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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右眼人生 作者:贪图享乐

    第8节

    沈务一句岳父在心里酝酿了一路,说出来自然的很,反而张松年听了肩膀一僵,转身走到石桌边上,“你这一声岳父,还是留给周书记吧……不,现在不该叫周书记了,他这个年纪,是爬到中央了,还是已经退下来了?”周书记就是是沈湛和沈清的外公,当年的市委书记,后来升到了省委,之后进了中央,虽然还没退下来,也已经快了。

    张松年又道:“沈务,你果然都知道了。”

    沈务点头,“我知道,可是释与还不知道。”

    “既然你知道,怎么还有脸来见我。”张松年在沈务对面坐下,“沈务,我女儿不满二十五就被你害死了,现在你又要接着来祸害我的外孙……沈务,你怎么好意思来见我?”

    张松年就是张释与的外公。当年张释与母亲做出败坏家门的丑事来,张松年气得几乎要和她断绝关系,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勒令她把孩子打下来,张母也是个死心眼,认准的事死不悔改,张松年一怒之下说出了“你不把孩子打了,你就再别进我张家的大门”这样的狠话,没成想张母当了真,真就走了。

    张松年也找过,只是那个信息极度不发达的年代,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张松年找了几年无果,连自己的妻子也因为思念女儿郁郁而终,张松年受不了打击,最后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去了a国。

    遇到张释与也算偶然。

    他那年刚好要做一个关于抑郁症的项目,就多有注意这方面的病人,后来同行给他介绍了张释与,理由是“家里不缺钱,继续治疗,重度抑郁症及厌食症,只会说中文”。

    这种钱多人傻的病人对医生来说就是只肥羊,要不是同事不通中文,真不一定会把张释与介绍给他。

    张松年收到张释与的资料时,看到“na”那一栏就怀疑。

    当年张释与满周岁的时候,张母特地给他寄了封信,里面是张释与满周岁的照片,还有名字。好不容易得着了女儿的消息,张松年又是一番好找,虽然又是无果而终,不过他心里安心不少,好歹女儿还活着,带着自己的外孙活得好好的。

    张松年拿到的资料上是张释与音译的英文名字,他不敢肯定这人就是自己,后来知道了张释与的中文名字,心中大惊,还是怀疑莫不是同名同姓。

    之后的治疗过程很漫长。

    开始时张释与戒心很重,治疗几乎没什么进展。张松年就每天跟张释与聊自己的女儿,聊着聊着他才开始松动,后来张松年好不容易知道张释与母亲的名字,才确认眼前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就是自己只在照片上见过一面的外孙,也才终于知道自己以为的一直活得好好的女儿早就死了。

    张松年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女儿的自后一面都没见到,伤心过度,差点就缓不过来。因为这个外孙,才硬挺着撑了下来。张释与当时的情况再受不得半点刺激,张松年也就没告诉他真相,之后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么瞒了下来,一瞒瞒了十年。

    十年之后,倒是沈务先知道真相。

    张松年知道自己女儿被浪荡子骗了,也从张释与口里套过话,不过张释与当时的情绪,一提沈务就要崩溃,张松年没法子,只好放弃了。

    所以张松年现在才知道,张释与的父亲居然是沈务。张松年人在a国都听说过沈务的大名,新闻上报纸上出现过一两次,张松年只是笑笑翻页了,他当时不知道沈务就是张释与的生父。

    就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害得他中年丧妻老年丧女,几乎是家破人亡,要张松年怎么能不恨。

    “岳父这些年对释与的照顾……”

    “闭嘴!”张松年恶狠狠打断沈务,“别叫我岳父,我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头还想多活几年,沈先生这一句是要折老头子我的寿。”

    沈务从善如流的改口,“张教授这现年对释与的照顾,沈某感激不尽。”

    张松年嗤笑,“沈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有多重视这个儿子。”

    沈务道:“沈某以前的确做错了不少事,但是我现在对释与的感情也是真的。”

    “你对释与的感情是真的,这话我信。”张松年道,“但你扪心自问,你对释与到底是什么感情。”

    张释与说张松年一双眼睛毒,他的眼睛的确是毒。

    上次沈务跟着张释与来的时候张松年就看出来了沈务什么心思。他这些年看了无数的病人,什么荒唐事没见过?沈务的注意力从头到尾几乎没从张释与身上移开过,看张释与的眼神也不正常,张松年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他这个心理学教授的头衔也白混了。只是见怪不怪是一回事,这件事发生在他自己眼前,他是决计接受不了的。

    他让张释与离着沈务远些也是因为这个,沈务压根就不是人,祸害了他女儿,又看上了他外孙。张释与年纪还小,人生还长着呢,张松年不能让一个沈务毁了他张家儿孙两代人。

    沈务郑重道:“我对释与,父子之情是真,爱慕怜惜之心也是真。”

    ☆、第三十五章人言可畏

    第三十五章人言可畏

    沈务郑重道:“我对释与,父子之情是真,爱慕怜惜之心也是真。”

    张松年眼里闪过异色,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沈先生,你到了这个年纪,不该这么荒唐。”

    张松年见沈务不答,又道:“若沈先生对释与真的存了几分父子之情,也真的有点爱慕怜惜,应当知道人言可畏。”

    沈务道:“沈某有的是办法让人闭嘴。”

    “你有办法让人明面上闭嘴,暗地里呢?”张松年质问,“你这个地位,真对释与做了什么,说不定旁人还当沈先生风流潇洒,要大大地羡慕沈先生一番,那么沈先生你想想,他们会怎么说释与?”

    沈务眯起眼,“谁敢?”

    “敢的人还少吗?”张松年轻蔑道,“先生有的是手段,要是真对释与有心,不妨去查查,沈家的人,外面的人,看看他们嘴里的张释与是什么样子,顺便也了解一下他们这些年是怎么对他的。”

    “沈先生真当释与嘴上不说,就是真的不畏人言?”张松年接着说,“释与这么多年,怕是没人比我更清楚。他那小子,表面上和和气气,骨子里不知有多记仇,别人骂一句都要在心里记上一笔……沈先生不妨猜猜,释与心里有你多少笔帐?”

    “既然如此,沈某就更不能放手。”沈务道,“释与这辈子注定逃不脱我。释与心里的帐,沈某一笔一笔慢慢还。”

    “看来沈先生是执迷不悟了,既然这样,沈先生这次又为何登门拜访?”

    “我想要释与这些年的治疗记录,所有。”

    “不透露客户隐私是我的职业操守。”

    “释与还不知道你是他外公,张教授,你觉得这个秘密能瞒多久?”

    张松年笑出声,“我这些年都在想怎么和释与说这件事,沈先生要是能代劳,我感激不尽。”

    “原来这样……是我唐突了。”沈务道,“张教授,你开个条件,要怎么样才能给我?”

    张松年道:“沈先生,这世间之事,不是都能用金钱衡量,也不是都可以以一抵一公平交易,你在这个位子上,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沈务道:“沈某只知道,若不能得到一样东西,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出的价还不够。”

    “沈先生真是执迷不悟。”张松年一拍桌子道,“沈先生想的,我老头子也能猜到一二。沈先生以前把释与伤得狠了,现在因为你那点荒唐,又想方设法要讨好释与,是不是?”

    张松年又道:“沈先生,我跟你说一句老实话,释与的确对你改观不少。”他见沈务眼神一亮,话锋一转,“但是你猜他会不会接受一个男人——尤其还是他父亲的示爱?”

    沈务见张松年是个冥顽不灵的老东西,知道在他这里套不出什么话,也懒得和他废话,只道:“这个不劳张教授费心,张教授现在既然心意已决,沈某便改日再来拜访,希望到时张教授能有所改变。”

    “沈务,老头子只想问一句,欣儿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张释与母亲大名张采欣,欣儿是她的闺名。

    “没有。”沈务道。

    “沈先生一言九鼎,想必不会骗我这个糟老头子。”张松年拎起石桌边上的水壶继续侍弄他的花草,“沈先生慢走,老头子腿脚不便,恕不远送。”

    ……

    张释与从学校交完述职报告回到小院,发现只有下人在整理打扫,不见沈务踪影,找了个正擦桌子的佣人随口问道:“先生呢?”

    “不知道,今天一天都没见着先生。”

    在下人嘴里问不出什么,张释与摆手让她接着做事去了,自己则回了房。

    晚饭时候沈务才回来,张释与下楼吃饭时他刚好进门。

    张释与见沈务回来,也没多问,只是招呼道:“先生回来了?吃饭吧。”

    饭是厨子做好了的,佣人傍晚就离开了,他们以为沈务今晚不会在家吃饭,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张释与转身进了厨房,又替沈务洗了一副碗筷出来给他摆上。

    沈务洗了手上桌,接过张释与替他舀的一碗汤道:“释与,你都不好奇我今天去哪了?”

    张释与又替自己盛了碗汤,放下汤勺道:“先生出门自然是有要事在身,释与不好多问。”

    沈务笑道:“这事说要紧也不那么要紧。释与,我去拜见了张教授。”

    “老师?”张释与警惕道:“你没事去惹老师的清闲做什么?”他不放心,又提醒:“先生,我老师是搞学问的,为人耿直,如果得罪了先生,我替老师赔罪,还望先生见谅。”

    “释与,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睚眦必报?”沈务道,“放心吧,我对你的好老师尊敬的很。”

    “那……不知先生亲自拜访老师为了什么事?”

    “他照顾你那么多年,我表达一下感谢难道不应该?”沈务夹了块虾仁放进嘴里嚼,咽下去后又给张释与夹了一块,“今天厨子做的虾仁味道不错,你尝尝。”

    张释与还担心着张松年,压根没看清沈务夹了什么进自己碗里,浑浑噩噩动筷子吃下去,附和道:“嗯,好吃。”

    张释与魂不守舍的样子逗得沈务一笑,“释与,你今天倒是不嫌我的筷子脏了。”

    “啊?”张释与回神,看向沈务还是一脸茫然。

    沈务叹气道:“释与,你信我一次就这么难吗?”

    张释与自觉反应过了,张松年和沈务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沈务也不可能为了那天张松年的几个脸色就要报复张松年吧?他要真这么斤斤计较,沈氏估计早就倒了。想了这一层,他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是我反应过度了……先生吃菜,今天厨子做的菜着实不错……”

    晚饭后张释与借口还要写报告先回房了,他左思右想,觉得不放心,还是给张松年去了电话。

    那边张松年接了电话,“释与啊,有事吗?”

    张释与焦急道:“老师,今天沈务去找你了?”

    “是啊。”张松年似乎在看书,手上书页翻得哗啦作响,“他说要谢谢我照顾你这么多年,被我骂回去了。”

    “他没难为你吧?”

    那头张松年不屑道:“释与,你太小看你老师我,也太高看他了。这里不是天朝,更不是c市,他再神通广大还能把手伸到我这里来?”

    “老师,沈务这个人,你自己不是都说惹不得?”张释与听张松年那边都说没事,松了一口气,还是提醒道:“总之老师,你自己还是注意为妙。”

    “好了,你看看你都成了小老头子了。”张松年爽朗笑道,“不说了,我和人约了晚上去喝杯小酒,挂了。”

    “老师你别多喝,注意身体。”

    那头张松年似是真的嫌张释与啰嗦,电话挂的干脆利落。

    张松年挂了电话,脸上开怀笑意倏然收了,把手机放下,继续翻手上的病情记录。书桌上摆了厚厚的一摞,都是张释与的治疗记录,一页一页都记得很详细。

    张松年已经两三年没有翻过这些东西了。张释与自从上了大学后病情一天天好转,张松年悬着的心也一天天放下,没有日夜翻着病历,愁白了头发。

    沈务要张释与的治疗记录,其实也没什么,但张松年偏不想让沈务如愿。

    而且张采欣的死,沈务说自己不知情,就算他不知情,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张松年对自己女儿的性格了解得很,他的那个傻女儿要强,又倔强,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果是自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一直认为张采欣死得蹊跷,只可惜那年张释与还年幼,母亲死了之后六神无主,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张松年这些年一直暗地里调查,只是他势力不在国内,查了几年也没查出什么。

    他白日里对沈务的态度,一是真的有气,二也是想试试沈务对张释与到底存了几分真心,现下看来张释与还是得了沈务一点真心的,既然如此,张松年就想着让外孙接着调查这件事。张释与目前和沈务走得近,调查起来也方便,不过张松年担心张释与的心理状况会再次崩溃,只好又把那些陈年的记录翻出来,仔细研究。

    况且他也没想好怎么和张释与说这件事,这件事自己开不了口,他对张释与隐瞒身份这么多年,告诉了张释与,他在张释与心里建立起来的信任会全部垮塌,所以只能让张释与自己发现。

    张松年对张释与有些愧疚,他一面劝张释与远离沈务,一面又要把自己的亲外孙往火坑里推。

    ☆、第三十六章拒绝

    第三十六章拒绝

    中国年的气氛在a国的各个唐人街最为浓烈,张释与和沈务住得远离市区,别说唐人街,周围华侨家庭都没有,年味淡的很。

    张释与往年过年都没有假期,只看着日历上的日期按时给张松年去个电话祝福一句,这个年就算过了。今年有些不同,一是他今年跟着z大的日子放假,寒假假期长得很,二是今年多了个沈务,还多了沈务那么些个手下人。

    张释与之前以为沈务一时兴起和自己来了a国,除夕肯定是要回去的,毕竟那么大的沈家,张释与不信沈务真的放心交到沈湛手里。

    不想沈务到腊月二十九都没有回去的打算,每天跑跑步浇浇花,活得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还挺悠然自得。

    有沈务在,下人也尽心尽力,离过年还有好几天,院子里就布置起来了,门前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大门两边还贴上了春联,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沈务还吩咐他们采办了好些年货回来,时蔬肉类塞满了冰箱,零食干果,酒水礼品则放在楼梯后头的阁楼里,也堆得满满当当。张释与看着管家一车一车往院里搬东西,着实有些无奈。

    “先生,这些东西半年都吃不完。怎么着,您是打算长住啊?”

    沈务正在客厅看报纸,他还没开口,指挥下人搬完东西的管家进来了,朝张释与笑笑说:“释与少爷有所不知,这些东西大半都是要送出去的,沈家在a国也住着不少亲眷,还有沈氏分公司的上上下下,浪费不了。”

    张释与没想到这一层,这下了然,跟管家道了谢。他看见那些东西也是忍不住随口一问,既然管家解释了,也没必要继续追问,换了鞋就要出门。

    “你去哪?”沈务放下报纸问。

    “回一趟家,”张释与穿完鞋,跺两下脚适应适应,又套上羽绒服,“明天就除夕了,我要回去打扫打扫。”张释与口中的回家,回的是他自己租的那个公寓,半年没回去,也不知道积灰积成什么样了,趁着放假有时间,又沾了个过年的彩头,张释与想着还是要回去看看。

    沈务站起来道:“我陪你去吧?”

    张释与穿好羽绒服,正在戴帽子系围巾,嘴巴包在围巾里,声音有点闷:“不用了,外面冷。”

    沈务没听见似的,让下人拿了自己的大衣围巾过来,“走吧,眼看就要下雪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今天司机不在,先生也没有a国的驾照。”

    “你有吗?”

    张释与讽刺笑道:“我有是有,不过车技烂得很,先生也不怕死在我手里。”

    他鼻子以下用围巾包得严实,笑的时候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半眯着,头上还戴着一顶粗毛线帽子,看上去还像个少年。

    沈务被张释与两只半眯着笑的眼睛勾得心痒,伸手捏捏他被围巾裹着的脸蛋道:“那咱爷俩死一块儿,就当殉情了。”

    张释与知道沈务又不正经,懒得理他,看他是非要跟着自己去不可,打开他的手道:“先生,我不想让你去。”

    除去张释与刚回国时和沈务剑拔弩张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在沈务面前直白地表达拒绝。

    张释与对沈务表示拒绝向来靠暗示,沈务看心情决定自己听不听得懂张释与的暗示,他想做某件事时,就算张释与委婉拒绝一百遍,他还是要去做。

    沈务一步一步试探张释与的底线,也一点一点降低张释与的底线。

    张释与曾经隐约觉得沈务有时过分了,自己也没理清到底他哪里过分,直到和张松年聊了一下午,自已又思前想后一夜才醒悟,或许他真的和沈务走得太近,温水煮青蛙,让沈务一步一步进了他的生活圈。

    拒绝的话第一次说很难,开了这个口接着说下去也就顺畅了,他眼睛对着沈务眼睛,认真道:“我不想让你去。”

    说完之后仍然有些畏缩,他对沈务有些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张释与幼年时第一次知道沈务还残存些期待,后来挨了一顿鞭子,手上的伤早就消了,心里的阴影消不掉,加上之后沈务对他的态度,加上下人之间的口舌和蔑视……就像张松年所说,张释与面上没说,全记在心里,这恐惧自然也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消除的。

    沈务看了张释与一会儿,才道:“好,你等司机过来,我让他送你。”

    “不用了,我……”

    沈务沉声打断:“释与,你觉得我有多少耐心,让你连续拒绝我两次?”

    沈务眼色有点暗,张释与只好道:“如此……谢谢先生了。”

    ……

    张释与的小出租屋对他还算挺重要的,从他把它称之为“家”就可窥见一二。那里是第一个,张释与一点一点把它建立起来的地方,对他的意义自然不同寻常。

    张释与刚租下它时,卧室里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张释与花了所有积蓄买了一张一米宽的折叠床,就算正式住下来,也是在那天,他觉得脖子上的枷锁终于松了不少。

    后来折叠床换成木床,小床换成大床,东西也一件一件添置齐全,送算有了些家的样子。张释与也曾经学人家装模作样地买过几盆盆栽回来,摆在阳台上,颜色鲜绿,生机勃勃,可惜他没有种植的天分,照着说明书浇水,每次浇水施肥恨不得用量杯量刻度,那些植物还是死了七七八八。只剩两盆灰不溜秋的仙人掌生命力顽强,陪张释与挺了这么多年,越长越大,已经发了许多盆了,于是张释与满阳台的鲜绿变成了一阳台灰不溜秋的仙人掌。

    司机把张释与送到楼下,张释与道了谢后让他先走,表示自己随后可以打出租回去。

    司机道:“释与少爷,先生说了,少爷怎么来的就得怎么送回去,释与少爷别让做下人的难做。”

    “我可能要晚一些,估计得麻烦您久等了。”

    “释与少爷哪里话,您尽管忙您的,我就在这候着。”

    张释与点头表示知道,转身上楼。

    ☆、第三十七章回家

    第三十七章回家

    张释与打开家门的那一秒,满屋子的灰尘气扑鼻而来,呛得他猛咳嗽几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里头闷了半年没透风的空气,走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门窗打开通风。他家住七楼,视野开阔,地理位置极好,从阳台看过去能看到附近的公园,就是正值冬天,树木凋敝,公园里也没什么好景致。

    公寓里半年没住人,灰尘厚厚一层,张释与先找了根长竿把天花板角落里的蜘蛛网打扫干净,又拿了水盆抹布里里外外擦洗家具,最后拖了地,把窗帘、沙发罩、床罩等等全拆下来,扔进楼下洗衣房的洗衣机里搅上,才摊在沙发上松了口气。

    他收收拾屋子出了一身汗,把外套毛衣都脱了,屋里窗户大开,冬日里冷风吹过,冷得他浑身一激灵,赶紧过去关紧窗户开了暖气,从衣柜里拿了衣服洗了澡,这才觉得浑身轻松。

    还是自己家自在。张释与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想。他忽然有点不想回沈务那里了,整天对着那么些人,真累,在自己家里想干嘛就干嘛,也没人能管他,逍遥快活。

    他这边放着空,那边沈务已经打了电话过来,张释与看是他,皱着眉接了,语气不大好地“喂”了一声。

    “释与,收拾完了?”

    “没有。”

    “早点回来吧,据说晚上要下雪。”

    “知道了。”

    张释与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迷迷糊糊快睡了,沈务又来了电话,张释与有气无力接了,懒得答话,放在耳边等对面先开口。

    “你出发了吗?”沈务问。

    张释与懒洋洋道:“还没。”

    “别回来了。”沈务道,“开始下雪了,你今晚就住那边吧。”

    张释与喜出望外道:“好,谢谢先生。”

    他得了好消息,当下也不赖床,麻溜穿了衣服要去超市买菜回来做饭,下楼时见司机已经不在了,估摸着是沈务通知了司机让他走了,哼着歌往超市走。

    超市离得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差不多了。天气冷,张释与突然想吃火锅,找了大半个超市才找到火锅底料,拿了之后按自己喜好买了肉类和时蔬,路过零食柜又拿了不少薯片薯条之类的,这才心满意足付钱回家。

    a国这个时节下雪很容易发展成暴风雪,张释与特地多买了几天的食材,用下雪为由,不打算回沈务那边,于是两只手购物袋抱得满满的,刚到楼下手臂就酸的抬不起来,等电梯的空档把怀里的东西放在脚边,甩着胳膊放松。

    电梯门一开,张释与蹲下身拿食材,刚碰到袋子,旁边出现另一双手,抢先一步把那些袋子拎过去。

    “thankyou……”张释与本能地道谢,话说到一半看清来人是谁,愣了一下,脸冷下来,“先生怎么来了?不是说下雪不安全吗?”

    “所以我趁着没下雪,赶紧过来了。”沈务走进电梯里,朝张释与一抬下巴,“愣着干嘛,快进来。”

    张释与跟着沈务进电梯,按了七楼,等到了自己家门口,他接过沈务手里的东西道:“谢谢先生帮忙,先生请回吧。”

    沈务躲开张释与那东西的手,退后一步看着他道:“释与,我说过我的耐心有限。”

    “我也说过我不想让你来。”张释与道,“先生,这是我家。”

    沈务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委屈道:“释与,外面下着雪,你不收留我,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张释与还是站在门口不动,也不看他,盯着门把手面无表情,也不知听没听进沈务说话。

    半晌,他说:“先生,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们回小院吧,好不好?”

    “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忤逆先生的意思……先生,我错了,我跟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语气里带点不易察觉的哀求,那句“我们一起回去”让沈务的心柔软起来,沈务于心不忍,只好道:“好,我们回去。”

    这大概就是张释与的底线了。沈务想。

    沈务本来是想趁机往张释与生活里再踏一步,果然还是太着急了。

    今天自从张释与一个人走后,沈务心里就不大痛快,张释与那么明显的抗拒,让沈务觉得自己之前那么费尽心机的讨好不过是场无用功,他来张释与这里没有太多考虑,想着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在张释与门口蹲一晚。何况凭沈务这些日子对张释与的了解,觉得他多半会心软,最后还是要接受事实。

    沈务却没想到张释与会哀求自己,会主动认错。

    俩人坐在车上,都是一言不发,车里开着暖风,空气却冷得像要凝固。

    他们往回赶的时候,雪已经下得很大,车子开到半路,陷进雪地里半个轮子,最后彻底没在雪里,司机油门踩到头,发动机呜呜响,也只能移动几十厘米。

    司机只好停了车道:“先生,这路实在走不了了,雪太大。”

    “叫人来拖车。”沈务道。

    “先生,雪太大,来了也白来,不如我们先找家店避一避,雪停了再说?”司机指指路边的711道。

    “你去吧,车钥匙给我,不用管我们了。”

    司机走后,车内又是安静。

    约莫一刻钟,沈务叹气,“释与,你那个小公寓真的那么重要吗?”

    张释与神色微动,还是不说话。

    “释与,如果它对你很重要,你该老实告诉我。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

    张释与斜睨沈务一眼,“我说我不想让你去,不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吗?只怕先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先生,你说顺其自然,我只希望你顺其自然的意思不是得寸进尺。”

    “什么是顺其自然,什么又是得寸进尺?”沈务转头看张释与的侧脸,“释与,如果你不是一直躲着我避着我,我何至于得寸进尺。”

    “我以为你答应的顺其自然,是给我一个关心你的机会,结果你呢?”

    张释与说不过沈务的满口歪理,抿着嘴不说话,表情忿忿,一副不要惹我的样子。他隐约感觉沈务说的不对,一时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心里更憋着一口气。

    大雪下得突然,停得也快。

    雪停了几分钟,就有好几辆铲车把他们停车的那条街打扫得干干净净,张释与在a国待了十年,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办事效率,于是他知道,沈务在a国的势力恐怕也不小。

    回到小院睡下,张释与才终于想起来怎么反驳沈务,只是那时已是后半夜,张释与也就想想,最终还是算了。

    ☆、第三十八章吻

    第三十八章吻

    一觉起来就是除夕,张释与出房门前一刻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还是被装饰得红红火火的大厅惊了一下。

    “释与少爷,早。”管家正指挥下人往他门上贴福字,刚好和他撞个正着。

    “管家,这个……”张释与指指他门上喜庆的福字,又看看喜气洋洋的客厅,“你们这么弄,先生不反对?”

    “少爷有所不知,就是先生吩咐的。”

    张释与彻底服气了,他回a国就是为了躲开春节,没想到这下撞个正着,也不知该哭该笑,脸色扭曲朝管家道:“知道了,谢谢您。”

    他下楼经过客厅,刚好撞见沈务在客厅里和人谈论什么,那些人张释与没见过,他想到管家说过沈家在a国也有些亲眷,那么他们大概不是沈家的旁系就是子公司的高层。

    张释与很自觉要退回自己房里,被沈务叫住:“释与,过来见见各位叔叔伯父。”他只好进了客厅,站在沈务旁边,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些人,只好礼貌地朝他们微笑颔首。沈务一一给他介绍他们,张释与跟着告知沈务的称呼问好,表面上恭敬,其实没怎么过脑子,也没打算真要记住他们。

    那些人十有八九听说过张释与,看着沈务的面子也和和气气,不住地夸释与少爷果然少年英才。张释与过了年虚岁都二十六了,少年二字说得他老脸一红,连附和都不好意思,只好陪着笑打哈哈。

    “今天过年,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放你们回去陪陪家人罢,公司里的事来年还要仰仗各位。”沈务站起身道。

    “先生客气了。”他们听出沈务话里的意思,连忙跟着他的动作站起身,互相寒暄着往外走。

    沈务送走了客人,才朝张释与笑了,“去吃早饭吧。”

    张释与也回他一个微笑:“好。”

    两人默契的对昨晚的事闭口不提。

    小院里的佣人厨子,家室都在当地,等他们忙完,沈务吩咐管家挨个给发了红包,就放了他们的假,佣人连声道谢,也都各自回家。

    佣人走后,本来热闹的小院霎时冷清下来,整个院子装扮得倒是红红火火,到头来仍旧只有沈务和张释与二人,颇有几分可笑。

    傍晚,张释与把厨子提前做好的一桌年夜饭挨个热了端上餐桌,叫沈务开饭,这就算他们爷俩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了。

    “先生,跟你一起来的那些个手下,不叫他们一起吗?”好歹是除夕夜,既然沈务都打算庆祝,张释与也趁兴在酒柜里挑了瓶好酒。那些酒都是沈务来a国之后四处搜刮来的,张释与觊觎多时,只是沈务一直以他身体不好不能多喝为由,一天最多只让他喝一小杯,今天总算能解解馋。

    “他们和我们一起反而不自在。”沈务接过张释与手里的酒打量一番,“你小子倒是会挑,这瓶酒我自己都没舍得开。”他调笑完张释与接着说,“我早上就放了他们的假,让他们自己逍遥快活去。”说话间开了酒,给张释与倒了一杯,“今天高兴,这些酒随你喝,只此一天。”

    “谢谢先生。”张释与得了好处,喜笑颜开,还颇为绅士的替沈务拉开椅子示意他坐,让沈务受宠若惊。

    张释与其实是有些嗜酒的,他酒量无所谓好不好,酒桌上肯定拼不过别人,但私下里还是很喜欢喝。他喝酒对酒的好坏不甚在意,只是喜欢喝完之后飘飘然的感觉,像躺在云里,舒服得很。和沈务关系缓和之后,张释与几乎没碰过酒,尤其来了a国,简直快要滴酒不沾,这下终于又端起了酒杯,简直就是猫儿碰到鱼,就差端着杯子不撒嘴了。

    沈务怕他空腹喝酒伤胃,不停给他夹菜,自己偶尔也象征性和他碰个杯,说些吉利话。

    一瓶酒大半进了张释与肚子,他喝得微醺,脸上浮起霞色,眼睛也渐渐迷蒙,看着沈务傻笑,嘴角还带着点酒渍。

    沈务取笑道:“地主家的傻儿子。”

    张释与微醉,脑子还有几分清醒,反驳道:“你才傻。”

    一瓶酒喝完,张释与还不过瘾,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酒柜边又随意拿了一瓶酒,拿完忽然想起什么,走到沈务跟前瞪着他道:“你说了,今天随便喝,不许反悔。”

    沈务乐了,拍了他脑袋道:“不反悔,你喝醉了我就把你抱回房。”

    张释与脑回路已经跟不上,没听出沈务话里的调戏,得了他的肯定心满意足回位子坐下,继续给自己满上,一杯一杯接着喝,想起来沈务才吝啬给他杯里也倒一点。

    他喝醉了说胡话,抱着酒瓶子朝沈务贱笑,嘴里还骂骂咧咧:“沈务,你……你就是个……混蛋!你说……你说你混不混?你说……”

    “我怎么混蛋了?”沈务剃了只螃蟹腿夹到张释与嘴边,“张嘴。”

    张释与喝多了,听话地张嘴,就着沈务的筷子把那块雪白的肉吞进嘴里,筷子粗的肉,他故意鼓着腮帮子嚼得用力,就像咬的是沈务一样。

    他双颊泛红,眼里含着水光,沈务看在眼里说不出的欢喜,心里一动,挪到张释与旁边去问道:“好吃吗?”

    “嗯?”张释与慢半拍,没听清沈务说了什么,正奇怪他怎么突然到自己旁边来的,跟会飞似的。

    沈务在张释与身侧,鼻息里全是他身上的酒气,明明没喝多少都感觉有些醺然,手抚上张释与脸颊,拇指在他唇角处摩擦,抹掉那处沾的一点酒渍,凑近他耳边说:“释与,你真好看。”

    张释与被他弄得不舒服,打开他的手,趴在桌子上扯开嘴角笑:“别逗了……我……我小时候人家都骂我,长得这么难看……肯定不是……不是我妈亲生的……”

    张释与五官也算端正,只是小时候很瘦,小猴子似的,加上他妈长得是真漂亮,所以老是被人取笑。

    沈务扶着他肩膀让他从桌上抬起来,“他们骗你的。”

    “我也这么想,”张释与借着沈务手上的力歪歪扭扭支撑上半身,笑嘻嘻道:“其实我也没那么难看嘛……沈务……你说对不对?”

    “对,释与,你很好看……很好看……”沈务凑近张释与,朝着他嘴唇吻过去。

    张释与没有防备,嘴微张准备说话,沈务的舌头灵活钻进去,勾着他的舌头吮吸舔舐。沈务觉得那酒果然是好酒,在张释与嘴里尝着一点,香的醉人,当即扣住张释与的后脑勺把他往自己怀里拉进几寸,像是要把他吃下去,连牙齿都要撞在一处。

    ☆、第三十九章伦常

    第三十九章伦常

    张释与脑袋发懵,他虽然醉了,脑子转不动,意识还很清明,沈务的脸突然放大在他眼前,他反应一会儿,才想到反抗,双手抵着肩膀要把沈务推开。

    沈务只当张释与酒后那点劲儿是挠痒痒,一只手仍是扣着张释与后脑勺,另一只手伸去扯他衣领,要把他衣服剥开。

    张释与被沈务手上动作惊醒大半的醉意,他推不开沈务,心一横咬在沈务还在肆虐的舌头上。沈务嘴里吃痛,一时没防备,总算被张释与用尽全力推开,连同椅子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张释与那一口咬得不轻,沈务舌头缩的及时,还是被咬出好大一个口子,嘴里全是血沫子,嘴角边上还沾着一道血丝。他仿佛被摔狠了,坐在地板上半天不见动弹,低着头,张释与只能看见他稍显凌乱的发顶。

    张释与嘴里也全是血腥味,是沈务的血。这样的认知让他几欲作呕,他推开沈务后急忙跳开,站在离餐桌两米远处,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坐在地上的沈务似乎是缓过神来,抬起手背擦干净嘴角的血丝,慢慢站起来。沈务突然理解沈清当初为什么那么荒唐,压抑真的太累了,不管不顾捅破真相的快意,简直让人疯狂。对张释与,不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他永远都要装聋作哑。就算全全世界都看出来沈务的心思,也别指望张释与能自己发现。

    沈务没有想以后该怎么办,他只觉得,被咬这么一口,换张释与一个吻,这买卖不亏。沈务回味舌尖扫过张释与柔软的口腔,和他的舌头纠缠的触感,得意地咽下满嘴带血的唾沫,朝张释与笑笑,满口白牙被血染成鲜红,像刚吃了人,阴森可怖。

    张释与看沈务的笑,还有他嘴里的带血的牙齿,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冲进浴室,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他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是酒,后来连胃液都吐了个一干二净,还跪在马桶前边干呕。

    沈务跟在张释与身后进了浴室,对着水龙头灌了一口水漱漱口,冬天水很凉,沈务却不在意,吐了嘴里的血水之后又重复几次,直到觉不出血腥味才停了,从镜子里斜眼瞥还跪在马桶边上的张释与。他拿了条干净毛巾递到张释与旁边,“擦擦吧。”嘴里的伤口有些严重,沈务觉得半条舌头都肿起来了,说话也略带含糊,听起来很可笑。

    张释与肚子里吐干净,酒也醒了。他吐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额头上都是冷汗,不想让沈务看见他的一脸狼狈,低着头拂开那条干净毛巾,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趴在洗手台上,脸对着池子泼水。感觉洗干净了,才摸索到另一条毛巾,大力搓干脸上的水。

    “沈务,你疯了。”张释与看着镜子里沈务的倒影说。他刘海还在滴水,顺着两侧额头滑过眼角,从下颚处滴落,配合着通红的眼珠子,流泪一般。自来水凉的刺骨,张释与两边脸冻得抽搐,腮帮子上还挂着水珠,像是在啜泣。

    “释与,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沈务也从镜子里看张释与,声音里带着一点破釜沉舟的快意,“你甚至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

    张释与想起了沈务以前嘴里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戏弄。

    “那咱爷俩死一块儿,就当殉情了。”

    “释与,我这次是跟着你过来的,你就算不尽个地主之谊,也不能就这么翻脸不认人吧?这还没出机场呢,就把我打入冷宫了?”

    “释与,不如你来和我住,怎么样?”

    “释与,你看,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坏,是不是?”

    “释与,你不知该怎么和我相处,那就顺其自然,不好吗?”

    “……”

    张释与以为自己忘性大得很,没想到他一点一滴记得这么清楚,连沈务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什么没他想的那么坏,张释与咬牙,沈务何止是坏,他的整颗心都是脏的,骨头切开,里头的骨髓都是黑的。

    这种违背伦常的龌龊事都做得出来,这种……这种不堪入耳的话都说的出来!

    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张释与恶意地想,瞧瞧沈湛沈清那一对下流无耻的兄弟,真是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肮脏儿子!

    “沈务,你们家是不是专门遗传的基因?”他气昏了头,丝毫没发现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没准还真是……又没准是谁给沈家下了什么断子绝孙的恶咒,”沈务龇着牙笑,嘲讽道:“不然怎么咱们一家四口,没一个能逃得脱?”

    “谁跟你是一家!”张释与气得浑身发抖,“沈务,你简直丧尽天良……不得好死!”他脸色青白,头顶上的暖光打下来,整张脸没一丝血色,跟鬼一样。

    沈务抓着张释与的手腕把他大力扯到自己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睛道:“释与,不得好死也要等我死了再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你逃不脱我,也逃不脱沈家。”

    张释与想挣开沈务,无奈气力比不过他,只好歇斯底里喊道:“沈务!我是你儿子,亲生的儿子!”

    “你这会儿承认是我儿子了?”沈务压迫性靠近张释与,“你不是没爸爸吗?你不是父母双亡吗?现在不装了?全想起来了?”沈务的鼻尖几乎要贴在张释与脸上,“释与,我情愿不是你父亲,这样我也不用顾忌到现在。”

    张释与被沈务压迫着抵在后面的镜子上,整个后背贴着镜子,下半身却因为隔了个洗手台还停在原处,身体扭曲成一条怪异地曲线。

    “沈务……你……你别乱来……”张释与被沈务两只手困在镜子前,只能抵着他的胸口,气势虚弱地威胁。

    沈务低声笑,笑声全压在嗓子眼里,“释与,你这样子,是要拒绝我,还是迫不及待?”他说完这话,又吻住张释与的嘴。他有了之前被咬了一口的经验,这次直接捏住了张释与的下颚,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张开嘴供自己长驱直入。

    张释与被沈务吻得喘不过气,眼睛瞪得老大,像一条濒死的鱼。他手在台子上乱抓,抓到了个硬硬的东西,抄起来就往后使劲砸在镜子上。

    玻璃哗啦一下破裂,碎片顺着沈务和张释与两个人的脑袋落下来,砸在地上又碎出无数清脆响声。

    ☆、第四十章昏迷

    第四十章昏迷

    沈务和张释与的动作都停住,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约莫五分钟,沈务慢慢放开还捏着张释与下颚的手,从他面前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张释与和沈务都是一脑袋的血,那块玻璃碎裂之后朝他们劈头盖脸砸下去,尖锐的棱角把两人的头上脸上划出大大小小的口子,血迹在脸上蜿蜒着没入脖子里,在空气中渐渐干涸凝结。

    张释与头上还扎着一块碎玻璃,灯光从那块玻璃折射进沈务的眼睛里,晃得他睁不开眼。张释与甩开手里砸碎玻璃的东西,懒得看是什么,表情狰狞地喘息,“沈务,你别……欺人太甚!你要再敢动一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情绪太激动,浑身抖成筛子,手向后撑在洗手池里,池子里也有不少玻璃碎片,他站立不稳地把手按进去,玻璃刺进皮肉,又是一池子的血。

    沈务脸上几道血印子,有一条顺着额头流经眼角,像是眼睛里流出的泪水。他看了张释与半晌,才开口道:“释与,你受伤了。”

    沈务自己伤得也不轻,玻璃砸下来的时候他身子挡在张释与上方,大半的玻璃都朝他身上砸过去,衣服划开数十条细小的口子,里面的皮肤还在渗血,最严重的伤是额角的口子,皮都破了大半,血糊糊一大滩,看着像是脑袋被劈开一般。

    “释与,先去医院,剩下的以后再说。”

    “等不到以后!”张释与嗓子沙哑,“既然我他妈一辈子都逃不脱沈家,还有什么以后!倒不如今天在这算个清清楚楚,死的干干净净!”

    张释与耗尽肺里不多的氧气吼完这句话,右眼的后遗症又犯了,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头颅内里炸开一样的剧烈疼痛袭来,他不自觉用手捂住头。

    沈务见状,急忙抬起脚步上前。带起满地的碎片四处乱飞。

    张释与眼睛暂时失明,看不到沈务动作,只听见玻璃被踢开的声响,连忙叫道:“沈务!你别过来——”这句话没说完,他的意识突然消失,整个人瘫软下去,被沈务眼疾手快接住,搂进怀里。

    沈务一手抱着张释与,另一手拿了手机拨通私人医生电话,“马上准备好手术室,我十分钟之内赶过去。”

    没给医生反应的时间,挂了电话就抱起张释与往外冲。

    半夜路上几乎没有人烟,沈务油门踩到底,车开得飞起来。他怕把人事不知的张释与一个人放在座位上会撞倒哪造成二次伤害,只得把他卧在怀里,一只手固定着他,一只手打方向盘。

    车刚在医院门前停稳,早就候着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上前,把张释与放平在担架上,快速推进手术室。

    沈务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

    他自己也伤得不清,得到消息带着手下赶过来的管家见到沈务的模样几乎吓晕过去,拍着胸脯不停念叨老天爷,千求万请把沈务请去处理伤口去了,再三保证只要释与少爷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先生。

    沈务身上的伤虽不严重,却细碎得很,伤口很多,还有很多碎玻璃嵌在其中,处理起来很麻烦,头上的伤口需要缝针,也麻烦得很,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清理干净,穿上管家准备的干净衣裳,又去了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还亮着红灯,张释与的手术做了这么几个小时未见有结束的迹象,管家苦口婆心劝沈务去休息,沈务抬头看看那红灯,背着手站得笔直,嘴抿成锋利的轨迹,周身一片肃杀。

    沈务受伤,这是大事,管家不敢耽搁,连夜通知了沈湛,沈湛那头问了伤势情况,又叮嘱管家一定要封锁消息,倒是没有太紧张。沈湛的反应总算让管家吃了定心丸,终于找回主心骨,请示了沈务后退下去,着手处理善后的事。

    接近天亮,张释与的手术才真正结束,他麻药劲还没过,仍是昏迷不醒,头被纱布缠了好几圈,面色苍白,嘴唇都没半点血色。

    “医生,释与怎么样?”沈务问。

    那医生连夜做了一趟大手术,眼底泛青,表情也很疲惫,摘下口罩道:“释与少爷外伤无碍,只是他的旧伤和后遗症,还要进一步检查,至于先生说的失明问题……我们暂时也无法解决。”

    “医生受累。”沈务朝站在旁边的手下使个眼色,那人立即意会,麻利递上一叠信封,重量厚度都很扎实,“医疗费用我已让人打到医生账上,这些是我私人谢礼。”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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