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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你太丑了我拒绝 作者:阿辞姑娘

    第17节

    云采夜反手抓住烛渊的胳膊,面上露出个笑容来:“烛渊,你再与师父下界一趟。”

    烛渊闻言也勾勾唇,正欲出言应答时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朝门口那望去,只见青鸢青莺和青释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望着高座上姿势暧昧,搂抱在一起的师徒两人。

    青释最先回神,他倒吸一口凉气,立即转过身去念叨着:“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青鸢青莺早在桃花苑时就见过比这更刺激的情景了,见此倒也只是愣了愣,便开口道:“师尊又要与小师弟下界去了?”她们刚刚进门时就听到云采夜和烛渊的对话了。

    ——都是套路啊,师尊从来都只带小师弟下界,难怪他们两人会在一起。

    云采夜点点头,随后他看向青释,柔声道:“这次青释与我们一同去。”

    青释闻言愣了片刻,转过头指着自己道:“我吗?师尊。”

    青鸢青莺也颇为不敢相信,狐疑地望着青释:师尊和小师弟,哦,师娘下界游玩,二师兄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烛渊的红瞳颜色也深了些,幽幽地朝青释望去。

    青释被这几人盯得发毛,也越发不解师尊为何要带上自己。

    云采夜站起身来,为众人解释道:“青释为白鸾,凤之近亲,可御白鸟。此番下界我是为了寻一个人,有青释在找得便快些。那人乌发黑衣,容貌绝艳,眼角有滴血痣……”

    青释根据云采夜所言,召来九洲四海的白鸟细细询问,终于在卞沙洲发现了秦卿的下落。

    卞沙洲位于人间界极西,四周无海,紧紧邻着其余三洲,少有甘露,极目望去尽是不尽黄沙和滚滚热浪。云采夜几人刚到卞沙洲时,正是日落时分,苍茫浑圆的落日紧贴着沙漠的棱线,衬得黄沙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色的霞红,沙漠上的旋风一股一股地吹来,把平地上的黄沙卷起,如同像冒起的青烟在沙面上盘旋不去,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此地的苍凉和炙热。也好在云采夜几人是仙,有灵气护体,冷热不侵,所以在此地并未感到多少不适。

    青释蹲下身,从地上捏起一把黄沙感叹道:“这地可真荒凉,也不知在这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烛渊对卞沙洲倒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这和他那个世界一些生存条件比较恶劣的星球差不多,不过即使这样,那些星球上也有一些生命的存在,无论在多么糟糕的地方,总是会有一些生机的。

    “自然还是有办法的。”云采夜轻声道,不然秦卿也不会到这么个地方来,“秦卿在卞沙洲何处?”

    青释道:“沙鹰告诉我,它在赤霞城城主的府邸中见过师尊所说那人,我们现在在黄沙道上,再往前走几里路便是赤霞城。”

    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云采夜回头问道:“赤霞城?”

    青释点点头:“是的,师尊。这赤霞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云采夜一边抬步向前走着,一边道:“你可还记得无仙洲与我们交手的人山子?”

    青释道:“自然是记得的,他是布阵大能,人不怎行,阵法倒是使得出神入化。”

    云采夜笑了笑:“那你可知道,这些阵法最初出自谁人之手?”

    青释摇摇头。

    云采夜驻足,黑眸沉沉地朝前方隐没在黄昏残阳下的赤霞城道:“人间界第一道士,玄九明。”

    三万年前可是人间界的巅峰繁盛之期,无数奇人大能遍布各洲,比如他师父——人间界剑圣云夜。而这玄九明也是大能之一,他将上古仙家遗留下来的大阵汇编重新整理,著成凡人可使的灵术阵法从此名扬九洲。

    玄九明一生行善,捉妖降鬼无数,游历在九洲各地,最后失踪在赤霞城。道士因接触事物阴气过重,向来无亲少友,孑然一身,因此他这一失踪,竟无人知道他到底去了何处。

    有人传言他死了;也有人说他爱上了赤霞城的一名女子,愿意改名易容隐迹于卞沙洲;更有甚者,说他既然能画出可御金仙的道家金符,定然是飞升成仙,从此摆脱了六道轮回……

    云采夜以前也曾好奇过这玄九明的下落,而他成仙后也在仙界询问过一番,并未发现此人成仙的踪迹,久而久之竟也忘了此事。

    此时他再至卞沙洲,又忆起秦卿在泽瑞洲与他说的话:

    ——他第一世是个道士,人间界赫赫有名的仙机子,结果却因我而死……

    ——我陪他走过了一千多世,每一世他都没能活过而立之年……

    ——他当初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收了我这个恶鬼……

    那时他过于震惊,没有细细琢磨秦卿说的话,此时再忆起,云采夜才兀然想起,玄九明的道号就叫仙机子。原来他真的死了,和他师尊齐名的仙机子居然就如此默默无闻地死在了这边陲之境,荒凉沧桑的莽莽黄沙地之中。

    无人知晓。

    “走吧。”云采夜叹了口气,“注意隐去自己的身形。”

    青释应道:“是。”

    云采夜百年前曾经来过这赤霞城,然而此时他们几人刚踏入赤霞城,就差点被满目的彩花绿树恍瞎了眼睛。

    青释瞠目道:“师尊……这真是赤霞城?”

    烛渊道:“不是二师兄你说的吗?”

    青释也十分不解:“可这赤霞城不该是此番景色啊……”

    烛渊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东西无法解释,但这人间界的事物还是颇为正常的,再怎么说,这茫茫沙漠中也不该有这么多的绿色植物出现啊。

    云采夜望着这一堆葳蕤的卉木花草也是十分无语的。

    他觉得大长老姜宁完全没有必要拿着霜承去找他换叶离筝和晓绿上仙的下落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在哪好吗?!红霞城这么明显的变化,他就不信姜宁收不到这个消息,想来再过不久,他们又要在此地汇聚了。

    这下可好,仙、妖、魔、鬼、人五道全聚,一桌麻将凑齐了,哦,如果姜宁再将那把双灵之剑霜承带来,六道便真的可以欢聚一堂了。

    云采夜头痛地捏了捏眉心,青释凑到他身边道:“师尊,我们现在就去城主府寻找师尊所说那人吗?”

    云采夜点点头:“先去找他吧。”

    秦卿应当在此地待了不久,寻到他便应该也能知道叶离筝和晓绿的下落了。

    ☆、第79章 妖神叶小绿5

    为青释提供消息的那只沙鹰说,它曾在赤霞城城主府中的庶子居处见过秦卿,但不过只是惊鸿一瞥,之后便再无踪迹,而这满城的葳蕤花草则是在叶离筝和晓绿离开云剑门后不久出现的,只不过这卞沙洲人烟稀少,消息闭塞,所以直到近几日,卞沙洲“重遇神迹”的消息才传到了其余九洲。

    云采夜让青释在此地寻家“人隐客栈”,他和烛渊两人到城主府寻秦卿就够了。

    这所谓的“人隐客栈”,是博物洲散仙与百汀洲散修合谋弄出来的东西。九洲之中,百汀洲修道人士聚集,其余几洲碍于人,或事,或地只是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小宗门和散修们。为了方便各修士在九洲中落脚休息,又不会打扰到本洲的凡人,所以这才有了人隐客栈——除人道外,五道皆收!

    青释得令后马上就跑了,反正他也不想凑在师尊和小师弟身边,怪尴尬的。

    云采夜望着青释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有些无奈,转身拨弄着烛渊的头发,笑道:“合籍的请柬我已经向仙籍居递呈过了,等我们回去时,师父就能给你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了。”

    烛渊嗤笑一声,握住云采夜的手,垂下头去在他耳畔道:“那弟子对师尊的称呼也得改改了。”

    云采夜道:“你想改成什么?”

    烛渊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些:“弟子觉得在妖精客栈时的称谓便十分合适——恩公,冤家……”

    云采夜一怔,随后耳廓一红,显然是想到了最初那时在客栈中放浪形骸的模样,便出言训道:“贫嘴,此事日后再说吧。”

    不早就日过了吗?

    烛渊挑眉,但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云采夜脸皮薄,他要是真的说了这话,晚上他又得又羞又恼各种推辞抗拒了。

    两人走了一会,云采夜忽然停步抬眸,端详着烛渊的面容,半晌后道:“说起来,烛渊与此地的百姓容貌倒是有几分相似。”赤霞城中的百姓几乎都是高眉深眼,异瞳棕发的西域模样,只不过烛渊的肤色较之他们而言要更为白皙些,五官也更深邃。

    烛渊知道这大概属于人种问题,不,现在已经是物种问题了,不过这事和云采夜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的,他只能拉下云采夜的手道:“也许是地域的缘故,生在这的人大概都是这般模样吧。”

    闻言,云采夜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闻一云此世出世在卞沙洲,是不是也变了容貌?”

    赤霞城中的原住居民都生着一副异域模样,与其余几洲来此处进行贸易的商人完全不同,一眼即可辨出,沙鹰说它在庶子居处见过秦卿,云采夜便以为赤霞城城主的庶子就是闻一云转世,谁知他们到了庶子居见过那庶子之后,却不这么认为了。

    他们之前也曾与闻一云相处过一段时日,虽然时间不长,但他身上那种气度是无法忽略的——正如他所修炼的道家阵术一般,有种超然物外的淡然,而这庶子身上的烟火气息也太重了……

    云采夜和烛渊见到他时,他正搂着两名衣着暴露的舞娘饮酒作乐,云采夜仅仅瞧了他一眼,就忍不住捂着眼睛低声骂道:“伤风败俗!”

    难怪秦卿只露了一面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庶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闻一云?

    然而他若不是闻一云,秦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闻一云是这府中的其他人?

    这般想着,云采夜和烛渊又将城主府上上下下逛了一圈,却依然没找到像是闻一云转世的人,不得已之下只能去了青释找到的人隐客栈。

    结果刚到客栈二楼,他们两人就在靠窗处的一张桌子前见到了喝得醉醺醺的秦卿,而青释正一脸焦色坐在他身边,双手合十劝道:“阿弥陀佛,施主心中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在下听,或是跟在下一起念念经也好啊。来,在下手里有本清心经……”

    秦卿一把挥开青释递过来的经书,指着他道:“去去去!老子不出家。”

    青释严肃道:“念经不是出家,只是静心的一种手段,施主你心不静,所以才需要念经。”

    秦卿嗤笑一声,一脸不屑:“我也不想念经。”

    青释问道:“那施主……你想如何?”

    “我想上天。”秦卿拎着酒壶,踉踉跄跄地走到客栈窗前,随后转身,望着出现在楼梯口的云采夜和烛渊两人道,“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大兄弟,你上天吗?”

    云采夜:“……”

    “师尊你可总算来了。”青释如蒙大赦一般,从座上迅速起身跑到云采夜身边,“弟子刚在客栈订了房,便在二楼见到了师尊要寻之人,只是他……”

    云采夜抬手,止住了青释的话:“我知道了。你再去帮我问问这卞沙洲的百鸟,有没有见过这画中之人。”说着,云采夜从袖口里掏出了闻一云的画像。

    “行了别找了,你那徒弟的百鸟还比得过我御下万鬼?”秦卿一脸嫌弃,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

    “我还以为你喝醉了。”云采夜坐到秦卿面前,烛渊也跟着在他身边落座,举起旁边尚未开封的酒坛,为他倒了一碗酒。

    秦卿甩甩手上的小酒壶道:“这点酒也想把我灌醉?”

    云采夜抬碗,抿了口碗中清冽的酒水道:“你若是没醉,又何必在这里独自喝闷酒?”

    “我找不到他了。”秦卿闻言,那张清艳无双的面庞微微露出些苦意来,“想来已经过了千百世,他也该忘了我罢。”

    云采夜垂下眼眸道:“你这话采夜有些不明白。人死了,一过奈何桥便什么都忘了,他又如何记得你?”

    秦卿睨了他一眼,开口道:“我瞎猜的。”

    云采夜:“……”

    秦卿望见云采夜吃瘪无语的模样,不知心情是不是好了些,面上露出个笑容来:“不过还真有转世之人保有前世记忆的例子。”

    烛渊嗤笑一声,端起云采夜喝过的那碗酒也饮了一口道:“不会又是你瞎猜的吧?”

    秦卿挑眉道:“这道不是了。不过这事是玄九明和我说的,你们若想知道详细,就得找到他才行。”

    “玄九明。”云采夜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望向秦卿道,“这么说他真是玄九明的转世?”

    秦卿道:“不就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在泽瑞洲时。”说着,他还朝烛渊望了一眼,“敢情你小徒弟不在你身边,你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啊。”

    云采夜面上依旧带着笑,看似一片淡然,只是微红的耳颈还是暴露了他的羞赧:“你想借我的手找到他的转世?”

    “阴司掌管人界众人的轮回转世,仙界堂堂剑神替我到阴间寻到阎王问个普通人的转世去向,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云采夜摇摇头:“这对于手无实权的我来说实在是在太难了。”

    秦卿:“……”

    云采夜瞧见秦卿如他方才那般吃瘪无语的模样,心情倒是真好了起来,开口道:“玄久明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当年好歹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仙途的半步散仙,修为比我师父还要更深半筹,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天煞孤星之命吧?”

    秦卿垂着眸子,望着面前的酒碗沉默不语。

    “你当时与说我,他每一世都死得极为凄惨,而我观他面相与命格却又都不是那短命之人。我想来思去,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身边一直有个天煞孤星之命的人相伴。”

    云采夜见秦卿依旧缄默,叹了口气:“他对你也算得上是情深义重,折了自己千世福荫去消磨你身上的煞气,可千世已过,他恐怕……”

    “他魂魄尚在。”秦卿终于开口了,他捋了捋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出一颗洇了血丝,几乎看不到丁点翠绿的玉石道,“这石头还未完全变红。转世之人保有前世记忆之事确实只有他知道,先前我告诉你的那天雨源头,也是从他书中看到的。”

    秦卿喉头滑动了几下,眼眸清醒地望着云采夜,一字一顿道:“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

    云采夜静默了一会,开口道:“我也确实不能道阴间为你询问出玄九明的下落。”

    他话音刚落,坐在他面前的秦卿便握紧了拳,起身欲离,云采夜却又喊住了他:“不过你可以自己去问。”

    秦卿转身,皱眉道:“你开什么玩笑呢?我躲了阴间鬼司几万年不去投胎,现在跑到他们那里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云采夜笑了笑,从袖间掏出一张泛着金光的纸道:“若你成了阴间的新任阎王呢?”

    秦卿登时僵住了身体,望着那轻飘飘的一纸文书直愣愣地站着。

    “前任阎王因百汀洲一事已被撤职,星宿门门主也换了,新门主你是认识的,是孔子烨和孔晏。”云采夜端起碗,烛渊笑着望他,抬起酒壶为他斟酒,“天帝问我阴间新王可有合适的人选,我向他举荐了你。”

    秦卿怔怔道:“云采夜,你……”

    “就像你说的,你是天煞孤星之命,转世了也是去害人,倒不如留在阴间做些善事,积累些福荫还给玄九明。”

    “到了阴间记得给我写信啊。”云采夜将那张上任文书放到酒桌上,又掏了一叠白鸾信纸放在旁边,起身向外走去,路过秦卿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兄弟,你上不了天了。”

    “原来那人什么也不知道啊。”青释叹着气,“那师尊岂不白来一趟了?上任文书您随便交给一名弟子就行了,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也不算白来。”云采夜眯起眼睛,站在二楼扶手处望着刚进客栈的妖族大长老姜宁一行人,“青释,你刚刚给秦卿的那清心经呢?”

    青释掏出佛经,交到云采夜手中:“师尊,您也要念经?”

    青释才说完这话,姜宁的话音就从楼梯处传来,并越来越近:“这不是渡生剑神吗?您怎么也来这了?难道上仙也听说了赤霞城异象……”

    云采夜打断了姜宁的话,亮亮手中的佛经,微笑道:“大长老多虑了,卞沙洲弘扬佛法者甚多,采夜不过是带两位弟子来此地念经罢了。”

    姜宁:“……”

    云采夜继续道:“难道大长老对佛法也很有兴趣?青释,给大长老来一份清心经。”

    姜宁立即抬手拒绝:“多谢采夜上仙好意,只是姜宁以前从未听过上仙对佛经有兴趣,怎么近日忽然想起来此地取经了呢?”云采夜这话一听就是蒙人的,谁信谁傻逼。姜宁自然是不信的,云采夜先前在云剑门中死活不肯告诉他叶离筝和晓绿在哪,结果他才离开不久,就在此地撞上了他们师徒几人,难道是来给叶离筝和晓绿通风报信的?

    姜宁双目危险地眯起,此事事关他妖界的振兴,若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时他不介意和云采夜动手,如今他有双灵之剑霜承在手,未必不能与云采夜一战……

    云采夜一眼就看出了姜宁心中所想,他是真不知道叶离筝和晓绿上仙有可能在这,他来此地的目的不过是找秦卿询问转世之事,叶离筝这黑锅他可不想背,叹了口气道:“采夜以杀入道,身负杀孽太重,所以才来此地念念经,超度剑下亡魂。”

    青释闻言,立即闭目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偈:“阿弥陀佛。”

    姜宁:“……”

    云采夜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他确实是以杀入道,只要做了恶事,管你妇孺孩童还是天皇老子他通通照杀不误,不讲半点情面,一剑送你上路。姜宁在心中反复掂量了下他和云采夜实力的差距,觉得他就算拥有双灵之剑在云采夜手上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能缓和了脸色,放轻了声音:“姜宁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耽误采夜上仙与弟子念经了,告辞。”

    云采夜继续微笑:“不送。”

    姜宁讪笑着点点头,走向人隐客栈的客房后院。

    青释望望姜宁离开的背影,又瞅瞅被云采夜握在手里的清心经道:“师尊您真的要念经吗?”

    “当然,师父从来不说谎的。”云采夜转身,把经书塞道烛渊手里,“好好看,晚上念给我听。”

    烛渊:“……”

    ☆、第80章 妖神叶小绿6

    入夜后,云采夜就着灯烛坐在桌前,用一张白帕轻轻擦拭着渡生。

    渡生剑身上有几道隐隐的裂痕,不仔细看的话倒也看不出来,是当年渡生剑灵自散神魂时留下的痕迹。

    剑灵与剑主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莫名的联系,这种联系难以捉摸,旁人更是察觉不到,却真实的存在着。一把剑若是有了剑灵,剑身便会隐隐带着华光,剑气外泄。

    云采夜想起姜宁带着的那把已至剑气外泄之境的双灵之剑,不由开口赞道:“霜承,倒是个好名字。”

    烛渊放下手里的经书,不满道:“师尊,你居然不想我,而是挂念着一把剑。”

    云采夜笑了笑,开口道:“那是把好剑,姜宁配不上它。”

    霜承,这名字过于清冷了一些。霜雪所承载之物,可重逾高山,也可轻如鸿毛,霜承之剑主,应是历经磨难后,满心淡然,超然于物外之人。而妖族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多年的大长老姜宁心中牵挂之事甚多,心绪也过于繁杂,不适合用这样的一把剑。

    烛渊眉梢挑了挑,想起自己那日在水云阁前殿说的话,便问道:“那师尊觉得我配不配得上那剑?”

    “你?”云采夜放下手里的渡生,抬眸端详了烛渊一会,笑了一下,“你也不适合用那剑。”

    青年未直接说明他配得上配不上那剑,只是说了不适合。

    烛渊听了他这话后,又将经书拿起,翻阅着里面的字迹道:“那师尊觉得何人适合这样的剑?”

    何人?

    云采夜停下拭剑的动作,仔细想了一会,这期间他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物,眉目清秀内里却阴鸷狠辣的栖元,未入魔之前高冷疏然,周身清寂的荒夜,镇魔塔内文弱俊秀的墨魔浮云枝,就连沧桑跃然于眉眼间的叶离筝都被他放在心中细细掂量了一会,但他最后却答道:“鸦白吧。”

    在以力量为尊的魔界,任何一点慈悲之心都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就连曾经尊为十二魔君之一的叶离筝也不能幸免,而救了百汀洲无数凡人修士却不求任何回报的鸦白,简直就是个异类。

    他自掘双目,选择永不见冷月的黑暗,又孑然葬身于冷寂荒芜的长雪洲中,与永不停歇的风雪长眠,死后还被人掘坟挖墓,不得安宁,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有恨吗?有怨吗?

    这一切都无人得知。

    他生前籍籍无名,死后也无人前去吊唁,唯一遗留在世间的便是那把从他葬身处找到的霜承之剑。

    云采夜最后看了眼渡生,将其收起:“那剑是从他墓里寻到的,想来是他生前所用之剑,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他能够使用那样一把好剑吧。”

    青年刚刚说完这话,客房窗棂处就传来轻轻的叩击声,烛渊起身走到窗棂前刚打开木窗,一只细细小小的白鸾鸟便振翅飞了进来,沿路洒下点点雪白的荧光粉末。

    云采夜曲起食指,让白鸾鸟落于他指尖:“如何?”

    白鸾尖尖的鸟喙一张一合,发出青释的声音:“师尊,姜宁长老今日带着一帮人在赤霞城转了一圈,但是他们并没有找到离筝魔君和晓绿上仙的踪迹,额……我也没有找到,不过我打听到了另一件事。”

    云采夜颔首:“你说说看。”

    小白鸾挥了挥白翎翅,显得十分激动:“这赤霞城地底下,还有另一座城!”

    “哦?”云采夜凝神,“你从何处知晓的这个消息。”

    白鸾鸟压低了声音:“我找了卞沙洲土地神,他告诉我不久前确实有两名魔族男子带着一位妖族幼女来到了卞沙洲,不过他们没来赤霞城,而是到了赤霞城地底下的黑土城去了。”

    “黑土城……”云采夜皱眉,低声喃喃着,“我从未听过赤霞城城地底下有这样一座城存在。”

    “那土地神原先也不知道,只是那三人进了黑土城后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那幼女灵气暴动造成了赤霞城如今的异象,黑土城的存在也随之暴露。而灵力暴动停止后,卞沙洲土地神便再也没见过他们几人了。”

    “你现在在何处?”

    白鸾鸟扇翅而动,离开云采夜指尖道:“弟子就在这黑土城入口,师尊您要来吗?”

    云采夜点点头道:“你先别进去,等我和烛渊来了再说。”

    “师尊您跟着信鸟走就行。”白鸾鸟鸟喙张合着,飞出窗外,“师尊您和小师弟得快些了,这黑土城大门只在子时开启。”

    阴时开门?那不是鬼门关吗?

    云采夜长眉一蹙,对烛渊道:“走。”

    两人跟着白鸾鸟避开了姜宁及他手下的耳目,一路走到茫茫的沙漠之中。

    黑夜里的沙漠是极为寒冷的,天上一轮弯弯的残月高挂着,隐有几颗孤星闪烁,再次回头也看不到了来时的脚印和路,明灯万盏的赤霞城也匿了起来。

    烛渊环视了一圈四周,一把捏住白鸾鸟问道:“二师兄,此处没有城门。”

    “哎呀,小师弟你别急嘛,得再等等啊。”青释的声音响起,却不是从白鸾鸟口中发出,烛渊和云采夜回头望去,只能一身青衣的青释小跑着从不远处走来。

    与此同时,烛渊手中的白鸾鸟开始逐渐消散,化为点点白光从他指缝间滑落,在黑暗的夜里十分明显,最后在黄沙中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青释抬头看了眼弯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偈,“应该就快到子时了。”

    青释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一直念经,而这时大漠沙线尽头也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锣唢呐的乐声,且有加大之势慢慢朝三人靠近,那乐声先是欢悦的,行到一半时忽然变得诡异凄哀起来,而三人也终于看清了所来之人——准确来说,那并不能称之为人。

    那是一群身着红衣或白纱的孤魂野鬼,他们突现突隐,闪跳幽荡着,顷刻间便从遥处迫近而来,面容诡谲邪狞,凄艳狰狠,配着那诡异的乐声,令人汗毛倒竖,恐惧犹如牛毛细雨临身般瞬间爬满了全身。

    烛渊挑眉,总算是知道他二师兄为何说完了话后便闭目念经的缘故了。

    云采夜心道:这可不就是鬼门关大开吗?开的还不是正统的地府之门。

    “跟在他们身后。”鬼影飘飘荡荡而过,云采夜拉着烛渊的手开口道。

    “师尊……”青释睁开眼睛,声音轻若蚊呐。

    云采夜回头望他:“怎么了?”

    青释嗫嚅道:“我怕鬼……我能不去吗?”

    云采夜:“……”

    青释急得冷汗直冒,他瞅了瞅云采夜牵着烛渊的右手,又看看他空着左手道:“或者师尊牵着我也行……”

    烛渊冷声道:“不行。”

    云采夜摇头叹气,青释的兄长们把他送来云剑门习剑,就是为了让他改掉怕鬼的这个毛病,如今他都能下手用剑杀人了,结果却还是怕鬼。原来这毛病一直没改掉啊,藏得还挺深:“算了算了,你回去吧,在客栈等我。”

    青释如蒙大赦,眼睛一亮就往鬼群们相反的方向跑:“师尊,我在客栈等你啊——”

    烛渊转头看向青年,眼神中有几分不解。

    云采夜开口为他解释道:“这黑土城实在阴邪,也不知其中深浅,只有你我二人反倒方便行事些。”

    烛渊笑了笑,低头去蹭青年的面颊:“师尊,我会保护好你的。”

    要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就变回原形,带云采夜跑路!

    云采夜拍拍他伸过来的大脑袋,开口道:“好好好,师父知道了,快走吧。”

    两人跟在鬼群身后,与其一起进入了沙丘高处忽然出现隐藏在紫火鬼焰的城门里,却没有发现在他们进门之后,漆黑的夜空忽然划过了一条蓝色的裂痕,一只乌鸦落在被黄沙掩埋了一半的白骨之上,抖索着的黑羽间撒下点点蓝霜,血红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黑土城门,半晌后嘶哑地鸣叫一声,挥动翅膀朝青释离开的方向而去。

    黑土城简直就是翻版的赤霞城,这是云采夜走近城门后唯一的感想。

    城外的砖城石墙,城里的高顶建筑,无一例外全与赤霞城一致,简直就像赤霞城倒映在这片沙海里的倒影,只是赤霞城中行走的是凡人,而这黑土城中行走的均是面容凄异的鬼魅。

    云采夜不知道叶离筝为何要带晓绿上仙来这种地方,也不知晓土地神口中那多出来的另一位魔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孤魂野鬼,弥漫着整座城池的浓浓死气让人极为不适,恐怕姜宁就算来了此地,也不一定能找出叶离筝和晓绿上仙到底在哪。

    仙人的敛形诀只对凡人有效,一身仙气金光的云采夜和烛渊两人站在身负荧荧绿芒的鬼魅之中极为扎眼,不一会他们身边就聚集了许多满脸阴沉的鬼魅。

    “走开走开,烦死了!”一道清亮熟悉的男声在两人身后响起,“哟,这不是采夜上仙吗?”

    云采夜转身,只见骨墨轻晃着黑衣下摆朝他和烛渊走来,他眉目间依旧透露着淡淡的文弱气息,一张宛如涂了几层□□的脸庞比周围的鬼魅还要苍白,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道:“采夜上仙怎么来了这枉死城?”

    “枉死城?”云采夜蹙眉呢喃着,“这不是黑土城吗?”

    “黑土城?这是哪个不知事的蠢货瞎起的名字?”骨墨嗤笑一声,眼眸夸张地睁大,“采夜上仙你进城之前没看清城门上写的大字吗?”

    骨墨努努嘴,示意云采夜回头看看城门门匾上的字。

    云采夜皱着眉,回头望去,只见城门上血红的门匾上有着三个漆金的大字:枉死城。

    “让我看看。”骨墨说着,朝云采夜走去想要拉起他垂在身侧左手。

    云采夜手一缩,蹙眉问他:“你做什么?”

    骨墨笑了下:“别紧张嘛,我就是看看你手腕上有没有痣。”

    云采夜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自己抬手卷起衣袖,露出一截如玉般雪白的手腕,低声道:“我手腕怎么可能有——”

    话说到一半便没声了,骨墨唇角勾起,幽幽的紫瞳里闪过一抹暗光:“哎呀,这不是有颗痣的吗?”

    青年露出的那截手腕上有颗血红的圆痣,处于腕部正中央,云采夜伸手去摸却只能摸到一片平整,那颗痣如同一滴蛰伏在皮下的鲜血一般,红得浓艳。

    云采夜喃喃:“我……”

    骨墨倒是笑了起来:“我就说,这前世没又一番波折的人,哪能如此轻易地来到这枉死城?”

    烛渊看着云采夜愣愣出神的模样,眉头也一皱,拉开自己的衣袖,果不其然在手腕处见到了一颗小痣,只不过那痣是淡褐色的,也不明显。

    骨墨凑过来,望着烛渊手腕上的褐痣道:“哎呀你也有痣啊,啧啧啧真是不幸……”

    云采夜听到骨墨的话,心弦一紧,拉过烛渊的手轻轻摩挲着那颗痣,呢喃着:“烛渊……你怎么也有?”

    “师尊我没事。”烛渊抬手,握着青年的肩膀说道。他依稀能猜到自己的前世,亚犹龙内战打成那样,他也莫名其妙地就死在实验室里了,想来也不会是个什么正常的死法,反倒是云采夜……

    烛渊眸色一暗,幽深的血眸直勾勾地盯着那颗红痣,片刻后转身问骨墨道:“这痣是怎么回事?”

    骨墨死白的面上绽出一抹笑来,仿佛抹了鲜血般猩红的唇微微抿起,他道:“这是枉死痣啊,代表你们前世死得很惨,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意思?”

    说完这话,他又自顾自地笑了两声:“你这痣还好,颜色浅,又淡,看看你师父那颗,才是真真的惨啊……”

    ☆、第81章 前尘往事1

    云采夜听到骨墨这么说,原本崩紧的心弦又松了下来。他还以为这痣有什么大来头呢,见烛渊手腕上也有这才紧张了起来,结果这仅是一颗代表他们前世死得惨的痣……

    他以前也听过这类说法——手腕上有痣,则意味着此人前世心中憾恨未解,含恨而终,有段未尽的缘分。

    可无论怎样,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孟婆汤一饮,奈何桥一过,前尘往事尽随烟云而散,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揪着上辈子的事不放过,除了有些心疼一直被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徒弟,他就没有再多感受了。

    “哦,那又如何?”云采夜侧过头,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骨墨。

    见青年神情如此冷淡,骨墨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你、你不好奇你上辈子的事吗?”

    “你都说了,那是上辈子的事。我今生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好奇上辈子那些凄凄惨惨的事?”云采夜用看蠢货的眼神无语地望着骨墨,“我看是你好奇才对吧?”

    骨墨:“……”这个云采夜不按套路出牌啊。

    云采夜叹了口气:“你和叶离筝他们在一起吧?我来这是想要提醒一下你们,姜宁已经找上门来了,你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骨墨闻言愣了一下,问道:“姜宁已经找上来了?这不可能啊……枉死城这么偏僻的地方他怎么可能知道?”

    云采夜反问他道:“你还不知道赤霞城的异象?”

    骨墨更加迷茫了:“什么异象?”

    原来还真是不知道!

    云采夜道:“赤霞城现在就和我破云峰一样俊丽,你自己感受一下。”

    赤霞城位于卞沙洲中央,由巨石堆砌而起,四周皆是莽莽黄石和不尽的大漠沙风,而破云峰位于人杰地灵的百汀洲,更是直通仙界,不见沙尘,只有重重云山,巍峨石峰,蓊郁翠林和千丈瀑流,这两处地方的景物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极端。

    “赤霞城有神迹降世,一夜之间黄沙尽平,绿木葳蕤,红花灿艳,这事已经传遍整个人间界了。不止姜宁来了此地,其余八洲四海的能人异士也纷纷来到此处,你和叶离筝还能在这里躲多久?”

    骨墨苦着一张脸:“我哪知道小绿嫂那么厉害……”

    云采夜问他:“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晓绿上仙为何会灵力暴动?”

    他瞧着骨墨吊儿郎当的,似乎在这鬼影幢幢的枉死城过的很好,不像是遇上了什么危险,那晓绿上仙又为何会灵气暴动,甚至影响到了地城之上的赤霞城?

    “还不是叶离筝!”骨墨擦擦眼角,细眉紧蹙,“我在博物洲躲得好好的,他与晓绿来寻我,说什么要帮助晓绿找回前世的记忆,问我有什么法子没,我就带他们来了这枉死城……”

    云采夜皱眉:“地府明明有溯生镜,可窥尽一切前尘往事,为何你们非要来这枉死城?”

    骨墨放下衣袖,直瞪瞪地望着云采夜和烛渊:“让你们只看春宫图不干事你们干不干?从别处看来的东西,哪有自己亲身经历一遍来得深刻?”

    “晓绿的性子你也应该有所耳闻。”骨墨撩了撩自己头发,“哦,不过她还是上仙那会还是你上辈子的事呢,想必你是不愿意知道那些凄凄惨惨的事的。”

    云采夜:“……”

    骨墨睨着云采夜,又道:“不过你既然来了这枉死城,前世那些凄凄惨惨的事就容不得你愿不愿意知道了。”他凑近青年,压低了声音,“城门一关,往事重蹈,好好受着吧。”

    云采夜垂眸,皱眉道:“我还是不明白……”

    而这时,一个雌雄莫辩,尖利诡异的声音兀然响起,划破了枉死城死寂的上空:“吉时到——”

    城中的幽魂们听到这声音后都驻足而立,纷纷捂着脑袋,撕扯着自己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头发,口中发出凄惨绝异的尖叫声,双目紧闭着流下血泪。

    “等会你就知道了。”骨墨看到这场景后,搓了搓手指对云采夜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笑容诡谲,“再会,二皇子。”

    二皇子?

    什么二皇子?

    云采夜闻言倏然抬眸,可他再次抬头时,眼前所见之景却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原本站在他左手边的烛渊不见了,更别说先前站在他面前的骨墨。

    此刻他眼见只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阴森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倒扣的檐角处悬着发出紫焰的宫灯,长长地燃了一路,却照不明这幽深的长廊,云采夜站在长廊中央,只觉阴风阵阵扑面而来,拂过他的脸颊,阴冷刺骨,令人身心发毛。

    云采夜皱眉,轻轻唤了一声:“烛渊?”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云采夜回过头去,只见几道白色的身影从长廊的另一端骤然出现,并快速朝他逼近。云采夜后退半步站定,迅速召出渡生握住剑柄,只待白影近身时立即拔剑。

    “快走……”白影们说话了,云采夜细听,竟是几道女声。

    待白影再近一些,云采夜才发现这只是几个身穿白衣的婢女,她们双目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雪白如纱的衣衫随着她们奔跑的动作在半空中轻拂,上面还带着斑驳的新鲜血迹,在如雪衣衫上显得尤为刺目。她们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朝身后望去,好像那里有可怖至极的凶兽在追赶她们一般惊恐和绝望。

    其中一个婢女抬头了,她望着云采夜,眼眶里的泪水不止地滑落,她张唇凄凉地喊道:“快走……二皇子快走啊……”

    而此时,婢女们已经跑到了他的身旁,她们伸着手想要抓住他,眼睛睁大,红艳的嘴唇一张一合,云采夜被她们的惨厉的叫声扰得头痛,皱眉挥剑一斩。

    婢女们被剑气一碰,就化为烟雾消失了,然而除此之外整个长廊没有分毫改变,剑气穿过廊柱不知去向何处。

    云采夜收起渡生剑,向婢女来的那端长廊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婢女,也没有遇上任何人,顺利地走到了长廊尽头。

    长廊尽头是一间装饰极为华丽的厢房,厢房地上铺满华贵精致的深色地毯,人踩在上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云采夜刚踏进厢房,他身后的镂空木门就动了,云采夜闻声迅速转身,却从门缝中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方才向他伸手,喊他快些走的那个婢女。

    那婢女此时也是穿着一身白衣,只是上面没了血迹,她眼眸莹莹,唇角带着笑意望了云采夜一眼。

    就是这一眼叫云采夜愣了神,眼睁睁的看着木门缓缓合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厢房深处传来一道好听的女音,宛如春莺啼歌,婉转动听:“是夜儿吗?”

    云采夜转身,犹豫了一会便抬步朝声源处走去。

    在穿过几个隔间后,云采夜终于在铜镜里见到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个生得极为丑陋的女子。她老朽的皮肤上布满了如同树皮一般坑坑洼洼的褶皱,几乎没有鼻梁,一对眼珠倒是极为漂亮,宛如洇足了水的黑色琉璃被光一照便反射出盈盈波光,勾人心魄,而垂散在她脑后的宛如鸦羽般的乌发也像是最上等的蚕丝织成的绸缎,顺滑漂亮,和她丑陋的面庞形成巨大的反差。

    她垂着眼眸,打理着妆箧中的首饰,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露出里面雪白的贝齿:“我听说你又到三皇子那去玩了……娘亲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许离开永朽宫,也不许到外边去和旁人玩耍……”

    云采夜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倒影——那是他小时候的模样。

    女子没有得到回应,便抬眸朝铜镜望去,在看到自己的脸时也吓了一跳,连忙弯腰从旁边的小篓里掏出个面具带上:“夜儿抱歉,娘亲忘记戴面具了,娘亲吓到你了吗?”

    女子回头,漆白的面具下露出一对剪水秋瞳,莹莹地望着他,她张开双臂,声音柔软了几分:“夜儿,到娘亲这里来……”

    云采夜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过去,他的双腿却丝毫不受自己的控制,抬脚向前迈了一步,紧接着又是一步。女子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温柔的笑意,宛如天底下所有的母亲注视着自己的爱子那般鼓励地望着他:“你不是说想家了吗?娘亲很快就能带你回家了……”

    回家?

    他的家在哪里?

    云采夜只觉自己脑中一片混沌,如同浆糊一般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只能僵硬着身体一步一步朝那女子靠近。

    女子笑盈盈地望着他,云采夜抬手,将自己的手掌轻轻放到女子伸出的手上。

    然而就在两人手掌相触的那一刹,画面又再次转变,握住他手掌的不是那名女子,而是另一个人。云采夜抬眸,才发现握住自己手掌的这个人他一点也不陌生——他的师父,魔界太子荒夜。

    ☆、第82章 前尘往事2

    云采夜望着荒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怔怔出神,从栖元方才说的话来看,此时应是当年仙魔交战魔界落败之初,也是天帝缚君和花神晓绿堕天之际,这段历史整个仙界几乎无人不知,可是内里的实情和过程却无详细记载,而完全知道这段历史的人且唯一在世的人如今只剩下了浮云枝,其余众仙皆被天帝缚君堕天时尽数屠尽。

    他也曾因好奇到镇魔塔内问过浮云枝这段历史,但他却对此三缄其口,避而不谈,久而久之他便不再询问,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在其中扮演了这么一个角色。

    那婢女还抱着他快速奔跑着,云采夜低下头看着自己肥出肉坑的胖爪,不禁有些尴尬——小时候的自己是真胖,也难怪他师父会为他取个“圆圆”的小名,不过也可能就因为如此,倒没人认出他就是那……二皇子的转世。

    缚华芸天女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她是天帝缚君的皇姐,爱上了一个凡间修士,于仙魔之战爆发前下界与其私奔,之后再无半分消息,而今看来……她竟是自己母亲,可她又怎么会面容尽毁留在这魔界之中?

    云采夜还在想着事呢,那婢女就忽然驻足不动了,他便抬头往前面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清俊冷肃,身着玄色华服的男子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望着他,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戾气和寒意,他开口道:“你们是要回仙界去?还是要回永安洲?”

    他这一说话,云采夜才发现自己那母亲缚华芸天女就跪在他腿边,扯着他的衣角低声哭道:“荒仲……我不回去了……你放过夜儿好不好?求你了……我求你了……”

    “不好。”荒仲笑了,“我原想好好和你在一起的,可你杀了我儿子,如今我也得杀了他,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他轻轻踹开缚华芸,持剑走到云采夜面前,云采夜也抬眸望他,在他对上那一对幽暗如渊的黑色眼瞳后,脖颈处忽然一凉,在漫天的血色掩去他视线的一瞬,他看到了那婢女怀中已然没有了头颅的自己。

    这画面太过惊悚,云采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同时耳畔传来那道雌雄莫辩,尖利诡异的声音:“吉时已过——”

    下一瞬,骨墨放大了的脸庞就猛然进了他的视线:“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到了些什么?”

    云采夜喘着气,还未说话就被烛渊拉进怀里:“你离我师尊远一点。”

    “嗬,还有心情吃醋啊?”骨墨挑眉,啧啧感叹了两声,“重新死一遍的感受如何?”

    烛渊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骨墨讪讪地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角又道:“唉,看来死的不够惨啊……”

    云采夜匀了气息,皱眉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他是来了这枉死城才知晓自己的身世,那骨墨又是如何知道的?他此刻不禁有些怀疑是骨墨与叶离筝联手将他引到这枉死城来的了。

    青年眸中的怀疑与猜忌未加掩饰,骨墨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连忙抬手道:“诶,这都是晓绿告诉我的!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她别来问我啊,我可什么也不知道。”说完这话,他又颇有些嫌弃地看了云采夜一眼:“嘁,采夜上仙幼时那般可爱……我等凡人哪认得出来?”

    云采夜:“……”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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