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丑了我拒绝 作者:阿辞姑娘
第14节
“唉,那烛渊喊师尊什么好呢,圆圆?采夜?娘子?”烛渊这次没去拉云采夜的手,直接从背后抱住云采夜的腰腹,将头埋在青年颈间磨蹭着,贴着青年耳垂调笑道,一如往日他以往对云采夜撒娇那般。
云采夜吸了吸了鼻子,没有继续说话,倒也没推开烛渊。
鸦白见这两人总归没因为自己龃龉相恶,这下便当真松了口气,挥挥手中的骨刺慎重道:“我与魔军厮杀时,你们千万别出手,任何一人都不可以。”
秦卿瞅了眼抱在一起师徒两人,耸耸肩道:“你行你上咯。”
“我救了你们,那我也算是你们的朋友了吧?”鸦白闻言登时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极为舒心,极为欢畅,像是凝聚了一生所有的喜悦和欢畅,“有空替我收尸吧,别让我横尸野外就行。”
说完这话,他最后看了眼飞檐高翘,坠琉璃宫灯,还有几片柔纱随着江风飘荡的红鲤小楼,又转身看了一眼碧波万顷的定皋江,张大双臂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这儿的风景也不错,我以前没看过,如今也算了无憾了。”
鸦白垂下头,低声痴痴地笑着,随后抬起右手,成鹰爪状将自己如墨般极为漂亮的一对眼眸挖了下来,手一垂随意扔到了地上。
“喂!你疯了!”秦卿看着这一幕,立时瞪大了眼睛翻身下楼抓住他的手大喊道。
鸦白却还在笑,空洞还淌着血水的眼眶望朝秦卿,秦卿对上那双眶心弦猛然一紧,竟有种他还未瞎的错觉。
“哦?天煞孤星之命?”鸦白稍稍偏头,“瞧了”秦卿一眼,又望向站在小楼观台处紧张着望着这边的闻一云兄弟,唇角带着笑呢喃道,“孤鸾寡宿,煞局百千个,劫煞皆为祸,孤克六亲死八方,永不得善终……我明明不是天煞孤星之命啊……怎么倒是比你过得惨多了?”
秦卿睁大眼睛,抓住鸦白的手猝然收紧:“你怎么知道的?!”
鸦白摇摇头,将他手拨开,答非所问道:“他的每一世的寿命都在缩短,再过几世恐怕就要……哎呀?怎么还看得到?我这眼睛白挖了?”他伸出手,反复摸着自己眼眶,过后又叹气,“罢了罢了……”
秦卿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知道鸦白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是魂飞魄散。
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
早在第一世他就知道这个结局了,早在第一世他就该收手的。
“快走吧!”鸦白抬手,对小楼上的几人挥道,“去破云峰山脚下,那有个人在等着你们。仙界之门马上就能通了。”
想了想,鸦白又继续道:“采夜上仙,你是个好仙,也是个好师父。”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离开了岸边,朝着不远去如摧城压顶的黑云般的魔军纵身飞去。
云采夜过了这么久,情绪恢复了不少,想起鸦白刚刚叮嘱他们不要出手的事,他便开口道:“去破云峰。”
秦卿闻言也迅速收敛情绪,装作无碍地回到闻一云兄弟身边,闻一云与秦卿生活了二十年,自然分辨得出他情绪不太对,便给了他一肘子道:“诶,秦卿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卿看了他一眼,露了个放松的笑容给他,“我能有什么事?能送个几个金仙回天庭我高兴呗,这种事我活了几万年还没碰到过呢。”
闻一云听到他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像以往两人拌嘴那样讽他道:“是啊,我们堂堂鬼王秦卿大人,向来只会送人去死,如今竟都能送人成仙了……”
秦卿依旧笑着,垂在袖间的手,指甲却早已掐进肉里去了。
☆、第63章 红鲤双双5
云采夜赶到破云峰山脚时,只看到一个人守在那儿。
那人身穿一件淡青色的衣袍,眉眼也是淡淡的,手上却拎着一把滴血的长剑,而他周身,堆积着无数修士的残躯。云采夜以往从未见过这人,此时一看却不为何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采夜上仙。”青衣男子见到来,作揖轻声道。
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仿佛失了所有生机与希望,和他脚边的尸体一样徒留满地沉沉的死气。
云采夜回礼问道:“阁下是?”
“在下栖松。”青衣男子抬起头来,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算得上是栖元往日的同门师兄吧。”
栖松这话刚说完,云采夜蓦然就想起他为何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了。他身上穿的淡青色衣物,不就是他与酒嶷许久之前从云剑门下山第一次遇见栖元时,栖元以及他杀死的那几人身上所穿的宗门弟子服吗?
云采夜恍然道:“你是那石灵。”栖元与他一战落败逃走后,他就带着酒嶷刨出来的烛渊回门了,将酒嶷一人落在仙磐石梯上,酒嶷回去后和他提起过有个石灵躲在大树后没被栖元吸尽精魄,还沾沾自喜道:“他日仙界若是出了个石头化灵,后又渡劫成仙的上仙,那一定是我的功劳!”
云采夜初日闻言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未记挂在心上。而今日再见这人时,云采夜才发现他已到了半仙之境,只差一步便可渡劫,得道成仙。
“那日有幸得酒嶷上仙点化,栖松回去后感悟良多,不再执着于道成,以原型在这破云峰上修行。”栖松垂着眼帘,长袖一动燎起火焰,将一地尸体焚烧殆尽,“……后便在此地遇上了内子。”
栖松眼中满是怀念。
他的妻子似绿便是那日将他藏匿住的那棵绿树。
——嘿,你这师弟不是好人,他要吃你们了,你快过来我护着你。
——我们都是妖灵啊,我不会骗你的……
——那仙人不是叫你别来这山上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找你。
“破云峰山破之日,山中无数妖灵随山一同陨落,内子不幸也在其中。”栖松轻轻眨眼,散去眼底的水雾。山破石可移,然树不可移,他纵是修成了半仙之体,也救不了他的妻子。
“成仙之人心中杀戮不可过重,然栖松犯下滔天杀孽,愿舍这半仙之体,以身化山,留与人间千世,供万人践踏而赎罪。”
云采夜沉默着,不知如何回应栖松的话。
破云峰立山数万年,山中妖物灵兽多不甚数,那些破山的修道人士身上同样也背负无数杀孽,早已无成仙的可能,栖松即使将他们尽数屠尽,也不至于背负上无可救赎的业障,完全没有必要以身化山永舍成仙的机会。
栖松倒也不打算听云采夜说些劝他的话,他早就与鸦白做好了交易——他答应鸦白杀尽这里身染杀孽的所有修士,鸦白告诉他,他只要不成仙,留在山脚等过千世,便可再遇到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栖松便将手中的剑一扔,转身朝浮在半空中的破云峰走去:“凡人心中所求太多,人心至毒难测,这山中没有半分心机的精灵鬼怪们倒是十分。仙人有仙人的自在,我倒宁愿留在这里,与山间的精怪永世相伴。”
栖元声音淡淡的,而他的身形随着他的声音变得逐渐恍惚起来,而后逐渐消散在空中。
随后,山地震动,土石宛如高木般猛然生长,不断朝天际伸展着,最后与半空中的破云峰完全接壤,枯木发芽抽枝,葳蕤如逢春。
破云峰重归百汀洲。
一只乌鸦落在死气沉沉的枯枝头之上,天空慢慢飘雪。
长雪洲今年的雪更烈,也更寒了些,如冰刃般一阵阵地剐蹭在人□□在外的肌肤上,似乎可将那皮肉干脆利落地剜下而不见一点血。
鸦白躺回了他当初爬出来的那个坑,闭着眼睛任由雪花一点一点地掩盖住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许久之后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的烦闷却未顺着这口气从胸腔中消散,反而越积越深,渐渐变为一股难言的不甘。
——他不甘心。
可鸦白却不知道他自己为何不甘心。第一世,他生在相府,从小就有窥探天命的能力,他永远也忘不掉,他七岁生辰夜时看到的那个画面——六界倒转,轮回颠覆。
也就是从那一夜起,他明白了自己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自第一世起,他就预见了无仙洲之祸。无仙洲瘟妖是他看到的那画面中六界大乱的起端,也是第一个生灵涂炭的大洲。他不愿他预见到的那画面真的发生,所以书了一封信,想叫他人提高警惕,避免那瘟妖出世。结果却没想到反倒是他自己着了道,死得尸骨无存,瘟妖那一年是没出世,可他的故乡,他的国家,生他养他的相府仅在他死后的十年间里,便荡然无存。
而他一心想要阻止的瘟妖之乱,在他第二世时又重新来过。即使他早早登上了破云峰,成为歩医门下的弟子习得一身仙术,他仍是去晚了一步,仍然救不了任何一个人,还被那栖元耍的团团转。
鸦白嗤笑一声,忆起栖元被他送入镇魔塔时震怒的目光,就觉得通身畅快。
这一世,他醒来的时候便躺在无仙洲这处,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便是长雪洲这漫天的大雪,和身旁死去的乌鸦——被白雪染白的乌鸦。
他手轻轻一动,便碰到了身旁冰冷的盔甲,一幅幅画面就随着手上的冰冷蓦然进入他的脑海里——他知道了晓绿是如何死的,知道了这盔甲的主人死前看到过的所有画面。
他通晓天命的能力变得更为巨大。
他看到了更多的画面,从前的,将来的——云采夜爱上了他的小徒弟,他带他下界来,寻求骨灵为他小徒造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剑,骨灵应下了,然未等神剑出世栖元便带着魔军来袭,云采夜抵抗不及,被砍去右臂且伤及仙骨,药石无医,最后因身染栖元的魔气,不肯变为栖元手下傀儡自刎而亡。
仙界一代剑神就此陨落。
烛渊大恸,而这时骨灵也将神剑送至。
骨灵找来北域寒铁,于双月之日在冥河中浸泡一夜,用魔界千年幽虬脊骨制剑柄,粹巨鲲之皮做剑鞘,剑格镶以仙界坠落补天之石,以九天神雷而锻,引天地灵气而绘纹路,饮魔血无数而开光,挥舞间隐隐可听龙啸,杀戮间可观魂魄哀嚎。
但也因此,这剑成为了大凶之器,烛渊不仅用它斩杀了十万魔军,还屠尽了百汀洲所有修士,只因云采夜与魔军相持时,那些修士困住了他,让他不能及时抽身去救云采夜。
可那些修士中仅有少数人参与了困阵,更多的还是不明事实的无辜人士。
鸦白不想见到云采夜和他所爱之人陷入这样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其实是记得云采夜的,就在第一世。即使他那时刚出生不久,但他偏偏就是记得那手轻触在自己额上的力道,和他身上特有的竹息,因此第二世他刚一见到云采夜,就将他认出来了。
云采夜是个好仙,鸦白想着。要是他能够活下来,与他徒弟好好活着,说不定就能阻止六界大乱。
于是这一世,他一醒来就将那雪地里翻出的盔甲随意套到了身上,马不停蹄地打乱所有时间线,将一切都提前布置好,而这一次他终于没有晚——他阻止了所有的事。
☆、第64章 长梦不醒1
重生三世,他终于做成了一件事。而三世之后,他已是孑然一身,毫无牵挂的无亲无友之人,他就算现在死去,也应该是没有任何憾恨的。
可他真的一点遗憾,一丝怨恨都没有吗?
鸦白轻轻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看不到任何东西,旁人能轻易欣赏到的大好河山,锦绣天下他半分也看不到,他牺牲了自己,救了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但他死后,却不会有一个人记得他曾经来过这世间。
如这雪一样,融化消散之后便没了踪迹。
鸦白抬手,接住一片雪花,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冰凉,唇边缓缓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握紧拳细听着周身不尽的风雪呼啸声,任由身上的气力慢慢消失。
然而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鸦白似乎在簌簌的雪声里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渐渐靠近,像是有人踏雪而来,穿过这漫天的冰寒,只为走到他身边——
“主上……”
青释推开镇魔塔艳红的朱砂石大门,走到藏书阁门边轻声道:“师尊。”
“怎么样?”云采夜正与浮云枝说着话,听到青释的声音后迅速转身朝他望去。
青释揖首道:“师尊,那魔人已经死了,尸体应该被风雪掩埋在黑羽军冢里。”
“死了吗……”云采夜皱眉喃喃道。
浮云枝听到他这话后,耸了耸肩道:“十万魔军不是那么好杀的,恐怕他是以自身寿数为契,引出血魔之力与那些魔军同归于尽的吧。”魔人与仙人一般,几乎都是与天地同寿的存在,也唯有以自身无尽的寿数为代价才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但云采夜不明白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鸦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说栖松愿意以身化山,等候千世,是为了再见到自己的妻子,那鸦白呢?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什么也没得到,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就仅仅是为了六界的安宁吗?
“这鸦白倒是有几分圣人之姿。”浮云枝点头道,他对鸦白的做法赞叹有加,“若这世间神格碎片尚存,说不定他倒是可以成为那破界成神之人。”
云采夜问道:“成神?”
“对啊,成神。”浮云枝起身,浮移至藏书阁最高的地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吹去上面的灰尘后扔给云采夜,“你先前问我,明明魔界太子和魔神荒仲都对仙界兴趣缺缺,为何栖元还要怂恿整个魔界进攻仙界,颠覆六界,我想了很久觉得他可能是想成神。”
云采夜苦笑道:“云枝上仙,采夜根本就没说荒仲和那太子都对仙界兴趣缺缺,我只是奇怪栖元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为何他们两人却一点反应也没——”
“诶,停。”浮云枝伸手,拦下了云采夜没说完的话,“荒仲老头就是对仙界没兴趣,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他要是有兴趣,当年也不至于魔界大皇子都死在战场上了他也不肯出手相助。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新的魔界太子荒夜我倒是没有听过……不过他要是对仙界有兴趣,也应该不会如此沉默的。”
云采夜接过那书:“您说得采夜头都乱了……”
浮云枝拎起长明灯道:“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了,书读得也少,有空多来我这读读书吧。走,我带你去看看那栖元。”
“恩。”云采夜应了一声,将书收起后对青释道:“你先回去吧。”
“是,师尊。”青释立即答道。然而他顿了顿,又开口问道:“师尊,小师弟他……”
云采夜脚步未停,冷淡道:“不用管他。”
“是,弟子告退。”青释叹了口气,心道:师弟啊师弟,师兄可不是没有帮你,实在是师尊这气还没消尽啊。
“你那小徒弟怎么了?”浮云枝第一次瞧见云采夜提到他那宝贝似的小徒弟时语气如此冷淡,不由有些好奇。
“徒弟大了,不怎么听话。”
浮云枝闻言,心有戚戚道:“诶可不是嘛……这徒弟一大就爱玩叛逆,骂不听,打不动,造孽啊。”
云采夜不想多说烛渊,他现在还在气他竟发了那样的誓言,便扯开话题道:“不知云枝上仙把那栖元关哪去了?”
“嘿嘿嘿,第七层,我把叶离筝的老窝给他睡了。”浮云枝提着长明石灯,心情极好,“没想到那栖元也是上古凶兽一只,我还正愁叶离筝走了闯塔人多了烦得夕叶都睡不好觉,这又来一个凶兽可真是好极了!”
云采夜早就猜到栖元也是凶兽,他只是不知道他是何种凶兽,因此闻言并不惊讶。
那日,栖元率领十万魔军,本以为能将云采夜拦在百汀洲,却不想那十万魔军被鸦白尽数斩尽,而破云峰竟有石灵愿意以身化山,重新打开百汀洲与仙界的通道,栖元精心布置了许久的计谋功亏一篑。一直听令于他的人山子在接道他战败的消息后迅速叛变,直接将封住第二仙门无上狱的阵法毁掉跑回魔界去了,现在他已经代替人山子成为了魔界的新任魔军,在太子荒夜的手下混得风生水起。
而凶兽不死,云采夜不能杀了栖元,否则世间将会另外的凶兽诞生。与其诞生一个不受控制的新凶兽,倒不如把栖元关进这镇魔塔来日日受罪。
云采夜毫不客气地给栖元穿小鞋:“云枝上仙,你可千万别对他客气。”
“放心吧,叶离筝当初是什么待遇,我十倍给他。”
闻言,云采夜倒是忍不住为栖元流上几滴鳄鱼泪了——晓绿一死,叶离筝就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死掉,整天在这塔里不吃不喝搞自虐,不然也不会出塔时变成了那副白斩鸡的模样,栖元如今要待在这塔里,以十倍之力尝尽叶离筝万年来所受的一切,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云采夜心情都舒畅上了几分,然而他在见到化作原型的栖元后,却兀然睁大了眼睛,拔出渡生立即朝他冲了过去。
浮云枝大惊,冲上去从背后箍住云采夜的腰将他拖了回来:“喂喂!你做什么?!”这塔里有紧制,不是闯塔之人对这塔里的妖兽造成伤害,是要十倍奉还的,这也是镇魔塔极为难破的原因之一。
云采夜和他相熟依旧,这塔他也来过不下几百次,不可能不知道这条紧制,而眼下他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定是已经失了理智。
“你放开我!他杀了我师父!”云采夜声音嘶哑,挣扎的动作极大,浮云枝不得不祭出捆仙锁将他捆到旁边的柱子上才没让云采夜刺到栖元。
“乖乖!眼睛都气红了啊……”浮云枝绕到云采夜面前,在看到云采夜已有些狰狞的面容和通红的双眼后不由摸了摸鼻子,“……这栖元和你什么仇啊?”
栖元闻身转过头来,铜铃似的一双金眸一动不动地望着云采夜,嘶声笑了起来:“采夜上仙,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云采夜喘着粗气,呲目瞪着眼前的凶兽——似虎,蝟毛,有翼,铭曰穷奇之兽。厥形甚丑,驰逐妖邪,莫不奔走,是以一名,号曰神狗。1
——凶兽穷奇!他怎么就忘了他呢?!
“采夜上仙是不是开始后悔,没有在百汀洲上杀了栖元?”半匐在地上的凶兽慵懒起身,拖着残破的双翼移到云采夜面前,而后被身上的锁链扯住,发出一阵铃铃的金属碰撞声,“不过采夜上仙可误会我了,栖元可没杀你师父。”
“我怎么敢杀太子呢?栖元不过是奉命,接太子回宫而已……”栖元仍在嘶声说着话,云采夜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似乎是在本能的逃避那个真相,脑海里尽是那血色一夜,那万年来都不曾断过,只要他一入梦便会忆起的画面——云夜倒在他面前,满身鲜血的死去。
云采夜闭目,挥剑挑开捆仙锁,纵身跑出镇魔塔。
还没把话说完的栖元:“……”
“接着说啊,我听着呢。”浮云枝掏了张老爷椅出来,像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栖元面前催促道。
云采夜御剑匆匆离开镇魔塔,垂着眼帘神情恍惚,恨不得将刚刚听到的那几个字从自己脑袋里拔出去。他现在无比后悔,他要是不去见栖元就好了,不,他要是当时在百汀洲时一剑斩下栖元的脑袋就好了。
这样,他也就不会知道,原来那魔界太子荒夜,真的是他师父。
——他宛如谪仙的师父。
原来三万年他根本就没死,他奋力抵抗的凶兽穷奇就是栖元,是他的手下,幽都十二魔界之一,甚至于,他告诉自己的名字都是假的。
云采夜回到云剑门,站在门前怔愣地望着石门处无比气派的“云剑门”三个字,只觉得这是一场天大的笑话——仙界第一剑神,竟是魔界太子的徒弟,而他以“云剑”二字纪念的,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虚假的人。
“师尊!”烛渊略带怒气的声音在云采夜耳畔响起,才将云采夜的神智唤了回来。
手心一痛,云采夜垂眸朝烛渊握住他的手望去,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多了几个弧形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艳红的血珠,烛渊低下头将那血珠舔去,舌尖触碰到伤口时有些刺痛。
云采夜缓缓抬头,看到烛渊眼角金色的誓痕时,心弦猛然一颤,他挥握住他的手,哑声道:“烛渊……”
☆、第65章 长梦不醒2
因在大门处“说话做事”都不怎么方便,烛渊便拉着神情恍惚的云采夜慢慢走回了水云阁。
他不知道云采夜受了什么刺激,但这一路他称得上是极为乖巧,烛渊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哪走,云采夜就乖乖地让烛渊牵着,脑袋垂得低低的像是被雨水打焉了的红花一般,漂亮的眉眼都敛了起来。
其他弟子看到这一幕都差点没把下巴惊掉,张大嘴巴愣愣地望着自家一向如高岭之花般清冷不可近亵的师尊与小师弟,手拉手从云剑门大门处绕回了水云阁,而后阁门一合,不知道做些什么去了。
说到这个……小师弟好像一直没有自己的弟子局,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和师尊住在一起啊。
难怪小师弟能与师尊如此亲昵!果然手把手养大的就是比其他人要亲上几分!
众弟子议论纷纷,站在众人身后的青鸢和青莺满脸复杂:牵手算什么?更刺激的我们都见过了,说出来吓死你们。
“师尊你怎么了?”烛渊将云采夜带回水云阁,让他坐在床榻上,随后自己半跪在青年身前,抬头望着云采夜问道。
“我……”云采夜张口,却忽然想起他仍有许多事没有弄清,比如荒夜如果真是魔界的人,那他当时为何会待在人间界?后来为何又回到了魔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泽瑞洲时,他与他见面时也一直不肯承认他是自己的师父又是为何?他收他为徒时,与他相处时日日夜夜的真情流露,不似作假,他不信他的师父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他应该寻个机会下界调查一番的。
心结稍稍解了几分,云采夜拍拍烛渊握着他的手,如实道:“我在想你师祖。”
烛渊:“……”虽然他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云采夜这样如实的说出来他还是有些难受的。
“可师祖不是已经仙逝了吗?”烛渊佯装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无辜道。
“没有,你师祖还活着。”云采夜摇摇头,抬眸望向阁外的正艳的桃花,却兀然感觉唇边一热,视线稍移,便对上了小徒弟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庞。
云采夜微微一怔,他那日气烛渊不听他的话发下那样重的誓言,回来后已有好几日不曾与烛渊说过话了。烛渊见此,便整日跑到青释的食阁去给他弄些热粥淡羹来讨他欢心,他虽将那些吃食都收下了,却还是不与烛渊说话,想来他也是憋不住了吧?
烛渊贴着云采夜的唇角,在他脸侧摩挲道:“师尊不要想他了好不好?”
云采夜答应的极快:“好。”他过几日去找他好了。
烛渊却是以为云采夜已经不生他的气了,望着青年的红瞳蓦然一亮,忍不住起身将云采夜直接压倒在床上。
“你这是作甚?唔——”云采夜挣扎了几下,却被烛渊一口吻住,将那些没说完的话咽回喉咙去。
“师尊都有好几日不理烛渊了,还和烛渊分被睡……”烛渊咬住云采夜柔软的下唇,在唇齿间用舌细细玩弄着,声音里满是委屈,“烛渊都不知哪里做错了事,惹师尊伤心。”
“你——”云采夜稍稍蹙眉,正欲叱他拿自己的所有前程去赌鸦白那个不一定正确的预言,但他对上烛渊眼角那道金色的誓痕后又沉默了下来。
多说无益,更何况这已经无法挽回了。
于是云采夜紧抓着烛渊胳膊的双手便缓缓松了下来,一直紧绷着的身躯也渐渐舒展开,察觉到云采夜的软化,烛渊唇边的笑容勾得更深了些,低下头去用唇舌一点点慢慢勾勒青年的唇部的轮廓,在唇瓣间浅浅试探着。
云采夜眼睫轻轻颤了几下,手臂迟疑一会后便揽上了烛渊的脖颈,张唇主动与其纠缠起来。
细碎的喘息和水息声逐渐在卧阁内响起,云采夜半阖着眼帘望着头上微微掀动的白色纱帐,在烛渊的吻从锁骨处继续往下移时按住了他的脑袋,声音有些沙哑:“够了。”
烛渊闻言倒了停住了动作,不甘心地在云采夜喉结处轻啮了一口,又在侧颈处重重地吸吮出一个艳红的吻痕后才抬起头来,眼眸幽幽地望向云采夜,声音更为沙哑,压抑着浓浓的情欲问道:“师尊不想要吗?”
然而未等云采夜应声,烛渊又欺身上前,双手从云采夜背下穿过,将青年整个人死死搂进自己怀里,炽热的唇在青年耳根处,肩骨间肆意点火。
两人虽然至今尚未合籍,但这情欲之事已经做过好几遍了,烛渊也早就摸透了云采夜身上每一处敏感的地方,知道亲这人身上哪个地方,他会忍不住轻颤,吮哪一块皮肤,会让他止不住的轻吟……
这几个喘息的功夫,云采夜在心中默默狂念了好几遍清心诀才压下去的欲望又被烛渊挑起来了。
“师尊你明明也很想要……”烛渊声音低沉,像是引诱人心的艳鬼般在云采夜耳畔低喃,还用他已然硬挺蓄势待发的口口在云采夜腿间上下滑蹭着。
云采夜面颊绯红,额角渗着细密薄汗,张着早已被舔吻得嫣红的唇瓣推辞道:“不、不行……”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烛渊从自己身上推开,在床畔站定深着气,平缓身上的欲潮。他这几日冷落烛渊,不与他说话,也不与他同被而眠还有个原因——复梦酒的效力快要结束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头疼,他日夜春梦不歇,每日晨间醒来胯下都是一片濡湿,若不是他与烛渊早已互相表明了心迹,两情相悦恐怕也得被这酒奇葩的效力逼疯,他每夜都要在梦中与烛渊抵死缠绵,白日要是再和他交缠在床上不下榻去那他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云采夜还在微微喘息着,面颊上的红晕虽然未散,眼底却已恢复了清明,带着歉意朝小徒弟望去。他知道小徒弟力气大,烛渊小时候那黑坨坨的模样时就能将他撞翻,长大后要想轻易压制住他更是容易至极,但他方才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就将小徒弟推开了,想来定是他不愿伤到自己。
昨晚是复梦酒十次春梦的最后一夜,他今晚就可以知道在无仙洲密道时对自己做了那样不耻之事的人是谁。他一向洁身自好,六界间男子三妻四妾的行为他素来是不耻的,他只想与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他如今虽和烛渊在一起了,却在与他欢好之前就与其他人在密道里吮吻纠缠过一番了,他甚至未将此事告诉过烛渊……
因此在□□上,云采夜对于烛渊一直是心存了几分愧疚的,口中虽一直说着要合籍之后才能继续欢爱,但小徒弟撒娇一番他也就还是顺了他的意,愿意褪下衣衫在他身下承欢,床笫间的姿势无论多么羞耻他也还是多有配合。
“今夜过后,今夜过后师父一定依你……”云采夜舔了舔唇瓣,走到烛渊面前抱住他的头,让他贴在自己腹间轻声安慰,莫了,还咬牙道,“你想怎么样……师父都依你就是了……”
他不知道那密道中的人是谁,便放不下心与烛渊合籍,等今夜过后,他将这事了结干净再与烛渊细说,然后到月老那去合籍吧。想到这里,云采夜有些羞赧:他已经将合籍用的红绳要来了,等明晚一到,就给小徒弟系上,想必他一定会高兴吧?
烛渊不知道为何一定要等今晚过后才肯与他上床,但云采夜竟然都说成“全都依你”这样的话了,他也不好反驳,更何况他也不是不能忍。
“可是弟子仍是不舒服,师尊帮帮我好不好?”烛渊把云采夜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拉下,移到自己胯间道。
烛渊那里高耸着,已将玄色的衣袍顶起,云采夜手刚刚碰到那处便被烫得缩了回来,他抿抿唇,忽地想到平日里在床上烛渊用唇舌抚慰自己那处的情景,耳廓迅速染上一层绯意。
踌躇片刻后,云采夜缓缓在烛渊面前跪了下来。
云采夜双膝刚落地,烛渊就吓得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平日里谁敢给云采夜一点脸色看他都要十倍奉还于那人,对于他来说,天底下所有人都该将云采夜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充着,结果被自己珍视了许久的宝贝现在怎么在自己面前跪下了?
“你坐好。”云采夜扯着烛渊的衣摆,将他拉回床上,抬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睨他,“别乱动。”
烛渊对上云采夜的眼眸,在看清他眼底的羞赧后心中便了然了——他虽然也很期待这事,可是他受不得让云采夜受到这样的委屈。他是仙界第一剑神,云剑门门主,旁人见他只有恭敬下跪的份,他怎么能跪他呢?更何况以口舌抚慰那处之事,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委屈了。
“师尊我不要了。”烛渊果断拒绝,拉紧自己的衣服就准备起身,云采夜却直接撩起了他衣衫的下摆,伸手进去将那根热物掏了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作者考试月你们不能怪我(心机丑委屈脸jpg)】
第二日烛渊醒得极早,还趁云采夜仍在睡觉的时候在他侧脸轻咬了一口。昨日两人虽然没做到最后,但烛渊也十分餍足,身体没得到满足,但他的心却被灌了满腔的浓蜜,他趴伏在床沿边上,透过熹微的晨光凝视着青年精致的睡颜,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只想把这人死死抓在手心,扣在怀里,一生一世都只让他属于自己一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束火热的视线,云采夜眼睫颤了几下后缓缓睁开。
烛渊看到云采夜醒了,连忙凑上前在他颊上亲了一口,甜腻腻地喊了声:“师尊。”
云采夜怔愣着,缓缓转头望向含笑看着自己的烛渊,他身下仍是梦遗后的濡湿与不适,梦中带来的那蚀骨的感觉仍未散去,火热的情欲也是一阵阵地紧涌而来,云采夜却感受不到一点热度,直觉他吐出一口气来都能凝成霜雾一般满心冰寒。
☆、第66章 长梦不醒3
烛渊见云采夜醒来后一直怔怔地看着他,不言不语,深色也不太对劲,便又喊了他一声:“师尊?”
云采夜望着烛渊那双似乎蕴含了无数鲜血煞气的红瞳愣愣出神,在听到烛渊唤他的声音后,以手遮面坐起身来。滑顺轻柔的锦被顺着他的动作从身上滑落,露出原本掩盖住的爱痕斑驳的,半晌后,云采夜颤声道:“烛渊……”
“恩?”烛渊紧跟着云采夜坐起身来,闻言快速地应了一声,“师尊你怎么了?”
师尊,师尊。
往日这两个他听起来只觉无比尊敬的字眼,如今似乎变成了一种莫大的讽刺。他若是真的尊重自己,又怎么会在密道里做出那样的事?
云采夜放下手,垂着眼帘望着锦被上山水烟云的绣纹,脑海里浮现出他与烛渊的一幕幕过往。从他刚破壳时那柔弱可怜的模样,化形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别走的泣音,到他长大后与自己缠绵相拥时的脸庞……
他在烛渊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给予了他其他弟子都未曾得到过的关注的宠爱,烛渊与他表白心迹时,他也不过是犹豫了半会就同意了,若不是这事换做他其他弟子,青川、青释、青崖,甚至青鸢或青莺他都不会同意的,而他们也绝不会如烛渊这般——爱上自己的师尊。
烛渊对他来说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他将他捡来,细心养大,日夜陪伴着他,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份特殊,才叫烛渊喜欢上了他。在一开始,他对烛渊也只有纯纯的师徒情谊,可经过了那么多事,他也早已爱上了烛渊,那烛渊呢?他会喜欢上自己,不正是因为这世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对他好吗?若当初将他带走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像自己这样对他好,他是不是也会爱上那个人?
云采夜想起浮云枝初次见到烛渊时对他的警告,可他那时并未放在心上,而此时他忆起密道中烛渊压在他身上时对他所做的那些事,和看他时凶戾狠绝的目光,云采夜觉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他以前觉得烛渊能闯过镇魔塔,是因为他天赋极好,自己又将毕身所学倾授于他才有此大成,他听到烛渊发誓他此生绝不用剑时的感动也开始渐渐弥散——他何必用剑?他何须用剑?
他本身就是最锋利的一把锐剑。
可以斩妖杀魔,也可以划伤深爱着他的人心。
“……烛渊,师父很爱你……”云采夜低声唤着烛渊的名字,缓缓抬头望着他,眼眶微红,“……可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呢?”
烛渊听到云采夜前一句话时,心中腾起的喜悦还未扩散至全身,就被他下一句给打散了。
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云采夜的事?有,自然是有的。
可是这事除了他以外,本应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任何人里自然也包括了云采夜。
烛渊很想矢口否认,但他在看到云采夜微红的双眼,和眼底微漾的水光后心神猛然一颤,哑声开口道:“有。”云采夜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样的问题,而他一旦问了,便一定是知道他在密道中所做的事。
烛渊承认得很痛快,毫不犹豫,虽然他没说他做了什么事,但两人都已然心知肚明。
云采夜忽然觉得自己很累,这股累意就像他三万年前,看到荒夜死在自己怀里时的茫然和无措一般,将他一生朝气和满身热血尽数灌凉,而今天烛渊为他带来的颓倦却比三万年前荒夜带给他的更为剧烈,席卷了他整个身躯,甚至将他的呼吸都攫去一般,只剩下肺腑间额窒痛。
“你先下去吧……”云采夜闭着眼睛,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半晌后轻声道。
烛渊闻言,圆形的瞳仁猛然收细成一根竖线,他一把握住云采夜的手,想要解释:“师尊,我——”
“你走啊!”云采夜忽然拔高了声音,一把甩开烛渊的手,胸膛不断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极为强烈的怒气一般,“这几日你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着,他声音又低了下去,喉结滑动几下,泄了几分泣音出来:“我看了心烦……”
烛渊握紧了拳,却不敢再逼云采夜,只得起身下榻,跪在云采夜面前应道:“是……”
云采夜垂着头,轻眨了几下眼,却还是有几颗水珠不受控制地低落,在锦被道洇出几圈水痕。他深吸一口气,下床披上紫衫离开了水云阁,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看烛渊一眼。
烛渊回头,望着云采夜离开背影,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追上前去。
他缓缓起身,走到置衣间,抬手轻抚上云采夜穿过的那件红衣,闭上眼睛微微颤抖着——他要如何,究竟要如何才能与他在一起?
水云阁外的清媚的桃花香气荡漾至屋,烛渊放下红衣,掀开纱帘望向桃花苑,在十里辰光中看到了蹁跹满地的桃花瓣,忆起了昔日他与云采夜与此处举樽共饮的情景,烛渊微微踉跄走到那棵桃花树下,仰头望着开得一树灿艳的桃花,心中恍凉。
桃花苑里的红鲤原本浮在水面上轻啄这桃花瓣,在烛渊踏入苑中后便猛地扎进水里,不敢再探出头来。
而烛渊这一次却没有给那些红鲤半分注意,他静静地看了会那些桃花,抬手折下其中开得最艳的一枝,随后浑身涣散为淡蓝色的星雾消失在原地。
镇魔塔九层。
缚君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朝王座下逐渐凝聚的蓝焰望去,开口道:“仙界的桃花已经开了?”
“早就开了。”烛渊将装着桃花枝的盒子推到缚君面前,冷声说道。
缚君打开木盒,小心碰了碰里面的桃花,发现那花未少一瓣后才抬眸朝烛渊看去,挑眉道:“你心情好像不太好,怎么?你师父发现你那点心思了?”
烛渊闻言,抬头不冷不淡地看了缚君一眼,没有说话。
缚君以为他说对了,便摇头轻笑一声:“他们都是这样的,说什么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不会怨恨你,结果眼里还不是揉不得半点沙子,到头来都一样……”
“我师父不一样。”烛渊打断了缚君的话,“我们差点合籍了。”
“有什么不一样?!”缚君大吼一声,从王座上下来,结果才走了几步便被身上的锁链拦住,“他喜欢桃花,我便为他种了满界桃花;他说这塔里冷,没人陪他,我不就来了吗?可他是怎么对我的?他骗了我!”
烛渊冷冷地看着缚君近乎发狂的模样,半晌后才道:“那你一定做错了事。”
“我做错了什么……”缚君停下动作,喃喃道。
“我怎么知道?”烛渊转身,欲离开镇魔塔,“多谢你的云霞缎,我以后不会再来这了。”
缚君愣愣地坐回王座,颤着手将盒子的桃花枝捧出。
烛渊不是第一个闯到第九层的人,却是这些人中最想出塔的一个人。而他在看到烛渊脸上和他当年几乎如出一辙的焦色后,鬼使神差般地问了一句:“你很想闯过这第九层?”
“是。”
“为什么?”
烛渊抬头,望着他道:“我要出塔,去寻我师尊。”
缚君第一次见闯过这第九层,不去秘境而要出塔的人,并且这人身上实力还不弱,和他一战胜负难定,虽然他很想与他打打看,但他对这人口中的“师尊”更感兴趣,便开口道:“你不想去那逸格秘境吗?去寻你师父作甚?是因为你喜欢他,想要无时不刻都和他在一起吗?”
缚君自以为他说破了烛渊心中所想,他面上定然会露出愕然之色,但偏偏烛渊丝毫不脸红地答道:“是。”
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这却是和他完全不一样。
“……好,我让你离开镇魔塔,还送你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
“等仙界的桃花开了,为我折最艳的一枝过来。”
缚君紧紧捏着那枝桃花,从怀间掏出一个白玉瓶把花枝装入其中,忆起浮云枝与叶离筝争论时说的那些话,渐渐红了眼眶。
——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竟是一次也没去看过他吗?他是为了你……
——我是不会去见他的,除非时空倒转,轮回颠覆!
除非时空倒转,轮回颠覆。
缚君捧着桃花,痴痴地笑了起来:“老师,学生知错了……您一定要等学生……”
云采夜从水云阁出来后就直接御剑下界,跑到泽瑞洲去了。
他还拜托骨叔为烛渊造剑,可烛渊立了那样的誓言,不出意外他此生都不会用剑了,他得去与骨叔说一声,叫他不用再造剑了,顺便……去他以前和荒夜住的那处地看看。
然而云采夜万万没想到,他刚下界就撞上了一场空前葬礼。
而葬礼的主人,还偏偏是他认识的人——闻一云。
☆、第67章 长梦不醒4
秦卿召来百鬼,扛着他的灵柩在长街上缓缓穿行而过,漫天的白色纸钱纷纷扬扬落下,似冬日遍洒的霜雪,在地上铺出一条素白色的灵路,而秦卿就走在灵队的最后面,眉眼间一片淡然,静静地跟着灵柩走入山中。
“秦卿?”云采夜站在入山路口处,皱眉轻喊了一声。
他与烛渊回仙界不过才几日,折算为人间的年月也不算太久,而他们离开之时,闻一云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况且有秦卿护着他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可他怎么就死了呢?
秦卿听到云采夜的声音后倏然朝他望去,待看清原来是熟人的面孔后,便粲笑道:“采夜上仙,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平平,不闻丝毫伤色,仿佛灵柩里躺着的不是他极为在意的挚友一般淡然,末了,他还有空瞅瞅云采夜的四周,挑眉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你那仙侣?”
云采夜指甲微微一缩,面色却丝毫未变,没有回答秦卿的问题,而是朝着灵柩望去:“他……”
秦卿轻轻叹了口气:“他死了,吃肉时噎死的。”
云采夜:“……”
秦卿瞧着云采夜那怀疑的眼神,也有些讪讪,“啧”了一声道:“采夜上仙你眼中充满了不信啊,秦某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云采夜道:“因为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不可思议至极。”
秦卿摆摆手:“这一世其实还好,有好几世他都是喝水时被呛死的。”
“我总不可能不让他吃东西吧?”秦卿抬头,望着灵柩,声音染上了几分无奈,“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前几日还和他说要回百汀洲逛逛,看看那两条鲤鱼精呢,却没想到……”
云采夜蹙眉,有些不解,闻一云能使用道家金符召来金仙,修为悟性应当都不会差,怎么就没去修仙呢?于是他开口问道:“那为何不让他修仙,只要修至辟谷之境——”
“没用的。”秦卿打断了云采夜的话,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我们试过了,没用的。别说练到辟谷,他就是渡个筑基的雷劫都会被劈死,无论我给他找来什么天材地宝都没用。”
云采夜这下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倒霉的人:“他既然命途多舛,你就不应该继续待在他身边。”阴鬼与凡人在一起久了,便会被折损去阳寿,且霉运不断,福气尽散。
秦卿闻言,眼帘立刻就垂下去了,沉默不语。
“他第一世是个道士,人间界赫赫有名的仙机子,结果却因我而死。”秦卿忽然轻笑一声,“我陪他走过了一千多世,每一世他都没能活过而立之年。你知道他为什么过得这样凄惨吗?”
云采夜道:“不知。”
“因为他当初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收了我这个恶鬼。”秦卿解下腰间的酒壶,拔出瓶塞狂饮一口,“老子也不想每一世都这样害死他,可是我不去找他,他自己也会找着过来,把老子的鬼生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明明都喝了孟婆汤,明明什么都忘了……”
秦卿苦笑摇头:“不说了,他弟弟闻一行也死了,没人送他上路,我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云采夜实在不明白,这两人在一起明明都这样痛苦了,为什么还不肯分开?他喊住秦卿问道:“你和第一世的他在一起时是自愿的吗?”
“自愿个屁啊!”秦卿怒气冲冲地回头,“他强迫我的,为了防止我逃跑他还用火烧我屁股来着。”
云采夜闻言,便以为秦卿一直不去投胎,都是因为闻一云的阻挠,复而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生气?”
“当然生气啊。”秦卿话音拔高了点,“所以第二世我把他打死了。”
云采夜:“……”
“可是后来我就后悔了。”秦卿抬眸,“就因为这事,他又烧了我屁股好几世。你问这个干嘛?怎么,你徒弟也强了你?”
秦卿口无遮拦,云采夜立时就被他噎住了,抿着唇说不出话,秦卿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强回去啊!再不济就揍他一顿,一顿不够就继续揍,揍到他哭你就爽了。”
云采夜不想再和他说话了,立即转身朝骨灵在的那座山走去:“你还是快点上路吧。”
秦卿望着云采夜的背影不解地喃喃道:“难道我说错话了?仙人的脾性真难猜,还是闻一云好猜点。”
云采夜离开山路口后,一直在思索着秦卿的话,烛渊在密道里对他做出了那样的事他的确很生气,所以他这几日都不想看到烛渊,也因此跑下界来散心,可他心中的郁气却并未因此消散,反而变得更浓蕴了些。
他总觉得烛渊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会忍不住心烦气闷,可烛渊听了他的话不出现在他眼前,他还是气闷不已——他都下界那么久了,怎么小徒弟还没找来?他以前不是最离不得自己的吗?怎么现在就那么听话?连道歉都不来说了吗?
——果然还是要揍一顿才好。
云采夜暗自下了决定,巴不得立刻回仙界揍那不孝徒弟一顿,脚步便加快了些,顷刻间就走到了骨灵的山洞前。
“骨叔,你在吗?”云采夜走近洞门,朝洞深处喊了几声。
“诶,圆圆!我在这呢!”骨灵闻身,立刻从山洞里跑了出来,有些焦急地绕着云采夜跑了两圈,“圆圆是来拿剑的吗?”
云采夜笑道:“不是——”
“那剑不见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
话音一落,两人也一起沉默了起来。
然而还是骨灵最先回神,他惊喜道:“什么?圆圆不是来拿剑的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说那剑失踪了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你们交代……圆圆!你再给骨叔一些时间,骨叔再给你仙侣造一把更好的剑来!”
云采夜苦笑道:“骨叔不用了,烛渊他……不用剑了。”
“不用剑了?!这怎么可能?!”骨灵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他围了云采夜又小跑了几圈,“他不是你徒弟吗?云剑门的弟子啊!如何能不用剑?!圆圆,你可别诓骨叔啊。”
云采夜垂眸,叹了口气将百汀洲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与骨灵听。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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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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