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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琨玉秋霜 作者:田大仁

    第2节

    三人在湖中潜游一阵,终于到得岸上。如此一番折腾,几个人都是狼狈不堪——尤其是温子玉,上岸的时候衣服被岸边枯枝挂住,撕破大半,露出半边身子,左肩肩头处赫然纹着一朵黑莲!

    冷霜成见此文身,神情大变,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眼见又要跌入湖中——

    “冷大夫——啊!”

    温子玉伸手拉他,哪知,冷霜成竟暗藏毒针,反手一刺!

    “你!”片刻之间,毒性已蔓延开来。温子玉半个身子失去知觉,他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满脸怒容的冷霜成,艰难说道:“你……你为什么……”

    冷霜成没有回答,转身而去,眼中惟有一片冷意。

    “灵枢,救我……”温子玉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正欲离开的灵枢。

    “不!”灵枢大叫着将他推开:“是你害了先生!你是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冷大夫在后面的章节就可以说话啦,而且在他可以说话之前,温子玉会用另外的方法和他交流的,不会一直这样麻烦

    ☆、再起误会

    温子玉无暇思索为何灵枢称自己为坏人,他用仅剩的一分力气,掏出辟秽丹服下。

    不多时,温子玉渐感身体恢复了一些知觉,可残存的毒性依旧令他头晕目眩,腹痛难忍。温子玉无法,只得盘坐于地,运起真气,试着将余毒逼出体外——然而,无论他如何运功,结果却收效甚微。

    看来,还得回去找姓冷的要解药。也罢,正好问个清楚!

    主意已定,温子玉强撑一口真气,提剑直奔上山。

    到得茅屋,温子玉正要破门而入,忽听屋内传来一阵哭喊之声,仔细一听,竟是灵枢的声音!

    “先生你快醒醒啊,别吓灵枢……”

    醒醒?难道——温子玉心下大惊,一个箭步冲入房中,只见冷霜成卧于榻上,面色惨白,神情痛苦,嘴唇不住翕动,看样子是被魇住了。

    “你……你是人是鬼?”灵枢一见温子玉,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躲到椅子后面。

    “我是人。”温子玉用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立:“他怎么了?”

    “都是你害的!你出去!”似乎是看出温子玉无力动手,灵枢竟跑上来拼命推搡温子玉。

    温子玉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心知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索性伸手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拿起针囊,走到榻边为冷霜成施针。

    一针下去,冷霜成立即恢复平静,徐徐挣开眼睛。见到温子玉的那一刻,冷霜成微微楞了一下,再看看那人手中的银针与关切的神情,立刻明白过来,伸手朝架上一指,便无力躺倒过去。

    温子玉从架上拿起一盒,取出解药服下,顿觉神清气爽,为灵枢解开了穴道。

    “救命!唔……”

    灵枢刚喊了一声,嘴巴便被温子玉捂住:“别叫!我不是坏人!”

    “哼!”灵枢一把将他的手掰开:“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小灵枢,你说我是坏人,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今天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还救了你家先生两次。”

    “你说你不是坏人,那你身上怎么会有黑莲标记?”

    “你是说那么纹身?有什么问题么?”

    “先生被奸人所害,失去记忆还成了哑巴,害他的人身上都有一模一样的黑莲标记,先生就是看到那个标记,受了刺激才病倒的。”

    原来是这样……

    温子玉听他一说,又看看病榻上双眸紧闭的冷霜成,心中怒气顿消,对灵枢道:“既然是我害他生了病,那就由我来照顾他。你放心,我绝不是坏人。”

    灵枢看着温子玉真诚的模样,终于点了点头:“先生经常会梦魇,你要记得叫醒他。”

    温子玉允诺,走到床边,静静看着谜一样的冷霜成,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难道,我们真的见过?这样一个人,究竟遭遇过什么?

    一夜过去,冷霜成睁开眼,看见坐在桌案边假寐的温子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自那年以来,从未睡得如此安稳,难道,竟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冷霜成披衣下床,走到温子玉身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腕上。

    这脉象!

    “冷大夫?”温子玉被他一碰,立即清醒过来,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试着唤了一声。

    冷霜成回过神来,提笔写道:“你失忆了?”

    “是啊,”温子玉道:“子玉十八岁那年遭人所害失去记忆,冷大夫是如何知道的?”

    十八岁!正是那一年!难道他是……

    冷霜成内心波澜起伏,他极力克制着,不动声色继续写道:“从脉象看,温捕头被人用药物封存了部分记忆。”

    “义父也是这么说,冷大夫真不愧是神医啊!”

    “不敢当。温捕头可知黑莲标记的来历?”

    “这个标记是子玉失忆之前所纹,是何来历,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不过请先生放心,子玉绝非歹人。”

    冷霜成点点头,又写下三个字:“谢谢你。”

    “冷大夫不必客气。”温子玉心知他说的是昨夜施针一事,笑了笑道:“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温捕头不必过谦。”冷霜成写道:“你懂医术?”

    “跟随义父多年,耳濡目染,略知皮毛。对了,先生昨夜怎会突然病了?”

    “落水受寒,又见标记,刺激之下,旧疾复发。”

    “先生现在可好些了?”

    “我无恙,今日下山。”冷霜成写罢,对着温子玉点了一下头。

    三人吃罢早饭,便收拾东西上路。温子玉行李简单,冷霜成东西也不多,除了衣物与药箱之外,便只有一张棋枰。

    “冷大夫,出门在外的,你带着它作甚?“温子玉看着他手里的棋枰,怎么看怎么觉得碍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正说着,灵枢牵着驮了药酒的骡子过来:“我家先生是个棋痴,他宁可一日不看病,也不能一日不下棋。”

    “这荒山野岭的,他找谁下棋去?该不会是你吧?”

    “那当然。”见温子玉一脸的不相信,灵枢瞪了他一眼:“小看人,我很厉害的……”

    冷霜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说笑,手指轻轻抚过棋枰背面,那五个鲜红的大字——冷霜成之墓。

    “灵枢啊,这些药酒都是什么功效的?”二人的话题不知何时已转移到了药酒上。

    “什么功效都有,肠穿肚烂,见血封喉,死无全尸……哎哟!”

    灵枢正说得起劲,脑袋上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只见冷霜成一边用嘴唇警告自己“别胡说”,一边从骡子背上取下一瓶,递给温子玉。

    “给我的?”

    冷霜成一笑,将酒塞到他的手中,转身下山去了。

    第一次见到冷霜成的笑容,温子玉不由得愣住了。

    “喂!想什么呢,快走了!”

    “你家先生笑起来真好看……”

    “那当然,”灵枢一脸花痴:“先生怎么样都好看……哎哟!”

    可怜的灵枢脑门上又挨了一记,只见温子玉一边品着酒,一边一脸陶醉地扔给自己一句:“小小年纪,如此好色!”

    “你不也一样!”

    三人下山进城,来到一家医馆。药酒便是卖到这里的。算过账,主人又央求冷霜成道:“冷大夫,今天黄大夫家中有事来不了了,您能不能替他坐半日堂?”

    冷霜成未置可否,对着灵枢嘀咕一阵,灵枢又对温子玉道:“温捕头,我家先生问,你能等他半日么?”

    “无妨,”温子玉冲他一笑:“正好品一品冷兄的好酒。”

    于是冷霜成与灵枢进入诊室看病,温子玉则在外间等候。听说是冷大夫出诊,求医者是络绎不绝,不一会儿诊室外便排起了长队。

    病人们一个接一个进去,又一个接一个离开,眼见时近晌午,灵枢出来对众人道:“诸位相亲,我家先生今日还要赶路,不能一一为大家诊治,万分抱歉,望诸位乡亲见谅!”

    大家倒也没说什么,纷纷离开了医馆。灵枢正欲进门,忽听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喊道:“慢着——”

    “曹捕头?”灵枢一见此人便皱起了眉头。

    “灵枢,告诉冷大夫,本大爷找他看病来了!”

    “曹捕头请回吧,我家先生……哎哟!”

    灵枢的脑门第三次挨了一记敲打,姓曹的没听见一样,大喇喇地进了屋子。

    这人也太嚣张了。温子玉忍不住皱起眉头:以冷霜成的脾气,竟然没把他赶出来也是怪事。大概,他也不敢得罪公门中人吧?

    “哎哟!哎哟!冷大夫饶命啊!”

    不一会儿,屋里便传出了曹捕头杀猪般的鬼哭狼嚎和灵枢的喝骂声:

    “还敢不敢打我了?”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哟!啊啊!”

    “谁才是大爷?”

    “你是!你是!哎哟!啊!冷大夫饶命啊!”

    “你是什么?”

    “我是乌龟王八!冷大夫您行行好……哎哟,疼死我了!”

    “先交钱,后解穴,快点!”

    “好好……我交……”

    “不够!不想死就拿三百两!”

    “岂有此理!”温子玉再也坐不住,排闼直入,大喝一声:“冷霜成!你够了没有?”

    冷霜成抬起头来,有些错愕地看着温子玉,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温子玉也有些错愕地看着冷霜成,看着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温捕头,你误会了,其实……”

    “其实什么?”温子玉冷笑一声:“对,我是误会了,误会他是个好人!挟技敛财,行同土匪,我温子玉真是看错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上京之事,不敢劳烦冷神医,温子玉就此别过!”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温捕头……先生?”

    灵枢正欲追上前去,却被冷霜成拦住,轻轻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难过,却并不生气。

    “先生,他那样说你,你不生气?”

    冷霜成笑笑,用唇语道:“他的确不是歹人。”

    “哼!是非不分,谁管他是好是歹。不去正好,我才不稀罕!先生,咱们回去!”

    “不,”冷霜成目光转向门外,用唇语吐出两个字:“进京。”

    “为什么?”

    “我不去,他会死,很多人,都会死。”

    ☆、冰释前嫌

    冷霜成执意同行,温子玉也只好由他。这天晚上,三人入住同一家客栈,只不过是各住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半夜,睡梦中的温子玉忽闻一阵响动之声,瞬时清醒过来。侧耳细辨,竟是来自走廊尽头冷霜成的房间!

    黑衣人又来了?温子玉心中一凛,提剑便要出门。

    等等,这种人,我何必救他!走到门口,温子玉想起白日之事,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瞬间盖过了救人的心思。

    “快来人啊!救命啊!”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哭喊声——那是灵枢的声音。打定主意不管此事的温子玉再也坐不住了,心下暗道:我若见死不救,与那姓冷的有何分别?罢了,还是去救人罢。

    “灵枢,出什么事了?你家先生呢?”温子玉来到二人房间,却并未见到冷霜成,也没发现黑衣人。

    “先生被一伙黑衣人掳走了,他们还给先生灌了毒|药,温捕头,求你救救他吧!”

    “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河边!”

    于是温子玉施展轻功来到河边,果见一群黑衣人准备渡河,其中一人用刀挟持着一名白衣男子,正是冷霜成。

    “啪!”温子玉悄无声息地凑上前去,飞起一脚踢倒挟持者,一把抓起冷霜成,将他掷出一丈之外。

    见此变故,其余黑衣人立即围攻起了温子玉,奈何武功不济,不过数招便悉数成了刀下之鬼。

    温子玉在挟持者的尸体上摸索一番,找出一个药瓶,心知此物便是解药,转过身来,冷眼瞧着神情痛苦,汗如雨下的冷霜成:“真想不到,报应竟来得这么快。”

    冷霜成抬起头,双目直视温子玉,嘴唇翕动着:“温子玉,你想干什么?”

    “你问我想干什么?”温子玉目光冰冷,声色俱厉:“你白日折磨病人敛财的时候,可曾问过自己在做什么!医德败坏至此,纵然本事再大,也枉为医者!今日我温子玉便要替义父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杏林败类!你不是神医么?有本事,自己配解药罢!”说罢,将瓶子往水中一扔,不顾而去。

    冷霜成被那钻心彻骨的剧痛折磨多时,并没有听清那些伤人的话,他颤抖着掏出银针,连刺七穴,又拿出一枚药丸服下,才算压制住了毒性。恢复意识,冷霜成静静望着温子玉离去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

    第二天,温子玉算账出门时,另外两人早已是整装待发。只见冷霜成面色如常,没有半分中毒之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没事了?看来温某还低估你了。”

    “温子玉!你够了没有!”灵枢气愤不过,当即便要与他理论一番。

    冷霜成见此,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并将他抱上马背,自己也上了马。

    三人继续向京城而去。一路上,大家同吃同住,却未交一语。所幸接下来的行程尚属顺利,没有再遇到黑衣人。

    三日后,一行人来到进京的最后一站——京郊桐花驿。一夜过去,依旧是冷霜成最早起身,吃罢饭,见天色尚早,遂独自一人去驿站后园散步。

    “救命!救命!”

    谁知,冷霜成刚进后园,便见一人满地打滚连呼救命。近前一看,只见此人面目肿胀,口吐白沫,颈部有几个血点,看样子是被毒蛇咬伤了。

    冷霜成割开伤口,吸出数口毒血,那人情形却未见好转——身体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皮也在慢慢往下沉。

    眼见情况危急,冷霜成连忙背起那人来到自己房间。此时灵枢与温子玉俱在房内,见此情景,忙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冷霜成用嘴唇回答:“他被毒蛇咬伤,我必须马上救他!”

    说罢,冷霜成将那人放在床上,连刺数针,见他脸色好了一些,轻轻舒了口气,提笔开了方子,交给灵枢:“去抓药。”

    “我……”灵枢面露难色:“进了京城才有药铺,可我又不认识路……”

    于是冷霜成又将方子递给温子玉。温子玉冷笑一声,并不接过:“冷神医,你确定要温某去抓药?”

    “怎么,你不是最恨见死不救么?”冷霜成还未开口,灵枢便出言相讥。

    “不错。”温子玉抬头看向屋顶:“可是呢,最近这里不太平,万一……”

    “光天化日,我就不信他们敢在官家驿站下手。温子玉,就算你再讨厌我冷霜成,也不能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再不去抓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灵枢将这番话转述于他,温子玉接过方子,依旧没有动:“如此也算是知错能改了。不过京城的药价很贵,温某囊中羞涩,怕是爱莫能助。”

    “温子玉!你……”

    灵枢气不过,正要与他理论一番,却被冷霜成拦住,提笔写道:“你要多少银两?”

    “三十两。”

    “温子玉!你趁火打劫!”

    冷霜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而语:“拿三十两给他。”

    灵枢不情愿地找出三十两银子给了温子玉。温子玉拿了银两和药方,出了前门左右一望,又绕到后门重新进了驿站。

    冷霜成看看床上的病人,对灵枢道:“等温子玉回来,就可以拔针了。”

    “哼!”一提温子玉灵枢就没好气:“他最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先生?”

    突然冷霜成脸色一变,将灵枢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屋顶。

    “轰”的一声,屋顶洞开,一伙黑衣人从天而降,为首那人纵声狂笑:“哈哈哈哈,冷霜成,这回可没人能救得了你!给我上!”说罢,带头向冷霜成杀去。

    “完了,完了,死定了……”灵枢绝望地闭上眼睛。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温子玉再次现身,众人一见是他,立即调转矛头,围而攻之。

    “温子玉?”灵枢仍未回过神来:“他不是去买药了么?”

    “小心后面!”温子玉突然大喊一声,二人回头急看,床上竟还有一名黑衣人!

    然而,这名黑衣人却没有攻击冷霜成,而是举起了刀,向着床上的病人砍去!

    “住手!先生不要!啊——”

    “冷大夫!”

    在二人的惊呼声中,冷霜成扑到床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病人,钢刀落下,霜白色的衣衫瞬间被血染红。

    他竟然……

    温子玉震惊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个三日前还被自己称作“杏林败类”的冷霜成,竟会为病人挡下那一刀!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敌人的诡计吗?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没命吗?

    可他竟然没有半分犹豫。

    温子玉看着那片刺目的鲜红,心中一阵刺痛,仿佛那一刀是砍在自己心上一般。

    “啊!不要!”

    灵枢的尖叫声将温子玉从震惊、难过、自责、悔恨交织的情愫中唤了回来,只见那名黑衣人再次举起钢刀,马上便要砍上奄奄一息的冷霜成。

    温子玉上前结果了黑衣人,握住冷霜成的手不住呼唤:“冷大夫,千万要撑住啊!”

    冷霜成艰难地睁开双目,嘴唇翕动两下便又昏死过去,被温子玉握住的手无力滑落。

    “他说什么?”看着眼前苍白虚弱的冷霜成,温子玉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说去抓药。先生啊……”灵枢说着,竟大哭起来:“你都这样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呀!”

    灵枢的话令温子玉更加难受,轻叹一声,问道:“灵枢,先生可有治伤的药?”

    “有。”灵枢哭着点点头。

    “你拿药到我房间,我给他上药。把方子给驿卒,让他们去抓药,快去!”说罢,一把将冷霜成抱起,奔回自己的房间。

    不一会儿,灵枢拿来药膏,温子玉为他上药,又包扎好,轻轻扶着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

    “他为什么……”温子玉蹙起眉头,似是不解,又似不忍。

    “你还说自己不是坏人呢,”灵枢嘟囔着:“坏人都比你了解他。”

    是啊,黑衣人藏在床后向病人下手,便是料定冷霜成会替病人挡下那一刀。想到此处,温子玉愈发惭愧:“是我误会了他。灵枢,先生那天为何会那样对待曹捕头?”

    “你不是不听么?现在我啊,不想说了!”

    “灵枢,”温子玉恳切而语:“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问此事,只是想多了解他一些。不论你是否愿意告诉我,我都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那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得先把银子还我。”

    “好,都给你。”温子玉听他肯说,忙不迭地掏出钱来:“这是三十五两,三十两给先生,剩下的你留着买好吃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灵枢接过银子,对温子玉道:“先生那日是替黄大夫出诊,那你可知道,黄大夫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

    “为他女儿办丧事去了。”灵枢道:“他的女儿就是被姓曹的给害死的。之前姓曹的垂涎黄姐姐的美貌,求娶不成,怀恨在心,就捏造罪名把黄大夫抓起来,让她交三百两赎人。黄姐姐好不容易凑够了三百两,姓曹的却不肯放人,非要逼黄姐姐嫁给他,黄姐姐没办法,只得答应。成亲当日,一听说父亲出了狱,她就投井自尽了。”

    “真是岂有此理!”温子玉听了,不禁义愤填膺:“难道官府就任由姓曹的胡作非为?”

    “还官府呢,还不是和姓曹的穿一条裤子。灵州刺史正是他的亲叔叔。寻常百姓,谁能奈何得了他!先生有心为黄大夫出口恶气,才会那么做,还有那三百两银子,先生也委托医馆主人交给黄大夫了,他自己一分都没有留下……”

    温子玉再一次走到病榻旁,看着那张原本清隽完美,此刻却苍白虚弱的面庞,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眸,心中竟涌出几分别样的情愫——

    唯有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

    真想、好好看一看这双眼睛,还有,这个人……

    ☆、初见蒲王

    温灵二人一直在病榻旁焦急守候,从清晨到子夜,冷霜成依旧没有再睁开那双眼睛。

    “灵枢,你不会拿错药了吧?”

    “你才拿错药了!”灵枢毫不客气地扔给他一记白眼。

    “若不是你拿错药,他怎么到现在还不醒?总不会是他的药不灵吧?”

    “你的药才不灵呢。”灵枢叹了口气:“你别看他是个大夫,其实他的身体很不好,所以要很久才能醒过来。”

    “他的医术这么好,难道没有为自己调理一下?”

    “多亏了他医术好,才能活到现在。先生他命苦,十四岁那年失去了记忆,可他的记忆又偏偏关乎一件大秘密,一个叫黑莲教的邪恶组织——他们身上都有和你一样的黑莲标记。这些人想知道这个秘密,就抓走了先生,在他身上试验各种方法来恢复他的记忆。后来,一名看守可怜先生,悄悄将他放走。此时先生已被他们折磨了一年多,落下一身病,调理这么多年,身体依旧很弱,而且失语和梦魇的毛病现在也没好。”

    “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遭遇……”

    温子玉看着他,目光变得愈发柔和而别有深情:备尝苦难却不改贞心,天下之大,能有几人?冷霜成啊冷霜成,我温子玉与你相识一场,也算此生无憾了。

    “灵枢,”温子玉忽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教我学唇语。”温子玉道:“这样以后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霜成?”

    温子玉轻唤一声,他似乎看到冷霜成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冷霜成缓缓睁开了双眼,再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温子玉不由得愣住了——这双眼睛是如此动人,刚一睁开,那张苍白的脸上立刻焕出了别样的神采。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可好些了?”

    冷霜成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向他翕动了几下嘴唇。

    “他说什么?”

    “先生问你病人怎么样了?”

    “他吃了你的药,已经没事了。”温子玉顿了顿,又道:“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那些混账话,请冷兄不要放在心上。”

    “温捕头侠肝义胆,数次救霜成于危难之中,霜成感佩。先前之事既系误会,澄清便可,又何须道歉。至于什么话,我已经不记得了。”

    灵枢将此番言语转述温子玉,温子玉道:“冷兄,既然是我温子玉请你下的山,子玉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冷兄周全,自今而后,我绝不会令恶人伤你分毫。”

    冷霜成闻言一笑:能伤我的人,大概只有你罢。

    “冷兄,”温子玉亦笑:“虽然你姓冷,但最好不要总冷着脸,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

    “对,对,先生笑起来最好看了……哎哟!”

    冷霜成毫不客气地在灵枢脑壳上敲了一记,又看向温子玉道:“对了,温捕头……”

    “怎么了?”

    “那些……算了……”冷霜成忽的脸色一沉,摇起了头。

    “你是不是想问,”温子玉心有所感:“那些黑衣人身上有没有黑莲标记?”

    听到温子玉说出心事,冷霜成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有。你和黑莲教的事,灵枢已经告诉我了。冷兄,你愿意相信我吗?”

    冷霜成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然而,冷霜成的信任并未让温子玉感到欣喜。他想起离京之前,自己对蒲王说过:凶手的目的,并不在于皇上——难道,凶手竟是冲着他来的!

    温子玉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出乎意料的,冷霜成并未挣脱,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温捕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温子玉恢复了平静,扶着冷霜成躺下:“说了这么久,累了吧?你好生休息。”

    “别走……”冷霜成嘴唇翕动着,拉住温子玉的衣角。

    “温捕头,先生叫你留下了陪他。”灵枢见温子玉愣在那里,还道是他没明白冷霜成的意思:“先生每次生病,必会梦魇,但上一次你陪着他,他就睡得很安稳。”

    “好,我不走。”温子玉在床边坐下,看着他安然入睡。

    这一夜,温子玉果然彻夜不眠地守着冷霜成,直到第二天清晨他再次醒来,才离开屋子洗漱用餐。

    收拾已毕,温子玉回到房间,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温子玉皱了皱眉,推开房门一看,地上竟有一大滩血迹!

    “霜成!”温子玉冲到床边,掏出汗巾为他拭去嘴角的血迹,轻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冷霜成斜倚榻上,双目半闭,模样极是虚弱,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不是被你害的。”灵枢在一旁叹气:“上回你把解药扔进水里,先生只能每天用银针刺穴以吐出毒血,一共要连吐七天,这才第四天……”

    “怎么不早说!”温子玉连忙掏出一枚丹药,塞到冷霜成口中。

    “诶?温捕头,你不是把解药扔了么?”

    温子玉摇摇头,那日他扔进水中的其实是个空瓶子。毕竟人命关天,万一冷霜成配不出解药,自己岂不成了杀人凶手?

    冷霜成服了解药,恢复了一点精神,有些意外地看着温子玉。看来,他也没想到温子玉竟留下了解药。

    大概,这就是他一直不肯告诉自己的原因吧,温子玉心中五味杂陈:之前是不肯低头,而现在,却是害怕自己过意不去。

    “冷兄,”温子玉扶着他躺下:“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冷霜成不愧神医之名,如此重伤,三日之后便好了大半。这日清晨,惯于早起的他独步后园,见园中白梅开得正好,掏出短笛,吹奏一曲《梅花三弄》。

    临风一笑,问群芳谁是、真香纯白?独立无朋,算只有姑射山头仙客。绝艳谁怜,真心自保,邈与尘缘隔。天然殊胜,不关风露冰雪。

    应笑俗李粗桃,无言翻引得,狂蜂轻蝶。争似黄昏闲弄影,清浅一溪霜月。画角吹残,瑶台梦断,直下成休歇。绿荫青子,莫教容易披折。

    不远处,另一株红梅树下,温子玉轻声吟出一阙《念奴娇》,嘴角微微上扬。

    又过了两日,冷霜成心念京城形势,说什么也不肯再休息下去,执意进京。温子玉见他身子已无大碍,便也答应。于是三人离开桐花驿,奔京城而去。

    来到京城,温子玉并不急于进宫,而是先去拜见蒲王。一到门口,三人立刻嗅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大白天里王府大门紧闭,门前多了一倍的守卫,个个严阵以待。

    “这不是皇宫的侍卫么?难道是太后来了?”温子玉对冷霜成道:“我过去问一下。”

    温子玉走上去,对着一名守卫打了个招呼:“孙二哥,你怎么来了?莫非是太后凤驾在此?”

    “可不是。”孙二哥道:“温子玉,要见王爷改天再来吧,这会儿里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一锅粥?发生什么事了?”

    “自打你离京之后,小世子就染上了怪病,抽风不止,太医们治了多日也不见好,这下太后发了火,亲自过来监督着太医们治病,还说,若是今日再不见起色,就把他们全部革职问罪。”

    “那这回治得如何了?”

    “别提了。”孙二哥摇头道:“十天都治不好的病,一天就能好了?这帮庸医怕是要倒霉咯!只是可怜了小世子,真受罪啊……”

    “冷兄,”温子玉看向一旁的冷霜成:“你愿意给小世子看病么?”

    冷霜成毫无悬念地点了点头。温子玉又对守卫道:“麻烦孙二哥进去禀告王爷一声,就说冷霜成冷神医来了。”

    “哎哟,子玉老弟,你就别为难我了,现在太后和王爷听到大夫俩字就来气,我可不敢往枪头上撞,再说了,这位标致的后生就是冷神医?”孙二哥将冷霜成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满脸的怀疑。

    温子玉心知此人见冷霜成年轻而生了轻视之意,也不再与他啰嗦,平地一跃,跳到门墙之上,朗声而语:“既然孙二哥不肯帮忙,那小弟只能亲自进去禀报王爷了!”

    “温子玉!别胡闹!快给我下来!”

    温子玉毫不理会,低头看去,只见冷霜成正含笑看着自己,也冲他一笑:“冷兄请稍待,子玉去去就来。”

    不多时,大门洞开,一先一后走出两名男子。温子玉走到一半,忽觉有异,转身一看,蒲王不知为何竟愣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冷霜成,目光里尽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王爷?”

    温子玉轻唤一声,蒲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冷霜成被他看得好不自在,但面上却未表露,从容上前,向他行了一礼。

    “漱石!”蒲王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激动不已:“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冷霜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对了灵枢动了动唇。

    “王爷,”灵枢道:“先生说,他并不叫冷漱石,王爷您认错人了。”

    “不可能!漱石那双眼睛,本王绝对不会认错!你……”蒲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次紧紧抓住冷霜成:“你……你怎么不说话?”

    “王爷!”温子玉上前将二人分开,挡在冷霜成身前:“冷大夫之前遭奸人所害致哑,故口不能言,还有,冷大夫并不是王爷口中的漱石,还请王爷不要如此激动。”

    “致哑!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听了温子玉的话,蒲王反而愈发激动,他再次看向冷霜成,半是心痛半是不甘:“漱石,漱石!我是你天牧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吗?”

    天牧哥哥?听到这个称呼,冷霜成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再次看向赵天牧——眼前这个人,似乎真的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或许,在失忆前我认得他?

    冷霜成不觉陷入了回忆。然而,他并没有忆起分毫,反而头痛欲裂。

    “冷兄?”见他神情有异,温子玉忙将他扶住:“怎么了?”

    冷霜成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

    “王爷,”温子玉道:“冷大夫不舒服,您就不要再说这些了。”

    “罢了……”蒲王长叹一声,神情颓丧:“进去吧……”

    冷霜成微微颔首,与温子玉携手进了王府。

    蒲王看着二人的背影,眉头紧紧蹙起。

    温子玉说的不错,凶手的目的不是皇兄,而是你——漱石啊漱石,你不该来的!

    而温子玉,看着身边依旧温煦平和的冷霜成,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他真的会是王爷口中的漱石吗?

    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瓜葛?

    他的记忆和这个案子,会有什么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冷霜成和冷漱石哪个名字更好听一点?

    ☆、小试锋芒

    正厅之外,四人停住脚步,温子玉道:“冷兄,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和王爷先进去见过太后。”

    冷霜成点点头,目送二人进了正厅。

    须臾,便有太监传旨,宣冷霜成与灵枢觐见太后。冷霜成进门,行过礼,太后并不叫平身,而是略带怀疑地打量着他:“你就是冷霜成冷神医?”

    冷霜成向灵枢动了动嘴唇,灵枢又对太后道:“太后,先生说,神医之名实不敢当,然霜成自幼便曾发愿为天下人解除病痛,故多年以来勤研医术,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太后善其对,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信任:“冷大夫,哀家宣你进京的原因想必你已知道,哀家不德,上天降罪,皇儿中毒未解,我这小孙子又久病不愈。既然冷大夫今日来到王府,不如就先看看小世子?”

    冷霜成答应,随众人一道进入内室。来到病榻前一看,那孩子果然抽得厉害,于是二话不说开始诊治。

    片刻之后,冷霜成心中便有了计较,提笔写下:温补脾肾立法,用黄土汤。

    温子玉自进门后,目光一刻没离过冷霜成,见他写好,不待灵枢上前,便将方子拿过,递与太后。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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