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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节

    最苦不过下堂夫 作者:轻微崽子

    第28节

    “你当然做不到,这个需要幼功,你没练过,而且也非一日之功。要不然你让徐柒教你一些基本功,从头练起,老老实实把该扎的马步都扎了。”金沈已经起来,凑到徐柒的肩膀上,下巴与徐柒的肩头一线之隔,特意没挨上去,徐柒也不好赶他。

    这个茅小飞不是没想过,他犹犹豫豫地看向徐柒:“要练多久才能做到这样?”

    “回去我帮帮你,真要是有心,安稳地住下来,坚持的话,不会太久。”

    到底徐柒还是没说要多久,茅小飞很明白,这东西急不来,人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打小练起。他已经比别人幸运多了,虽然招式不行,内力却足可一掌斩断碗口粗的树干。光凭力道,市井小混混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占他便宜。

    茅小飞看得眼睛有点酸痛,抬起头望向天空,仰靠在树干上。

    天空中零星有飞鸟掠过。

    他一臂横过后脑勺,枕在上面,想起穆参商问他,开战以后怎么办。

    茅小飞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开战以后,就不再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而是两个朝廷的斗争。大小无父无母的茅小飞,没有在上齐享受过一天特殊待遇,他是最普通的孤儿,过着被人欺负到大的最平常的生活,没有弄死他的那些苦难,养成他皮实却也有点自卑忐忑的性格。

    然而现在,他有了可以去想想以后要干嘛,怎么干,怎么活的资本。

    他得好好想一想,开战以后怎么办,从军?还是跟着穆参商去庆细,就算去庆细,他也不能参加庆细的军队,帮着敌国打上齐人。一个人对根系的情感是与生俱来的,很难斩断。

    茅小飞无意识地捏着虎佩把玩,凝视着手里玉佩的时候,没注意徐柒也在看他,也看见了那玉佩。

    接近中午,茅小飞让荀痴骑着胖郎神去打猎,找点东西做午饭。

    野外打猎对这群人来说并不难,连续三顿干饼子吃得所有人都有点倒胃。这趟是轻装简行,也没再让余青带着那袋子马肉,再背着伯山玺私底下都想弄死他了。

    荀痴扔下一头捆得扎扎实实、膘肥体壮的野猪,路上闷不吭声的余青主动去料理干净,按茅小飞的吩咐分成块。

    茅小飞掂着手里清洗干净的肉块,把它们串到分好的尖锐树枝上,问余青:“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手法不错。”

    “在后厨干过。”余青粗粝的嗓音。

    茅小飞了然地点点头,开始烤肉。这种方式最简单也不费工具,肉味还浓郁,又能迅速补充体力,在野外再好不过。

    一顿午饭他们把一整头野猪吃得干干净净,还烤了两只鸽子。水也喝光了,余青又带着伯山两兄弟去附近打水,回来把装满的水囊分给每个人。

    茅小飞拿过来就喝了一口。

    太阳已经照到头顶,茅小飞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起身朝众人说:“我们找个阴凉地方,要不然到林子里去?”

    “会有野兽吗?”唐妙握住自己的弓。

    “有胖郎神在,没事。”荀痴得意地摸摸胖郎神的头,胖郎神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午饭后所有人都有点犯困,精神萎顿地挪到树林里,当头烈日被遮天蔽日的树叶挡住。就在他们坐下想好好打个盹的时候,震天动地的一声兽吼把一多半人的瞌睡都吓跑了。

    金沈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臭马贼你能不能……吱一声再叫你那头畜牲乱叫,别说鸟兽,人都要被吓跑了。”他缩了缩脖子,脸色兀自还在发白。

    荀痴笑了笑,从胖郎神侧面滑下来,坐到金沈旁边,不理会金沈刻意挪开的距离,硬是凑上去,在金沈耳边说了句话。

    他说话声音很低,除了金沈谁也听不见说的什么。

    闻言金沈神色骤变,暴躁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告诉你,我可没我大哥好欺负,谁他妈敢打我的主意,我让他断子绝孙。”还作势比起拳头。

    唐妙轻轻拉了拉荀痴的袖子,闷声道:“你过来,有事请教。”

    荀痴眉毛一扬,跟唐妙到胖郎神身边坐下了,唐妙问的事情也都和驯兽有关,他是真的想快点学会这一手,野外生存,如果能学会驯兽,对保护乌棱族部族有很大作用。

    茅小飞先打坐,任由内力在奇经八脉中游走,他现在已经能清楚捕捉到身体里涌动的那股“气”,但操纵它们却不是万无一失,这让人觉得危险,又因为危险而滋生出想要把控它的欲望。

    不一会,茅小飞额头上就冒出了不少汗,汗水顺着额角流下,趁得他脸色蒙了一层粉红。

    再睁开眼,有一瞬间茅小飞眼神锐利非常,是习武之人才有的眼神。他看了看天,天色已经算不得早,至少是下午了。离傍晚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在计划中,这时叶锦添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不用担心。”茅小飞肩膀被握住了,听声音就知道是徐柒,他这个好大哥,无时无刻不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茅小飞心里有愧,不过他对金沈死缠的功夫还是很有信心,就没往心里去。

    又过去小半个时辰,飞鸟归林,虫叫声越来越响。

    打了一天瞌睡,金沈坐起来,茫茫然盯着不远处的徐柒看了会,徐柒在和茅小飞比划,说话声音很小,不用听也知道很温柔。

    “什么时辰了。”金沈起身走了过去,在两人中间硬坐下去,一手轻拍向茅小飞的肩膀。

    这一声让茅小飞脸上又挂上了担忧,他已经没法再像之前完整掩饰住担心。到这个时辰,还没有人下山,最大的可能就是山上没有他们想象中进行得那么顺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荀痴,要不然你去看看?”金沈大咧咧地喊道。

    荀痴帅气地翻身上了胖郎神的背,答:“那我就去看看,天黑之前,最好能够启程。”他若有似无的目光扫了一眼茅小飞,朝所有人问话,眼睛却是盯着茅小飞的。

    “还能坐一个人,你们谁同我一道?”

    茅小飞立刻就站了起来。

    “你去做什么?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徐柒也站了起来,抢在茅小飞前面,就想跃然上背。

    荀痴却不搭理他,抓住茅小飞的手,让他借力翻上去,笑道:“美人当前,你们就等等,很快回来。何况,有我在,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红发张扬地随荀痴昂首而散开,他就像一头英姿勃发的狮子,虽然说瘦点,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回避的悍然。

    上山的路不像茅小飞想象中那么难走,就是胖郎神没有像专门给人骑乘的马匹那样受过规范的训练,几度差点把茅小飞摇下去,无奈之下,他只好紧紧抓住荀痴的衣服,实在颠得厉害的时候,还得抱着他的腰。

    茅小飞倒是无所谓,可恶的是,荀痴总是会无端发笑,吊儿郎当的腔调让茅小飞一肚子火。

    “还有多久?”茅小飞忍不住问。

    “你不是带了地图吗?拿出来看看。”

    茅小飞这才知道,荀痴上了山只是乱走一气。这座山看不出明显的路径,虽然时常有人上山采摘草药,却都没有什么固定路径,加上来的人稀少,草皮是踩了又生。山下极度寒冷,山上却并不冷,草皮依然翠绿如新。

    茅小飞翻出地图,看了一会,他的西侧倒挂着瀑布,同样的高度,瀑布只在这里才有。

    “让胖郎神往东。”茅小飞道。

    荀痴懒洋洋让胖郎神调转方向,胖郎神走得不快,但比起马已经快了太多。即使在险峻陡峭的地方,胖郎神的利爪也能稳稳抓紧地面。

    “我说,你这么担心干什么?他们跟你又不是一路的。”荀痴问道。

    茅小飞也没想过,走到这里,当初的一群人,近乎已经是一个团体,这个团体里的任何一个人出事,都让他难以容忍。他们在雪原里差点死了,只有彼此簇拥着,相互协助,才能完好无缺地从那无人区走出来。

    “至少现在是一路。”茅小飞咬牙道,“天快黑了。”

    “黑就黑了,胖郎神不怕黑。还是你怕天黑?怕就挨近些。”荀痴调笑道。

    茅小飞没理会他的调戏,略有些失神地说:“天黑要找人就更不容易了。”

    “那我们现在就下山?”

    茅小飞摇摇头,才想起来荀痴看不见,沉声道:“不行,你不是能让胖郎神听你的话吗?他不会找人吗?我们能不能快些?”

    “你确定要快些?”

    “当然。”

    话音未落,前方荀痴矮下身对着胖郎神的耳朵说了句什么,胖郎神箭一般飞射而出,口中发出兴奋的咆哮震动山林。

    茅小飞惊叫出声,只有紧紧抱住荀痴,又听见荀痴讨人嫌的笑。

    ☆、一〇〇

    一声惨绝人寰的沙哑惊叫从前方传来,茅小飞顿时精神一振,不用他说,胖郎神已先一步循着声音跑去。

    “啊啊啊啊!!”近乎血团的一个灰色人影撞到胖郎神的腿上,看见眼前这头独眼人脸的怪兽,中年男人瞳孔陡然放大,吓得浑身一软,扑倒在地,嘴里还在咿咿啊啊地乱叫。

    “牛二?”茅小飞侧过身从胖郎神身下滑下去,抓住那个颤抖不已的人。

    牛二好半天功夫才定下神,他虚起眼睛,嘴里一直喘大气,半晌,才哆嗦着抓住茅小飞的一只手臂,力度之大,疼得茅小飞一皱眉,不过没甩开他。

    “怎么回事?你的耳朵……”茅小飞阴沉下脸,牛二浑身是血,一眼能看见的是一只耳朵被削没了,肩部也受到重创,跑过来的时候一只手一只按着肩,左手肩膀以下一直动也不动,可能是肩膀附近骨头断了。

    “他们,他们要杀我,这钱我不挣了,金子,金子。”牛二抖索着把手探进怀中,摸索半天,摸出金粟昨天给他的金子,焦急地用血丝密布的眼直勾勾盯住茅小飞,“还给你,我不要了,这个钱我不挣了。我自己下山,自己下山。”牛二身体一抽一抽,显然疼得厉害,方才还在大喊求助,现在却巴不得离茅小飞他们越远越好。

    茅小飞没有去接金子,他试图放缓语气,嗓子眼里却紧绷得厉害。

    “金子给你了,就是你的。山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牛二怀疑地盯了茅小飞半天。

    茅小飞道:“谁把你弄成这样?我们会给你报仇。”

    牛二露出更加难以置信的神情,本来瘪着嘴哭丧脸,现在又笑了起来。

    “不可能,你们想骗我,嘿,我老牛不是这么好骗的,别想骗我。我要下山!”他涣散的眼神四处乱看,看见茅小飞没有骑马,他们两个人都骑着那头让人匪夷所思的怪兽,牛二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迈出才一步,被一鞭子拽了回来。

    牛二鼓瞪起眼:“你要干什么?!”他气得浑身发抖。

    荀痴不吃这一套,手劲加大,鞭子勒得牛二愈发喘不过气,脸色憋得通红发紫,双目也有些鼓突。

    “说不杀你就不会杀你,你跑得快,还是我的鞭子来得快?”荀痴收回鞭子。

    牛二跌坐在地,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小孩赖皮一样的丧脸,他那只好手拿捏着脖子,深深喘息好几口气,胸腔里才不再像拉风箱似的响,旋即咧嘴嚎啕。

    “……”茅小飞站在一旁,往山上看了会,山风呜咽,林子里很静。看来牛二也跑了不少路,后面没有人追他,他是被吓破了胆。

    茅小飞蹲下身。

    牛二浑身一抖,缩起身子向后挪动,警惕地瞪着茅小飞:“你要做什么?”

    “你把山上发生了什么,好好说说。”茅小飞翻开自己的包袱,里头有他在上一个城镇买的一些草药,其中一种边缘锯齿形,气味冲鼻子的草叶,被他拈起来,直接喂进牛二的嘴里。

    唾沫打湿那东西以后,本来想把草叶吐出来的牛二安静了下来。

    “听着,我们只是请你来带路,你的伤需要处理。现在你告诉我山上发生了什么,我们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你也看到了,天快要黑了,你一个人,拖着这么重的伤,在这片山里瞎跑,不一定有命看见明天的太阳。”茅小飞尽量诚恳地看着他,好在茅小飞这人样貌里本就有三分忠厚,至少不带凶相。

    牛二紧张地吞咽两下,草叶带来的清凉味道定住了他的心神,让他灵台清明。

    牛二深吸一口气,声音仿佛直接从胸腔里挤出来,紧绷又干哑。

    “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这个茅小飞已经想到了,他又问:“谁先动的手?”

    “给我……给我金子的那个。”牛二满脸恐惧,“他还想杀我,要不是我机灵,现在脑袋已经被割下来了。还好只是断了手……”

    “你好好说,慢慢说,说清楚。”茅小飞打断牛二语无伦次的形容,取出水囊,让他喝了一口。

    牛二看着茅小飞,继续说:“本来,没到正午,我们就已经找到了玲珑火花。还是,还是我找到的。可是那东西,长的位置太偏,在我们平时要是遇到,都不会去摘。在一个峭壁上,稍不留神就会跌下山谷,粉身碎骨。

    “你们那个头儿看见了,就是年纪轻一点的那个,看见以后,他根本不怕。不过那里离山口也很近,山神,山神一整天都不是很平静,山上温度很高。到半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脱了衣服,我们,我们山里人是不脱的,要是摔了,厚衣服还能挡一下,热就热点,起码能保命。”

    “意思是,年长的、给你钱的那个,在我们头儿过去摘花的时候,出了手?”

    牛二惊惧地点头:“他一击得手,年轻那个掉下去了,但是没掉多远,他……他爬上来了。”

    以叶锦添的反应,金粟能偷袭得手已经不易,得了一次手,想必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叶锦添一定是用兵器,或者施展轻功,又爬了上去。

    “你、你说的没错。但是当时根本不知道他还没死,他掉下去的时候,我就想开溜了。被,被抓住了,我现在脖子还疼得要命,差点命就没了。”牛二的神情很后悔,不知道是后悔贪便宜接了这笔买卖,还是后悔没有早点跑。

    “我们没走出多远,年轻那个人就追了上来,也从背后偷袭,两人在山上打起来了。本来我想趁乱逃跑,他们俩就打断了我的手。”牛二脸色愈发白了,映着天色,近乎铁青。

    “他们?”茅小飞听不明白了,“是年长还是年轻的那个,打断了你的手?”

    “我没看清,我是被甩过来的兵器击中的。”

    “耳朵呢?是谁割的?”

    “年长的那个,不,年轻的那个。”

    “到底哪个?”

    牛二慌里慌张地一跺脚:“年长那个抓着我挡年轻那个,是年轻那个的剑削下了我的耳朵!”说到这里,牛二脸颊抽搐了一下,好像连牙龈都疼了起来。

    茅小飞蹲在地上想了一会,拽着牛二,让他站稳。

    “你在这里找个地方坐着,我们待会回来找你。”茅小飞说。

    牛二眼神闪烁,声音发颤地回答:“好,我等你们,你们快点回来。”他现在是跑不动了,却打定主意,歇一会就跑。

    茅小飞简单给牛二处理了伤口,爬上胖郎神的背。

    “问那么清楚做什么?找到他们两个不就完了。还是你担心没有玲珑火花,拿不到解药了?”

    胖郎神飞快朝山上跃去,凌厉的风从两人耳边呼啸而过,不过挨得近,茅小飞又怕掉下去,紧紧抱着荀痴,耳朵就贴在他的背上,把他的话听得很清楚,但茅小飞一时之间也没想通自己怎么回事,如果叶锦添和金粟都死了,他们可以跟着穆参商带来的人马一起回去,最后他本来也是要跟着穆参商走的。而且徐柒也说,号称阎王敌的薛白骨也许有办法为他解毒,比起他中的毒,叶锦添反而是更大的威胁。

    走的时候舒筒那张有话要说的小脸又浮现在脑中。

    看得出来,舒筒跟叶锦添不是什么也没有。

    “就算他们两个死了,凭我也能摘到玲珑火花,哎,我说,要是我救了你的命,干脆你以身相许好了。”

    茅小飞当荀痴在开玩笑,没接他的话茬,骂道:“先找人。”

    “这不是找着呢吗?”荀痴带着笑说,“你们上齐过来的人真不好打发,叫别人做事,态度还这么差。”

    “你帮了忙,我会报答你的。”

    “唔,以身相许……”

    “我们两个都是男的,许个鬼给你!”傍晚最后一层青蒙蒙的色泽已经快要消散,茅小飞火冒三丈,不停催促荀痴。

    荀痴抱着胖郎神的脖子,极其无奈地凑到胖郎神耳朵旁边,又摸摸他的脖子,手仿佛在胖郎神身上找某些位置,找到就在上面或按压或用力戳下去。

    胖郎神灵敏地在山间穿梭,游鱼得水一般,时不时还快活地仰起脖子叫几声。

    天色完全黑了,空气里蒸腾起腐草的气味,荀痴脸色骤然一变,反手抓着胖郎神脖子皮,从侧面翻下。

    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茅小飞已经看见了,前面有一片沼泽,腐朽的气味十分明显。

    胖郎神前进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冲进泥潭之中。

    茅小飞霍然睁大眼睛,他不会轻功,内力,内力怎么用完全不知道,就算现在一巴掌把胖郎神劈死,俯冲的力道也足以把他摔进沼泽。

    “啊!”荀痴一声暴喝。

    胖郎神直接被掀翻在地。

    茅小飞在地上滚了好几转,杂草沾满他的脸,脚底下黏腻湿润,他已经一只脚拖在泥沼中,连忙把脚收回来。跳到嗓子眼的心被他强硬吞了回去。

    “快起来。”荀痴小声说,把茅小飞拉扯起来。

    夜晚的森林和白天完全不同,白天是满目苍翠,生机勃勃,夜里却鬼影重重。弯曲畸形的树枝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风吹得时不时摇撼,即使没有风,树影也从不休止。

    眼前是看不太清的泥潭,好在不很大。

    胖郎神委屈地趴在地上,独眼小心翼翼探看荀痴的脸色。

    荀痴把它拽起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脊,他就又摇头晃脑地往荀痴手心里凑。

    “地图呢?”荀痴伸出手来。

    “不是每个人都有吗?”边说话,茅小飞还是把地图递给荀痴。

    “害怕吗?”荀痴边看,边拿眼瞥茅小飞,似乎觉得他很有趣,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有什么好怕的。”茅小飞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他是看透了,荀痴既不急着找人,也不怕森林里处处都有的致命陷阱。从前他是马贼,马贼又说他不是一伙的,荀痴活到现在,干过的行当,走过的地方,恐怕是他这个脑袋瓜想不清楚的。想不清楚就不想,茅小飞巴望他一眼,“看出什么来了?”

    “还没有,在看呢,别着急。”荀痴晃了晃脑袋,“我们现在是在南坡,你看,沼泽在这儿,很小,但标出来了。他们是在山口附近打起来的,但要是当时分出胜负,下山他们还是会选比较平缓的北坡,胖郎神会有所察觉。要么他们铤而走险,选了南坡,要么他们两败俱伤,走不了了。”

    “那我们怎么找?”

    “让胖郎神绕山跑,它速度快。”

    “我看还是别让它跑太快。”茅小飞心有余悸,要是再来一次,不一定会不会那么幸运。

    “刚才我打了个盹儿。”荀痴眨了眨眼。

    茅小飞既觉得他自信得可恶,又不得不听他的。荀痴跨到胖郎神背上,伸出手,抓住茅小飞的手把他拽上去,喝道:“抱紧我。”

    “用不着。”茅小飞不耐烦道。

    随即他就恨不得把舌头吞了,荀痴故意让胖郎神全速前进,就算茅小飞嘴再硬,也不得不抱紧他,不然屁股开花是轻的,丢了命就太不值了。

    低哑的一声嘶吼在山林里听上去格外诡谲,茅小飞也听见了,他使劲勒紧荀痴的腰提醒他。

    “那边!”荀痴指挥胖郎神换了个方向,朝着西北攀上坡去。

    这里气温已经很高,茅小飞和荀痴后背紧贴着的前胸淌着湿汗,他咬牙大叫叶锦添的名字。

    “茅小飞,茅小飞!”前一声如同喃语,后一声确是呼唤了。

    这次茅小飞听清楚了,确实是叶锦添的声音,但只有这一个声音。

    ☆、一〇一

    多给茅小飞长十颗脑袋,他也从来没想过叶锦添能重伤成这样,他的腿骨被生生拗断,瘫坐在地。

    这让茅小飞想起徐柒在叶锦添手下受过的伤,当时叶锦添把手指□□徐柒背部,试图直接抠出他的脊骨来。

    而叶锦添身上的伤大部分都不是武器造成的,他的胸膛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参差不齐,鲜血淋漓,像是被野兽撕开那样。

    荀痴心痛得要死要活,不断问他怎么回事,一面脱掉叶锦添的衣袍,仔仔细细检查他的伤口。连裤子都给脱了,叶锦添窘得满面通红,没力气反抗,也没必要反抗。他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否则就算没有致命伤,也会流干血而死。

    这死法会很丑,想一下荀痴就受不了了,他蹿入林中,把胖郎神留下看守。

    茅小飞从行囊里翻出药粉,他带的伤药不多,只能简单止住一些不伤及要害的外伤。

    “你们再晚一点来,大概我尸体都冷了。”叶锦添自嘲道,他进气短出气长,背靠一棵大树,非常虚弱。

    “金粟呢?”茅小飞小心地把一撮药粉洒在叶锦添小腿上一处擦伤上。

    “死了。”

    茅小飞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一愣,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不要斗气。”

    “他还在那片林子里,不过怕吓着你,你最好不要亲自去看。”叶锦添嘴角一抹邪笑。

    茅小飞心底里一凉,把叶锦添脱下来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背叛我的人,我都会让他死无全尸。”叶锦添冷冷地说完,疲倦地闭上双眼,不管武功再高强,他也只是个凡人,凡人就逃不开生老病死,如果胸口的伤口再深半寸,也许现在尸体真的都凉了。

    荀痴返回时,一向警惕度比谁都高的叶锦添还沉沉昏睡着。

    “你给他处理一下,我去林子里看看。”

    “让胖郎神跟着你。”荀痴头也没抬,他拉开叶锦添的衣服,露出大片狰狞的伤口,叶锦添还没醒。

    茅小飞没有出声拒绝,带着胖郎神他会安全些。

    由于没有带火,只能凭借淡薄的夜色,竖起耳朵听,尖起鼻子闻。当茅小飞察觉空气里夹杂的浓重血腥味时,他的一片衣角被胖郎神叼住,顺着胖郎神脑袋转过去的方向。

    茅小飞看见了金粟的尸体。

    血液粘稠地粘在鞋底,让茅小飞抬起脚就忍不住脸色骤变,作呕的感觉死死顶住喉咙,他捂住了嘴。

    胖郎神独眼里射出精光,比茅小飞更先走到尸体旁,低下头,抽着鼻子猛嗅,没等茅小飞阻止他把尸体当食物,胖郎神就走开了,走到茅小飞身后,没什么兴趣似的四处巡视,有意地在离茅小飞不远的距离里绕圈子。

    尸体上缺了右臂和左腿,地上却只有手背青白泛死光的手臂,腿已经不翼而飞。那张成天刻板着指挥调度他们行动的脸上,诡异地带着一抹微笑。

    茅小飞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已经出来一整天,疲惫控制着他的整个脑袋。甩了甩头,茅小飞定睛再去看,果然是错觉,这人连死了也不愿意多挤出一丝表情。

    金粟身上的衣服被血水浸得湿透,夜里又扯起露水,摸上去几乎能挤出水来,冰凉的衣服粘在茅小飞的手指上,犹豫一瞬间闪过,他还是坚定地把手探到金粟的外袍里,这具身体在死之前受了不少伤,怀中摸出来的是一块玉佩、一个石头、半个巴掌大的一块饼、一沓银票,还有一封信。

    茅小飞心狂跳地拆开信件,暗想也许这封信能弄清楚为什么金粟要杀叶锦添。

    结果很让人失望。

    血水浸透了信封和信纸,一个字也看不出来。如果信上有字,起码能看见一些痕迹,墨汁会被血水晕开。

    然而什么也没有。

    要么信上本来就没写字,要么是用朱砂写的。茅小飞想了想,把信纸塞回信封里,贴身收了起来,以免弄脏包袱里的其他东西。

    胖郎神不耐烦地鼻孔喷气,焦灼地在茅小飞身边走来走去。

    茅小飞却在挖坑,别人送的宝刀,一个人都没砍过,处女杀居然是用来挖坑。挖好以后,茅小飞拖着金粟的身体,把他埋了进去。

    空地上,叶锦添幽幽醒转,他是被痛醒的,剧痛让他神情显得恍惚。

    “舒筒呢?”叶锦添吃力的声音。

    “担心呀?”

    叶锦添没有回答。

    荀痴笑眯眯道:“你想知道他有没有危险,自己下去瞧,我没法告诉你,我们离开山下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我也不知道现在他有没有危险。”

    叶锦添呼吸急促,鼻孔出气有声,很是不满。

    荀痴下手一重。

    毫无防备的叶锦添一声痛吟。

    荀痴勾唇一笑,“最好别动,我这人受伤的时候不多,就算是伤到了,也不怎么上药。下手没轻没重,你多担待。”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疑问在叶锦添心里很久了,总算问了出来。

    “说了有什么好处?你又不会嫁给我。”荀痴笑笑地说,手来到叶锦添的胸膛,先是色|情地揉了两把,当然他没有揉叶锦添伤势沉重的左胸,而是揉着他右边的胸肌,甚至有意无意擦过从来没人敢轻薄的小球。

    “……”叶锦添怒目而视,但没有出言不逊。

    荀痴停下手,从身上挂着的不起眼的和衣服同色的褡裢里取出针线。

    “你怎么会带这个?”叶锦添难以置信地问。

    谁他妈出来跑个不会有危险的任务还带着针线,难不成走累了荀痴还会停下来修修补补缝衣服?太娘炮了。

    “顺手,反正有坐骑,我可以比你们带更多东西。”荀痴不以为意,穿上线,招呼也不打一个,针尖就刺进叶锦添的皮肉里。

    叶锦添“嗷”了一声,察觉到荀痴坐在他腿上的那玩意儿有动静,登时一脸屈辱地闭了嘴。

    他现在这具身体经不起一点折腾,他还不想死。

    “你对你那个小情人,真够意思。可惜了,这么好的皮相。”荀痴摇头叹气,失望地又看了看叶锦添破损带血的眉骨,“你会留疤吗?”

    “关你……屁事。”叶锦添疼得冷汗直下,一脸怒容。

    “真不可爱。”荀痴半真半假地抱怨,手指上下翻飞,动作很快,显然很熟练。他的针法恐怕最好的绣娘也不过如是。

    叶锦添疼得直翻白眼,脑子里一直在想舒筒,想小时候的舒筒,想那个竹马的玩伴。可惜那个负心的玩伴现在把他当做仇人,他试探了一次又一次,小王八蛋什么都不记得。

    “好了。”荀痴功成身退,轻轻一巴掌拍在他的完美杰作上。

    叶锦添一声痛叫。

    “啊,我忘了……”荀痴话没说完,听见脚步踩在叶子上的噼啪声。叶锦添也听见了,都看见胖郎神从暗处走出,很快,茅小飞也走了出来。

    一身都是血的茅小飞走出去,看见叶锦添的伤口已经缝好,他拍了拍身上脏污的袍子,只想快点回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

    “伤口都处理好了?”茅小飞问。

    “缝好了,不会死在路上。”

    茅小飞对着说话的荀痴扯了扯嘴角。

    “你去哪儿了?”叶锦添阴沉着脸,他力气没恢复,语气还是不善。

    看叶锦添那脸色,茅小飞不敢说是去埋人,便道:“随便走走,看看有没有玲珑火花。”

    “不用找了,我爹要的不是鲜花。”叶锦添吃力地说。

    “金粟骗了你?”茅小飞立刻反应过来。

    “嗯,他只是想借故和我单独待着。”叶锦添扭过头去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胖郎神身上,“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天已经完全黑了,要不然在山上对付一晚。”茅小飞犹豫道,这时下山,走到山下也是天亮以后。

    “不行,现在就走。我坐那头畜牲,你们俩随便。”叶锦添不容人拒绝地说。

    荀痴揶揄道:“他着急回去看着他的小情人。”

    叶锦添就像没听见,他脸色很不好,出气时鼻翼不住抖动,似乎是疼。

    茅小飞想起一件事,拽了把荀痴,问他:“不用鲜花也能让缩小的人恢复吗?”

    “只要有根茎就行,干的湿的无所谓,只是要让人中毒,一定要吸入它的花粉和气味。”荀痴淡道。

    这下茅小飞再无顾虑,荀痴把叶锦添抱上胖郎神的背,胖郎神一直在甩尾巴,直到荀痴也爬了上去。

    茅小飞跟着胖郎神走,下山路上叶锦添伤重,又累又困,直接睡着了。

    谁也没有说话。

    茅小飞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直至已经看不见金粟埋骨的那片树林,才垂下眼睑,心事重重地跟着胖郎神一径小跑下山。

    途径遇见牛二的地方,哪儿还有牛二的影子。

    “算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荀痴啐了一口,不多停留,催促茅小飞跟上。

    远远望见火堆,胖郎神放缓脚步,荀痴直接从它身上跳下来,隔得还很远,他就高声叫起来:“我们回来了!”

    最先跑出来的是舒筒。

    视线一触及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叶锦添,小孩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没事,他还活着。”茅小飞忙道,把舒筒从地上扶起来。

    “你受伤了?”徐柒陡然色变,抓着茅小飞顺着他的肩膀和手臂检查。

    茅小飞挡开徐柒的手,沉声道:“没有,天快亮了,我们最好快点启程,叶锦添伤势沉重,得马上回城里,找大夫。”

    “对,马上回去。”舒筒如梦初醒地凑上去,他想亲自抱叶锦添起来,但是他抱不动。只能看着荀痴把叶锦添再次抱上胖郎神的背。

    茅小飞走上去拍拍舒筒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要走时忽然有人问:“金总管呢?”

    其他人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没敢问。

    茅小飞在袍子上擦了擦手,垂着眼皮,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他的眼前仿佛又看见金粟惨极的死相,低声道:“死了。”

    山风时急时缓穿梭在大山荒野之中,八个人像蚂蚁一般行走在山路上,被朝阳的金光一点点照亮。

    ☆、一〇二

    茅小飞东张西望一番,所有人都在,他看向徐柒:“那个带路的,你们看见没?”

    “牛二?”

    “对。上山路上我们碰到他,也是多亏他才找到人,不过他没有在原地等。”茅小飞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山上。

    “那胆小鬼早就跑没影了。”金沈道。

    茅小飞转过去看他。

    “还特意绕开我们,不想让我们发觉。伯山兄弟跟去看过,他是沿着下山的路跑了。”金沈嗤之以鼻。

    “就是,他根本没打算跟我们一块。”伯山玺愤愤道。

    “跑了也好。”本来茅小飞还想替牛二开脱两句,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下山最要紧。叶锦添的伤势不能耽误。

    “玲珑火花呢,你们找到了没有?”徐柒想起来问,而且没看见谁带着那花。

    “没有。”茅小飞答道,“不用找了,马上下山。这件事回去再说,不过不用再找玲珑火花是肯定的,叶锦添伤势沉重,得马上回去,尽快治疗。”茅小飞神情十分严肃,这是事情有变的讯号,所有人都不再询问,至少不该现在询问。

    胖郎神驮着昏迷不醒的叶锦添,荀痴坐在他后面,控制平衡,其他人徒步。

    没走出多远,荀痴忽然叫住了胖郎神,众人也都发觉异常,把他包围在中间。

    这地方马上不来,但能听见人说话和穿过草丛树丛的窸窣细响。

    “这么大片林子,上哪儿找人去?我说你自己来也就算了,干啥还要拖上我?你不知道我跟那小白脸不对付吗?”

    沉默片刻,传出时逸中沉稳的嗓音:“别埋怨了,就在这附近。”

    茅小飞眼珠动了动,朝前走去,还边走边叫出时逸中的名字:“时大人,我们在这儿。”

    遮挡众人视线的野草瑟瑟颤动,时逸中分开及人高的野草走了出来。

    “嘿,这么快找着了,还真是巧。”童一眸中闪过狡黠,暗中观察茅小飞他们这一群人,见他们都很狼狈,那头不知道叫什么的怪兽背上还伏着个显然受了重伤的人。

    “小子,你没事吧?可千万别受伤,不然回头少将军要跟小的算总账,怕死你亲爹了!”童一作势拍自己胸口,一脸夸张的害怕。

    茅小飞一把抓住要冲上去的伯山玺。

    “童大人、时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时逸中有礼地朝茅小飞抱拳,肃容道:“你们出来太久,少将军很担心,特命我二人带着人来寻,上天保佑,没费什么辛苦就找到了你们。请各位壮士随我们回夜月城,南部大王已经为大家安排了好的大夫和厨子,都候着。”

    一听有好吃的,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这几天吃的都是野食,也没好好洗过澡,餐风露宿的日子不管过再多,也不会就那么习惯。

    “请。”茅小飞做了个手势。

    时逸中他们也带来了一个当地人,正好是唐妙请教过的那位命师。

    茅小飞不会认为这是凑巧,恐怕这些庆细人,也在暗中留意他们的举动。想到穆参商,茅小飞稍微有了点劲,在山里看见金粟的尸体后,他一直心情沉重。金粟成天板着个棺材脸不爱搭理人没错,毕竟也同行了这么久,食宿都是他在安排,死相又惨无人道。茅小飞忍不住想起叶锦添身上的伤,也是粗暴简单被人撕扯成那样。

    茅小飞不经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怎么了?”时刻留意着茅小飞一举一动的徐柒低声在他耳边问。

    “没事,手有点麻。”

    “我看看。”徐柒不由分说要抓茅小飞的手。

    “你们俩在说什么呀?怎么不叫上我?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行动?”金沈从中间冒出一个头,恰好把茅小飞和徐柒隔开,他眨巴眨巴柔媚娇俏的眼睛,天真无辜地望着金沈,顺势吊住他一只手臂。

    到了城里,果然如时逸中透露的那样,南部大王已经安排好一切。

    叶锦添被带去交给四个夜月城里最出色的大夫看诊,甚至还请了一位命师来为他祭香。祭香在桀林和在上齐点长明灯差不多,都是为病人祈福,而且他们的香料中确实有一些有益身体的成分。

    带着金粟的遗物,茅小飞回自己房间里,不急着去洗澡更衣,他又掏出了那封信。信上的血已经完全干涸,摸上去硬而厚实,这时茅小飞才觉出有些不对,纸张比这个薄得多,这个手感,倒不像纸,更接近布。

    茅小飞想了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该是决断的时候,就算这封信没什么重要的,什么也查不出来,也没损失。

    于是他打来一盆清水,把纸张平平放进去,血遇到水缓缓晕开,把水染成淡淡的粉色。茅小飞眯起眼睛,手指轻轻翻弄那张纸,忽然间他瞳孔一缩,在那张厚的出奇的信纸边缘,出现了很窄的一个口。

    为了防止水顺着那条缝钻进去,茅小飞当机立断把它捞出来,铺在桌上,用指甲一点一点把信纸揭开。

    这是两张纸糊在一起,才这么厚,夹层中边缘部分被水浸湿了,中间完好无损,以极漂亮的馆阁体写了字。

    茅小飞心脏猛跳着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坐在桌边好半晌,才回过神,他伸手一抹脸,竟摸到一手的汗。

    洗完澡换了衣服,茅小飞精神也恢复了,神清气爽地关上门出来,去见穆参商。

    一见茅小飞,穆参商就很不满地埋怨:“怎么才过来?”

    “洗了个澡,总不能灰头土脸浑身发臭地来熏你。”

    “我又不介意你臭不臭,之前赶路你还不是经常不洗澡。”穆参商一不留神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洗澡干什么呀,又不打算抱你,又不打算亲你。”茅小飞眼含笑意地盯着穆参商说,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

    穆参商呼吸一紧,猛虎扑食一般冲上去抱住他,把人三两下带到床上。

    他黑沉沉如同宝石的眼睛明亮得很,从茅小飞上方盯着他看,呼吸急促地问:“那你现在是要抱我,还是要亲我?”

    “你说呢?”茅小飞慵懒地反问,毫不避讳地伸手摸了摸穆参商浓密的眉毛。

    穆参商毫不犹豫地吻住他的嘴,把这随时都在撩动他的红润嘴唇含在口中细细品尝,先舔后吮再啃,克制着自己缓慢地先礼后兵。

    “唔……你轻点,这几天没吃饭啊,饿成这样?”茅小飞不满地拍了一下穆参商的臀。

    那吻变成和风细雨,扫过他的眉宇和鼻子,最后还落在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穆参商哼哧哼哧喘着气,气息不稳地说:“那你喂饱我。”

    “你伤不疼了?”就是顾念穆参商身上有伤,茅小飞回回落下风,不敢反抗他的突然袭击,不然一不小心被他按住哪儿哪儿按嗝屁了,后悔的还得是自己。

    “疼啊。”穆参商脸色苍白,不太像说谎。

    茅小飞这时有点浆糊的脑子竭尽全力地疑惑了一下,作为一个身受重伤虚弱无比的男人,怎么还这么如狼似虎的急色。

    “疼就起来,好好歇着,来日方长,多的是时候……”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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