童颜有气无力的放下包袱。

    童颜叩响红漆古朴的大门,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夜色太凉,风轻轻的吹来便像是冷巾子贴在胳膊上的一样,回头望了一眼公子,气息沉静,面色自然。

    “吱呀”一声,里面的人拉开了大门,童颜礼貌的拱手:“深夜打扰,还望海涵,我们公子……”

    “沈公子请进吧。”开门的是一位娉婷的少女,眉清目秀,英气勃勃。

    沈谦回以一笑,杜阮,好久不见。

    “打扰了,实在是抱歉。”

    “无碍。”杜阮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许是与贺戚骆骆骆待的时间久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竟有几分他的模样。

    童颜收住话头,跟在沈谦的后面,暗暗思忖道,不知何时公子认识了一位这么独特的姑娘?

    两人被请进屋子里,看似小小的院落实则不然,沈谦在心里掐算,以贺戚骆骆骆的性格,这里还藏着许多不少的高人吧。

    “漏液前来,实在是要事拜托。不知姑娘的哥哥可还在府上?”沈谦语气柔和,气质温润,纵然是杜阮也微微一笑,自然是知道他谁说的是谁,留下一句“稍等”便离开了。

    “公子,这里的人好生奇怪。”童颜屏住了呼吸说话,似乎大声一点就会惊动旁人。

    “你不必如此,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你气息放得再轻他们也是可以感觉到的。”

    童颜瞪大眼睛,撇了撇嘴,只是觉得这里是龙潭虎穴一般让人望而生畏,不得不闭嘴站到一边,垂手低头守着自家公子。

    杜立德很快就来了,壮硕的身材让他大步踏入这个屋子时就显得压迫感十足,沈谦淡淡一笑。他却见着沈谦不是很恭谨的模样,并不因为他是侯府世子就有所差别。

    “找我何事?”杜立德掀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杜阮见他如此不待见沈谦的模样,摇了摇头,走了。

    沈谦自然是明白他不喜他的原因的,无非是觉得他一介书生,既不能抗打也不能打,完全不是他们中人。况且,贺戚骆骆骆是他大哥,在沈谦府上屈尊当陪读难免让他不快,以他大哥的本事完全是龙困浅滩被虾戏,不敢和贺戚骆骆骆放肆,只得对着沈谦冷言冷语。

    “我想让你把这个亲自送到城外的酒庄。”沈谦从袖中抽出一张信封,轻轻的放在桌上,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伸,推给杜立德。

    杜立德粗眉一皱,不乐意了,我大哥屈尊降贵给你鞍前马后就也算了,凭什么我也受了你差遣?老子又不是有大哥恁好的耐心!

    “不去!”

    沈谦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杜立德眉头一跳。

    “你不想去蜀中?”沈谦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了杜立德的心坎儿上。宋家兄弟跟着贺戚骆骆骆闯荡在外,他岂可耐得住性子孤守京中?

    杜立德身子前倾,略微急切的问道:“你可以让我去?可是大哥让我留守京中!”说完,自己也怀疑的打量了一番沈谦,不得不以贺戚骆骆骆的话为指示,对于沈谦的话虽然心动,但到底还是熄灭了心中那一丢丢的火焰。

    咚,茶杯轻轻的落在了木桌上,小小的声音让杜立德的心抖了三抖。

    “我让你跟我走的意义远比贺戚骆骆骆让你留在京城的意义大,你听我还是听他的?”沈谦问道。

    “擅离职守,这样不好。”杜立德憋红了脸,虽然知道沈谦的话在大哥面前很有分量,但也不敢罔顾贺戚骆骆骆的交代。

    沈谦的指关节叩响桌面,盯着杜立德的神色,知道他心中颇为动摇,沈谦心里发笑,这个傻大个儿,凭他们相交数年,他还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么?

    “跟着我去蜀中,我保证让你留在贺戚骆骆骆的身边。至于这封信,你得安全无虞的给我送到酒庄!”

    杜立德眼睛一亮,“成交!”沈谦打破了他心中的一丝顾虑,他巴不得离开这个牢笼。

    沈谦又补充道:“酒庄的庄主姓卿,庄内颇大,你可找得到他的屋子?”

    “你让我擅闯民宅?”杜立德脸色一黑。

    沈谦摇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封信送到他手上,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而后高深一笑,嘱咐道,“庄子周围大概有其他的眼线,你得做到润物细无声,明白吗!”

    杜立德当然是此项任务的熟练工,当年白手起家风餐露宿,怎么会不掌握这种基本技能?

    “我得亲自去?我这里有很多人可以完成这项任务!”杜立德觉得等级太低,不必他亲自出手。

    “可以,去找个想跟我一起入蜀的人去吧!”沈谦表示同意。

    “我马上去!”杜立德起身,肃穆脸色。

    沈谦满意的点点头,道:“明日辰时,城门口见!”

    杜立德哪里会再墨迹,当下应承了下来,沈谦前脚一走,他后脚立马就光顾“卿大老板”的香闺了。

    童颜觉得头疼,好不容易能陪着公子出趟远门儿还要带上那么一个傻大个儿,看着就傻傻的,没想到更是被公子几句话就给拿下了,还不如自己呢!童颜忧心忡忡的仰头,只觉得要被这个傻大个儿给拖累啊!

    千里之外的蜀中,气候湿润,并没有北方人想象得燥热难耐,西南一片更数成都府有这么好的天气,温润得宜,恰似心中某人。

    贺戚骆骆骆带着士兵驻扎在离成都府百里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青壮劳力,当年闹饥荒多半人逃走,留下的不过是一些老弱妇孺而已,在贺戚骆骆骆他们来之前勉强维持着生存。

    “大哥,还不睡?”巡夜完毕的宋华阳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举起手中的火把一看,那小溪边站着的不是自家大哥是谁?

    “我还不困,你快去休息吧。”贺戚骆骆骆的嗓音喑哑低沉,比起往日更是多了几份粗粝在里面。大概也是水土不服,强大如厮竟然也有抵抗不了的时候。

    “这边夜里凉津津的,大哥你的嗓子还没好,快进屋吧!”宋华阳瞧着他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深夜溪边一抹幽幽的影子,要是让村里的大姑娘小妇人看到了,岂不是又要被惊吓到了?

    贺戚骆骆骆头一次觉得他很聒噪,若不是他心里烦躁睡不着又岂会来这里冷冷神儿,如今竟是连片刻的安宁也无了。

    “大哥,有件事要向您报告一下。”

    贺戚骆骆骆背对着他,宋华阳也看不了他的神色。贺戚骆骆骆年少老成,十五岁就可以单枪匹马的剿灭十数名山贼,而后更是擒获了他们首领把他们统统纳入了麾下,如此年岁渐长,更是没人能猜出他的心思了。宋华阳虽年轻,但也有些落寞的想,大哥背负了太多人的性命与前途,他会不会也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兴许可以给他找个贴心的女人,在这样清冷的夜能暖床也是不错的啊!总比阴嗖嗖的站在河边吓人好吧。

    “你要说的是什么?”

    “大哥,听完千万别生气,交给我处理就好。”宋华阳想到才收到的信,觉得有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说。”果然是阴气沉沉的么?宋华阳不禁为某人烧了一炷香。

    “咳咳,杜立德带着沈谦来蜀地了。”

    话音落了许久,晚风依旧轻轻的吹着,小溪在凉薄的月光下被照得波光粼粼的。宋华阳终究是抵抗不了这个男人的气场,觉得凉飕飕的感觉从背脊上密密麻麻的爬上来,贺戚骆骆骆转过身,宋华阳悄悄的紧紧了拳头为自己鼓气,头一次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好可怕。

    贺戚骆骆骆的嗓子似乎是很不舒服,声音低下去的几个度让人觉得比这春寒还要更胜几分。

    “他是活腻了吗?”

    宋华阳深以为然的点头,用言语附和道:“是啊,他柔柔弱弱的一个书生,连京城都没出过也敢跟着走这么远的路,实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贺戚骆骆骆面色阴沉得可以滴水,盯着宋继宗,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是杜立德!”

    宋华阳被他的语调震得发麻,立马改换阵营,连忙道:“是啊是啊,擅离职守还带着沈谦跑这么远,简直是罪加一等不可饶恕,我这就叫人备好军法伺候!”宋华阳头次切换的如此麻利,简直是洞若观火。

    脚下抹油就想溜,贺戚骆骆骆眼皮一抬,他默契的低头留着听候吩咐。若不是知道贺戚骆骆骆的真实身份,他必定疑惑,是谁家的少爷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魄力能震慑一干人等,想他宋二少好歹也是名门将后,竟然甘之如饴,他好丢爹爹和大哥的脸。

    “派人去接应他们,务必把人安全接回来。”

    “是!”

    他来了,贺戚骆骆骆的眼角轻轻的颤动。

    沈谦眯着眼睛躺在牛车上,摇摇晃晃的晒着初春的太阳,丛林间万物复苏,叽叽喳喳的鸟叫从头顶上穿来复去,赶牛车的老汉偶尔遇上同乡也会招呼几句,淳朴的乡音恁是让沈谦一句也没有听懂。从京城到蜀中,慢悠悠的走来竟然已过两月,沈谦拿掉罩在脸上的草帽。

    “还有多久到?”

    杜立德抱胸在一旁打瞌睡,听到沈谦的话,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的眯起了眼睛,环顾了四周,道:“怎么走上官道了?”

    “早已不在他们的下手范围了,怕什么?”沈谦回应道。

    计划启程的时候沈谦就知道一定不会那么顺利的到达蜀中,果然,才出京城不过百里就遇袭,沈谦低调而出,能刺杀他的不过就是旧人罢了。杜立德还算好用,一路而来纵然有这么多的高手出招他也护着沈谦没伤分毫,当然,有些时候是沈谦护着他逃跑的,杜立德略微对沈谦改变了些许想法,能在刀剑口下处变不惊还能指挥他行动逃命的书生,他也不是很膈应嘛。

    “大概还有十几天,已经进入四川的地界儿了。”杜立德压低了声音,头上的草帽遮住了他大半的脸。沈谦说他戾气太重,这里都是平头老百姓,莫要吓着别人才好。杜立德懒得敷衍,只好压低了帽檐。

    童颜晃晃悠悠的转醒,扒着不太牢固的牛车,眼睛里满是欣喜,开口向赶牛的大叔问道:“大叔,这里有好多野果子啊,可以吃吗?”

    大叔茫然的回头,童颜又放慢语速重复了几遍,大叔才笑眯眯的摇头,道:“小伙子,这路边的果子酸得掉牙耙,吃不得哟!”

    童颜撅嘴,心情一落千丈,看着沈谦又看看树上的果子,很是不甘心。

    杜立德轻笑了一声,悄然纵身,片刻间便摘了一兜的野果子回来,轻轻落在了牛车上,竟没有让前面的大叔发觉。

    “吃完!”

    童颜喜滋滋的点头,才放进一个青果子入口便被酸得眼泪一闷,小脸儿皱成了一朵菊花,瘪着嘴吐了出来。

    杜立德抱胸挑眉,道:“不是说吃完吗?”

    童颜摇头,全部把果子放在杜立德的粗大的手掌上,苦着脸带着点儿讨好道:“不了不了,你吃吧,这个不太合我的口味!”

    沈谦胸腔轻微震动,拿起草帽盖住自己的脸,又轻轻躺了下去。

    杜立德哂笑,道:“不是摘给你吃的么?别客气呀!”

    童颜哪里不知道杜立德在整他呢!一路而来,不就是自己第一次脱口而出一句‘傻大个儿’么,便记恨至今,童颜在心里摇了摇手指,小气的男人,不可深交!

    “杜哥您吃吧,您都飞上去摘了,多辛苦呀,您得尝尝啊!”童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帽子下,沈谦的嘴角轻轻一挑。

    杜立德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果子,瞥了一眼居心叵测的某人,光明正大的捏起了果子扔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吐出了核儿。而后几颗便是如此,童颜见状又换了一颗,又吐了出来。

    再看吃得脸色分毫未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杜立德。童颜被活生生的梗了一下,糙汉子果然是糙,连味觉都太糙啊!

    童颜讪讪的抬手,道:“都吃了吧,看你吃得挺顺口的。”

    沈谦笑意越来越大,耳边是童颜与杜立德的一来一往的唇舌之争,闭上眼睛,在悠闲的下午时光,趁着牛车摇摇摆摆的,想起了他与贺戚骆骆骆的初次会晤。

    那还是银装素裹的一个清晨,高阳领着一位身形修长面庞清秀的少年来到了沈谦的书房。

    “他就是你的伴读了,是宋将军的侄子,你得叫他哥哥!”高阳兴是很满意自己为儿子选的伴读,语气温和的介绍彼此。

    “见过世子。”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低哑,微微拱手。

    彼时还是一团孩气的沈谦,被裹在毛绒绒的锦服里的人儿小小的,青色的袍子让压低了几分稚气,起了身给母亲行礼,皱着秀气的眉毛打量了一番他这个伴读。

    身形太壮不好,自己站在他的身边会显得更为弱小,沈谦有些不如意。两道深深的剑眉?不行,这样的人通常占有欲很强烈,容易起争执。刀刻般的面庞?这样的人太刚直。挺直的鼻梁?太不懂的转圜。抿着的薄薄的嘴唇?据说薄唇之人多薄情。冷冷的神色?少年老成,心事太重。鉴定完毕,沈谦通通不喜欢,那种傲然的眼光,还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贺大哥,赐教!”声线还是属于孩童的,但语气却微微带些挑衅。

    初次见面,沈谦冷漠的将贺戚骆骆骆阻挡在了自己的门外,此后二十余年,贺戚骆骆骆都没能走近。

    沈谦悄悄的心中黯然,若是当时自己不那么武断,兴许他们的结局还不会那么惨淡。少年的贺戚骆骆骆第一次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带着忐忑与不安,自己轰然关闭的心门,是否让沉寂的他颇为心伤?是了,而后那么多年,他一直都在贺戚骆骆骆身上插了一把利刃,随着时间的流淌,不停的深入,直到贺戚骆骆骆放弃生命的那一刻,沈谦成了他心上唯一的一抹红色。

    世间大多美好的事情都不长久,他能否用他不多的未来去跟时间换这个长久?他与贺戚骆骆骆,也不知是谁克了克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沈谦的眼角悄然的滑下了一滴眼泪,伸手压了压帽檐,他好想快点见到他。

    第21章 中秋特供

    牛蹄声哒哒的踏在宁静的乡村道路上,牛大叔大吼了一声:“婆娘,来客人啦!”

    杜立德跳下牛车,童颜虚扶着沈谦下来,沈谦摆手不用。

    “哪个来了哟?”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开门的是一位大娘,衣着朴素面容和蔼,看到沈谦他们吃惊了片刻,对着自家丈夫问:“这是哪里来的贵客?”

    沈谦上前主动应答:“大娘,在下沈谦,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们要去成都府,路经此地马车被盗,还是牛大叔热心将我们送了一程,如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杜立德抽搐嘴角,谁敢盗他的马车啊?明明是遇上追杀的人自个儿点火燃着的,想起那一帮孙子被烧得哇哇乱叫的场景,杜立德难得的对沈谦有些好感。

    牛大娘一瞧,好俊的小伙子!比起村儿里的姑娘,哦,不,镇上的姑娘都不知道好看多少,这斯文有礼的模样像从书中走出的状元公一般,牛大娘欣赏了一番,热情的大笑,招呼道:“哎哟,说啥子客气话哟,来来来,快进屋,今天恰好做了好吃的,我让儿媳妇再去添几个菜,秀才公不要嫌弃才是!”

    “我们公子不是秀才……”童颜欲要分辨,杜立德在后面拽着他的腰带不让他前去。

    牛大娘自然是没有听到的,她们嗓门儿那样大,哪里听得到童颜这小蚊子般的细声儿呢!

    牛大叔搓了搓手,看到自家婆娘热情的把人迎进了门,终于憨厚的笑了起来,道:“秀才公别客气,这离下一个场镇还有些脚程呢,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上一晚!”

    牛大娘早已风风火火的杀入厨房,只剩沈谦与牛大叔并肩而行,沈谦笑着说:“不麻烦的话,我们也正是有此打算的。”

    “不麻烦,不麻烦,哪里麻烦了!快请进!”牛大叔黢黑的脸上顿时绽放了一个大大笑容,村子里算是富庶,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俊秀斯文的公子了,牛大叔觉得带他们回家很长脸,没看到刚才在自家院门外伸着脖子瞧动静的大大小小么?

    沈谦跨过门槛进了堂屋,抬头看了一眼,牛大叔的女儿立马擦干净了板凳桌椅,微红着脸蛋儿站在一旁,浆洗发白的裙子看着还算干净,乌黑的头发上仅仅别了一根碧玉簪子,局促的立在一边,也不敢抬头看人。

    “大妞啊,咋还在这里站着呢?去里面帮帮你大嫂啊!”牛大叔看见大妞一副小女儿情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眉头一皱,立马撵人到厨房去。

    沈谦也不拘束,大大方方的坐在不太稳当的板凳上,笑着和牛大叔侃了起来。倒是牛大叔,刚才他们坐在牛车上背对着他还好,现在这样面对面的坐着,沈谦嘴角含笑作答,倒是让爽朗的庄稼人牛大叔不好意思了,搓着手,黑黢黢的脸上泛着憨实的红色,声音略微不稳,双手牢牢的攥拳放在身侧,听着沈谦的话频频点头。

    “爷爷!”小小的声音像是猫叫一般,扒着门框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脸儿。

    沈谦笑道:“好生机灵的小子,还不快过来!”

    牛大叔笑得更为开怀了,指着蹬蹬蹬跑过来的小孙子,道:“这是我的大孙子,今年开春就已送去学堂读书啦!”牛大叔颇为自豪的挺着胸膛说道,看着孙子的目光慈祥和蔼,没有半分刚刚与沈谦谈话时的拘谨,一双眼睛全放在了孙子上面。

    沈谦问:“你叫什么?可有大名儿?”

    红着脸的小孩儿也不退避,仰着大脑袋道:“我叫牛牛!额,爷爷,我还没有大名儿呢!”转头向着牛大叔,尴尬的摸摸脑袋。

    牛大叔突然福至心灵,抚掌道:“秀才公给取一个吧!咱们家没有能读书写字的,这大名儿一直都搁着没取,本想麻烦学堂里的先生取呢,但咱也不好开这个口!”

    沈谦本想拒绝,这取名承载着父母的期望,让他来取岂不是越俎代庖?但看着牛大叔憨厚期盼的脸,和牛牛欣喜的小脸儿,沈谦觉得,大概对于他们来说,让‘秀才公’给取个名才是最得意的吧。

    沈谦招手,童颜立马从包袱里拿出了东西。

    笔墨纸砚一一摆好,沈谦提笔蘸墨,略微沉思,写下“正声”二字。

    “立身正直,声名远播。这样可好?”

    牛大叔和孙子眼睛都瞪直了,从童颜把东西拿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屏气凝神的不敢呼吸,憋红了脸,看着沈谦唰唰两笔写下两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纵然是牛大叔不识字的,也觉得遇着贵人了。

    “好好好,牛正声,好听好听!”牛大叔连声道谢,拉着孙子一个劲儿的感谢沈谦。

    “不必,叨扰大叔一家了,是我们应该道谢才是!”沈谦摩挲着手里的玉笔,对着牛牛招手。

    “这个送你可好?”沈谦弯着身子,笑着问。

    牛牛通红着脸蛋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又怕沈谦不信似的,转头求救般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爷爷。

    “拿着吧,若有一日你学成,入京科举,用这支笔,兴许能帮你金榜题名呢?”沈谦将笔放入牛牛的小手中,“我千里而来,遇着也算是缘分了,若你不收,岂不是因着对自己没把握?”

    牛牛咬牙,圆圆的脑袋像是要冒烟儿了一般,捏着手里的笔,沉甸甸的,如小学子一般,青衫儒袍,拱手作揖:“先生赠礼,学生不敢不从!”

    “如此甚好!”沈谦抚掌大笑。

    “老大家的啊,咱们家牛牛有大名啦!”牛大叔高兴的向厨房喊了一声。

    “叫啥?”牛大娘擦着手走出来,喜气洋洋的盯着小孙子。

    “牛正声!好名儿!”牛大叔强调。

    “哎哟,好好好哎,秀才公等着啊,我再叫儿媳妇烧几个菜!”牛大娘笑眯了眼睛,也不顾三人劝阻,执意多加几个菜。

    晚饭很是丰盛,虽不是鸡鸭鱼肉,但乡村独有的风味儿让人神清气爽,外面是晚霞落日,村里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孩童的嬉戏声清脆入耳,躺在朴素干净的棉被下,不禁让人放慢了思绪,慢慢的沉醉在了其中。

    “公子,这床嗝得我腰疼!”童颜小声嘟囔。

    沈谦枕着双臂,道:“那就去院子睡罢,以天为被地为庐,景色大概会好上许多。”

    童颜果断抿嘴不说话了,摸摸索索的扯了一截被子垫在下面,也不知公子是如何忍受的。

    沈谦将要闭眼入眠之时,突然翻身下床,吓得童颜抖了几下也跟着掉了下来。

    “可觉出不妥来了?”沈谦跪在地上,侧脸挨着地面。

    童颜摇头,“有何异常?又有人追杀过来了?”

    吱呀一声门响,沈谦拉着童颜起身,一个高大的影子贴着门框进来,沈谦眼睛一眯,瞳孔极度缩小。

    “怎么?你也听到了”

    杜立德已经穿好衣裳,麻利的为沈谦打包行李,道:“马蹄声来了,快走吧!”

    沈谦岿然不动,杜立德皱起眉毛,低吼道:“起码是数百人才有的阵仗,你敢对上?”

    沈谦:“这不是追杀我的人,你仔细听听!”

    杜立德疑惑的趴下身子,认真的感受了一番才起身,道:“马蹄声很乱,且距离的时间很长。”

    沈谦点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高深的笑意,在月光入坠的屋子里显得很是瘆人,他说:“这是马贼,因为水准不一所以马蹄声断断续续,杀我的人是不可能用这么多人的,招摇!所以,我们不能走。”

    杜立德还要争辩,沈谦立马做出决断:“既然碰上了就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马贼阴狠狡猾,不是抢了钱财就可以了事的,村子里还有这么多妇人姑娘,怕是要被糟践!”

    “你说吧,怎么做!”杜立德也是念着这个村子的人还算善良,且早年间行走江湖,一身仗义见不得恃强凌弱,见沈谦要管,他自然是愿意听候差遣的。

    “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翼德也,可来共决死!’今日,就看你这个张翼德的能耐了!”沈谦长身玉立,气势非凡,一双秀气精致的眉毛也散发着丝丝寒意,眼角勾起的狭长弧度,让杜立德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黑色的夜幕下,笼罩着无数人的胆战心惊,渐行渐近的哒哒马蹄,让这个宁静的村庄犹如听候着死亡的号召。

    “别慌,按我说的做,说不定还有得赚!”沈谦领着一众青壮年立在村口,前面是收割时才会放在稻田里的稻草人,此刻穿上了人的衣服,在黑夜与火光的映衬下,衣摆浮动,犹如鬼魅。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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