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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右眼人生 作者:贪图享乐

    第9节

    医生也不客气,接过信封,“谢谢先生。”其他医护人员也都挨个得了“谢礼”,朝沈务道完谢,识时务先后离去。

    沈务和张释与住了同一间病房,他特意让人调整了病房里的布置,调整后两张病床相距不过半米,沈务躺在自己床上,长臂一伸就能握住张释与还打着吊瓶的手背。

    张释与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受伤太重,两天过去都没有要醒的迹象,沈务沉不住气,黑着脸质问医生,把医生吓得不轻,给张释与照ct拍片子做检查,就差把他剖开来分析,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只好支吾道是旧伤导致的后遗症,一时间也无法解决。

    张释与处于昏迷状态,无法自主进食,每天输营养液,几天下来,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消瘦,持续输液使得手背上扎满针孔,手腕上细细一层皮,皮下的青筋一根一根清晰可见。

    沈务守着张释与几天,就这么看着他一天天瘦得皮包骨,无可奈何。

    沈务脸上身上的小伤口结痂愈合脱落,最后看不出半点痕迹,头上缠着的纱布也开始拆了,张释与还是没醒。

    张释与在病床上昏睡的日子里,皱着的眉头从未松开过,沈务开始怕,怕他就这么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是不是做错了?沈务无数次在张释与病床前反问自己,怎么到了这个岁数,还这么没耐心?多等一段时间,让张释与彻底放下戒心,让张释与慢慢接受自己,是不是现在的局面就不会发生?

    他一面反问,一面否定。就算张释与真的放下戒心,也只会把他当成父亲,某一天被他发现,最终还是一样的下场,这一天早晚要来,早一点晚一点,又有多大不同?

    他这次是真慌了。后悔,再找个不能后悔的理由定定心神,好让自己不那么恐惧。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务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早没了后退的余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四十一章两难

    第四十一章两难

    张释与外伤开始痊愈,却还是昏迷。各个医生都拿张释与没办法,沈务左思右想,通知了张松年。

    心病还需心药医,张释与的病一般大夫救不了,只有靠张松年。

    张松年赶到医院后,看到病床上的张释与,一口气上不来,差点也晕过去。

    “沈先生,释与刚回国时心态平稳,心情甚至还不错,如今搞成这样,你怎么跟我交代!”张松年厉声喝问,“莫非这就是沈先生口中的父子之情!莫非这就是你的……你的……”家丑不可外扬,病房里有医生护士,病房外还有沈务的一干手下,他犹豫半天,“爱慕怜惜”四个字没敢说出口,只能重重哼了一声。

    张释与长得既不像沈务,也不像张采欣,沈务看见一脸愤懑的张松年,才发现原来张释与长得竟有几分像这个外公,生气的时候瞳孔收suo,带点刻薄相。

    “释与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沈先生,你难道不该给我解释清楚吗?”张松年喘了几大口,气息稍稍平稳。

    “张教授,我只问你,释与可还醒的过来?”

    “沈先生只怕问错人了。沈先生好大的能耐,我把活生生一个人交到你手上,不过几天功夫?你倒好,半死不活的给我送回来了”张松年讥讽道,“可惜老头子是个心理医生,只能开导活人,救不了不知死活的植物人!”

    张松年说完发觉自己竟口不择言诅咒亲外孙,懊悔地走到张释与病床边,沈务手下也是个机灵的,立马搬了凳子让老爷子坐下。

    张释与昏迷之后身体机能下降,伤口恢复得不及沈务快,目前头上还绑着绷带,张松年对着自己外孙坐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当年释与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

    “后来怎么治好的?”沈务急忙问。

    “后来?后来他自己醒了。人醒了,天大的事也好办。”张松年道,“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还愿不愿意醒。”

    沈务以为张松年会有法子救张释与,听他说这话,也很是绝望,自嘲道:“他一定会醒,他那么恨我,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我还没死,他怎么会甘心?”

    “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张松年坐在病床边,背对着沈务,他原本是个很精神的小老头,这一刻背却佝偻得不成样子,精神也萎靡下去。

    沈务屏退病房里的一干人等,仔细关好房门,“这病房隔音效果不错,四处我也检查过,没有监听设备,张教授有话请讲。”

    “释与是不是知道了?”张松年问。

    沈务沉声道,“是。”

    “他发病是不是为了这事?”

    “是。”

    “糊涂啊,沈务,你糊涂啊……”张松年捶胸顿足,崩溃地把头埋进手掌里,“释与他本来就是钻牛角尖的性子,心事又深重,你这么做,是要亲手要他的命。”

    沈务沉默片刻,才道:“他迟早要知道,迟早也要经这么一遭。”

    张松年转身看沈务,眼眶微红,“迟早?迟早……”他长舒一口气,声音嘶哑,“罢了,罢了……我张家前世不知欠了你沈务多少孽债,这一世女儿外孙,都要死在你手上……这是命,是命……”

    “张教授,我找你来是要你救人,不是要你咒我儿子去死。”

    “他是欣儿唯一的血脉,我要是有法子,我能不救?”张松年苦笑,“这一关,只能靠他自己捱,捱过来,只要人醒了,一切还有救,要是捱不过,捱不过……”张松年不忍说下去,只得重重叹口气。

    张松年原还有个座谈会议要参加,如今唯一的外孙还昏迷不醒,也没了参加会议的心思,在医院附近定了酒店,就为了能就近照顾张释与。

    这么些天,张释与的事都是沈务亲自在照料,擦身换衣,吃喝拉撒,莫不是亲力亲为。沈务没照顾过人,开始时颇为笨手笨脚,后来也渐渐熟练。张松年在医院,除了每天陪陪张释与,对着他说说话,也没什么事能干。

    张松年对张释与说了很多,不知昏迷中的张释与听进去没有,半点反应也无,眉头紧皱,看得人揪心。

    “释与,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张松年坐在张释与病床前,握着他还在输液的手喃喃道。

    张释与有了些微反应,张松年觉得他手指微动,很轻,轻得张松年怀疑是不是错觉。

    只是他动了这一下又没了反应,张松年屏息凝神好一会儿也没发现异样,只好泄气地承认,果然是错觉。

    沈务站在病房外,从门上小窗里看里面的一老一少,沈湛的电话打了过来。

    “什么事?”沈务边接电话边沿着医院走廊走到僻静处。

    “父亲,您在a国待得够久了。”沈湛道。

    “沈氏出事了?”

    “不,是沈家出事了。”

    “沈家出了什么事?”沈务皱眉问。

    “三爷爷仙去了。”

    三爷爷是沈老爷子的弟弟,沈务得叫声三叔。沈老爷子那一辈兄弟死的死走的走,离沈务最近的长辈就剩一个三叔,他老人家仙去了,的确是大事。

    “什么时候去的?”

    “具体时间不清楚,三爷爷家的消息刚传过来。”沈湛犹豫道,“父亲,这件事您得回来主持大局,沈家不能没有家长。”

    “我临走前说了,我不在,你就是家长。”

    “父亲这个时候莫要糊涂,沈家上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三爷爷家的那几个堂叔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沈家的局势,父亲比我清楚。”

    沈务思考片刻,道:“我把a国的事处理清楚,三天内回国。”

    “好。”

    沈务忧心忡忡。

    张释与还在病床上,沈家那边的事也耽搁不得。沈务把当年跟自己拼杀上来的心腹都留在张释与身边,又千叮万嘱,一定不能让释与少爷有半点闪失。

    那些人个个都是跟随沈务多年的,听他如此提点,哪里还不明白张释与的轻重?郑重道:“先生放心。”

    沈务又拜访了张松年,恭恭敬敬跟他请了罪,“张老,这次的确是我莽撞,我只求你千万照顾好释与,等我处理完沈家的事,释与是去是留……权遂他的愿!”沈务想的是先安定住张松年,不管怎么样现在张释与的病情最关键,只要他能好,到时候他要走要留……自然是再从长计议。

    张松年对沈务又是一番冷嘲热讽,不过也跟他做了保证,张释与是张松年亲外孙,如果张松年都不能照顾他,那也没谁能指望得上了。

    沈务交代完一切,立即出发,马不停蹄赶回c市。

    ☆、第四十二章堂叔

    第四十二章堂叔

    沈务刚回沈宅,立刻把沈湛叫去了书房,长得极像的父子俩分坐沙发两头,都是一脸严肃。

    “父亲,三爷爷死的蹊跷。”沈湛道,“除夕家宴上我还给他老人家敬了酒,当时他身子骨看起来硬朗得很,这还不足十日,怎么会就这么去了?”

    “三叔家里怎么说?”沈务问。

    “昨天来的消息,说是突发性心肌梗塞,人刚送到医院就没气了。”

    “他家里什么反应?”

    “三爷爷家现在已经全面戒严,三奶奶据说受不了打击,身子骨也垮了,现在三爷爷家里是大堂叔在做主。”

    “原来是沈行东。”沈务嗤笑,“他从来不是个安分的,难怪你都压不住场面。三婶怕不是身子垮了,是被他软禁了。”

    沈三爷家几个子女,沈行东是长子,这些年一直对沈务心有不满。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些旧事。

    沈务父亲那一辈,沈三爷是小儿子,当年沈务的祖父,也就是沈家的老太爷一直偏爱小儿子,一度想把沈家交到沈三爷手里,奈何沈三爷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加上当时的沈氏本身也不大干净,黑白都沾染不少,沈老太爷不忍心让小儿子受罪,也就随了他的性子。

    这是多少年前的旧事,沈三爷有一年酒桌上当做笑话说与众人听,有人是听个乐呵,有人却记在了心上,比如沈行东。

    沈三爷一生逍遥自在,他那几个子女也都是没本事的,个顶个的纨绔子弟,沈行东倒还算有点小本事,年轻时发誓要自己闯出些名堂来,算是天朝互联网创业浪潮里的第一批人,就是人心不足,公司刚有点名目就要和沈氏抢饭碗,被沈务打压了下去,一直也没能起来,后来还是沈三爷和沈务求了情,让沈务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

    沈行东私心里对沈务又怕又不服气,他一直觉得沈务能混到沈家家主的位子,没半点本事,靠的不过是个嫡长子的身份,当年要不是自己那个窝囊父亲,沈家的一切也不会落到沈务手上。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沈行东依旧贼心不死,趁着沈三爷过世不知又要惹出什么祸端,难怪沈湛都应付不了要给沈务打了电话,估计是沈行东已经动作了不少次了。

    “阿湛,你觉得你三爷爷的死,和沈行东有没有关系?”

    沈湛摇头,不可思议道,“三爷爷是堂叔的父亲,堂叔虽然有时候糊涂,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沈务笑道:“阿湛,你虽然有几分资质,到底还是年轻。权利和金钱,有这两样东西诱惑着,莫说弑父,就是食子,沈行东也做得出来。”

    “堂叔能拿到什么好处,让他对三爷爷都能下毒手?”

    “这就要等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了。”沈务对沈湛道,“多派些人盯着三叔家里的动静。”

    “已经加了人手,都是我身边培养起来的心腹。”

    沈务眼里有几分赞许,他感慨道:“阿湛,你虽然年轻,但比我想得周到,以后沈家交到你手里,我也能放心了。有句话你说对了,沈家上下几百号人,还有沈家外面的无数双眼睛,哪个不是盯着我们父子?不止三叔家的那几个纨绔子弟,整个沈家,还有你外公那个周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话我只和你说一回。阿湛,我不是个好父亲,以后沈家和阿清,都要交到你手上……不管以后如何,我只希望你记着,你姓沈。”

    “是,父亲。”沈务对沈湛向来严厉,连温和的时候都少有,更别说今天这么掏心掏肺,沈湛的确年轻,被他几句话说的心潮澎湃,“父亲,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决不让沈家分崩离析。”

    “你比我强。”沈务欣慰道,话锋一转问:“我不在的这些天,沈氏怎么样?”

    “一切正常,只是……”

    “怎么?”

    “有位女士一直守在公司外,要见父亲。”

    “女士?谁?”

    “她说她叫文敏安。”

    如果不是张释与,沈务早就不记得文敏安这号人了,他没那么多心思在意张释与的一个学生,只道:“知道了,你跟保安部的说,以后身份不明的人不得踏进公司大门一步。”

    沈湛欲言又止,想了想,道:“是。”

    沈湛走后,沈务联系了张释与的主治医生。

    “医生,释与情况怎么样。”

    医生叹口气,“还是老样子。”

    “张松年也没法子吗?”

    “张教授……他每天在释与少爷的病房里待很长时间,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他严禁我们进去。”

    “知道了,辛苦医生。”

    “先生客气。”

    ……

    张释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刚开始,梦里一切安好。张释与人生完满,没有沈家,没有辱骂,在一个小山村里,养了只母猫,刚下完一窝小猫崽。

    张释与的小木屋靠着山脚,大门朝东,他不知道那间屋子里有什么东西,也从未进去过,只是门前有一把躺椅,阳光正好。

    张释与躺在那张椅子上,怀里抱着猫,有以下没一下摸它的背,太阳略有些刺眼,张释与闭着眼还是皱起了眉毛。

    他本可以进屋去,拿一块毛巾搭着脸,好让阳光不那么刺眼,但是他躺在椅子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梦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张释与手中的猫温顺得很,他抱着它,不知道自己在那张椅子上躺了多久,总之不想睁眼。

    直到张释与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释与,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

    妈妈?

    张释与逗猫的手停住,下意识张嘴,轻声唤道:“妈妈”。

    他唤这一声,木屋里真就走出来一个女人,眼角有细碎的皱纹,围着围裙,似乎正在做饭,她走到张释与身侧,摸着他额头道:“释与,起来吃饭。”声音温柔的混在阳光里,听得张释与全身暖洋洋的。

    张释与自然地答道:“妈,我不吃饭了,让我再睡会儿。”

    那女人佯怒拍了他额头,“你多少年不回来一趟,好不容易回来了就知道睡觉!快起来,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张释与惊喜地从躺椅上蹦起来,“真的?还是老妈知道疼我,我在外面这么些年都没吃过红烧肉了!”

    “臭小子就知道吃,快回屋,把椅子也搬回去。”

    “哎!”

    张释与老老实实把椅子收好扛进屋里,他双眼明亮有神,看东西很清晰。

    张释与觉得用两只眼睛看东西的角度很奇特,他惊奇于这样的想法,又不能察觉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放下椅子,去吃他妈妈做的红烧肉。

    ☆、第四十三章丧宴

    第四十三章丧宴

    沈三爷过了头七,沈行东一家终于发了白帖,解除了多日的禁止令,允许亲戚朋友前去吊唁。沈清正放春假,沈务安排好相关事宜,带着沈湛沈清去时,沈行东站在院门口迎接,后头跟着三爷家的几个兄弟姊妹,都穿着纯黑的丧服,表情悲戚。

    “先生。”沈行东领着一干人朝沈务鞠躬道,“先生百忙中能来,行东替家父谢过先生的惦念了。”

    沈务状似感慨:“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只是可怜三叔去的突然,我前几天还听阿湛说三叔身体硬朗,怎么这人说没就没了呢?行东,你说是不是?”

    “老人家的身子,谁能说得清。”沈行东郁郁道,“许是家父命里该有的劫数。”

    “行东,三叔去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撑着了,节哀。”

    “先生说的是。”沈行东让出大门,“先生和两位少爷去灵堂吧,也算送父亲走这最后一程。”

    灵堂中央一副暗朱色棺木,盖子已经合上,正中央墙上挂着一束花圈,中间一个“奠”字,下面是沈三爷的遗像,黑白照片上的老人一双笑眼,看起来很和善。灵堂里已经到了不少人,本来在压低声音交谈,沈务三人到了之后,一屋子的嗡嗡细语骤然停止,人群中自觉让出一条道来,沈务朝里走,一路有人低声同他问好。

    沈务带着两个儿子在沈三爷遗像前鞠了躬,又接过旁边沈三爷家的管家递过来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凭吊就算正式开始,灵堂里的亲眷按着长幼尊卑挨个上了香,接着由沈务把供桌上的灵牌交到沈行东的手里,由沈行东领着,沈务打头,沈行东跟在后面,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到了沈家的祠堂。沈行东把灵牌归在祠堂的位子里,沈务念了悼词,这归为的仪式就算基本结束,正式下葬还要等两天之后。

    吊唁结束后是沈行东一家做主摆的丧宴。宴席间气氛就轻松多了,沈行东挨个给众人敬了酒,酒过三巡,交谈渐渐热络。

    沈行东敬了酒之后回了主桌,对沈务道:“先生,我记得你还有个养子,沈家对他好歹有养育之恩,怎么他三爷爷去了,连个面都不露?未免太不知分寸。”

    张释与在整个沈家都是秘而不宣的禁忌话题,他是沈务明面上的养子,暗地里的亲儿子也都是众人知晓的秘密,不过没人敢提,怕触了沈务这父子三人的眉头。沈务这张桌子,除了他们一家,沈行东兄弟几人,还有几个长辈,听到沈行东起的话头,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难得行东还记得我家释与。”沈务微笑道,“他前些年生了场大病,一直在国外养病,我就没让他回来,怕冲撞了三叔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到底不是沈家嫡亲的血脉,怎的如此不知规矩。”沈行东下首的他二弟沈行西愤愤不平,“他前段时间不还在国内活蹦乱跳?在座的各位,哪个没见过他?如今倒装起矜持来了,真当他是金贵的少爷?”

    沈行西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说完就被他大哥低喝一声制止了,其余人对沈务这个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大儿子都是有几分好奇的,但这个场合决计不是打听的好时机,于是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刚热起来的酒桌冷了不少。

    沈务坐在主位,斜睨着沈行西道:“释与在国内,我这个当老子的都没见着他几面,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诸位倒是比我这个父亲还上心,我还没见着,你们就先替我轮番见过释与了?”

    其他人听沈务话里有些不大高兴,连忙推脱说自己压根不知道释与少爷居然治好病回国了,又举杯恭喜了沈务一番,沈行东才道:“先生,我二弟一向心直口快,先生大人大量,莫要见怪。”他自己罚酒三杯,喝完后面不改色,才又道:“只是二弟话糙理不糙,在座的哪个不是推了一堆事情过来的?表姐家的儿子腿前阵子摔断了,坐着轮椅都来了,怎么偏偏释与侄子这么不知进退?”

    旁边沈清听沈行东字里行间都针对张释与,气不过要反驳,被沈湛在桌子底下攥住胳膊按住了。沈湛安抚住沈清,站起身举起酒杯朝沈行东道:“堂叔,沈家出了如此大事,大哥赶不过来,的确是他的不是,阿湛和大哥有兄弟之情,理应替他赔罪。”说完双手端着酒杯对沈行东作揖,干了那杯白酒。

    沈湛好歹是沈家的太子爷,有他的赔礼,沈行东脸色好了不少,他旁边的沈行西最后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先生,我称你一声堂兄,是把你当自家人,你是沈家的当家人,当以身作则,若是你连一个儿子都教不好,怕是更管不好沈家,不如交给有能力的人来管!”

    说这话哪还是什么自家人的体己话,往大了说,这就是谋权篡位!在场众人脸色都是大变,沈行东更是站起来拍桌子大喝:“二弟!我看你是酒喝多了又在这犯什么混!你要耍宝滚出去耍!莫在这脏了一桌子人的耳朵!”

    旁边几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听闻沈行东最后的那句话,都是不明就里。

    沈行西气得拂袖而去,沈行东不管自家兄弟,朝沈务赔罪。

    沈务心思百转,面上分毫不露,好脾气道:“三叔家的二堂弟这脾气这么多年都没改。也不是什么大事,认真说来起因还是我教子无方。”他又朝众人笑道,“怎么这一顿饭竟是赔罪来赔罪去了?如今三爷爷去了,行东料理后事也是焦头烂额,我替他做一回主,还请各位兄弟姊妹和各位长辈吃好喝好。”

    有沈务主持大局,沈行东以担心兄弟为由提前离了席。

    内厅,沈行东和沈行西分坐两头。

    “大哥,你不是说那张释与是沈务心头肉吗?今天看沈务的反应,也没什么异常。”

    “我暗中调查已久,绝对错不了。沈务是只成精的老狐狸,今天只是试他一试,试不出乾坤也正常得很。倒是沈务的那个小儿子……似乎和张释与有些交情。”

    “那我们的计划……?”

    “一切如常,这件事铺了这么些年的一条线,搭进了大半的家财,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大哥,我站在你这边,不过事成之后你可要想着兄弟我,不要让我白忙活一场,白白替你做了嫁衣。”

    沈行东拍拍沈行西肩膀大笑:“二弟你放心,你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第四十四章梦魇(一)

    第四十四章梦魇(一)

    张释与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小木屋,屋后面的青山,屋前温暖的小院子,还有他的母亲。这一切美好得有点不真实。张释与自然而然熟悉这地方的一切,如今却陌生起来。

    张释与越来越看不清母亲的面容,或者说他从来没看清过,只是他以前从未注意。

    “释与,水缸里空了,你去井里打几桶水上来!”张母在厨房里朝张释与喊道。

    “好嘞!”张释与在院子里的井边打了两大桶水,提进厨房,“妈,放哪啊?”

    “跟你说了,倒进水缸里,臭小子又不好好听妈妈讲话。”张母正在切菜,头也不回嗔道。

    张释与奇怪道:“妈,我们不是刚吃过吗?”

    张母转身道:“什么刚吃过,你睡傻了吧?”

    张释与努力睁大眼睛仔细去看母亲长相,却是徒劳,张母的整张脸隐没在白光里,无法分辨。

    “妈,哪来的光?刺眼得很。”

    “哪有什么光?儿子,你最近怎么整天胡言乱语。”

    不对劲,不正常。

    张释与眨几下眼,抓着他母亲的手腕慌张道:“妈,我……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

    张母伸手附在张释与手背上安抚道:“释与,看不清你就凑近些,仔细看看……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好好看看我的释与了……你都长这么高了。”

    张释与双手抓住张母肩膀,企图挥开她面上的那团白光,“什么好多年?我们不是一直住在这吗?”

    他脑海里出现一张男人的脸,一闪而过,那张脸张释与很熟悉,又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张释与没来由的害怕这个男人,他几乎绝望地朝张母哀求:“妈,你救救我……有个人……有个人想要我的命!他想让我死……他想让我死……妈……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张母不理会张释与的胡言乱语,把他的手拿下来拢在自己手间,“释与,你上次来看我,还是十年前。”

    张释与明明被张母的手抓着,却察觉不出张母双手的触感。

    “释与,我的好孩子,我真想你永远在这陪我,咱娘儿俩待在一块……可你终究要走,这地方你不该再回来……”

    张母面上那团白光渐渐消散,张释与终于看清她的脸。

    那张脸上面色青白,嘴唇乌黑开裂,两只眼角流出血泪,眼珠子瞪得老大,没法聚焦,对着张释与的方向一动不动,渗人得很。

    张释与被这般死人面容吓一跳,连忙从张母身边跳开,“你……你是谁!”

    这张脸张释与曾经见过,但他想不起在哪里见到,隐约知道那时候他还很小。

    “释与,妈妈是不是很丑?妈妈也不想吓着你……妈妈是想你活得好,想你开开心心,想你一世无忧……”张母语调无起伏,眼角的血泪却汹涌起来,染红她身上浅色的亚麻裙。她站在原地,瞪得老大的眼珠子朝张释与流泪,青白的脸,乌黑的唇,说不出的恐怖,也说不出的可怜,“可是你过得不好……释与,你过得不好。”

    “妈……”

    张释与想说什么,却听不知从哪处传来的一声巨响,那声音说:“释与,你快醒来吧,只要你睁睁眼,我什么都答应你……爸爸什么都答应你……”

    那声音太巨大,张释与这处霎时间天崩地裂,青山、木屋,连同他那个不知是谁的“母亲”一同陷落下去。

    “妈妈!妈妈——”

    张释与凄厉大喊,却什么也阻止不了,所有温暖的阳光,美好的庭院,墙角的躺椅,院里的水井,还有那一只皮毛柔顺的老猫,通通被黑暗埋进去。

    沈务坐在病床边,虚握着张释与的手。

    沈三爷刚下葬,沈务就急忙赶到a国。张释与病情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

    沈务握着张释与手沮丧道:“释与,你快醒来吧,只要你睁睁眼,我什么都答应你……爸爸什么都答应你……”

    沈务话毕,张释与毫无反应的手突然回握住他,呼吸剧烈起伏,嘴巴一张一合要说什么,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释与?释与,你怎么了?”沈务急忙凑近病床,他不知道张释与这反应是好是坏,连忙叫了医生。

    张释与从温暖中跌进黑暗里,最后意识到自己在一张手术台上,无影灯太亮,他眼睛几乎要被晃瞎。

    张释与的肚子被剖开,坐起身后,肠子流出来,摊满整个手术台。他想把那些肠子捞起来重新塞回肚子里,可那一大滩东西近在咫尺,张释与却怎么伸手也够不到。

    那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男人就站在手术台边,比他记忆里的样子年轻些,双手插兜看着他,冷眼旁观。

    张释与拖着一手术台的内脏艰难跪坐起来,拽着那男人的裤腿求救:“爸爸……救救我……我要死了……爸爸……你来……你来救救我好不好?好不好……”

    男人动了,手从兜里掏出,重重把张释与拂开。

    张释与急忙又扒上他的裤腿,头顺着他的腿重重磕在手术台上,“爸爸……爸爸!你救救我……我要被大卸八块了……”他不停地磕头,每一下都砸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发出闷响,丝毫不觉得疼,“爸爸!你救我这一次,我给你当牛做马……爸爸……求求你,求求你……”

    “张释与,你该叫我一声‘先生’。”

    张释与眼睁睁看男人退进黑暗里,又从黑暗里走出几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拿着手术刀把他按在手术台上,明晃晃的刀子就要往他眼睛里戳。他拼命挣扎,朝着男人隐去的方向嘶吼,嗓子都要扯破,

    “沈务!沈务——沈务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病床前。

    张释与起初扯住沈务的手不停唤他“爸爸”,后来四肢抽搐着流泪,最后在病床上不断挣扎,扯着嗓子要让沈务“不得好死”。

    沈务怕张释与挣扎的厉害了,输液针要断在皮肉里,只好在医生来之前压住他不安分的手脚,让他动作不那么剧烈。

    医生来得及时,动作麻利给张释与打了一针镇定剂。

    镇定剂药效极快,沈务感觉张释与的四肢渐渐无力,最后终于绵软地垂落,死去一般。

    ☆、第四十五章梦魇(二)

    第四十五章梦魇(二)

    “沈务,你不得好死。”

    沈务第一次被梦惊醒。他当年手上沾满血的时候都未曾做过梦,如今却在梦里惊出一身冷汗。

    梦里的张释与,跪在手术台上,开膛破肚,对他说沈务,你不得好死。他身子底下的手术台泛着寒光,还有一大片血迹凝结。

    沈务就站在手术台不远处,双脚僵硬,迈不开一步。

    然后沈务面色苍白睁开眼,手摸了摸额头,全是冰冷的汗珠。他就着病房外头照进来的微弱月光抬眼看墙上的挂钟,不到凌晨五点。沈务两点才睡下,他觉得自己被困在噩梦里有一辈子那么长,没想到不过三个小时。

    他还睡在张释与旁边那张病床上,脖子稍转就能看到张释与,手臂微伸就能摸到张释与,再勤快一些,下床走一步就能到张释与病床前,就能把他搂进怀里,就能任自己肆意妄为。

    看,他就在那里,哪也去不了,从未有过的安分听话。

    这样的张释与,沈务一点都不想要。

    他想要活生生的,会骗他,会气他,对他阳奉阴违,对他恶语相向,偶尔还会耍耍滑头的张释与,不是这个躺在床上,不会动不会笑,听不到不能说,死气沉沉的人。

    怎么能有人钻牛角尖能钻这么深呢?沈务想,就算张释与暂时接受不了,有什么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发狠?张释与真这么恨他,就该牟足劲儿,想尽一切办法对付他,而不是这么懦弱,遇着问题只知道用死逃避。

    沈务苦笑,释与,若不是真心待你的人,哪个会在乎你的生死?你胆敢用自己的性命做要挟,心里莫不是也知道自己对我的重要性了?

    “释与,释与……”沈务叹息。

    张释与紧闭的眼角流出眼泪,开始是一颗泪珠,然后眼泪越来越多,昏暗的月光下,双鬓间两道亮莹莹的泪水滑过的痕迹,煞是好看。

    张释与在梦里哭。

    他梦见自己被那一群医生围住,打了什么药水,然后身体像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让那些人硬生生挖掉了自己的双眼。

    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自己眼眶里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冷空气从空洞的眼眶钻进脑子里,脑仁都冻得嗡嗡作响。

    他眼皮没法闭上,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耳边有人叫他名字,“释与,释与……”一声声的呼唤,那么温柔动听,让张释与产生一种被关心爱护的错觉。于是他不自觉地哭,不敢发出声音,怕又有什么坏人要抓住他,只好咬着牙流泪。

    “释与,你为什么哭?”有人问。

    “我……我快死了……”张释与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凄惨的死,可是没有办法,似乎所有人都在逼他,都在催着他快点死,他没有半点活路。

    “释与,你不会死,只要你睁开眼……释与,你把眼睛挣开好不好?你醒过来好不好?释与,醒来吧,别睡了……”

    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呢喃,让他别睡了,让他睁开眼,让他醒过来。

    张释与终于被这个声音蛊惑了,睫毛微动,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打开。

    连下了几天的雪,天空终于在今日放晴,张释与睁眼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太阳露出一个角,第一缕阳光从窗台溜进病房,金红色的,依偎在张释与的床沿上,他的手背氤氲在那一点点暖光里,手上细微的汗毛都附着了一层浅金色。

    “释与?你醒了?”沈务惊喜道,他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按铃把医生叫来替张释与做进一步检查。

    张释与刚醒时还有几分茫然,听到沈务声音才转动眼珠子看他,“沈务?”他嗓子干得冒烟,只说两个字,喉咙里就像被刀子割过,下意识又道:“水……”

    沈务不知道张释与现在的状况能不能喝水,只好拿棉签沾了水润润他的嘴唇,“释与,等医生检查完再喝水,听话。”

    张释与只觉得嘴唇上凉凉的,迫不及待伸出舌头舔舔上头沾的那点水,压根没听沈务在说什么。

    医生来得很快,随行的还有几个护士,一群人迅速走到张释与窗前,白大褂排了一排。

    张释与还在舔嘴唇,看到那些个穿白大褂的陌生人,面色巨变,挥手打开沈务,奋力往床角缩进去,尖叫道:“别过来!你们……你们别过来——!”

    他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半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些人,两只手牢牢攥住被角。

    “释与少爷,您别担心,我们是医生,来给您检查的,不是坏人。”

    “你们滚开!滚开!不许过来!滚出去!”

    主治医生其实长得很和善,面上带笑的时候很给人一种亲切感,张释与却觉得那人笑得如此狰狞,甚至连嘴里的尖牙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像一只野兽。他愈发恐惧,慌不择路往床后缩,突然身子一空,竟是退得无路可退,向后栽下床去。

    张释与跌下床的一刹那,沈务心跳都停了半拍,几乎是同一时间翻到床的那一端,想接住张释与。

    “别过来,不许过来……你们滚,都给我滚开……”张释与坐在墙角,双手紧抱膝盖,双眼失焦看着地板,口里神经质地念念有词。

    沈务怕惊着张释与,示意医生别动,自己脚步轻缓挪到张释与,蹲在他旁边,小心地,缓缓地伸手,把张释与圈进怀里,手掌安抚性的覆在他还裹着绷带的头上,“释与,别怕,他们伤不了你,他们是医生,来给你治病的……”

    床和墙缝之间的间隙本就狭小,沈务这么一蹲,和张释与两个人把那一点点缝隙都填满。张释与头埋进沈务前胸,闷声闷气朝沈务哀求,“沈务……爸爸……你就救我这一次行不行?你把他们赶走,你把他们赶走……我以后……以后一定不给你添麻烦……你救我这一次,我给你当牛做马……行不行?爸爸……救救我……爸爸……”

    沈务前襟潮湿一片。

    这是张释与第一次叫沈务爸爸,抽噎得气息不顺,求“爸爸”救救他。

    仅仅因为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人究竟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这么毫无尊严地哀求?

    沈务一向自负,他以为自己能治好张释与沉积多年的伤,然而这一刻他开始不肯定。

    “你们都出去!”沈务抱紧张释与,朝那几个面面相觑的医生护士沉声喝道。

    医生也知道现在不能再刺激张释与,互相使了眼色走出病房。

    沈务不知道抱着张释与在墙角边蹲坐了多久,直到怀里的张释与气息缓和下来,在沈务怀里睡着。沈务把睡着的张释与抱回病床上盖好被子,确认他真的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又把医生叫回来给他检查了一遍。

    “医生,释与情况怎么样?”沈务和医生一道出了病房,问道。

    “释与少爷身体比较虚弱,其他都正常,不过估计还得调养几天。”

    医生如此说,沈务总算放心,谢过医生后又回了病房。

    张释与真正清醒过来已是下午,他见沈务,第一句话:“沈务,怎么是你?”

    第二句话:“沈务,你这个畜生还好意思出现!?”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第四十六章清醒

    第四十六章清醒

    张释与真正清醒过来已是下午,他见沈务,第一句话:“沈务,怎么是你?”

    第二句话:“沈务,你这个畜生还好意思出现!?”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张释与早晨睁眼时,人是醒了,思维还在梦里,懵懵懂懂,下午清醒之后,把上午的事忘得精光,骂沈务是畜生半点不见尴尬。

    沈务知道张释与上午是在发癔症,他不愿再戳张释与的痛处,只问:“释与?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喝水吗?饿不饿?”

    张释与躺在病床上打量四周,全然陌生的环境让他不安,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沈务支吾道:“你那天……晕过去了,刚醒。”

    张释与不愿看沈务那张脸,眼珠子对着天花板回忆。除夕那晚张释与自己喝了不少酒,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沈务做的事却记得清清楚楚,沈务这个畜生,竟然……竟然……张释与甚至不敢深想,怕胃里又要忍不住翻腾。

    “释与,你睡了半个多月。”沈务后怕道:“你就在这张床上,整整昏睡了半个月,甚至连医生都检查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毛病,释与,我真怕,怕你再也不愿醒过来。”

    “沈务,你有权有势,喜欢你的人不知排了多长的队,我一无钱财二无长相,甚至还和你有血缘关系,你想找谁玩儿不行?愿意陪你胡闹的人多得是,你为什么偏偏……”张释与自知不是讨喜的人,活了二十多年,不是遭人白眼就是被人孤立,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没有真的能看上他的,偏偏回了趟国,半年时间,一下子冒出两个男人,竟然都对他有那样的念想,还都是他的血亲。

    要说沈清,张释与还能理解一二,他小孩子心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可是沈务……张释与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沈务明明说要让自己认了他这个父亲,要让自己认祖归宗,怎么竟然是这么个认祖归宗法?沈务也不怕列祖列宗的仙魂被这个不肖子孙扰得不得安生。

    沈务苦笑:“释与,我要是能想出个原因来,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

    为什么偏偏是张释与?沈务也想知道答案。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个不起眼的私生子呢?沈务只记得那年,张释与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救沈清,半大的孩子,不知哪来的气力,竟然把两个壮汉一起拖着滚下陡坡去。要说张释与的举动实在鲁莽得很,只要他在那不动弹,再过那么几分钟,沈务的手下就能制服那些绑匪,但也因为这事,沈务终于开始正视他。

    后来找到张释与,他的样子,连沈务也不忍细看。

    沈务第一次为这个儿子心疼,又因为各种原因,再次放弃了他,把他流放到外国十年,不闻不问。

    得知张释与回国,又见他一切如常时,沈务很欣慰,他觉得该给这个儿子一点补偿,至少得把他认回沈家,谁想他却不领情。

    然后就和他越走越近,近到把他放在了心上,近到原本的一点怜悯、一点亲情,完全变质,发酵成沈务控制不住的样子。

    “沈务,我玩不过你,也斗不过你,我认输。”张释与认命道:“沈务,你放过我,我给你当儿子……不,莫说儿子,就是当孙子我也心甘情愿……”

    沈务被张释与的话逗笑了,“释与,我有两个儿子,够够的了。我身边,只缺一个爱人。”

    张释与被沈务这两个字恶心的不行,怒斥道:“住口!你不要脸我还要呢!简直不知羞耻!”

    “释与……”沈务正要开口,被推门声打断。

    张释与的病房外有沈务的手下二十四小时守着,除了沈务自己和医生之外,只有一个人能随意出入,张松年。

    张松年知道张释与醒了,连午饭都没吃,紧赶慢赶到了医院,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张释与,几乎老泪纵横,站在他床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是张释与先开口,称了一声:“老师。”

    “释与,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师,我没事,这些天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张松年握着张释与的手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对着沈务冷淡打了个招呼,下了逐客令:“沈先生,老头子想和释与单独待一会儿,烦请沈先生移步。”

    张松年既是张释与的老师,又是张释与的心理医生,甚至还是张释与的外公,他的话沈务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沈务点头道:“张教授自便,只是释与刚醒过来,张教授莫要再刺激他才好。”

    张松年讥讽道:“老头子心里有分寸,不劳沈先生担忧。”

    沈务出了病房,带上房门之后,张松年才放心坐在张释与床边。

    恩师在旁,张释与也不好意思再躺着,挣扎着要起身,张松年连忙扶住张释与,给他身后靠了一个枕头,才让他慢慢倚在枕头上坐起来。

    “释与,我以为你的病终于能慢慢好转,没想到病情却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还不是拜沈务所赐。”张释与自嘲道,“老师,我后悔当初没听你的忠告,你说得对,沈务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是我太幼稚,被眼前的假象蒙了眼。”

    张释与又想起张松年那天欲言又止的表情,“老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务他……他对我……”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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