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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陶然王爷 作者:月_殇

    第8节

    可楚翔与温孤殷就没这个好运气,适才黑衣人跳上船,带上来不少水,船板又湿又滑,两人瞬间失去平衡,一路滑着直接就被甩出了船外,“哗哗”接连落水。

    乐青岚见状心下也是一惊,将云卷推给四王爷,翻身跟着跳下去,哪知道水底这时还有人,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冲上来,乐青岚不得不拔剑应对,这些人似乎一心想要上船,倒是没分兵去追楚翔二人。

    乐青岚稍稍安心,应付了几招连忙朝适才二人落水的地方看去,楚翔还在扑腾,温孤殷却是不见人影了!

    难不成不会水?乐青岚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却是没有类似的印象,又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人没找到,自己倒是因为分心被人划中一剑,近处四王爷又有人缠上去,一时间也腾不开手,乐青岚急红了眼,百忙之中听见有人喊他名字,顺声望去,七王爷一行终于是杀出来了。

    “小楚和温孤落水了!快救他们!”乐青岚顾不上计较是谁在喊他,急吼吼朝当头的卫子里叫道。

    话音落,就有两人接连跳下水,一个是卫子里,另一个,乐青岚匆匆一瞥,以为自己眼花,那不是西宁王吗?

    ☆、计划有变

    楚翔风寒快好的时候,雅集赏已经开始有十天了。

    在永靖王的大力彻查下,画舫事件早已经顺利解决,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也很复杂,确实是吴国将军派所为,但他们的目的竟然是想嫁祸给旧皇党,所以想要刺杀一个无用王爷,届时既不会犯大祁之怒,让矛盾一夕之间就过于激化,还能够斩断祁、吴两国之间多年的和平关系。

    祁礼吴,这个直白的名字,一直以来就不得将军派的喜欢。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礼贤下士,而是侵犯吞并。

    只可惜将军派完全不知其中深意,作为大祁七王爷,祁礼吴虽然无权无势,可在几位兄长的眼中,地位与国土差不多。

    大祁到底是大国之姿,查出真相后并没有急着兴师问罪,而是依然一心一意的准备着雅集赏,只等雅集赏结束,秋后算账不迟。要知道四王爷祁澈的西南大军已经压境,一声令下随时都能攻过去。

    当然,雅集赏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两国之间一些必要的场面话还没说,因为负责交涉的西宁王祁沅,至今还没出过家门。

    雅集赏带来的热闹不容小觑,京城大街上处处都可见文人高声谈论的身影,楚翔抟着一个小暖炉,看着外面的情景却是忍不住唉声叹气,都已经半个月了,温孤殷居然还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画舫闹刺客那天,大家都以为温孤殷是不会水,哪知道他是落水的时候碰到头,昏迷着掉进水里,等西宁王从水底找到人时,他已经是命悬一线……

    自然,他和西宁王的关系也随之被众人发现,并且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毫无保留的曝光。

    “不知道温孤今天会不会醒。”天气越来越冷,开了一会窗,楚翔便拉上了,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虽然几个御医都断言没有大碍,但温孤殷一日不醒,楚翔就天天都会问上一遍这个问题,祁礼吴知他不过是抱着希望,也就揉揉他的脑袋,并没有回答。

    果然,楚翔很快又问道:“这几天雅集赏没有出现医术特别厉害的人吗?”

    祁礼吴摇头答:“要是有,二哥早带着人过来了。”

    楚翔叹口气,跟着嘟囔:“好不容易洛王都认同他们两个了……”

    祁礼吴皱皱眉道:“温孤毕竟是二哥门生,平日里什么样的为人二哥也都清楚,三哥可是气得够呛。”

    楚翔心底了然,永靖王才刚刚勉强接受祁礼吴的事情,结果立马又来一个,那天在画肪上,他连祁礼吴的话都不愿听,直接甩袖子走人。事后听说,这是第一次看到永靖王这么生气。

    楚翔又默默想起六王爷祁沛来,不仅是基佬,还差点禁断,这要被永靖王知道,岂不是天都塌了。

    祁礼吴见他出神,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又在想什么?”

    “六王爷。”楚翔下意识就答了,发觉自己说的太笼统,又连忙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他见到我的时候好像没有不高兴?”

    祁礼吴笑了笑道:“他为什么要不高兴?”

    楚翔道:“他喜欢你,可是你喜欢我呀!”

    祁礼吴继续笑:“他喜欢我,当然会连我喜欢的一起喜欢。”

    这句话有点绕,楚翔整理了一下才领悟其中含义,联想着祁沛的性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赞道:“六王爷真是爱得深沉。”

    祁礼吴挑挑眉道:“哦?还有这个说法?”

    马车在这时嘎吱停下,已然是到了西宁王府,楚翔一边爬下马车,一边不忘纠正道:“应该说你们兄弟都挺深沉。”

    四王爷一心一意追求云舒,五王爷为救温孤殷连命都不顾,怎么看都是一个比一个更厉害呐!

    祁礼吴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意思,二哥和二嫂也是伉俪情深,一度被传为佳话。”

    楚翔好奇问:“那永靖王呢?”

    祁礼吴微微蹙眉道:“三哥大概是性格所致,他对自己要求严格,一切以大祁利益为重,我们兄弟几人若没有他,恐怕也就没有大祁的今天。正因为此,他对感情不免有些淡薄。”

    楚翔琢磨着道:“或许是还没遇到他喜欢的人?”

    祁礼吴赞同道:“大概是吧,不过就算再遇到,于三哥而言,也已经迟了。”

    楚翔不明白的看着他。

    祁礼吴便解释道:“他和三嫂虽不是因为情投意合才走到一起,但这么多年也相敬如宾,断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做出些在他看来出格的事情。”

    楚翔懂了,作为王爷和兄长,永靖王无意是完美的,也就是这份完美,让他整个人变得不完美,楚翔不禁感叹道:“理智派啊!”

    两人天天都往西宁王府跑,早已经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温孤殷养病的小院门口,只见好几个丫鬟拿着东西慌慌张张的跑进跑出,楚翔心底一动,连忙拉住一个问:“姐姐,是温孤醒了吗?”

    丫鬟见是他们二人,手忙脚乱的又要行礼,祁礼吴抬手免了,才听她道:“温孤先生还没醒,是王爷病。”

    楚翔睁大眼,惊诧道:“怎么会这样?”

    丫鬟抹抹眼睛回答:“这几日王爷一直在照顾温孤先生,昨夜里先生似乎是醒了一次,王爷就不肯再睡,大约受了风寒,晨间管家来请王爷用早膳,王爷站起来就昏倒了。”

    祁礼吴也问道:“请太医看了吗?有无大碍?”

    丫鬟道:“管家去请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王爷也是迷迷糊糊的,烧得厉害又不肯回屋,七王爷帮着劝劝吧!”

    祁礼吴点头,身边的楚翔又问:“你刚才说温孤昨天醒过一次?”

    丫鬟略略踟蹰地回答:“我是听昨个值夜的紫竹姐姐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祁礼吴拉住他往里走:“先去看看。”

    房间里倒是一派井然有序的样子,西宁王还跟前几天一样坐在内室床前痴痴对着温孤殷,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几个丫鬟估计是实在劝不动,开始收拾起一旁的软榻,好让祁沅休息。

    察觉到二人进屋,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规规矩矩的施礼,祁沅也没病到不省人事,反应虽然慢了半拍,还是回头望了两人一眼。

    祁沅似乎是分辨了一下,半晌才认出来人,忽然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楚翔面前,高兴道:“小楚!殷昨天醒了!”

    祁沅想分享喜悦的心情楚翔完全能理解,这一大屋子的人,除了祁沅也的确数他最关心温孤殷,只是见祁沅站都站不稳,欣喜的心情没冒出来,倒是担忧占了多数。该不会是他烧糊涂看错了吧?

    楚翔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温孤殷,心底不免冒出这个想法。

    想归想,楚翔到底是相信占了多数,便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祁沅有些丧气的摇摇头:“殷只说渴了,我喂他喝了一些水,结果又睡了过去。”

    楚翔完全不懂医,不过总觉得既然能醒一次,那离真的醒估计也不远了,心底欣喜,也安慰道:“那应该很快就能醒来,王爷不用担心。”正说着,腰间忽然被旁边的人碰了碰,楚翔转头看去,祁礼吴抛了个眼神过来,楚翔当即明白,又道:“反倒是王爷,既然想照顾温孤,就该把自己的先照顾好,否则,就算温孤醒了也不会安心吧。”

    这话祁沅今天已经不知听过多少遍,此时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反驳,任由祁礼吴扶着坐回到软榻上,挥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才摇头道:“你们是好意,我明白,只可惜这里不是西宁,我就是病死也不能在这时候离开殷。”

    楚翔猜测问:“王爷是怕有的人会趁机从中使坏?”楚翔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永靖王,但又觉他们毕竟兄弟,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才对,只好模糊概念,用有的人来代替。

    祁沅叹口气道:“坦白说,这府里除了宣武,每个人我都怕。”

    宣武就是西宁王府的管家,楚翔也知道此人是祁沅心腹,不过偌大一个王府,还是祁沅自己的王府,居然只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说起来也未免太凄凉……

    祁礼吴这时开口道:“我之前就有些猜疑,五哥此次来京,只带了宣武一人,起初以为是跟着三哥一道所以省得麻烦……”

    楚翔忍不住插嘴:“你以为人人是你,那么怕麻烦啊……”

    祁礼吴不轻不重的往他脑袋敲了一下以示警告,才继续道:“现在想想,你那六人近卫,是奉命去查一些事情了吧?”

    祁沅咳了两声,两颊潮红,说话也带着些喘:“小七不是向来都不爱管这些事?”

    祁礼吴难得一次没有着急坐下,在原地踱了两步,望着温孤殷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隔了有小半晌才道:“五哥要查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先发制人

    祁沅惊诧的看着他,他才稍稍查出一些眉目,但仅仅是这一点消息,就已经让人坐不住,眼下小七却告诉他,全都知道。祁沅握紧拳,他无心计较祁礼吴是怎样才会知道,祁沅更在意的,是答案,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殷,是什么身份。”

    楚翔听他这么问,才完全明白这两兄弟一来一去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聪明人就是麻烦,话都只说三分,剩下七分全靠猜,楚翔一边在心底抱怨着,一边又去看祁礼吴,他真的打算把真相说出来?明明温孤殷不想告诉祁沅的吧?

    祁礼吴接到他的目光,倒是很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主动解释道:“就算我不说,五哥再花些时间也能查到,而且眼下形势巨变,已经不能按照当初的计划行事。”

    这些楚翔都明白,所以适才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担忧的望了一眼温孤殷道:“可这件事对温孤而言……”

    祁礼吴笑问:“你是觉得五哥靠不住?”

    楚翔连连摇头,盯着祁沅诚挚道:“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西宁王情深意重,当然不会害温孤……呃,算了,我还是相信王爷吧。”

    楚翔挠挠脸,看祁礼吴气定神闲的样子,多半是已经有了主意。

    在旁边等到焦躁的祁沅实在是没力气打断他们的对话,只好伸手揉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等他们商量好才问:“所以,你们都知道?”言语间是掩不住的妒意。

    祁礼吴笑笑道:“温孤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

    祁沅微微皱眉,刚想问为什么,祁礼吴气都不喘紧接着又说:“他是吴国皇子,自小就被吴王送到大祁抚养,所以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他如今想要做的事情,是借兵。”

    祁沅震惊的望向祁礼吴,他可不像楚翔,对国家大事那是了如指掌,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已经迅速弄清其中利害。

    他早就知道温孤殷有事情瞒着他,也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想过温孤殷兴许与刺客有关,的确是有关呐,祁沅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吴王这一招棋,很厉害。”祁沅面色难看的总结道,心底却是一团乱麻,原本昏沉的脑袋,此刻更是难受。

    “五哥想要逃避这个答案吗?”祁礼吴丝毫没有照顾病人心情的意思,不留情面的戳穿祁沅心事。

    “并非如此。”祁沅哑着嗓子喃道,眉头紧皱,抬眼看了看祁礼吴以及站在他身边裹得圆滚滚的楚翔,喟然一叹,“我从来都不在乎他是什么身份,想做什么事情,我只是懊悔居然一直没能察觉,甚至不能作为他的依靠……”

    “身份使然,五哥不必自责,温孤亦是为你考虑,才会转而向我求助。”祁礼吴温声宽慰,扶住他劝道,“今天本不该说这些,但今晨我听四哥说起,将军派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吴王断不会放过这次良机,这些天他无法与温孤取得联系,多半会派人混进五哥府内,届时若是被三哥他们先发现,恐怕不妙。”

    祁沅点点头,晦气道:“我明白,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

    祁礼吴笑道:“所以说,五哥不必跟着折腾自己,快快养好病才是对温孤最好的保护。至于借兵一事,我会进宫一趟,禀于皇兄。”

    “先发制人吗?眼下缺人手,我会让宣武把六卫召回。”祁沅迅速拿定主意,无奈道,“在此之前还要小七多帮忙,想不到全给你在添麻烦。”

    祁礼吴听见麻烦二字,也是叹口气:“不这么做,小楚可不会乐意。”

    一旁的楚翔站着也躺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底却还在啧啧称奇,听过祁礼吴一番话,方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抖出温孤殷的秘密,想不到当中会牵扯这么多事情。

    祁沅羡慕道:“你们两个倒是一身轻巧。”

    祁礼吴笑了笑,不靠谱的建议:“五哥可以学我抛开荣华富贵,建一座陶然居。”

    祁沅没好气的回道:“我会被三哥杀了的。”

    楚翔想象一下,不禁扑哧笑开,好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楚翔忙别过脸看去,正是西宁王府的管家宣武带着大夫到了。

    祁沅本想让大夫先看看温孤殷的情况,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待一番望闻问切后,确定只是风寒,吩咐人熬了姜汤,表示闷出一身汗就没问题,祁沅这才松口气,连忙将温孤殷昨夜醒过的事情告知大夫。

    大夫一听立马表示这就是要醒的征兆,又拿了银针在几个穴位刺了一通,人虽未立马醒来,但这从大夫嘴里说出来分量就是不一样,祁沅大喜过望,自觉病都好了七分,心底倒是记得先前应承下好好养病的话,忍着欢喜规规矩矩的躺上软榻。

    祁礼吴知他放心不下,又应允会和楚翔留下找看,祁沅这才安心,到底是累坏了,头沾着软枕,没多大一会便沉沉睡去。

    宣武是个通透人,见状遣了一干仆众,自己却留下,向祁礼吴请教起事情原由。

    祁礼吴也不见外,只是懒于口舌,何况不久之前才向祁沅说了一遍,想着晚些恐怕还得对皇兄再说一遍,此时恨不得两句并成一句,说了个大概,就总结道:“总之事情紧迫,你们王爷的意思是先将那六人近卫召至京城,其他需要布置的,你比我更加熟悉些,琢磨着办吧!酉时之前我都在这。”

    楚翔看看一脸震惊加迷茫的宣武,默默为他鞠了一把同情泪,琢磨着办到底是怎么办,闲散王爷就是不靠谱啊!

    毕竟不是自家王爷,宣武虽然仍有疑惑,但好在经验丰富,该做什么心底已然有数,便恭敬的道了声谢,退了出去。

    待人走开,楚翔便歪头笑他:“王爷是太久没做王爷,连吩咐人都不会了?”

    祁礼吴不以为意,在书架上摸了一本书,坐下道:“反正他是懂的,五哥识人,他的心腹自然不是一般人。”

    楚翔想想也是,凑到他身边,见他看的是传奇志怪的异闻录,也有些兴趣,祁礼吴笑笑干脆将他圈进怀里,两人一齐看起来。

    屋内铺了地龙,暖和的很,楚翔窝在祁礼吴怀里更是舒服,书没看下两三页,却打起瞌睡来。

    迷糊听见祁礼吴喊了一声“子里”,努力睁开眼,便见卫子里推门进来,在祁礼吴示意下抱了一条绒毯来替他盖上,楚翔不好意思地要爬起,祁礼吴却柔柔地拍了他两下道:“要在这呆一整天,怪无聊的,就先睡会吧。”

    楚翔风寒未好全,扛不住乏意,听他这么说,便乖乖窝了回去,提醒道:“你要是手麻了,就喊醒我。”

    祁礼吴轻轻一笑,点头应允。

    一梦香甜,楚翔再睁开眼时,是在一个古怪的地方,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楚翔花了一分钟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伸手想掐自己一把,身体却不听他的,自顾自的跑了起来,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座青山脚下,楚翔茫然四顾,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脚下便朝那方迈去。

    走得近了,楚翔看清那是一对男女,男的俊目星眉从未见过,女的背对着他,一时看不清样貌,只下意识觉得有几分熟悉。楚翔喉头一动想问问是谁,张嘴又发不出声音,那男子见着他便笑道:“旭儿回来了。”

    旭儿?哦,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楚翔很快反应过来,向前走了两步,女子也回头来看他,却将楚翔吓得顿住,这人不就是那个吴国舞姬吗?

    女子似乎全然未觉他的反应,笑着走向他,关心道:“玩得开心吗?”

    楚翔实在骇然,心底隐约有些明白,又不敢相信,就在这时候,自己的嘴巴动了动,一个字就这么蹦了出来:“娘。”

    ☆、生死重逢

    楚翔生生打了个冷战,猛地睁开眼,就对上祁礼吴担忧的双眸,方明白,这回才是真的醒了。

    “梦到娘亲了?”祁礼吴将他抱紧了些,柔声问道,看样子是听到他的梦呓。

    楚翔还心有余悸,反应不上来,隔了有一会才摇摇头。

    “恶梦?”祁礼吴又问。

    “我也不知道……”楚翔答不上来,喃喃着回答,想起梦里的事情只觉得自己是犯了傻,那舞姬比他大不了几岁,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娘亲。这么一想,绷紧的神经倒是放松下来,摸着祁礼吴的手指紧紧扣住,不禁问道,“我这几天忘了问,画舫闹刺客那天,有个舞姬是我们在芈县见到过的,子里大哥有跟你说起吗?”

    “三哥已经问过话,并没有问题。舞姬的名单是原先就定好,准备为雅集赏助兴,画舫当天被二哥借用罢了。而在芈县那次,舞团赶路碰巧歇在酒肆,舞姬兴起,便替店家跳了一次。不过也亏得你眼尖瞧见了她,误打误撞揪出刺客,否则一旦被刺客破了船,要平安无事可就难了。”祁礼吴详尽的解释着,不免有些在意,“你觉得哪里不对?”

    “没什么,我就是梦到她,忽然想起来有这件事。”楚翔实话实说,却觉得腰上一紧,身后人忽然贴近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她?”

    楚翔打了个激灵,立马认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大概是我忘了这件事,潜意识里还牵挂着……”

    祁礼吴压着声音重复:“牵挂?”

    楚翔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比较好,静了一会又忍不住哈哈一声笑了出来,扭头回去看他:“王爷是在吃醋啊?”

    祁礼吴倒是没想他会这么问,愣了愣跟着勾起唇道:“是啊,坐在我的身上,还梦着别的人,叫我怎么安心?”

    楚翔从没见过他用这种口气说话,总是一副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而眼下唇角微抿,语气里带着点委屈,黑幽幽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心底一阵欢喜,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打趣道:“我梦见她是我娘,你也想做我娘吗?”

    祁礼吴不慌不忙,笑着答:“为夫想做什么,楚楚还不知道?”说着,低头也往他那因错愕而微张的淡色薄唇上亲了一口。

    楚翔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完全没想他顶着正人君子的脸也能说这种荒唐话,顿时脸颊泛红推了他一巴掌:“什么楚楚啊,不许乱叫!”

    祁礼吴一脸认真状,将下巴搁在他肩上道:“你不喜小翔这个称呼,连名带姓又实在疏远,叫楚楚不是更好?楚楚?”

    楚翔只觉得耳后一阵热气,被他一声又一声楚楚叫的又痒又麻,扭了扭身子离他远了些,才板起脸气势不足的道:“反正不许叫。”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人前不许叫。”

    祁礼吴扑哧一笑,知他不过是不好意思,也不计较,松了手让他站起身,揉揉发酸的手臂问:“肚子饿不饿?”

    楚翔看见他的动作,乖乖的扑到他身边帮着揉起手来,眨眨眼道:“什么时辰了,我好像不是很饿。”

    “吃饭的时辰还没到,零嘴不想吃?”祁礼吴摁下他的手,晃晃手臂,酸胀感渐渐退去,便从一旁的矮桌上捞了一个油纸包来。

    “谁买的?”楚翔嘴上说不饿,手里已经开始拆了,打开一看,有糕点、蜜饯还有些肉干。

    “子里见无聊,跑了一趟。”祁礼吴伸着修长的手指,一边说着一边捏了一粒青梅干放进他嘴里,“到京城这么些天,都没带你出门转转。”

    “东西我可都吃过了。”楚翔也捡了一颗喂他,生病那段日子,卫子里就天天跑腿,买来东边的八宝饭、西边的小馄饨投喂,是故京城长什么样他不清楚,京城好吃的都在哪,他却是已经完全清楚了。

    楚翔想到这不禁问道:“子里大哥总是在外面等着,不冷吗?”

    祁礼吴拍拍他脑袋:“放心吧,他有分寸。”

    楚翔深表赞同,顾着里头病人,两人说话动作都刻意放轻了,屋内安静,楚翔捧着纸包刚想坐下,便听内室传来一声嘶哑的咳声。

    “好像是温孤!”楚翔听出声音,忙丢下零嘴,拉着祁礼吴朝内室跑去,果然就见温孤殷正伏在床边,撑着胸口低声咳嗽,一双疲惫眼睛却盯着不远处软榻上的祁沅,满目惊慌。

    楚翔上前扶住他,高兴道:“温孤,你可算醒了!”

    温孤殷才从昏睡中醒来,脑袋昏昏沉沉,还是那日画舫的记忆,见祁沅一动不动以为他是被人所伤,着急的拉住楚翔,张嘴只觉喉咙沙哑,说不出话来。

    “五哥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不用担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很及时的给了他答案,抬头一看,是祁礼吴,正端了水送到他唇边。

    温孤殷安下心来,下意识要接茶碗,才发觉竟然是七王爷在端茶倒水,虽然对方是不计较规矩的陶然王,自己却是不能逾越,一时间不禁愣住了,祁礼吴倒是不在意的笑笑,转而递给楚翔。

    温孤殷也知是祁礼吴的一番好意,眼下还有更多事情要弄清楚,便不再推脱,喝了一口匆匆就问:“这里是西宁王府?”这宅子私下里他也曾来过几次,甚至睡过这张床,凭温孤殷出色的记忆,自然是不会弄错,所以他才会奇怪,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楚翔主动揽过解释的重任,答道:“是啊,你落水之后西宁王就把你接过来,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四天,现在感觉怎样,要不要先喊大夫来看看?”

    看楚翔神色严肃,目光担忧,完全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温孤殷整个人都僵了。

    十四天,这对他来说,是个什么概念,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吴国如今是什么局势,他根本无从想象。

    好在温孤殷尚且清明,攥紧手指慢慢平定下来,动了动身体,感觉浑身使不上力,便道:“我很好,只是睡了太久有些发虚。”

    楚翔听着忙道:“我让人给你熬些粥来。”

    “不急!”温孤殷扯住他,可惜力道不住,人没拉住,自己反倒差点栽下床,楚翔见状赶紧又将他扶端正,这番大动静还没将祁沅吵醒,害得温孤殷又关切的看了几眼,终是问道,“我和西宁王的事情,是不是大家都已经知道?”

    楚翔明白这件事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点头答:“那日你落水,是西宁王拼死救你上来,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不过,洛王知道后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楚翔生怕他忧心,马上报了个喜。

    温孤殷摇摇头,朝他笑了笑道:“洛王默许的是温孤殷,并非我这个吴国皇子。”

    楚翔语塞,难怪人家都说巧者劳,智者忧,他还什么都没说,温孤殷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想了想也不愿隐瞒,直接将压箱底的消息提前爆出来:“呃,其实皇子这件事……西宁王已经知道了。”

    不出楚翔意料,温孤殷听到后没有表现出多大震惊,一张俊雅的脸庞因病色而有些难看,但声音依旧清越:“事已至此,知道了也好。我倒希望他能考虑清楚,莫要凭着一时之意,将全部身家都赔进来……”

    “胡说什么呢!”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跳起来反驳了。

    三个低声轻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祁沅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正气势汹汹的爬起床,只可惜也是个病患,软手软脚的空有汹汹,气势却全无,只好用嘴巴来表达情绪:“我若是没有你,要这些虚名又有何用!”

    “小沅……”温孤殷最先给出反应,他歇了半天,精神好了不少,一声低呼,掀了被子就往他那方跑。

    “哎哎哎,别跑,小心摔!”祁沅哪还记得端气势,赶忙接住,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连着十几天的担忧害怕,终于是在碰触到活生生的人儿后,悉数消散,忍不住贪恋的在他颈间耳畔嗅了又嗅,挥之不去的药香提醒着他,曾经有那么一刻,他差点失去这个最爱的人。

    见两人欢喜,楚翔不由放轻脚步,偷偷走到祁礼吴身边,拉了拉他的手低声道:“我要不要也给王爷取个小名?”

    祁礼吴不禁莞尔:“你想怎么叫?”

    楚翔现学现卖:“小吴?啊,不好听,小礼?怎么感觉都像是领导在喊跑腿的,你这名字太奇怪。”楚翔摇摇头,埋怨起他的名字来。

    祁礼吴笑道:“兄长们要么喊我名,要么喊我小七,不过到你这似乎都不太合适。”

    楚翔苦恼的皱起眉,成天王爷王爷的多无趣啊!

    祁礼吴握紧他的手,又笑:“不过我原先倒是取过表字,回头再告诉你。”

    楚翔刚想问为什么回头再说,就见祁沅揽着温孤殷朝他们走来,知道当下是他们两个的事比较重要,便又闭上嘴。

    “都站着干吗,坐呀!”祁沅心情大好,又睡了一觉,声音虽然还是闷闷的,却比先前利落多了。

    四人在小圆桌边坐下,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后,祁礼吴开口道:“要不,先吃饭吧。”

    ☆、计划行事

    吃完饭,温孤殷已经明白这十四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顾不上感叹,就蹙起眉思忖起来。

    “父王的人,一个都不能再留在京城。”温孤殷顿了一顿,笃定道,“既是想诚心诚意的向大祁借兵,留我一人更好,偷偷摸摸的事情,反倒容易落人口舌。”

    祁礼吴点点头,对这个提议还是颇有些意外。身为一国皇子,温孤殷身边必定是有人保护,全部遣走,无疑是对祁沅十分信任,而所谓的落人口舌,也是怕祁沅被他人误会。这两人当真是感情深厚,若只因身份而被迫分开,实在是天理不容。

    “嗯,我擅自做主,让宣武召回了六卫,就算有人想对你不利,还是能应付得下。”祁礼吴算是跟祁沅报告一声,分析道,“借兵一事多半是不会有问题,简单来说,眼下情势就算不借,朝廷也会主动与旧皇党结盟。三哥公私分明,这件事对大祁有利,他绝不会反对。”

    楚翔疑惑问:“万一有人提出趁机吞并吴国呢?”

    祁沅笑道:“肯定有这样的提议,不过皇兄不会答应,吴国多山地,一旦战事起,必定劳民伤财。所以刚才小七才说,朝廷会主动与旧皇党结盟。”

    楚翔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而且现在是雅集赏,各国使节都在大祁,这个时候借兵无形中就多了个盟约,到时候大祁也不会反咬一口了对吧?”

    祁沅看着他,失笑道:“我倒是没想这么多。”

    祁礼吴接过话来,张嘴就护着自己人:“确实是如此,只不过反咬一口这个词用的不太好,换成借机生事就可以。”

    楚翔恍然大悟状。

    祁沅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有点吃里扒外,转念想想自己,胳膊都拐到吴国了,实在没好到哪去,只好将这个想法又吞回肚子里,问道:“你打算怎么告诉皇兄?”

    “就直说是受吴国皇子之托。”祁礼吴简单道,看上去是已经有了主意。

    “这次落水倒是个好借口。”温孤殷似乎是明白了,笑着接话。

    “恰巧我今天也病了。”祁沅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能不能说得清楚些?”唯有楚翔还混混沌沌,一脸茫然,只觉得自己是误入狐狸窝的小白兔,知道他们要去偷鸡,却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去偷……但是眼下这只鸡他可也有一腿,不问清楚怎么行。

    祁礼吴侧身看他:“你想知道?”

    楚翔怕他故意不说,连忙给了个诚挚的眼神。

    祁礼吴唇角一翘:“那今晚就陪我进宫面圣。”

    “啊?”

    “不想去?”

    “我病还没好全呢……”

    楚翔用力吸吸鼻子,表示自己没说谎。

    “不碍事,走动走动好得快。”

    祁礼吴不买账,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一拧,猜他还想拿什么借口搪塞,结果楚翔却老老实实蹦出一句:“我紧张。”

    祁沅也乐了,逗他道:“皇兄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再说前几天小七进宫时已经提过这事,皇兄不都应允了嘛!”他那日虽然不在场,事后却也是听说了,此时提及,言语间还是藏不住的羡慕嫉妒,只可惜祁礼吴那一套他学来也没用,人不同,命不同,他只能靠自己。

    “是啊,何况七王爷也在,并不是你一个人。”温孤殷是唯一一个认真安慰的。

    楚翔想了想,认真道:“可是我想表现的好一点,让他们知道我的真心实意,总不能一直躲在王爷后面,什么都让王爷做……”

    话还没说完,就听身边人一声轻笑,楚翔以为他不信,气鼓鼓的扭头看他,却撞进他温柔的笑意里。

    “你的真心实意说给我听就好,何必管他们。”祁礼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真是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理直气壮地说着。

    “至少不能给你丢脸吧。”楚翔无奈。

    “他们只需知道我过得欢不欢喜,何必管那么多?”祁礼吴道。

    楚翔觉得他是懒筋上来,把自己的想法摁在别人头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一旁的祁沅却摸摸下巴,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们兄弟几人一直对祁礼吴宠爱有加,无非就是想他能够过得优快活,能露出纵情肆意的笑容,如今有这么一个人,轻而易举就给他带来这些,作为兄长,自然是高兴的。

    “不信你问五哥。”祁礼吴抬手便指了指祁沅。

    这个例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两个状况相似的人当然是互相帮着说话了。不过见他如此,楚翔心底的紧张还真在不知不觉中退了下来,望着空气叹道:“算了,反正迟早要见的,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吧!”

    众人皆笑。

    温孤殷既然醒了,楚翔与祁礼吴便也没多呆,闲聊了几句便言告辞,留了时间给他们过二人世界。

    算着离进宫吃晚饭的时间还有点早,两个人又商量着去街上看看。

    京城确实繁华不少,但往细了看还是那些东西,楚翔到底是男人,逛街这种事情天性就提不起多大兴致,加上这会刚刚吃饱,看着小吃也不馋,以至于一条渔鼓街走了一半就觉得累得慌,又不好意思向祁礼吴抱怨,只得想了个有趣的话题来分心:“你先前说你有个表字,是什么来着?”

    祁礼吴低头看他一眼,问道:“你累了?”

    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楚翔有些不甘心,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下结论道:“你也累了。”

    祁礼吴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去坐会?”

    楚翔轻咳一声,大手一挥道:“去吧!”

    二人找了就近的一座茶楼,要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等楚翔再问,祁礼吴主动回答起先前的问题:“你帮我整理书房的时候,应当是见过,有一些书画上我留的陆离二字,便是表字。”

    楚翔吃惊道:“原来那些是你的画?”

    祁礼吴眨眨眼,笑道:“不然你当是谁?”

    楚翔忙摸摸鼻子:“当然以为是姓陆名离的人。”

    祁礼吴猜到如此,解释道:“说是表字,其实这是原本母妃替我取得名字,母妃本姓陆,但之后进宫便没有再用,我舍不得丢掉,复又拿来做了表字。”

    楚翔明白的点点头,听他语气不禁有些心疼,想也没想抓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提议道:“那我以后私下里叫你的字,怎么样?”

    祁礼吴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倒是不在意,你喊什么我都觉得好。”

    楚翔耳尖泛红,自家王爷真是要命啊,随随便便就放大招,这种情话难道不该摆在床上说吗?

    楚翔脑洞又大了。

    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忽然听见一个刻意拔高的声音道:“哎呀哎呀,刘兄,这家茶楼怎么这么酸啊!”

    楚翔下意识扭头看去,是身后一桌传来的声音,几个学子模样的人凑在一起,目光正不怀好意的望向他们交握的手上。

    楚翔虽然气恼,但毕竟是自己秀恩爱不分场合,也就没说什么,讪讪的想要抽回手,结果祁礼吴却捏的更紧了,而与此同时那边又有人大笑道:“该是我问问,大祁什么时候盛行起男风才对吧?”

    楚翔听见这话,脸刷的就白了,他和祁礼吴这一路走的太顺利,顺利到连大祁至高的王者都肯点头同意,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是多么荒唐。

    祁礼吴皱起眉,一贯沉稳的面庞上带了几分怒气,正待起身,楚翔却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摇头。

    那旁的议论却是片刻未停的钻进他们的耳朵,一个略显猥琐的声音兴奋道:“兴许真是个盛行,你们没听说吗?洛王门下有个号称才高八斗的门生,被西宁王舍身相救,现如今还住在西宁王府,我估计……”

    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听不清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一桌人传出一阵哄笑。

    有人不以为意道:“这个温孤殷我可是认识的,前几年见他还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没想到用的是这种手段。”

    一桌的人附和道:“可怜我们没有王爷傍身啊……”

    “你们胡说什么!”楚翔刚还拉着祁礼吴,这时反倒自己拍着桌子站起来,头先听见他们谈论自己,倒还憋得住,这时听他们又说起温孤殷,简直不能忍,难怪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人和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有什么不同!

    众人见他发怒,却也不在意,早先开口的时候就打量过二人,衣饰平平,没什么特别之处,头一个开口的人笑道:“我们有说错什么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西宁王被男人迷得七荤八素,眼下吴国大军都要攻过来了,却毫不作为,呵,看你这么生气,你莫不就是温孤殷。”

    “哈哈哈,他哪里会是温孤殷,顶多是哪个乡下……”原先说认识温孤殷的那人正嘲笑着,就见那桌之中稍稍年长的一位脸色阴沉的朝他们走来,明明只是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年轻人,此时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话音禁不住越说越轻,眼瞧着那人走到跟前,抬起手干净利落的扇了他一巴掌。

    ☆、相得益彰

    一时间整个茶楼都静下来了。

    楚翔却是着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盯着微红的指尖埋怨道:“你干嘛打那么重,手麻了吧?回头肿起来怎么办!”

    角落里有人噗了一口茶。

    祁礼吴对着他又立马换上温柔笑意,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字:“该打。”

    楚翔提醒道:“可以叫子里大哥上来打。”

    祁礼吴认真想了想:“会打死的吧?”

    楚翔没敢否认。

    “你竟敢打我!”被打的年轻人终是回过神,见他们目中无人的样子气的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楚翔耸耸肩:“我是乡下人,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人被噎了一下,本该有气势的一句话也软了三分:“我可是工部尚书郑大人的门生。”

    祁礼吴平平扫他一眼,轻笑道:“就是天子门生,搬弄是非我也要打。”

    “大祁广开言路,你——”

    为首一人正要开口,楚翔却抢白道:“你什么你啊!身为学子,国家广开言路是让你们探讨钻研文学,为江山社稷提出有用的建议,你们倒好,拿着不知打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三道四。特别是你——”

    楚翔指着被打的人,一脸来气状道,“口口声声说认识温孤殷,你若真认识他,就该知道他是读了万卷书才有满腹才华,行了万里路方能见多识广,所以他才被洛王赏识,被天下人所知,而你们就只能坐在这里怨天尤人、挖苦讽刺!”

    楚翔越说越气,难怪刚刚淡定如祁礼吴都忍不住出手打人,实在是该打。

    心底为好友不平,一通数落说的抑扬顿挫,居然还赢得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叫好,当中一个身着宝蓝绸衣的公子笑道:“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你们几人连君子都称不上,还吊着个门生的身份,我听说工部尚书为官清廉,治行有声,真是让你们丢光了脸。”

    被打的年轻人一张脸又红又白,见那公子不似寻常人,也不敢驳他,只好继续恨恨的望向楚翔,厉声道:“你不过是个娈童……”

    这半个“童”字尚咬在嘴里,茶楼的窗子忽然哗啦一声,只见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破空而入,手执长剑冲着那人毫不客气的刺过去,那人吓的哪还顾得上说话,连退几步,脑袋一震,绑好的发髻散了一脸,剑气竟是贴着头皮削过。

    楚翔当然认出来人,高兴地打招呼:“子里大哥。”

    卫子里朝他点点头,长剑未收,又向祁礼吴请示:“王爷,要杀吗?”

    “随意。”祁礼吴轻飘飘的两个字实在有些瘆人,方才那句娈童楚翔似乎不太在意,但却是激起他一腔怒火,大祁虽没有同性成婚的先例,大多人观念陈旧,并恐无后,男风之说寻常人家倒是少见,仅在权贵之间盛行,却很少有人以此为耻。

    只难免有人会有奇怪的癖好,加之势劫利饵,娈童一词便是从这时变了味。方才那学子不过是心生报复,有意侮辱,如此心胸狭隘,终是博学也用不得。

    “等等!”楚翔听他冒出这么个答案不禁吓了一跳,摸不准他一副霸气十足的样子是不是在故意吓唬,但见卫子里真的准备下手,连忙跳了出来,抱着他的手臂问,“来真的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影响不好吧?”

    祁礼吴当然是气话而已,也知卫子里定然是懂的,没想到会把楚翔吓一跳,看他紧张的神情,不禁笑了笑,朝他道:“这后头就是洛王府,直接丢过去,让他们把刚才话再向洛王说一遍,至于怎么处置,就看洛王听过后,心情如何。”

    这招还真是损。楚翔同情看着的那几个人,估摸着这会还不知道祁礼吴是谁,但卫子里一声王爷还是泄了些底,此时都禁不住在求饶。

    楚翔倒是很高兴,被人平白无故骂一顿,当然要以牙还牙还回去才过瘾,眼见卫子里拎着被削了头发的那个离开,还不忘挥挥手送别。

    一场闹剧终是挂下帷幕,茶楼的人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纷纷,祁礼吴无心再坐,牵着楚翔跟着就要离去,店小二见状却追上前,一脸忐忑道:“这位客官,窗户……”

    楚翔一拍脑袋,望着身后的大窟窿默默无言,刚刚卫子里出场是帅气十足啊,但这个出场费看上去也不少。

    祁礼吴不过是气忘了,此时听他提起,连忙掏出钱袋。这时却有人叫道:“小二,记我账上便好!”

    二人顺声看去,是先前帮忙说话的蓝衣公子,正朝着他们微笑示意。

    祁礼吴只扫了一眼,也不开口,将钱袋一整个塞进小二手里,拉着楚翔转身就走。

    那蓝衫公子好不尴尬,自己方才那一声估摸整个茶楼都听见了,结果人不领情,白闹了个笑话,摸摸鼻子朝身边带风帽的人讪讪道:“果真是不一般。”

    那人冷冷回道:“您就不能多多注意身份!”

    蓝衫公子苦恼的捂着耳朵:“阿莫,你声音太大了啊!”

    ……

    茶楼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祁礼吴便言先回四王府,准备着进宫,二人刚到府门口,就碰见西宁王府的管家宣武来送东西,一问,竟然是两套衣服。

    “哦,多时未进宫,倒是忘记了,面圣是有些礼节。”祁礼吴见楚翔面露疑惑,便解释道。

    “那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楚翔顿时觉得排场不一样,连忙问。

    祁礼吴想了想,认真道:“尽量少说话,多吃饭,皇兄要赏你东西,不用推脱全拿着,回头好卖了换钱补贴家用。”

    楚翔无言以对,没想到也有让他来改善陶然居生活水平的一天。

    换衣服这种增加情趣促进感情的好事,祁礼吴当然是屏退下人,亲自动手。

    楚翔只粗粗一看,就知道这衣服价值不菲,伸手摸了摸,果然是上好的绸缎,再翻翻竟然中衣里衣都配齐全了。楚翔这才意识到一些什么,转头看去,祁礼吴已经在慢条斯理的脱着衣服了。

    “怎么不换?”祁礼吴故作不知的问道。

    “换,换!”楚翔想了想,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可扭捏,都一起睡过,还在乎这点。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虽然屋子里是暖的,但乍一接触空气,还是冒起一身小疙瘩,捞着新衣服正要套,腰上却被人摸了一把。

    “你这里有个胎记。”楚翔正要回头瞪,祁礼吴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真的?”楚翔被他勾起好奇,扭头自己却看不到,只觉得有些冷,连忙一层一层的穿起来。

    衣服很讲究,月白的对襟窄袖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大约是计较着他风寒未愈,外头还罩着一件宝蓝的对襟袄背子,大小正好合适,配了一顶紫金束发冠,中间镶着一颗蓝色宝石,楚翔折腾了一会,实在用不来,只好回身求助自家王爷。

    祁礼吴不声不响地竟然也换好了,一袭对襟蓝衣,胸前是白丝纹的松鹤的图案,领口绣着一些翠竹,腰间束着同色的金丝蛛纹带,贵气十足偏又不失淡雅,穿在他身上简直是浑然天成。此时正拿着一顶金累丝穿成的头冠,对着镜子稳稳的扣在发髻上,见楚翔唤他,来不及将侧边两缕金丝带捋顺,便接过了他手里的头冠,指着一处轻轻一挑道:“从这里打开。”

    楚翔还没回过神,呆呆的看着他,只觉得那根没捋直的丝带碍眼的很,伸手将它抚平在乌发之间。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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