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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浮生瞬华 作者:禅狐

    第3节

    严泓之仍强行压抑心里疯狂的念头,双眼注视秋灿持续抽送男根,秋灿被插得喷薄出白液,掩面哀叫着,他顿下动作两手撑在秋灿脸侧,柔声问:「真的这样痛苦?」

    秋灿挪开手,一脸委屈睨着一逞色欲的男人,他同是男子,知道这种时候还能用这种语气关心已经非常人,但身下还被弄着,他实在说不清楚是什麽感受,初时怪异可怕,现在却有种更可怕的快感窜遍四肢百骇,酥麻入骨。

    偏偏他说不出口,若是严桦会怎麽想?若是严桦,定是感到幸福吧。

    「你抱我。」秋灿闷得有点乏,话音低微的说:「抱我。」

    严泓之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扬起浅浅笑痕抱起秋灿,秋灿双腿环着他的腰,坐在他阳具上,他开始顶了起来,目光锁住秋灿似痛似欢的表情,怜爱的吃他唇间溢出的呻吟,吞入温热的气息。

    秋灿张口咬住方才刺伤严泓之的肩膀,严泓之绷紧肌肉用力顶他,他则啃吮那道伤口,不让对方好受,口里很快漫开一股血腥味。

    不一会儿秋灿柔软挂在严泓之身上,性器疲软,严泓之把他放回床铺抓起腿狂干,秋灿颤栗浪叫,上一波高潮的余韵和强势的攻击让他再度勃发,肉穴好像要被插坏一般,秋灿像摔惨的孩子般放声大哭。

    没有矜持和平日的尊严,他们各怀心思互相伤害、互舔伤处,将思慕懊悔化作纯粹的情欲双双释放。

    严泓之尽情释放,退出秋灿体内时带出许多浓稠精液,秋灿无力拢起双腿,肉穴慢慢缩紧,挤出甬道内残余的液体,然後被严泓之抱在怀里鸣泣。

    「不哭了。」严泓之亲他泪珠滑过的地方,一手抚玩他腿间软下的肉棒,亲昵狎玩着。

    秋灿何曾被这样拥抱或亲吻过,他知道自己也被同一个梦魇住,有了和严桦相似的心思,倘若不是,方才严泓之有许多破绽,他早该杀死这人,又怎可能一再忍受严泓之亲近。

    他渴望,羡慕,也妒嫉的,说不定是严桦吧。对於严桦,他既爱着,又如此妒嫉。沉沦至此并不是存心想夺走什麽,只是……他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如何盗窃,不知不觉间也试着想偷走严泓之拥有的,在蒙胧意识间,秋灿感到後悔却又满足。

    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他想被严泓之拥抱,被亲吻,被占有,尝看看严桦的梦是什麽滋味。就算结果很悲哀,至少他知道个中滋味。

    严泓之又是如何?

    「早该这麽对你的。」严泓之在秋灿耳际呢喃。「也不该浪费那些时光猜忌。」

    「你真可怕。」

    严泓之埋首於他颈间,闷声低笑,喜难自抑,又彷佛在哭一样轻哼。

    「疯子。」

    「我没疯。」严泓之忽然冷静的回应道。「是你乱了。」

    这话让秋灿心中一凛,好像自己中了什麽陷阱,但他无能为力。

    「严泓之,你知道麽?」接下来的话,是秋灿有感而发,却带了刺的回应。

    「嗯?」

    「这是我第一次……严桦死後第一次哭。」

    语毕,秋灿被翻身背对严泓之,後者握住狰狞的器官又一次插入。许是哭过,也崩溃过,他只想享受被渴望的感受,抬高的臀迎合,被狠狠操得合不起嘴,吞不下唾液,淫荡的含着严泓之的手指。

    活着不过如此,人多是被欲望控制而活。在失去至亲和盼头之後,秋灿放逐自己身心,就此堕落也好,他还有个伴,叫做严泓之。

    ***

    秋灿累得晕睡,醒来又浑身酸疼,外头很安静,忽地传来一句问话声:「你醒了?」

    还会有谁,自是将秋灿几乎拆骨分筋的元凶,严泓之。他把事情都挪到房里办,就等秋灿醒来一起用饭。

    秋灿身体已经被擦洗过,他没兴趣知道是谁伺候的,坐在屏榻上靠着小几,张口让严泓之喂食,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严泓之干的好事,活该要负责伺候。

    「又是粥。」虽说不是白粥,但秋灿很不喜欢被当病人,他知道严泓之定是把他看作严桦。

    「不合胃口?」

    「这个我吃多会胀气。」

    严泓之把汤匙搁在碗里,长指轻轻勾起秋灿下巴问:「身子觉得怎样?」

    秋灿别开脸回答:「不舒服。」

    「不舒服?」严泓之歪头想对上秋灿的眼睛,笑说:「可是你泄了一身,今早我把你抱到书案後的榻子,让人将床被都换过。」

    秋灿闭眼叹气,这人居然用闲话家常的口吻聊这麽露骨的事,摆明是刺激他,他不想浪费唇舌跟严泓之拌嘴,简短要求:「我要回去住。」

    严泓之像是有点无奈,但并不意外,很乾脆的答道:「一会儿让人将你东西收拾回去。那地方有些肿,我夜里再去帮你上新药。」

    「不要。」秋灿瞟他,往後坐开,微恼道:「给我药,我自己来。」

    「做都做了,害什麽臊?」严泓之把碗放着,支手撑颊望着他说:「我不信你一点儿都没享受到。你喜欢我。」

    「是严桦喜欢你。」

    严泓之仍凝视他,语调不高不低的说:「你身上有很多伤疤,怎麽来的?」

    「不用你管。」

    前一晚交欢时,严泓之抱着秋灿弄了两、三回才罢休,秋灿累瘫在他怀里,这事比秋灿料想得还累人,没多久就睡着,而严泓之则恢复冷静想替秋灿稍微擦拭身体,这才仔细的看过一遍。

    手脚且不说,光是前胸後背就有许多已经癒合又淡了的肉疤,有的新肉浮起,有的颜色深浅不一,看得出有鞭伤,或是锐物刺画的痕迹,甚至有一、两处像是剪子剪的,就在手指上,虽然伸直的时候藏在指节纹路里,可是秋灿皮肤偏白,稍微留意就看得出来。

    严桦自九岁就进龙霜城,练过几年功夫,但不适合修炼,武功只能拿来强身而已,之後被收作养子,过的日子较为劳心,但还不至於伤身,病弱也只是长年不习惯北方酷寒而致。

    但睡在严泓之床上的男子却不同,曾经遍体鳞伤,好了又坏,坏了又好,虽说男子汉身上有伤让人觉得粗犷有气概,但是秋灿的情况却让严泓之不太舒服,甚至感到生气。

    是因为有着和严桦相同的脸,将感情投射的缘故麽?

    严泓之苦笑,擦拭秋灿身躯的动作不觉放得轻柔,那不是让人引以为傲的伤痕,他看了只觉得心疼,也许是舍不得这张皮相吧。

    秋灿自己回严桦的住所洗了一次澡,因为没睡好,倒头就睡过午饭,醒来时喝了点羹汤继续赖在床上,白总管和其他管事的来了也不见,一律让随侍的两名少年打发。

    甫入夜严泓之就亲自过来给秋灿上药,少年们不敢拦城主,秋灿死赖在床上背对着不起身,严泓之让人都退下,自己带了药凑到床边轻轻推了下秋灿的肩背。

    「闹脾气?」

    「别吵,我困。」

    「我给你上药来了。」

    「不是早先就上过药,你只是想藉口羞辱我吧。」

    「怎麽这样说话。」严泓之脱掉鞋袜跟着蹭到床上,挨近秋灿的背替人揉腰,问:「这儿不舒服?」

    秋灿没应声,因为被按摩的力道恰好纾缓不适,便没有再抗议什麽,只是身後那人揉着揉着把他的裤子慢慢松了,屋里很温暖,但没了衣物蔽体还是有点凉。严泓之温热的手很快覆在他臀肉上,像是用挖了药膏的手指钻到臀缝间。

    「平常身子单薄的人,屁股倒挺有肉的。」

    「少废话。」秋灿不自在的蜷起身,像虾子一样侧卧背对人,脸皮和曝露出的肌肤也快像煮熟的虾蟹那样烫红。

    手指撑开小穴边缘的皱折,偶尔转动、屈起指节,一点也不是单纯上药的意味,不久前才被狠狠疼爱过的地方,很快又变得柔软充满弹性,过没多久严泓之退出手指,秋灿听见身後衣物磨擦的声音,一根硬热如铁的东西再度往他体内挤压。

    「啊、你这人真是……得、得寸进……」

    「什麽?」严泓之的胸贴在秋灿背後,两手探到秋灿胸前抚弄,很快就摸索到敏感的两点突起开始玩弄。

    「得寸、进……尺……呵嗯、嗯……色急、你,唉、啊。」秋灿揪住床单轻喘,体内狭窄甬道再度被占满,严泓之的体魄比他精壮许多,在南方他就是一般男子的身形,但和这人比又显得单薄,几乎被炽热的温度包覆住,一如他那里纳入严泓之的阳物。

    秋灿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像是他们两个男人就这样结合,对方有的他也有,但他就是会沦为承受的那方,换作严桦更是如此吧。一样是男人,哪儿不一样了?

    「好热。」秋灿并不晓得自己抱怨的声音,听在严泓之耳里是这麽委屈可怜,惹人疼惜的,他只是单纯抱怨着。

    「热?」

    「你的东西。」秋灿又哼了几声想往床里躲,严泓之扣牢他的腰不让走,他回头一手揪住严泓之的衣襟,念头一闪改口唤道:「哥哥,你不是来上药麽?」

    「正在上。」严泓之抱住秋灿慢慢顶,有别於前一晚的剧烈,现在又慢又深入,每一下都卯足劲头往里凿,弄得秋灿不住呻吟。

    「上、啊、啊、你……做快、快点、啊嗯。」

    「如今想同你慢慢温存一番。」严泓之含住秋灿耳垂,愉悦低喃:「朝思慕想,不就是盼着能这样麽。白日在外头奔波,我心里想的全是你。」

    秋灿揪紧他衣服,好笑的想着:「哼,把我剥得一乾二净,你自己却衣冠楚楚,只把那话儿掏出来折腾人。」

    秋灿故意把严泓之夹紧,明显感受到严泓之抽了口气,他乐得勾起嘴角,严泓之便轻拧他乳首,秋灿捶了捶床板骂道:「疼死了!」

    「这是惩罚。」

    「你活该!」

    「严桦真调皮。」

    听见严桦的名字,秋灿逐渐昂扬的分身一下子疲软,浑身像被泼冷水似的,他恍然,严泓之抱的并非秋灿,而是假的严桦。

    仔细回想,严泓之根本连秋灿的本名都不晓得呢。对严泓之而言,这皮相就叫严桦,秋灿本名是什麽、曾经干过何事,根本不重要。

    「啊啊──哥哥,不要了。好烫,唔。」秋灿摀脸乱喊,想像自己是严桦,他多希望自己就是严桦,理所当然接收这一切,这样光明的生活,还有严泓之的温柔疼惜。

    错乱吧。要是脑袋别这麽清楚就好了。

    听见秋灿如此配合的称呼自己哥哥,严泓之越发温存的将人抱进怀里,他坐在床缘让秋灿坐在身上,一手握住秋灿跨间垂软的茎身套弄,秋灿两手抓着床架上方镂刻雕饰,被严泓之顶得不停颠起身子。

    「哥、啊,求你……呜……」

    「一会儿就好。别喊我哥了。」严泓之也喘得急,他拉下秋灿两手,双手环过他膝窝架高,把人抓在身前奋力插送,秋灿那话儿一直半软,却吐了不少欲液,他往床里挪,抱秋灿用手揉捏双囊,秋灿扭臀发出尖细叫声,没一会儿就射了。

    「泓之──」趁着秋灿余韵尚存,严泓之让他趴伏在床间,扶稳其腰臀猛力冲刺,驰骋片刻才拔出挺翘的男根,白浊的体液在它晃动下溅在秋灿背脊上,秋灿长发披散开来,回首望着他的样子委实无辜,景象却很淫靡。

    严泓之张口调息,温柔的神情很快恢复冷静淡漠,带着一点茫然,他抚摸秋灿头发,什麽话也没讲。

    秋灿腿间还在抽搐,被凿琢的穴口不停张缩吐出精液,口水也濡湿了枕头,他被严泓之抱起,耳边是低柔的道歉。

    「对不起。」这也是说给严桦听的,如此理解後,秋灿只能叹气,却是烦恼他才刚洗过澡,这下又麻烦了。

    「你的愿望是和严桦在一起?」

    严泓之没回答,只是将秋灿用棉被裹好,打横抱起回自己屋里,结果又是如此,令秋灿哭笑不得。

    「我就扮严桦吧。」秋灿说:「我知道你很快就会认清我不是他的事实。到时就当我替你完成愿望,你也得还我一个愿望。」

    严泓之仍旧不应声,用下人打来的水替秋灿抹身,好像他一回应就等於承认秋灿不是严桦,所以他默不作声。

    秋灿勾起严泓之的下颔,凑上嘴在他唇间亲了一口,眨单眼说:「就当你允了。记得,你得还我一个愿望。」

    严泓之仰首亲了秋灿下巴,这一晚他抱着他,梦呓都是严桦的名。

    严泓之睡得很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过护身真气的缘故,压根不怕秋灿暗算。秋灿却浅眠,就算身子累瘫,意识仍防备这人,他甚至一度後悔来找严桦,把自己的清白也搭上。

    谁说男人就不在意这种事情?秋灿不敢说自己有什麽道德伦常的观念,只是被一个男人给上了又上,自尊多少有点折损,可他性子特别别扭,觉得要是真的计较,好像就真的吃亏。

    受了再多委屈,只要表现得若无其事,别人就不能看自己笑话了不是?

    「真是……」真是如此?秋灿开始怀疑自己一贯的模式。

    这一夜,秋灿给自己设限,在这期限里得把糊涂帐算清,然後做个了结。

    天快亮的时候,秋灿有点闹肚子,他想到外头解决,严泓之却要他在房里蹲恭桶,他面子拉不下来,硬是把严泓之赶出房外。

    「还说不是羞辱人。」秋灿边蹲边骂,两手抹脸哭笑不得。

    完事後,秋灿真想再好好沐浴一番,正思忖要叫人烧水,房门外就传来严泓之的问话。

    「严桦,你好了没有?」

    秋灿垮着脸恼火道:「你还没走啊!」他没想到严泓之竟守在外头没走,凭那人的耳力怎麽可能没听到他在屋里的动静,还有他骂声连连。

    罢了,听见也只当没听见,就好像他眼尾能分辨和严桦不同之处,还不一样被严泓之无视?

    严泓之没再回来,只让秋灿早点休息就走开,後来两日都没再碰面,秋灿问了白梧习才晓得严泓之有事出了一趟远门。

    「连白总管也不晓得你的行踪。」秋灿在花园里散步,对严泓之感到神秘,他以为严泓之把白梧习当心腹,没想到一个人想走就走,连白梧习都没交代只字片语。

    这片地方说是花园,其实是严桦生前栽种花草的地方,因为北方寒冷,严桦试着种了一些耐寒耐旱的作物,除了严桦之外鲜少人观心这地方,如今杂草乱长,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大家全混在一块儿没有界限。

    如此看来并不像花园,比较像荒废的农地,但是秋灿觉得在这地方挺自在,看到一棵长得像樱树的植物,结了殷红的果子,他有点嘴馋就摘了几颗尝。

    才吃了一粒果实就发现它没什麽肉,而且籽很多,又酸又涩,气得秋灿把它们全扔回草堆里,骂道:「呸呸,难吃死了。亏你生得这麽漂亮,呃唷好难吃。」

    朝草堆吐了几口口水,嘴里诡异的味道还在,他只好拼命吞口水,不经意想起被严泓之吻的感觉,其实没有什麽特殊的味道,当下太惊慌,可是那人的吻时而激烈,又时而温柔,光是想起口腔被如何掠过就觉得口乾舌燥。

    「不成。」秋灿又跑回那棵小树旁,摘了几颗成熟的樱桃扔嘴里,嚼一嚼再吐掉,好像以为这样就能减轻那人对自己身心的影响。

    才两、三天没见面,秋灿竟觉得有点想念严泓之,从前一个人时,想的都是找到严桦,也不觉得寂寞可怕,现在思慕一个人却令他旁徨。

    原来这就是思慕,是严桦过去日日夜夜都在尝的滋味,多悲哀呀。

    「慢着,严泓之不在,那就是说我……」秋灿扬起坏笑,既然最棘手的人不在城里,其他人又真的把他当二当家似的,唯命是从,那他还不趁机开溜!

    於是秋灿找一堆理由把会构成威胁的人马都往别区调动,这些日他早就探听过城里怎样的人才学武,基本上大家都会一点基础,但真正能在江湖闯出名号的不多,遇上事情还能应付的就是护卫们、帐房、管仓库、马房和兵器库的人,其他人的功夫必然都在秋灿之下。

    他瞅准了时机,慢慢又回到花园晃,两名少年远远盯着他,他朝少年们招手问:「我问你们,这儿种的是什麽?」

    少年互看,最後一同朝秋灿走去,秋灿手捉住细白的树干摇晃,落了不少叶子下来,秋灿笑问:「这什麽树?」

    「小的也不清楚,二当家不是有本花草小抄麽?」

    话没讲完颈子就被手刀抹过,另一名少年警戒跳开,秋灿一脚踹在他胸口,趁少年急忙站立的瞬间用同一招让他晕倒。

    「哈。真没防心。」秋灿顺利甩开所有眼线,带了事先收拾的东西沿预谋的无人区域迅速移动,很快来到龙霜城防备最弱,临山的西南方。

    这儿的城墙和山壁结合为一体,山壁非常陡峭,上头的植物藤蔓定期清除以防外人入侵,所以光秃秃的就只有岩石壁。

    秋灿自有法宝,那次出城带了以前防身和逃跑惯用的东西,常人能清除植被的高度有限,他戴好两手护具,指间缠的是早就卸了的琵琶弦,一端绑了钢钉,以他内力将钢钉上在高处岩壁不是问题,岩壁的材质硬度还不算为难。

    他拉了拉弦确认牢固,就手脚并用往上攀爬,到了枝干横生的地带再拔掉工具继续逃脱,也不知爬了几丈高深,终於让他上到一片林子歇息。

    「喘死我了。呼……累死我,没事除什麽草。」秋灿趴在草地上喘气,慢慢调息,然後将物品草草扔袋里准备远走,这树林生得茂盛,脚下满满落叶扑在杂草、苔藓上,身边都是灌木,树影笼罩了大部分日光,看不见完整的天空。

    他仰头叹气,忽然面前出现另一人的气息,他吓得差点往後摔,那人及时把他的腰拦住,鼻尖抵着鼻尖,近得快看不清另一张脸。

    「严……」

    「我没告诉你麽?」严泓之兴味盎然的说:「有时我回城不走正门,这是我常走的捷径之一。就往你上来的地方跃下,也不必劳烦谁开门迎接。下去容易,上来就得费一番功夫,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从这儿爬上来的,你前世是不是什麽守宫,这麽会爬?」

    「我……」秋灿快哭了。枉他算计好的,没人拦道,他也顺利爬上来,就差那麽一点,要是严泓之不是今天从这个方向回城就行了!

    人倒楣的时候,什麽混帐事都可能发生。

    严泓之是鬼麽?如影随形,说现身就现身!

    「你怎麽?」

    秋灿垮下肩退出严泓之的怀抱,拎着自己的家当苦笑,睁眼说瞎话道:「没事。我在花园散步,走呀走的,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咻……不知不觉就走上来这儿。」

    「哦。」严泓之显然觉得这说词荒唐,但又忍住笑。

    「我想,要是我学了和你一样厉害的武功,可能就飞上天了吧。」秋灿自暴自弃的哼笑了两声,没想到严泓之的回应出乎他意料。

    「我教你吧。龙霜城的武功。」

    「什麽?」

    「严家人学自家武功,没什麽不妥。以前是怕你练岔气,弄伤自己,既然你想学,有我看着应该不会有事。」

    秋灿失落的心情被严泓之的回应给安慰了。从前他四处偷东西,进出黑市乃家常便饭,其中当然也有各门派的武功秘笈,所以他东学一些西学一点,遇上认识的路数就见拆拆招,不求打败敌人,只为了顺利脱逃。

    而今,严泓之这个大笨蛋竟然开口说要教他龙霜城的武功,秋灿抿嘴心中大笑,这个人绝对是有问题,若非疯子就是个白痴。

    「好,教我,立刻。」

    严泓之见他似乎忘了逃跑的事,一双眼眨动闪烁亮光,身後彷佛摇着尾巴像只小狗,忍不住伸手摸秋灿的头,轻拍脸说:「瞧你玩得一身脏,回去抹抹脸再讲。」

    「会的会的,迟早把脸抹乾净,不过练武也是会满头汗,哥哥你先教我!」秋灿并不会不好意思,有便宜可占还要廉耻做什麽,就算要他喊严泓之一声爹都行,若能学会一招半式,将来行走江湖就更无往不利啦。

    殊不知,这只是严泓之为了挽留秋灿才脱口允诺的事,连严泓之自己都相当意外。按常理说,把这个逃跑的家伙废了武功,或断手脚筋,有一箩筐的法子让人想走也走不了,但严泓之就是不想伤害这人的身体。

    「想出城玩,来跟我报备就好。」严泓之带秋灿往山壁跃下,落地後这麽说了。

    秋灿心虚的瞅着严泓之侧颜,他岂是要玩,根本是想远走高飞。

    「你不生气?」秋灿问。

    「气。这麽做太危险了。」严泓之执起秋灿一手,手指腹慢慢磨擦他手腕,然後揉弄掌心低吟:「我不喜欢你这样,下次别犯了。」

    秋灿盯着对方的手,所按之处都是能让他吃痛的穴位经脉,只要这人动了念头,随时可以让他死去活来,温柔的碰触在这层顾虑下变得令人恐惧。

    「知道了。」秋灿小声嘟哝:「还以为你会断我手筋。」

    「怎麽可能。」严泓之失笑。「我怎麽舍得。」

    「啊呵呵……」

    「不过,不让鸟儿飞的方法是要修剪牠的羽翼。至於人,你说该怎样留住才好?」

    秋灿和严泓之四目相对,紧张得咽下口水,讷讷答道:「不能顺其自然麽?强求没好结果,强摘的果子又不甜。」

    两人走过那棵品种不详的樱桃树旁,严泓之看到草里有好几个被吐出来嚼烂的果子,噙笑斜睐秋灿,反问他:「不甜的果子,有的是人吃。不然这些是怎麽来的?」

    秋灿辩解:「这个难吃死了,爱吃的肯定不是人。」

    「哦,你没吃过怎知难吃?」

    「我闻气味觉得糟糕。」

    「看来爱吃它的确实是小畜牲了。」

    「嗯,爱吃的才是畜牲,但吃了它们的家伙不一定就是爱这滋味。」

    严泓之只是望着秋灿,眼里盈满笑意,明知这人与严桦的性子天差地别,但他仍不由得心疼,就算做了违背他心意的事,他依然包容,只要这人离不开。

    「一年之後。」秋灿起了话头,严泓之歛起笑容停下脚步看他,他忽然没能把话讲完。

    「之後?」

    「不管你对严桦是不是真心,真正的严桦绝不会怨你的。可我不同,严桦是白的,像霜雪一样,而我不是。」

    越了解和严桦分开时两人的差别,秋灿越明白这一点,遭逢不幸之事,严桦还是那样温柔的孩子,而他不同,他的心肝可以是黑的,像黑夜那样,因为不同流合污就无法生存。

    严泓之看他的样子像是对未竟之言了然於胸,但并不去提起,他抹煞了秋灿的存在,硬是要秋灿成为严桦,自然就必须一直贯彻下去,将这人原有的也一并消除了。

    这就是严泓之这次离城的原因,他去杀了和秋灿有关系的人,凡是教过、养过秋灿的人,秋灿所依赖的对象,全都抹煞。

    仅有部分幸免,那些生来就活在影子里的人,绝不会为了秋灿而放弃自己的性命。

    严泓之知道这个男子叫秋灿,知道秋灿是个梁子君子,更知道秋灿喜欢偷学杂门杂派的武功,还知道许多事情,知道得越多越是感兴趣,但又得压下这点念头。

    「无论如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早晚得把心全交给我。」严泓之牵着秋灿信步走着,别有深意的说:「因为你就是严桦。今天是,明天也不变,将来的每一日……」

    「才没有每一日。」秋灿冷哼,偷觑了严泓之几眼,别开脸问:「你肩膀上的伤,好点没有?」

    严泓之有点讶异,这人一向和自己作对,竟会开口关心他,他心里高兴,却不好在有下人走动的地方表示什麽,只是更用力握住秋灿的手摇头微笑。

    此时秋灿不会料想到会有一些人,因他出现在龙霜城而被抹煞。

    第5章 伍

    屹立於北方的龙霜城,江湖人视为西北方的霸主,许多传说和头衔听起来威风,该缴的税还是得缴。养马、酿酒、收藏兵器、土地,各种名目的税都要在春、秋两季结算好,由当地官员查收。

    当家方知柴米贵,这点严泓之亦不例外,只是底下的人各个能干,省去他不少心力,有的还携家带眷住城里,受龙霜城照顾,关系比城外的百姓更要紧密,俨如一个大家族。

    其中亦有例外,白梧习的家人就在京师,但家人的事他不怎麽提,秋灿觉得白梧习特别古怪,好像没有思乡情怀这种东西存在,一般人离家就会思乡,白梧习只是成天督促城主和他这个二当家做事。

    算总帐和纳税的事务总算耗了半个月撑过去,北方犹是春雨霏霏,风寒料峭,但秋灿穿的衣衫已经比严冬轻薄不少,活动起来较自在,就和白梧习两个到养马的草原。

    龙霜城的马场并不在主城,而是往另一区移动,徒步约半天的路程就到,那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马儿在特地筑起的建物里,天气好的时候放出来奔跑、吃草,有专人照料,部分提供朝廷军用。

    马场的人一见白梧习出现特别热情招呼,再见二当家又更高兴,拿了许多马乳酒同饮,照顾马儿的男子有两个擅於马术的女儿,她们听说秋灿会弹琵琶就拉着他玩,骑在马上弹琵琶逗他。

    虽然都称作琵琶,但它的样貌和秋灿常抱的琵琶不太相同,他唱起中土的曲,少女们听不懂其中意思,却也开心的绕着秋灿玩。

    「二当家,你真好,书读得多,什麽都懂。」绿衣少女拉秋灿手,边晃边讲话,秋灿另一手则是让粉衣少女占住。

    秋灿失笑,他其实没读什麽书,就是杂学而已。

    「二当家,教我弹新的曲吧。」

    「我也要学。」

    「这个嘛。」秋灿为难笑着。「我有点渴,我去找你们爹喝马乳酒。」

    要是从前被可爱活泼的少女围绕,秋灿铁定乐歪,但不知怎的现在有点乏,看她们忽然像在看纯真无邪的小孩子,欣赏的眼光依旧,只是少了些什麽,他竟不会因为少女酥胸贴着他手臂就浮想联翩,反而想起严泓之那双粗壮有力的臂膀。

    「我说你们,你们是怎麽看待城主的?」

    秋灿不经意问起,两个少女眼睛闪亮,好像把城主当神一般,连提起严泓之都变得措词用心,他以她们的描述推测,她们应是不常接触到严泓之,话也没讲上几句,单凭人们口耳相传就把严泓之传成一个神奇人物,就差没有说城主会上天入地而已。

    「那我呢?」问完严泓之,再来就是听听别人对严桦的想法。她们说严桦博学多闻,可惜二当家不能远赴外地,要不然考个状元回来就更是风光。

    秋灿忍不住好笑,做官无论用什麽管道,靠的都是钱和人脉,实力只要别太差就好,并不保证有实力就能考中壮元,乡下姑娘就是天真。

    白梧习试完马回来,秋灿清着嗓子和她们保持距离,回途是白梧习骑马让秋灿坐後头,白梧习问他:「二当家是否对那对姐妹有好感?」

    「好感?」

    「您与城主都该是娶妻的年纪了。考虑这些并不奇怪。」

    「唔,不是,我没那意思,你别多想。我当她们是小妹妹,其实我中意年纪大一点的,至少要年满双十。」

    一般人听见会笑话,但是白梧习不愧是训练有素,没什麽反应,还很平静的聊道:「有点年纪的反而难找。为什麽偏爱年纪大的?」

    「这算年纪大?呃,因为不像孩子,比较成熟懂事,这麽讲是个理由吧。」

    「年纪和成不成熟似乎无关。」

    「那倒是。」

    两人一时无话可聊,白梧习又唤道:「二当家。」

    「什麽事?」

    「以前您不怕摔马的,马场的事多由您负责。今日怎麽对马没太大兴趣?」

    秋灿嘴角抽动,以前那个是严桦,现在他是冒牌的,真不忍回想自己和马的惨事,总之他对马这种生物敬而远之,硬要骑的话他宁可骑毛驴。

    「我不太舒服。」

    「我给您请大夫。」

    「不、不用。没什麽必要,一点小病痛而已。」

    白梧习应了声,试探道:「二当家您还记得那晚的事麽?」

    「哪一晚?」

    「您出事的那晚。」

    秋灿尴尬的笑脸微僵,很快沉下脸盯着白梧习的後脑,用轻松的语气带过。

    「我不记得了。至今都没什麽印象。」秋灿有种古怪的感觉,说不出哪里怪,但他就是不太喜欢白梧习提起这些事。或许是不想深入严桦的死,他既渴望真相,又矛盾逃避。

    回主城时已近黄昏,红霞如焰,整片天空都像在燃烧,这样的景色很快就会消失,却没有一天会重覆,秋灿坐在马背上望之失神,觉得那就和自己所认知的恋情一样。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迷恋严泓之这个人,就像严桦无可救药喜欢严泓之一样,燃烧的恋心是否终有一天会烧尽,不得而知,但太过火的事都持续不久吧。

    是夜,秋灿把书搁在架上,坐在窗台旁高起的坐台上,严桦生前喜欢阅读,也爱朗诵文章,这块小地方就是严桦特地让人构建的,架高的地面铺着蓆子,有个能拆解的书架,两侧有灯柱可以挂灯火,临着窗通风,累了还能看看外头天空。

    在龙霜城的时候,秋灿试着体验严桦生前的生活,慢慢感受严桦的心境,虽然多是徒具形式,此刻也觉得自己变得文雅,面前这本内容艰涩的书彷佛都能读懂似的。

    然而凝神浏览,秋灿只觉得头昏眼花,每句话里的字词都有典故,旁边都是严桦用蝇头小楷写的注解,书页留白的地方偶尔会出现一个小涂鸦,童年他们一块儿玩耍时,严桦老是爱在地上画的图,是一个圆圈,圆里有道弧分成两边,两边内部填满细碎的花草图样。

    秋灿常陪他画,那时严桦还叫作秋桦,秋桦说:「这个没有弧的时候是太阳,有弧就是月亮。哥哥,你说天人在这上头看不看得见烟火这麽漂亮的东西?他们那里是不是可以常常放烟火?」

    「天人懂法术,应该不难看见烟火。可是听说做烟火的东西有股怪味。」

    「我觉得哥哥笑起来的时候,像烟火一样漂亮。」

    秋灿听了不好意思,打了下秋桦的额头说:「笨蛋,我跟你不是长得一样麽。」

    秋桦确实讨人喜欢,跟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同,秋桦满口好话,嘴很甜,就算撒娇耍赖也不会太过份,反而让人更怜爱,有时他不禁认为自己获得的好处和好脸色,多半是沾了弟弟的光。

    秋灿自幼就调皮捣蛋,他习惯背黑锅,就算拖秋桦下水,大人们也只会数落他的不是,他也气恼过秋桦,觉得别人为什麽不能公平看待他们。

    後来他了解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公平,就连他也那麽的喜爱秋桦,即使是秋桦死去。

    秋灿陷入追忆弟弟的思绪里,并没意识到自己落了一滴泪在书页上,陈旧的墨迹微微晕开。他同样没留意严泓之开门进来,只是木着一张脸对架上的书发愣,一副魂魄都被抽离的样子。

    眼眶泛红,吞下泪水而抿过的唇变得殷红,尽管面无表情,但这男人的轮廓在蒙胧光晕下,让人觉得凄楚而哀艳。

    严泓之故意发出叹气声,秋灿回过神来转头看他,一脸不解的偏着头打量,像在问他:「你怎麽在这儿?没事忙了?」

    「一整天被白梧习带着跑,累不累?」

    秋灿失笑,哼道:「累什麽?当我是弱女子呀。我讨厌吃苦,又不是吃不了苦。何况他最多就是带我去巡视,根本什麽活儿也没让我干。」

    严泓之莞尔,随兴的坐到他身旁,倚着人把书翻过几页,好奇问:「这是从前我去京师给你带的书,你常拿出来翻,还看不腻?」

    秋灿转头勾起一边嘴角,表情略微邪气,他心想这书他第一次翻,这人又把他当严桦,而他自己早就扮得驾轻就熟了。

    严泓之亲了秋灿嘴角低喃:「平日你不这麽笑的。」

    秋灿伸手轻压对方衣襟,然後搭在严泓之肩上说:「要是我如你喜爱我一般的喜爱你,你能让我上麽?」

    「等你有我这样的能耐再说吧。」

    秋灿挑眉,回头把书阖上,假装自己没讲过这番话。

    严泓之说的什麽样的能耐?爱人的能耐?干一个男人的能耐?

    秋灿失笑,原来爱一个人还得讲本事,有本事伤了心也不倒下,有了情念还得逞强,让自己活得轻松自在,好像活着很简单,而谈情说爱更是如此。

    「假如我真的爱上你,你会是什麽想法?」秋灿止不住好奇,他只是假设一种可能性,连他自己也不想面对心里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把一个人搁在心尖上,就会开始患得患失,症状因人而异,失常是必经的一种状态,总之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全部的感受都会被放大。

    若是演戏,秋灿还没这般情真意切过,若只是演戏,他或许就不那麽在意,能一笑置之了。

    相较於秋灿心里百转千回,严泓之只是简短反问:「你不是爱我的麽。嗯?」

    「噢。」秋灿换了个讲法。「那要是一个不是严桦的人爱上你……」

    严泓之盯着秋灿的眼睛,短暂的沉默,淡淡的回应。

    「我没兴趣。」

    秋灿低头,好像被浇冷水,心里有点冷,他还是会失落,因为他不是严桦,越是过这种生活,越是和严泓之相处,他就越清楚知道自己只能是自己。

    冒牌货毫无价值,而他一开始并不打算这样,会妥协都是为了一个愿望,他盼着能带秋桦回南方,最好能经过京师,或是丰姜,然後兄弟俩再看一次烟火,去爹娘常去的店铺。

    在他觉得寂寞的夜晚,总是让自己做这样的梦,梦里他和秋桦还年幼,他们不用长大,爹娘也不会老死,那场烟火会一直绽放,回忆永远如此绚烂而鲜明。

    只要黎明不来,只要天不亮,只要严泓之愿望成全……

    「我有一个愿望。我想去南方。」秋灿靠在严泓之肩上,闭眼想像。

    「等我们有空,等城中的事安定下来。」

    「这是藉口。」秋灿拿起一旁文房,在白纸写道:「要我扮严桦,你到底在计画什麽?」

    严泓之接过笔写下二字:「别问。」

    「扮给谁看?城里有细作?」

    严泓之抽出那张白纸烧掉,灰烬落在一旁地上,将人压在蓆上亲住嘴巴。秋灿并不反抗,发出戏谑的轻笑,嘴巴一重获自由又讲:「你这人真危险。」

    「安份,别乱动。」严泓之按住秋灿肩头,伏低姿态附在他耳边低喃:「别老是这样。」

    「是说我明知故问?」秋灿把人抵开,忽然吐舌扮鬼脸,歪嘴搞怪,接着冷冷说:「你不也是占尽我便宜麽。就不怕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哼呵呵呵……」

    严泓之面无愠色,反而低声笑了起来。他把窗子掩实,帘子不再因风而浮动,着手解下秋灿的腰带,长指撩开衣襟,里面的细绳也被抽松,秋灿甩了严泓之一巴掌。

    「为什麽不躲?」

    「这不是你的情趣?」

    秋灿皱眉,谁这麽变态有这种情趣,他拨开身上作乱的手低道:「我不要。」

    「你喜欢我的。」

    「喜不喜欢,和做不做是两码子事。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严泓之闻言真的停手,执起秋灿的手腕就想探脉。後者抽手,一下子就从他身下滑开,走去把房门打开送客。

    「心里不舒服。哥哥,您慢走。」秋灿的态度冷淡,在这里有太多矛盾,而他无法潇洒接受这些变故。

    严泓之知道秋灿闹脾气,若他想要随时都可以,只是不想勉强这人,他想起方才灯火下那张凄美的侧颜,好像凝结了世事无常和难以吐露的悲哀。

    那一刻,严泓之无法将秋灿当成严桦,因为严桦不会有那样的神情,严桦太聪明,懂得用各种方式排解苦闷悲愁,但秋灿太傻,只会独自闷闷不乐,孤独而压抑,迟早把自己逼出毛病。

    「你不必见外。」严泓之回首看向秋灿,神情无奈。

    秋灿挂着笑脸挥别,似乎巴不得严泓之快走,他有种奇怪的猜想,近来严泓之不太喊他严桦,互动却越发亲昵了。

    阖上门後,秋灿靠在门边思忖,也许严泓之正视他不是严桦,而且喜欢上他了?

    「哼,不可能。」

    秋灿否决这种可能,回去熄灯睡觉。隔天一早就被请去花厅谈事情,厅里坐了四、五位客人,三男两女,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但全都锦衣华服,气质不俗。

    严泓之亲自介绍几位客人来历,有盐商,有开镖局的,还有当官的,全是姓曹,官商人家,在京城有点影响力,在东北一带更是有名的望族。

    秋灿自是客气打招呼,然後摆出风度翩翩的模样来到城主身边的座位,听在场聊起商场与官场的事,他百无聊赖的听着,心想没事叫他来,就是卖个面子吧。

    聊的内容不算太无聊,秋灿自小就学怎麽偷盗,来客在他眼中全是肥鸭,还不竖耳听看看有什麽油水可捞。原来龙霜城不仅在边防枢纽上,而且也是西北方盐道的必经之途,莫怪秋灿觉得这儿的饭菜滋味特别好,看来龙霜城把好处几乎占尽了。

    秋灿陪笑,喝了口茶,不时望着严泓之走神,他好像听到几个关键字眼,什麽吉日、迎亲的……谁要嫁娶了是麽?反正不是他,他又喝了口茶,然後整个人定住不动,僵硬转动脖子看向严泓之。

    「怎麽了?严桦。到时还得劳烦你帮忙打理一些事宜。」

    秋灿随即点头笑应:「这是自然的。」

    此刻的他是严桦,龙霜城的二当家,而即将成亲的是严泓之,他理应帮忙办妥这件大喜事。秋灿应对得体,那几位客人像是还在找机会要给龙霜城二当家介绍亲事,被严泓之三言两语给带过了。

    客人们暂住在城里,秋灿见天色还早带他们四处走走,稍尽地主之谊,又一同用了晚饭才回自己住的地方。

    回去时,两个近身伺候的少年正在给秋灿穿的衣裳薰香,严泓之拿了本书册坐在前一晚秋灿坐的地方,一见秋灿出现就露出今天在花厅待客的笑颜。

    「哼,皮笑肉不笑。」秋灿对那二名少年说:「时候不早,你们早点去歇着,多睡才长得高。」

    少年们退出房间,严泓之迎上来,秋灿就往後退一步,秋灿哼哼笑说:「为什麽娶亲这麽大的事你昨天、不对,你不先告诉我,害我今天没头没脑的乾坐在那儿。」

    「先讲後讲我认为没有多大差别。」

    「龙霜城确实需要女主人。」秋灿轻哼,他倒了一杯茶坐到桌旁,一手靠在桌面问:「哥哥还有什麽事要我代劳,直说无妨。」

    「真是生疏。」

    「生疏就不会让你进来,生疏就不会留你在这儿。嗳,你去哪里?干什麽?不要……」秋灿被牵到床边,严泓之抓起他的脚放在腿上,替他脱鞋袜示好。

    「别气了。」严泓之噙笑哄道:「别气恼了。」

    秋灿并不是气,而是难堪,知道这喜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妄念不浅,对严泓之并不是没有任何想法,偶尔吸引住严泓之的注意,就不由得窃喜。

    「见过对方了?」

    「见过一面。」

    「何……」

    秋灿本想问何时何地,又临时将话吞回,一如严泓之说的,问这些事根本没差别,於是改口说:「何必特地过来,你就好好准备当新郎官,我会跟白总管看着办的。」

    严泓之没有应话,勾过秋灿的颈子印上一吻,把他的嘴堵了。原来他们都相同,秋灿心中苦笑,他根本和严泓之一样贪心,什麽都想要。

    秋灿笑出声,揽住他颈子说:「是不是我只要有这张皮相,你就会一直惯着我。」

    「嗯。也许是,也许不是。」严泓之用指背抚过秋灿的鬓发,在他眉心落下轻吻,允诺道:「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待你这麽好,就算严家多了几口人,我都不会亏待你。」

    「严泓之,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

    像是料到秋灿又要提起什麽,严泓之眉心微结,摇头示意他住口,秋灿仍注视他的眼睛说:「这愿望真的很简单,就看你能不能慈悲成全。我想到南方……」

    秋灿难得鼓起勇气启齿,但严泓之在他唇间竖指,要他别再讲下去。

    「等这次的事过後,我会考虑。」

    「真的?」秋灿开心得整张脸都亮了。

    秋灿只是纯粹高兴,没有勾引的意思,看得严泓之既喜爱又不安,他着实不想放手,已经不是这人长得像严桦的缘故,而是他对秋灿有了执着。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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