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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饕餮食堂 作者:王老吉

    第19节

    这他妈还是人吗?哪个十几二岁的小伙子能徒手抬起一个跟他身高体重都差不太多的男孩儿,更别提还是一只手了。

    “放手!”

    小孩儿被张涛以外的人活活抬起来,心里那叫一个委屈,他的手刀不停地往男人最脆弱的腕子内部砍过去,蚍蜉撼树一般没有任何威慑力。

    “该放手的人是你吧!”那男人似乎被他砍得有点儿火了,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倏忽伸出另外一只背在背后的手,一下子卡住了李绰的脖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把就把小孩儿凌空钉在了教室的墙上。

    “咳咳咳。”李绰给人卡住了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小孩儿的眼睛瞪得浑圆,因为缺氧而有些思绪混乱的脑海里一直在思考着自己应该放什么手。

    “你……说什么?”李绰的手紧紧地掰着那个男人卡住自己的手腕,从牙缝儿里勉勉强强挤出了一句话。

    “你给我离张涛远点儿,懂吗?”男人的手竟然又加重的一丝力气,捏得李绰的颈骨都差点儿承受不住而咔咔作响,才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气。

    “呼。”李绰的喉咙得了一点儿空子,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你跟张涛什么关系?!”小皇帝刚刚缓上一口气,立刻就反问了一句,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长得精致漂亮,力气却大得惊人的男孩儿。

    “你真的做过皇帝?你爹妈那一窝崽子可真够瞧的,矬子里拔大个儿,怎么拔出你这么个东西来。”男人的眼神轻蔑得可怕,从没有人敢对李绰讲过这些话,也从没有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即使张涛有这个实力,他也从来没有这么作践过他。

    “放肆!”李绰大声呵斥道,他觉得这男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窝不好看的奶猫里勉勉强强能看的那一只,他的愤怒并不完全来自于神秘男子对他父皇母后的出言不逊,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生物学上的厌恶,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相当轻贱别人的生命。

    “你放肆!”男人似乎是被他激怒,原本只是警告性的手势忽然加重,死死地卡在李绰的脖子上。

    “唔!”李绰再也说不出话,连抬起手臂的力气也没有了,算不上是纤瘦小巧的身形却被男人只用一只手死死地钉在墙上,身体渐渐没有活力,手脚都垂坠了下来。

    只有李绰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他,原本清澈的眼白里充斥着血红,乌云一样的眼珠儿外面那一圈babybe似乎也跟着燃烧了起来,稚嫩之中带着不死不休的威严。

    “别这样看着我。”男人的声线紧绷了起来,他似乎很讨厌李绰的眼神,那种他学不来的眼神,虽然让他讨厌,可是在内心深处,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神很迷人,这样不肯屈服的眼神,足以让他展开一场大规模的屠杀。

    “我说别这样看着我!”男人忽然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手上的力道疏忽收紧,勒得李绰的颈骨不住地响动。

    “哇呀呀呀呀!何方妖孽!快点儿放开我们老大!”就在李绰的眼睛因为缺氧快要往上翻的时候,教室的大门被人踹开,一群熊孩子们拿着扫帚簸箕横冲直撞了进来,对着男人开始挥舞。

    “啧。”男人似乎很不喜欢尘埃,下意识一松手,李绰从墙上滑了下来。

    “老大,你没事儿吧?!”

    阿龙他们跑过来接住了李绰连忙问道,今天本来说是最后一门考试,大家约好了来请李绰撸串儿的,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小孩儿被一个外校的男生给叫走了,几个人在走廊里踅摸了一会儿,听到空教室里面发出了争执的声音,才抄起家伙冲了进来。

    “老大的脖子都被那货给勒红了,哥儿几个抄家伙揍丫挺的!”阿龙发现李绰原本白皙的脖子上面布满了掐痕,立刻就蹿儿了,跳起来抄住了扫帚就要上去跟神秘男子拼命。

    “来。”男人的身体悠闲地靠着讲台站好,连个防备的姿势都没有做出,就那么懒散地站着,对阿龙他们几个熊孩子点了点手。

    “艹,揍他!”阿龙被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儿给激怒了,一个箭步蹿上去,薅住了他的脖领子就要挥拳头。

    “阿龙,住手!”

    把男人团团围住的人群后面,传来了李绰微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老大!”阿龙有点儿不明白,他们跟着小孩儿混了不是一天两天,知道他们的大哥是个半点儿亏也不肯随便吃的清奇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还能说咽就咽咯?

    “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你瞧不上,又何必动手呢。”李绰在小弟们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神色平静,逻辑清晰地对神秘男子说道。

    男人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没说话。

    “今天的事,没必要让张涛知道。”李绰想了想,找补了一句。

    “你以为我怕他,不敢动你?”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你要动早就动了,没必要等到现在,你这就走的话,我们两清。”李绰前半生好歹是个玩儿心少年,这货看样子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儿颜色瞧瞧,并没有起了杀心,不然以他的握力,自个儿的脖子只怕早就已经被拗断了。现在互相退一步,先护住小弟们的胳膊腿儿要紧。

    男人深看了李绰一眼,一推窗户,白日飞升。

    “老大威武,这货竟然被你吓的跳楼了?!”阿龙瞪大了眼睛追了过去,扒着窗台往楼下一看,并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一具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身体。

    “哇,老大,人没了,这是不是就叫做江湖高手过招,来无影去无踪啊?哎,老大?!”阿龙还在那里叨逼叨,一回头就看见李绰整个儿人都瘫软在几个小弟的怀里。

    ……

    李绰一睁眼,就看见鲤子哭的像桃儿一样肿起来的眼泡,见他醒了,小伙计又委委屈屈地嘤咛了起来。

    “别嚎了,我还没死呢。”李绰不耐烦地摆摆手,想起自个儿驾崩的时候,指定的皇弟跪在病榻跟前,他刚一开始捯气儿对方就如丧考妣地嚎了起来,李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真的不该便宜了这货,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又便宜了另外一个叫张涛的货。

    李绰晃了晃脑袋,驱赶掉自己脑海里那些跟张涛在棺材里发生的少儿不宜的画面,定了定神。对了,自己吊着一口气等着神秘男子离开,在确保了小弟们的安全之后一口气没上来就昏倒了,这会儿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回到了家里。

    “鲤子,我是怎么回来的。”李绰沙哑着嗓子问道。

    “阿龙他们给送回来的呗,把我们都给吓坏了,还好没事。”鲤子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让李绰非常感动,真不愧是建国之前成的精,就是有点儿忠孝节义的古道热肠。

    “唔,对了,张涛呢?”照理说这个货是个在自己行将驾崩的时候不可能不守在旁边哭天抢地的,至少也要讨到一个嫔位才肯善罢甘休的小主,怎么这一次却没有守在自个儿的龙体身边。

    “姑爷,确保你没事之后,我们老板忽然扑在你身上使劲儿地闻了闻,然后骂了一句娘,让我好好照顾你,就直接蹿出去了,拦都拦不住。”鲤子也对张涛这只忠犬忽然得了狂犬病觉得有些费解。

    “闻了闻?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啊?”李绰有点儿理解不了张涛的脑回路,忍不住也低着头在自己的身上深吸了几口气。

    什么都没有啊……啊!糟了!李绰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炕上蹦了起来,把守在一旁的鲤子差点儿晃了个大跟头。

    “姑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的身子还虚着,不能乱走啊姑爷!”鲤子见小孩儿往身上套着校服就要跑路,连忙死死地懒腰抱住他。

    “快放手!张涛又要闯祸了!”李绰挣扎了起来,张贵人这货,不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去给自己出头了吧?

    ☆、第92章 四喜丸子

    “姑爷,就算你现在跑出去找,你和我鼻子都不灵,怎么才能找得到老板啊?”鲤子见自己实在是拦不住了,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一个李绰的硬伤。

    “找王敦!”谁知道小孩儿本来也没打算动用人类的嗅觉去追踪一只大猫,而是打算走曲线救国的路线,简单收拾了一下自个儿,骑上二八大踹况且况且地往王敦家的当铺骑了过去。

    ……

    “哎哟,我说昨儿做了好梦,今朝灯花报喜,原来……”王敦一开门,看见满脸杀气的李绰,正打算说几句场面话,就被小皇帝薅着脖领子拽进了屋子里。

    “你闻闻我。”小孩儿朝着王敦一挺胸,对方差点儿被他这阵仗给顶了一个大跟头。

    “我说嫂子,有话好商量,攻受授受不亲。”王敦暗搓搓往后退,这要是让某人知道了,只怕自个儿晚节不保。

    “你闻一下就对了。”李绰没工夫儿跟他废话,一个壁咚就把王敦困在了墙角。

    “耍流……!”王敦正要挣扎,忽然之间捕捉到了一种很不寻常的信息素,眉头立刻紧蹙了起来。

    “鬼子六?他去找你了?”

    “我不认识那个人,是你们的人吗?现在张涛去找他了,怎么办?”

    王敦看了看李绰脖子上的掐痕,大概明白了这场家庭伦理狗血剧的始末缘由。

    “没事儿,他们俩就这样,从小一块儿打闹惯了的,出不了大事。”

    王敦摆摆手表示问题不大,不过鬼子六忽然主动去找李绰,还真是挺崩人设的,他那么一朵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性子,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找别人的麻烦,而找他麻烦的人绝大部分都已经死了,知道他手段的人也不会多。

    “不会没事的,那男人实力很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李绰担心张贵人柔弱娇羞的玉体横陈是不是早就被对方打了一个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赶紧提醒王敦。

    “嗨,你也不是张涛的对手啊,放心吧,张老三的实力不是你我凡人能够企及的。”王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示意他不用太担心,比起张涛来,他更担心的是鬼子六,这货惹了张老三心尖儿上的人,挨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了。

    “张涛的实力到底怎么样,比那个……鬼子六强一些?”

    “对啊,我们是按照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的顺序排的,你说他是不是最强的。”王敦笑眯眯地安慰着炸毛儿的小皇帝。

    “张三……你们前面还有两个兄弟吗?”李绰是嫡长子,从他的伦理逻辑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既然张涛最强,却不直接排行老大,难道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两个人?

    “没有。”王敦伸出一根食指,在李绰眼前摇晃着。

    “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他指了指苍天,又指了指大地,最后做了个╮(╯_╰)╭的手势。

    “这是什么比喻啊,他……”

    李绰还想再问,王敦原本眯缝着的双眼却一下子瞪得浑圆。

    “艹,张老三下死手了,跟我走!”王敦完全不像刚才那样好像个会走路的贞节牌坊,这会儿顾不得什么攻受大防,一个箭步蹿上来就抱住了李绰。

    “你干什……”李绰还来不及说话,忽然觉得抱着他的男人似乎正在消失,整个儿人都透明了起来,活像个被女巫下了咒的小美人鱼,竟然渐渐地变成了泡沫。

    大量被分解的泡沫瞬间包裹住了李绰,两个人就像水槽里的刷锅水,混成一团儿旋转着被周围的空气吸收殆尽。

    ……

    “呸呸呸!”

    李绰从泡沫里爬出来,满嘴还在冒沫儿,活像个成了精的螃蟹,使劲儿吐着嘴里的沫子,一回头,发现地上一大滩东西,汩汩涌涌地扭动着,以极快的速度汇合成了一个人形,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正是隔壁老王——王敦。

    “你又是什么鬼?”

    李绰对于这几个老表的形态表示审美水平不够难以发现他们的美好。

    “嘘,这个以后再说。”王敦对他打个嘘声,表示自己现在不想讨论舞台造型,一面暗搓搓地四处张望着。

    李绰这才分过神来看着周围的景象,一片血红的颜色,整个儿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奇妙的气味,似乎从来没有闻过的。

    “这是什么妖怪的老巢?”李绰很上道,立马就压低了声线,学着地下工作者的样子低声问道。

    “大哥,这是洗照片的暗房。”王敦有点儿哭笑不得地解释了一句,对李绰打个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悄悄地爬出去。

    “洗照片的暗房?”李绰悄没声息地跟在王敦屁股后面往外爬,一面有点儿疑惑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这里是什么地方,不会是影楼吧?

    果然,爬出了厚重的软帘之外,李绰一抬头,就看见两边都挂满了各式各样造型诡异的中外服装,花里胡哨的百花盛开着,有点儿像他在视频网站上面看到的大秧歌广场舞的style。

    “没事儿,张老三跑了。”王敦闻了闻空气里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里面已经没有了张涛在战争机器状态下那种挑逗感极强的信息素,只剩下了鬼子六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气息。

    “被个小受拴在了裤腰带上的货。”王敦暗地里埋怨了张涛揍老表一句话,不但没敢说出来,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这小孩儿看着年纪轻轻的也是个人类成的精,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鬼子六,活着吗?活的就招呼一声。”王敦排行第五,就怕张老三一个龙头大哥,旁人一概不肯放在眼里,见他跑路了,自己就爬起来挺直了腰杆子到处找人。

    “小六子!”

    穿过了几个摄影棚,他们终于在一间复古洞房的影棚里找到了传说中的鬼子六。

    因为影棚里基本上都是大红色的关系,鬼子六的情况看上去还不算是特别触目惊心,如果是在隔壁那间和式的影棚里,那才叫血染的风采呢。

    他让人卸掉了一条胳膊,纯白的衬衫这会儿差不多已经被染成了纯红色,棉质的布料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可能是因为疼痛的关系,清爽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色雪白,一搭眼看过去好像影楼里众多穿衣模特儿当中的一个,没有一丝活气。

    “下死手,这家伙。”王敦啐了一口,张涛在窝里的时候就是最横的,这小六子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非要去招惹个武力值爆表的妻奴。

    “起来。”王敦伸手按住了鬼子六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眯起了眼睛,他的指尖开始不停地散逸出刚才李绰看到的那些泡沫,粘连在鬼子六的伤口上,缠绕在了他只剩下一层皮肉勉强链接住的关节上面。

    “唔!”重新生长骨骼的疼痛让鬼子六一下子清醒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李绰,立刻暴跳如雷地想要站起来。

    “你他妈给我坐好了!还嫌不够裹乱的啊?找吃呢吧?!”王敦大吼了一声,回声竟然震得房间里嗡嗡作响,李绰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出了忙音,晃了晃脑袋才算听清楚了周围的响动。

    “王敦,你别管。”

    鬼子六被王敦又吼又晃的,失血过多的身体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来回摇摆了几下,缓了一会儿,才勉勉强强挤出几个字。

    “我不碰他,你别管。”

    鬼子六扶着王敦的胳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过去。

    “小六子。”王敦只来得及叫了一声,鬼子六身形一动就不见了。

    “这两个货,没有一个是叫人省心的,啧。”王敦扶了扶额,不过也放心了一些,上回两个人开撕了一回,他还担心张涛因为心有旁骛的关系连他们家老幺儿都打不过了,原来那一次是让着他的,这回显然动了真气。

    “你怎么样,自个儿能走吗?我要留下来给小六子收拾收拾残局,别明儿他们老板来了还以为影楼发生了什么凶杀案呢。”王敦四下看看,蹙了蹙眉头,看来这间房子得拆了重盖才行,还要开窗户放放空气,呼吸一下新鲜雾霾,正好驱散房间里的血腥味儿。

    “那你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李绰横完就后悔了,一出影楼发现是个隐藏在写字楼里的小买卖,出了写字楼大门一看就傻眼了,这地界儿整个儿一个城中村,再往前头走几站地都能看见大山了。

    一个晚上小孩儿几乎把帝都的全部公交地铁线路都导了一个遍,外加几趟狗骑兔子小黑车,终于在三更半夜十分回到了自个儿临时驻跸的行宫里。

    “姑爷,你总算回来啦。”一推门,没有张贵人哭得梨花带雨扑入朕怀求一个公道的想象图,取而代之的是困得滴了当啷的系着围裙的小伙计鲤子迎了出来。

    “还没吃饭吧?灶上给你温着呢。”鲤子一溜小跑往茶房里去,端出一碗米饭两个热菜一碟子冷盘。

    “你们老板呢?”

    “老板出去备料了啊,四喜丸子不是还有三个没得嘛,把我留在家里好好伺候你。”

    “张涛走了?”李绰推开了鲤子和晚饭,紧走了几步进了堂屋里。

    人去楼空。

    ☆、第93章 四喜丸子

    李绰吃完了晚饭,打发鲤总管退下,自己一个人抱膝坐在冷冰冰的炕梢上,叹君王,万众的凄凉,千般的寂寞。

    张涛那个货,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到底是为什么。被鬼子六破相了,怕自个儿瞧不上他躲出去疗伤?去天妃宫的时候明明说好的以后下斗必须带上他,转眼就想溜。

    小孩儿在炕上乱滚了一阵,滚出一身汗,才想起已经入夏了,帝都的夏,那就是没整过容的故都的秋,叫人一点儿也爱不起来。他不耐烦地解开衬衫扣子扇着风,觉得脖子那里痒痒的。

    那个什么鬼子六,不会是把龙体给抓破皮儿了吧?李绰紧张地从炕上做起来就往浴室里走,小孩儿十八一枝花,从小到大受到的待遇跟煮熟了之后剥了壳儿的鸡蛋一样光滑,非常不希望自己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受到一丢丢的伤害。

    “这是什么……”

    李绰俯身在盥洗台上,因为温差而变得有些雾面的镜子上,隐隐约约映出了他雪白的脖子和劲窝,那里似乎殷红一片,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李绰用手使劲儿划拉了几下,镜子的清晰度一下子提高了,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他有些落寞的表情和脖子上面的印记。

    那是一首诗。

    被鬼子六用手掐过的地方,那些淤青的血痕竟然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一首七言绝句。

    瑶池阿母绮窗开,

    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

    穆王何事不重来。

    ……

    第二天一大早,鲤子暗搓搓端着早饭蹭到了堂屋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堂屋的门就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

    “姑爷,您起的早啊。”鲤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早晨的低气压波及到了自个儿。

    “早,饭。”李绰没事儿人一样伸手接过了鲤子手上的托盘,端进房间里摆在炕桌上,三下五除二地吃了起来。

    什么嘛,看来没大事儿,老板临走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是看着苗头不对赶紧跑,免得圣上把房子拆了再压死一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现在看起来都是扯淡。鲤子拍了拍胸脯给自个儿压压惊,晃晃悠悠提着桌椅板凳去胡同口儿继续摆他家的早点摊儿。

    “嗯嗯,老板,没什么事情,我看姑爷情绪挺稳定的啊。”鲤子用腮帮子夹着电话,一面给客人盛豆腐脑儿一面讲着电话。

    “哎哎哎?”就在鲤子报平安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一双大眼睛瞪得滴流圆,手机差点儿让他掉进打卤锅里。

    “啊,不不,没什么,姑爷来了,我先挂了哈。”鲤子挂断电话,赶紧一路小跑过去接驾。

    “姑爷,你怎么来啦?”鲤子盯着李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原来没有小受都不简单。

    李绰头上戴着厨师帽,腰上扎着雪白的围裙,活像个从韩国整容回来的□□图标,手里还端着一叠已经清洗干净的杯盘。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也毕业了,过来搭把手儿。”李绰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可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帝要劳动改造。算了,刚才在电话里老板交代过的,姑爷要干什么都由着他去,千万别呛茬儿,一切等他回来再说,既然这样,自个儿也乐得不去蹚这一趟的混水。

    “坐吧,先上两屉包子,馄饨正煮着高汤,还没得,欠一碗。”李绰见一张桌子上下的单子,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回身开始给客人布菜。

    那是个目测上高中的男生,从书包的大小程度和吃饭的时间来看,应该是趁着暑假补课的准高三生,只跟李绰说过一句话眼睛就挪不动了,一直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看。

    苏妲己的脸周武王的命,上哪说理去?怪不得老板在的时候都不让姑爷出来帮忙的,这是又掰弯了一个的节奏?唉,估计老板出差备料的这一段时间,自家早点摊儿上的直男肯定越来越多了,鲤子暗暗叫苦,一面用身体挡住了小男生崇拜的视线,防止他继续偷窥自家姑爷。

    ……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暑假在李绰兢兢业业经营饕餮食堂的努力工作之中跐溜一声钻出了人们的视线,帝都在全程铁板烧的高温蒸腾下也如愿以偿地迎来了为期一个星期的故都的秋,而张涛却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活像个进京赶考的陈世美,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不再来。

    “姑爷,你在店里主持工作的这两个月,咱们家的流水翻了一番还多呢,好家伙,我终于能给自己涨工资啦!”鲤子打着算盘,看着进账的账本儿捂脸大笑。

    “嗯。”

    李绰坐在天井院儿的葡萄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看着浑浊不堪的天空。

    几百年前的紫禁城里,晴朗的夜空中时常都能看见天河,那隔断了一对有情人的河流,在凡尘俗世的眼睛里,却是那么的美。现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天空像一张巨大的尘网,低矮潮湿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鲤子,我录取了。”

    就在小伙计以为姑爷睡着了,正要给他往身上搭一条毯子的时候,李绰忽然出声说道。

    “真的啊?考上哪儿啦?”鲤子这几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又不敢明着提醒李绰查成绩,还经常跑到胡同儿口跟其他家里有考生的家长们交流经验,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尽量不去刺激家里孩子的自尊心,结果到头来都是瞎操心。

    “三十五中。”

    “卧槽!重点!第一志愿!”鲤子欢脱地蹦跶了起来,一个不注意没有压抑住自己成精的属性,连窜天猴儿都没用就上了天。

    “啊啊啊啊救命!”鲤子大喊,很快,一只大鸟儿冲上云霄,把他叼了回来。

    “以后我不在家,你别这么得意忘形的了。”李绰一挥手,收回了仙人骑鹤,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裤兜儿里。

    “哦,啊?”鲤子本能地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哪里不对?

    “姑爷,你要离家出走?”

    “不是,我考上的高中是可以住校的,另外校方联系我提前去报道,说是国外马上有个数学竞赛让我代表学校参加,估计要走一个多星期吧。”李绰淡定地说道,还带着一点儿稚气的脸上已经波澜不惊,提醒着鲤子他确实是个曾经当过皇帝的人,惯会喜怒不形于色。

    “哦哦,参赛啊。”鲤子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总觉得他敬爱的姑爷好像在唱诀别诗,诀别诗~两三行~

    “嗯,我的档案什么的都已经调过去了,明天早晨就动身。”李绰翻了个身,把脸转向葡萄架下的背阴处,轻描淡写地摇着蒲扇,似乎是想要小睡一会儿。

    “哦哦,好的,那明天我给你预备早餐。”鲤子讪讪地等了一会儿,不见李绰搭碴儿,只好先回茶房里去收拾东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李绰已经进了堂屋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鲤子起来预备早饭的时候,却发现堂屋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就连铺盖卷儿都已经给收拾好了叠起来,整个儿屋子拾掇的雪洞一般,好像李绰已经算准了短期内不会有人来住的样子,只剩下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五点多的飞机,我没叫你,自己先走了。

    照顾好张涛。

    钦此。

    这是什么鬼啊?一个两个的全都不辞而别是要闹哪样?这是要打入冷宫的节奏吗?要掰了的节奏吗?咱家不准!不准啊啊啊啊!鲤子在天井院儿里跳跶了半天,拨通了张涛的电话。

    “嘟嘟嘟……您好,我现在在斗儿里,可能没信号,听到哔的一声之后请留言。哔。”

    妈的,最后一声哔还是张涛自己说的。鲤子忍无可忍,对着电话大声吼道:“张贵人,快点儿回来啊啊啊,你要被打入冷宫啦!”

    ……

    灰机在云端自由自在地穿梭着,李绰面无表情,小脸儿煞白,汗珠儿不断地从线条漂亮的侧脸顺着下颌滑落下来。

    “李同学,第一次坐飞机啊?”带队的老师看看李绰的情况,贴心地递上了纸巾。

    “没,之前坐过的,晕机。”李绰强忍住吐了老师一脸的冲动,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接过了纸巾擦了擦汗。

    以前都是张涛陪着他的,很奇怪,他一个古代人第一次坐飞机竟然就不害怕,他跟张涛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会害怕任何东西,仿佛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抛弃一起尘世之间的利益牵绊、喜怒忧思,真正体验一次什么叫年少轻狂的快意,活着干、死了算。

    李绰转过脸去对着舷窗,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尾随着飞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飞机发生了剧烈的震动,似乎是遇上了强气流,报警装置响个不停,座位上方的氧气罩竟然全部被释放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了中英双语的提醒警告。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飞机遇到强气流,正在紧急下降,请不要惊慌,系好安全带,氧气面罩脱落后,请您用力拉下面罩,将面罩罩在口鼻处,进行正常呼吸,请不要离开座位随意走动,谢谢您的合作。”

    ☆、第94章 四喜丸子

    下了飞机,李绰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一整套的校服,被自己吐得一塌糊涂的那一身儿直接丢在了盥洗室的垃圾桶里。

    刚才的强气流只是虚惊一场,却把小孩儿压抑了许久的洪荒之力彻底召唤了出来,据现场的其他同学说,简直就是一场鲸喷。

    “老师,对不起。”到了酒店之后,李绰被领队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放下皇帝包袱好好道个歉。

    “没关系的,那么剧烈的震动谁都会受影响,况且你的身体情况还比较特殊。”带队老师非常慈祥地笑了笑,安排他住下就出了门,飞奔回自己的房间冲澡去了。

    李绰自己也冲了一个澡,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都是鸟语叽里呱啦的,李绰的英语水平不错,特别是在王敦给他扩容之后,听说读写问题不大,就静静地抱膝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个西欧小国类似帝都的旅游频道,介绍了本地的许多美景。

    这里风景不错,空气质量挺好的没有重工业,这会儿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李绰通过倾斜的落地窗一抬头就能看见遥远的天河。

    他记得来之前老师曾经跟他说过,这里有好几个欧洲很著名的研究所,之前有一些在国际大赛中名次很不错的学长学姐最后都选择了这里某个大学的研究所继续深造,也有的最后就移民留在了本国。

    李绰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离开帝都,一个张涛就足以把他钉死在那里一辈子了,可是现在。

    他走到房间的穿衣镜跟前,稍微拉开自己的领口,看着那一片殷红的绝句。

    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他听惯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万岁了。刚才在飞机上,孩子哭大人嚷,还有的哆哆嗦嗦开始写遗嘱,一张张吓得惨白的脸,头等舱的人都尖叫着想要往后面避难,哪里还有什么湿衣不乱步的君子。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因为穆王只是个卑微的人类,他与西王母恋爱,约定了再次约会的时间,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根本不能像女朋友那样逃脱时间这个维度,并最终被它无情地碾压成了岁月里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和张涛最终也会这样。

    虽然他的身体新陈代谢比正常人慢一些,可是青春期还在发育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以前在被窝里,他还会用一种男孩子天生要强的态度跟张涛比一比尺寸,他知道他的每一个部分都还在缓慢地发育中,那时候的沾沾自喜,到现在才发现只是个缓慢而残酷的真相。

    他终于明白张涛为什么揍鬼子六揍得那么狠,就连王敦都看不过眼指摘了他几句,其实也未必就是因为鬼子六警告了他,掐过了他的脖子,也许张涛自己都不一定想得明白,因为鬼子六把这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他终究会死,会用这种无法扭转的方式离开张涛那难以计算的余生。

    李绰想起了自己当皇帝的时候,作为一代明君令主,他事实上是鼓励廷争面折的,可是每当有大臣当面戳穿了什么他心里明明知道,却不是很想面对的事实的时候,挨庭杖板子的往往也是这些不太会察言观色的倒霉蛋儿。

    鬼子六未必不会察言观色,也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想要提醒张涛,跟一个普通人谈恋爱到最后将会面临怎样不堪的结局。王敦也说过,他见过张涛散发出来的那种毫不压抑的怒意,他说他一生都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失去他,会把张涛变成怎么样扭曲的性格呢?作为男朋友,他不是不想知道,可是作为一个曾经保护过普天之下,率土之滨的男人,他又完全不想知道,不想让他保护过的那些人的后代经历这场未知的灾难。

    扣扣扣。

    就在李绰回忆着自己前半生丰功伟绩的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忆苦思甜。

    “李同学,你的室友来了。”带队老师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对了,之前说过帝都还有另外一所高中的同学们也会过来参赛,坐下一班飞机过来,到时候住不下的话可能会穿插着安排,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哦,请进吧。”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李绰这会儿倒是挺愿意接纳一个新室友的,一个人的时候思绪就会想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跑,多一个人热闹一点也许会好些也说不定。

    “是你?”被老师带进来的男孩儿原本一直低着头,这会儿摘下棒球帽一搭眼看见李绰,立刻就愣住了。

    “……?”李绰的脸上冒出一堆黑人问号,不太理解新室友这种神奇的搭讪方式,不过他做皇帝这么久,见过的人实在是太多,有点儿脸盲想不起来这货在哪里见过。

    “我去你家的小吃摊子吃过早饭的,你跟我说‘坐吧,先上两屉包子,馄饨正煮着高汤,还没得,欠一碗。’”男生的脸红扑扑的,倒背如流。

    唔,怪不得他也代表他们高中来打比赛,记忆力真好啊。李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运动系男生,他们组其他的选手都是宅男类型,稍微留点儿胡子拉出去说四十也有人信,在这种比赛里见到这么阳光的男生真可谓凤毛麟角了。

    “哦,原来是你啊。”李绰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送走了老师,小孩儿给新来的室友简单介绍了一下室内的基础设施建设,健气男孩儿洗过澡之后完全没有做练习题的意思,就坐在对面的床上跟李绰胡天胡地的打开了话匣子。

    这男孩子可真够话唠的,搁在古代倒是个试毒太监的材料儿,李绰神游太虚地看着男生上嘴唇碰下嘴唇在那里叨逼叨,很想拿起一块宫廷点心塞进他的嘴里。

    “对了,你怎么会排到我的房间来的?”

    李绰非常有风度地听着男孩儿拉家常,从他爷爷说到他爹,从他爹说到他哥,多多少少有点儿世家子弟炫耀门楣的意思,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要说家常老子说出家谱来吓死你个小冻猫子,李绰心里暗想。

    “啊?哦……”健气炮灰似乎也稍微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赶紧闭上嘴转移了话题。

    “我看了下老师们手上的单子,应该是按照成绩排列的,你积分第一,我第二,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可以一块儿做练习题,互帮互助的意思吧。”炮灰来之前还有点儿不服气,打算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今年在比赛积分上面不但追平了自己还反超了,不过在见到李绰之后,这种争强好胜的心态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脑子都是技术移民之后教堂里的钟声和亲友满满的祝福,反正一肚子中二癌晚期扩散了。

    “那咱们就做做练习吧,反正时间还早。”李绰看了看钟点,跟这小孩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忽然想起张涛来,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是个能让他一直叨逼叨找话题的男人,他这才意识到世界上不是每一个男人都那么容易聊到一起去的。说的也是,他前半生几乎没有一个可以掏心掏肺的玩伴,每个人在他的生命中都扮演着某个部分的角色,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完整整成为他的全部。

    “哦哦,可以啊。”炮灰男生虽然还想扯闲篇儿,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多多少少也会点儿察言观色,见李绰兴意阑珊的,就只好从书包里拿出了习题集。

    两个人相对无言做着题,李绰的速度更快,准确率也更高一些,成功地激发起了对面男生将其标记为男神的冲动。

    “你做题好快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竞赛的?”对题间歇,男生看着李绰几乎是满分的模拟卷子,一脸葱白地问道。

    “没怎么关注过,都是老师们安排的。”李绰实话实说,要不是王敦千叮咛万嘱咐,他倒是有点儿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内存条被重新开发过了,看着对面的男生一副我原来是上帝手中残次品的撸sir脸,李绰倒是也觉得蛮可怜的。

    “我去下洗手间,咱们休息一会儿再做一套就睡吧。”男生似乎是有点儿困了,不过青少年特有的争强好胜的心态还是敦促着他想再比个高低。

    李绰点点头,看着他走进洗手间,忽然有种放松了的疲倦感,斜倚在沙发上不动了。

    张涛也争强好胜,可是他又很会照顾人,两个人有时候窝在一起渣基三,只要李绰打一个哈欠,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关机上床,抱着他一起睡,丝毫不在乎王敦他们在游戏里叫嚣着猪队友的名号。

    扣扣扣。

    敲门声打断了李绰的妄想,他揉了揉额头,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下意识用中文说了句:“谁?”

    “”对方的鸟语字正腔圆,让李绰稍微有点儿尴尬,都忘了是在国外了,不过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客房服务,也许是带队老师知道大家都在刷题,送的一点儿福利吧,多半是巧克力蛋糕或者鸡翅拼盘什么的。李绰应付了半天那个炮灰男生,身心俱疲还真的有点儿饿了。

    “e,please”李绰答应了一句,开了房门。

    ☆、第95章 四喜丸子

    第十九章逼宫

    李绰开门之前,深吸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虽然刚才的鸟语听上去应该是本地人没错,可是那种低沉温柔的声音却莫名其妙让他想起了张涛。

    不会长的也很像吧?

    李绰心里怀着鬼胎,暗搓搓拉开了宿舍的房门。

    像,太像了,像个屁!这他妈就是张涛!

    “gwityu?!”李绰维持着刚才的思维方式,张嘴用鸟语骂人。

    “唔,能进来吗?”张涛低着头,伸腿儿踢着宿舍门口的门槛,一副心虚的样子。

    “哼。”李绰没答应,但是也没赶他走,就这么把张涛搁在了旱岸儿上,自己转身进了房间。

    “听说你考上了,恭喜啊。”张涛憋屈了一会儿,找了一个最不容易让小孩儿炸毛儿的话题。

    “谢谢。”果然小皇帝举拳难打笑脸人,想了想,只好道谢。

    “那个……”张涛正想乘胜追击,忽然听见一声门响,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男孩子从盥洗室推门出来,上半身竟然打着赤膊,只穿一条花裤衩,好死不死的是这小子上半身肌肉还挺有料,虽然比不上张贵人玉体横陈千娇百媚,也算是妥妥的小鲜肉一枚。

    “你是谁啊?”

    还没等张涛这个本主儿发飙,男孩儿竟然抢了他的台词,一副你来我家跟我对象夤夜促膝长谈是不是找死的表情看着他。

    “哎哟喂,我说孩子,你在我家吃了这么多年的早点,怎么着也应该混个脸儿熟吧,你跟我男朋友住一屋,你爹妈知道吗?”

    张贵人一改往日在圣驾面前纯洁无辜白莲花的做派,从床上蹦起来叉着腰就开始跟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宫女对峙了起来。

    男孩儿石化了一会儿,毕竟张涛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需要他开动脑筋努力运转一下才能消化,对了,这人确实是胡同口儿早点摊儿的摊主,不过经常摸鱼,都是他家小伙计在做事,所以稍微有点面熟而已,可是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啊?啊……怪不得李绰也在那家铺子帮忙,难道是真的?

    小宫女觊觎着爬上皇帝龙床的野望吧唧一声被高高在上的皇后候选人张贵人一屁股坐得米分米分碎,玻璃心碎一地。

    “我……我是来参加数学竞赛的,是李绰的室友,你们什么关系我不管,可是现在你没有参赛资格,不能住在宿舍里,请你出去!”失恋的小男生因为遭受了过大的打击,说话也有点儿尊卑不分,连个秀女还没挣上去呢,就开始对着张大贵人叫嚣了起来。

    “这是我男票的房间,要滚你滚。”张涛不为所动,一屁股坐在李绰的床上,摆了个╮(╯_╰)╭的手势,反正他这会儿体内的信息素正在沸腾,无论是打架还是滚床都可以帮助他稍微宣泄一下。

    “你!”男孩儿被他这种死皮赖脸的态度给彻底激怒,心说一个卖早点的拽什么拽啊,他冷眼旁观着李绰的眼色,似乎男神也不大愿意兜揽他,哼,估计只是青春期的好奇心和同情心才勉强答应交往的吧,以后李绰成了尖子生,才看不上一个做小买卖的个体户。男孩儿心里的阿q满血复活,自动无视了张贵人的琦年玉貌和一副内衣模特儿一样身材的niebdy。

    “房间的分配是按照以往比赛成绩安排的,我们都是代表本学校参加国际大赛的尖子生才能住五星级酒店,让你住,这些题你会吗?”

    男孩儿扬长避短,把一套模拟试卷摔在张贵人不可一世的大脸上。

    张涛连眼皮儿也没抬,伸手接住了模拟试卷看了一眼,几乎没有思考的停顿,只是乌黑的眼珠儿转动得比平时稍微快了一些,显得非常灵动好看,抄起床头柜上的自动铅笔,abd乱填了起来。

    “来吧客官,看看我这个粗人的正确率比你怎么样。”张涛秒杀了试卷,盘着腿儿好像坐土炕一样地盘踞在李绰床上,一副必胜表情盯着他。

    此人多半有病,abd谁不会填,就算能蒙上一两个,也绝不会……男生下意识地安慰着自己,一面翻到了后面的正确答案,可是越对比脸色就越难看。

    这个小老板做了多久的模拟试卷?有没有一分钟?准确率100?这他妈还是人吗?

    男孩儿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看着张涛。

    “小子,他的手艺都是我教的,懂吗?滚!”

    张涛从床上慢慢地站了起来,跟炮灰男生脸儿对脸儿,男孩这才发现,张涛比他高出半头去,身子也结实不少,温室里的花朵瞬间的就蔫儿了,往后挫了几步,灰溜溜从门缝儿里挤了出去,还很贴心地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你,不是不喜欢念书吗?”李绰坐回床上,冷冷地看着张涛,他代表学校打比赛也有不少经验了,那个级别的模拟题,就算是被王敦扩容过的脑子,也不可能达到张涛那种具象化思维的速度和准确率,这家伙,还有什么已经被点亮的技能是他所不知道的?

    “是不喜欢啊。”张涛把炮灰男生轰了出去,顺手锁上门,挂出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就好像你也不喜欢小强嘛,你看,每次在院子里遭遇的时候,你都叫我去打,可是有时候我不在,你虽然不擅长,还是一个拖鞋就可以碾死的啊,我做题也是一样的感受。”张涛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找王敦帮你扩容了?”李绰看了看张贵人的小脸儿,看起来脑容量也不是很大,起码脑袋上没有最近变大的痕迹。

    “没有啊,我们几个老表不用扩容的,内存条比你们大。”多了,张涛心里暗搓搓想到,没敢完全说出来。

    “你既然这么厉害,回去找你的老表吧,没事儿跟我这个卑微的普通人混在一起干什么。”小孩儿面沉似水龙颜不悦,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

    “不是的,我。”大猫蹿上了炕,还想撒个娇。

    “……,张涛,你回去吧。”李绰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眉目渐渐地舒展了开了,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哀乐,声线也很平静地说道。

    完蛋了,要是一哭二饿三上吊倒是还好说,张贵人心里咯噔一下子,生怕皇帝陛下说出什么打入冷宫的旨意来。

    “你回去顾好铺子,我在这边打比赛至少还要一个礼拜的时间,正好彼此都可以冷静一下。”

    “有什么好冷静的啊,我这正热乎着呢。”张涛急得团团转,他这边烧得火烧火燎的,小孩儿不但不说搭把手儿,反而还要挂出免幸的牌子,这不是活炼人嘛。

    “李绰,你别忽悠我,我都听鲤子说了,你连铺盖卷儿都打包送到三十五中宿舍区了,什么冷静冷静,你这是要掰的节奏。”

    张涛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千里送的女朋友,结果到了人家男方的主场上还要热脸贴个冷屁股,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也被李绰冷冰冰的分居态度把火儿拱了上来。

    “看你,动不动就着急。”李绰这会儿已经平静了下来,看着青筋暴跳的大猫还真的有种挫败感,看来鬼子六的话说的还是轻了,如今自己不过是说了句暂且分开一个星期的话他就这样,如果将来有个三长两短。

    小孩儿朝着大猫挥挥手,大猫立刻就收起了炸毛儿拱了过来,盘踞在李绰的眼前。

    “别生气了,没有这口气,怎么安身立命呢?”李绰淡淡地说道。

    舍得一口气,何处安身立命?这是个著名的偈语,人一旦没了呼吸,没了性命,就是一团的虚无,他的一切社会关系将会被活生生的斩断,从此再入轮回,了无牵挂。

    李绰跟张涛好了一场,他是有识人之明的,别看大猫平时最喜欢插科打诨,可他是个聪明剔透并不在自己之下,只会在自己之上,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想得通透了,却总还是不愿意面对一些事情的,也许连张涛这个拿着地球当绣球的家伙也不能免俗。

    “说到底你就是想掰是吧。”没想到这一次张涛有点儿让李绰失望了,因为他愣呵呵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一点儿装傻充愣的痕迹,完全就是——真傻。

    “你怎么说不听,我……”

    “停!”张贵人伸出纤纤大手一挥,打断了小皇帝雷霆之怒。

    “要掰也行,来个分手炮。”张涛大喇喇坐在李绰行宫的龙床上,很不见外地伸手一搂,把小孩儿抱了个满怀,不过还是很上道地俊脸稍微往旁观侧了过去,谨防打脸。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李绰简直是服了这只大猫了,这都快秋天了,怎么发情期都跟一般的猫不太一样,他刚想拿出下岗皇帝的身份教训他,就看到张贵人回过头来,淡淡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平静如水,让人忍不住想要丢一颗石子,看看自己能不能在里面激起一丝微澜。

    李绰被他的后宫所蛊惑,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张贵人,他的眼睛里含着光、蕴着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可眉头却又是蹙起来的,深邃的眼窝因为这个表情而使得原本长入鬓角的眉峰竟然也跟着婉转了起来,让张涛看上去像个被人抛弃的大男孩儿,站在原地,倔强而无措的不肯离开。

    ☆、第96章 四喜丸子

    李绰洗澡出来,就看见大猫果然用一种猫科动物的姿势抱着枕头撅着屁股睡的正香,不知道为什么,腰部还鼓鼓囊囊的。

    “不是说分手炮吗?现在也打完了,怎么还不走。”

    李绰伸脚踢了踢张涛的屁股,刚才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的同屋男生忍不住气去老师面前告状,虽然现在时代开放了,处个男朋友不算什么,可是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人家有正经名额的孩子活活赶出去吧。

    “打完就不算分手炮了。”张涛扭过脸,以一种技术含量极高的姿势回顾着李绰,他一动,李绰才看清楚,敢情这货在腰下垫了一个枕头。

    蛇精病的节奏,有个贵人的名分还真当自己是个女孩子了?李绰看了看张涛一副侍寝完毕备孕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别玩儿了,刚才我们不是说好的?”李绰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张涛要解锁的新姿势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他,因为以前上婚前教育课的时候女官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说皇帝的龙体不可被人凌驾,不过今天他还是答应了他。

    因为这个解锁的新姿势,他看不见张涛的脸,恣意地哭了起来,可是哭到一半儿又想起眼睛会肿,又憋不回去,索性就那么哭了一场,现在想想也是心塞,只能祈祷这货充分发挥傻狍子的特征,不要在关键时刻化身为贴心男友看出他红肿的眼圈儿,赶紧滚蛋。

    “龙裔之事,岂是儿戏?圣上怎么能说臣妾在玩。”张贵人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护着肚子,一脸上纲上线地看着李绰,还真的就在第一时间把小皇帝给唬住了。

    “什么龙裔?”李绰回过神儿,一脸抽搐,这货难道是被自己分居的决定给打击得精神分裂了,两个都是男人哪来的龙裔。

    “我不管,反正我有了,你看着办吧,容我提醒你一句,按照你们那一朝的婚姻法,嫔妃有孕不得褫夺封号打入冷宫,若是诞育皇子还能将功折罪,按照现在的婚姻法,女方在怀孕期间不受理离婚诉讼,李绰,你要是想当渣男可逃不过法律和良心的制裁。”张涛一扬自己花容月貌的小脸儿,成功从无辜纯洁白莲花一跃成为一代奸妃。

    “张涛,你在说什么,你……”李绰看大猫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看玩笑,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哪句是玩儿话哪句走了心他总还是分辨得清楚的,怎么张涛现在的状态一点儿也不像是插科打诨。

    扣扣扣。

    玄关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还挺急的,应该是那个炮灰室友在外面转了一圈儿实在没地方去只好去告状了。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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