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苦不过下堂夫 作者:轻微崽子
第8节
“我真的没事。”茅小飞勉强笑了笑。
徐柒尴尬地收起手:“行吧,你自己小心,过两天我再来找你,你和那个小孩,要带什么东西,都告诉我。”
“谢谢你,徐柒。”
“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上齐人。走了。”徐柒向后挥挥手,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回走。
晚些时候鲍玉派给茅小飞的四个人来,另外还有三个是之前帮茅小飞看过一段时日山鸡的兵。
茅小飞强打起精神,仔细问了他们给鸡喂的什么,一天喂几次,那七只没精神的鸡是什么时候开始拉稀。
初步判断是鸡霍乱,茅小飞也和那四人商量了,怕在鸡群里引起感染,先把那七只和其他五只鸡分开。
“这是病鸡下的蛋,看上去没什么区别,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保险起见,你们回去的时候,找个地方生一堆火,烧成灰埋了。”这一天下来,茅小飞已经累到极致,加上他就住在鸡舍旁边的小木屋,傅冬生着病他也走不开,于是把装鸡蛋的盒子交给其中一个兵,“有劳小兄弟。”
“一家弟兄不说两家话,”那人豪爽地拍拍胸脯,“小事,包管办妥当,放心吧。”
茅小飞点点头,送他们走的时候,晚霞已经在天边燃烧翻滚起来,鲍玉亲自给茅小飞送吃的来,看了看傅冬。
“这孩子现在没牙,要蒸蛋羹你就把鸡蛋拿来,我给你带吃的时顺手带过来,谁也不知道。”
“鸡蛋是给伤员吃的……”茅小飞有些犹豫。
“你儿子现在也是伤员。”
茅小飞一想也是,鲍玉像个好大哥,这让茅小飞放心多了,在伙头兵里有个自己人,对吃也吃不饱的最下层兵丁而言,是个莫大的好处。
当天夜里,茅小飞还没睡下,从窗户看见外面一个人影,定定停在那里。熟睡中的傅冬脸红扑扑的,小小的胸膛时不时起伏,手脚偶尔抽搐一下,但都是无意识行为。茅小飞起身出去,穆参商长身而立,在鸡舍旁边的木头桩子上靠着,修长的一条腿屈起,侧颜俊美无俦。
“你怎么来了?”
“那小子不是生病了吗,今天晚上没什么事,过来看看。”穆参商从上方打量茅小飞,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茅小飞没躲开,穆参商便来了劲,扳起茅小飞的下巴,借着一点微薄火光,才看清他眼睛挂着深深乌青,顿时有点心疼,低下头去贴着茅小飞的额头蹭了蹭。
突然之间茅小飞也不想动,等到穆参商亲他的脸,他才回过神,头往穆参商的肩膀上靠。
这还是茅小飞第一次主动往他身上靠,顿时一股一样的情绪笼罩住穆参商,他揽住茅小飞的腰,在他耳边磨蹭,柔声道:“怎么了?”
茅小飞一动不动地靠着,即使穆参商的手在他背脊上来回安抚,也没能让他放松半点。
“傅冬生病,昨晚没睡好?要不然我派一个人过来看着,今晚你去我那里,好好睡一觉,我给你把风。”
肩膀上的头摇了摇,一股温热的湿意透过布料,烫进穆参商的肩头。
“没事,你快回去,早上还要起来训练。”茅小飞的头终于离开穆参商的肩,他脸色有点发红,垂下眼睛,“手令,谢谢你了。”
“和我说什么谢,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说了,会让你心甘情愿,那天晚上你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会趁火打劫?”
茅小飞一阵愣怔,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去找穆参商,确实抱着献身的心思,现在看着眼前这张朝气蓬勃,带着一丝罕见调笑的脸,从脸到脚趾都在发热。
“没有。”茅小飞生硬道。
“趁火打劫我不会,不过我希望水到渠成。上南城的使臣已经启程,等他们把消息带回来,我会给你一次决定去留的机会。”
“你不是说,如果开战,军营里不留下一个上齐人?”茅小飞喉头发干,声音涩然。
“军营里是不留下一个上齐人,但定居在庆细的上齐人这么多,总不可能赶尽杀绝。只要你想留在我身边,交给我来想办法。”穆参商后退开一步,仔细看茅小飞的脸,看得茅小飞低下头去,他故作慷慨地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对人献过殷勤,你是第一个。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回去上齐你又能去哪?何况你现在带着个孩子。小飞哥,你可以慢慢想,使臣团回京以后,王上下旨到这里,少说要两个月。到那时,你对我的认识,不会像现在。”
说完穆参商就不再逗留。
这一晚茅小飞心里乱极了,辗转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着,天不亮他就起来,跟在新兵营后面拉练,刘副将看见他很是诧异,但也不敢贸贸然找他麻烦。
跑完步排队领早饭。好几天没见到茅小飞的许邱一坐下就热情招呼他,还压低声音问他:“小飞哥,刘副将是不是不敢找你麻烦了?”
“不知道。”茅小飞就着清汤寡水的米汤啃窝头,随口问,“怎么了?”
“穆将军老去看你,还叫周济专门把他的早饭给你送过去,大家都知道了,你们在蛮族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小飞哥,你要是个武林高手,可不要瞒着我啊。”许邱满眼兴奋地看着茅小飞。
“我是真的,真的只有缚鸡之力。”茅小飞失笑,“怎么会有这种谣言。”
“没有也没关系,将来将军要是提拔你做个副将,小飞哥你一定别忘了我。我很好养的,只要给我一口饱饭吃。”许邱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他的两个窝头早就吃光了。
“好啊,等我有那个命。”茅小飞起身拍拍许邱的肩,“我先走了,白天不和你们一起练,还有别的事,不过以后早上我都和你们一起练。”
军医听了茅小飞的形容,神色复杂地摸下巴上没几根的山羊小辫胡。
“烧得太久,伤到脑子,也可能会令人失聪,不过我得看看病人。”
茅小飞点点头:“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当着孩子的面,不要提失聪,就是检查检查,顺便请您也看看他的嘴。”
军医了然同意,去取药箱,茅小飞在窄榻上坐了一会,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天傅冬高烧不醒的样。一开始他根本不想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凶残、冷血,连自己的养父都可以亲手杀死,他没想到,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小孩,会为了跟着自己,被抓起来要千刀万剐也不屈服。亲手抱起傅冬之前茅小飞还是一副铁石心肠,但抱过那个小孩以后,看他软软的身体在自己怀里趴着毫无防备的天真模样,茅小飞整个人都心软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傅冬这样依赖他,需要他,一旦没有他茅小飞,傅冬就会死。
☆、二十六
“啊——”傅冬把嘴张得大大,活灵活现的一双眼珠转来转去,瞟坐在旁边的茅小飞。
茅小飞勉强对他笑了下。
“怎么样?”走出小木屋,茅小飞回头看窗户上没有人,心想傅冬今天很老实,一面向军医询问状况。
“再吃两剂药,应该就没事了。”军医食指与拇指不断摩擦,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看着茅小飞:“不过高烧伤了他的耳朵,听力受到影响,以我的能力,可能难以令他复原。”
茅小飞顿时急了:“那您一定有不少同行,能不能推荐一位能治好他的名医?”
“这个……”军医神色为难,“不瞒你说,要是我的医术在杏林能稍有作为,也不会随军行医了。”
茅小飞不禁神色黯然,垂头丧气地垮下肩膀。
“我帮你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这方面的大夫。”
这一线转机顿时让茅小飞千恩万谢,只差没给军医下跪,弄得军医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跪我也没用,先说,我可不能担保一定找到能医好他的人,要是找不着……”
“找不到我也绝不会怪您,谢谢,谢谢。”
进屋时傅冬正把两只腿举得高高,顶起被子,像个球似的倒在床上蹬被子玩儿。
茅小飞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走过去把傅冬抱起来,傅冬软趴趴地靠在茅小飞的颈窝里,温热柔软的小身子扭了两下,贴着茅小飞的脸磨蹭,动作十分亲昵。
“爹。”
听着这软绵绵的声音,茅小飞心里千头万绪,嗓音有点哽咽,刻意提高一些,好让傅冬听得清楚:“在呢!”
“白天你不出去吗?”傅冬听不太清,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变高。
茅小飞架着他的腋下,将他托起一些,平视他的眼睛。白天的阳光让一切纤毫毕现,茅小飞伸手理傅冬卷曲的头发,蛮族人没有留蓄长发的习惯,傅冬的头发还不够扎小辫。他的眼珠是漂亮的黑宝石,在强烈的日光下微带一点棕,小孩不谙世事的面容天真稚嫩。
“你是不是白了点?”茅小飞食指屈起,刮擦两下他的脸。
傅冬就咯咯笑着闪躲。
茅小飞意识到说话声又太低,傅冬听不见,便大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白了吗?爹,我是不是变好看了点?”傅冬抓住额前一绺发,抓在眼睛前看,娇嫩的嘴上弯着。
“好看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茅小飞把傅冬从床上抱下来,抱到屋外去洗澡。
小孩生病开始就没有洗过澡,身上一股酸味,茅小飞抱着他,他就软趴趴地靠在茅小飞肩膀上,抓挠他的耳朵。
傅冬很喜欢玩水,洗完澡父子二人全身几乎都湿透了,茅小飞的袍子上大块大块暗色水渍。
“爹,你看我!”傅冬抱着自己左腿,白光光的脚趾伸到嘴边,唬得茅小飞一愣,连忙把他用自己穿的衣服包起来,抱到床上坐着。傅冬的头发半长不长,但有不少已经打结,茅小飞找出一把小刀子,把结在一起的头发都割掉。
弄完时,傅冬已经困得靠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
天气已经很凉,军队条件艰苦,除了中军帐里,茅小飞没在别的地方看见过生火的盆儿,暧暖日光倾洒,窗户洞开,睡梦中的傅冬避光地往茅小飞怀里直钻。
索性茅小飞把外衣长裤都脱了,钻在被窝里,把小孩脆弱的头颅抱在怀里,温暖的胸膛中一颗心稳稳当当跳动,傅冬自然而然就蜷成一个团,在茅小飞怀里睡去。
鲍玉拨给茅小飞的养鸡那些兵,每天只过来两次,帮忙喂鸡。这天刚送走士兵们,忽然一队兵来到小木屋。
茅小飞从鸡舍中抬起头,领头的看上去像个伍长。
“茅小飞!”那是个宽额阔唇的兵,话声有如洪钟。
“什么事?”
“拿下!”随着一声令下,茅小飞被人粗鲁地按住双臂,压在地上,他整个侧脸都被压得扭曲,一时间没办法说话。
领头兵的官靴投入茅小飞视线里,茅小飞一张脸憋得通红,下意识往木屋窗户上看了一眼,那里空荡荡的,茅小飞放心了一些,挣扎两下,好在那些人没打算让他的老腰承受长久的压力,又提着他的后领子,把茅小飞提起来。顿时茅小飞眼冒金星,虚起眼,才勉力看清楚人。
“带走!”
一切来得迅猛无比,茅小飞知道和这些士兵说也没有用,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能说了算的,索性闭目养神起来,随他们去,自在腹里盘算。
穿过伙头兵的地头,伙头兵们纷纷在看,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看什么?!”
茅小飞耳朵机敏地动了动,那是鲍玉磁性的声音,仿佛是隆隆滚动的车轮,带着力度从壮汉嗓子眼儿里蹦出。
茅小飞没去看,片刻后,队伍停,他也停,领头兵进了帐,显然是去汇报情况。
一股不同寻常的焦臭味在门帘拉起的刹那扑面而来,茅小飞不自觉皱了皱眉,被人一把推进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只见两排挂满各式刑具的铁架,这顶帐篷里,白天如同黑夜。侧面不开通风用的方口,厚实的牛皮让帐内熊熊燃烧的火盆散发出熏人的热浪。
火盆里照出好几个人的脸,一名长者咳嗽了一声,成功吸引茅小飞的注意力,随着这声咳嗽,他身上披盖的铁甲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可是一张熟面孔。
上座众位都有铁甲可穿,当胸一块明晃晃的护心镜,其中数人当日傅冬被抓住时茅小飞就已经见过,知道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说句话能算的。刘副将也赫然位列其中。
他奶奶的,怎么哪儿都有他。
顿时茅小飞心里有了数,眼珠子一转。
众目睽睽下,审讯尚未开始,茅小飞“扑通”一声给跪了,伸直双臂,猛地磕头不起。
“你……你干什么?”其中一人哆嗦身子,手指头颤巍巍地朝茅小飞指,“我们还没问你话!”
“小人知罪,小人认罪!”茅小飞高声道,抬起头,脑门上一块可喜的红印。
“哦?你知罪?”说话这人茅小飞再认识不过,便是那日非要把傅冬宰了给手下报仇的季姓将领,“那你说说,都什么罪状?不可有一言不实,否则……”
“否则就烧死我!”
季将军顿时面皮子一抖,胡须一晃一晃,神色复杂得难以形容。
“这人惯会花言巧语,连少将军也被他哄得晕头转向。”刘副将总算张了腔,说得数名将领连连点头,仿佛有目共睹穆参商是如何昏了头。
“那你就,自陈罪状吧。”
“是。”茅小飞又磕一个头,中气十足地叫嚷道:“我是上齐人。”
此话一出,将领们神情都有些不妙。
季将军气得虎躯一震,喝道:“妖言惑众,本将军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茅小飞大呼冤枉。
“你知道今日为何受审吗?”另一人伸手拦住老季,以免他一时冲动提刀上前把茅小飞生剐了,毕竟是穆参商亲自给过手令的人,谁也犯不着和穆家为难,小的他们虽不服,老的却是庆细一座大山,国君也要让他三分。
“小人生为上齐人,在庆细军里效命,本就是一桩大错。各位将军不如开恩,放小的回去种地为生,小人一定供奉诸位牌位,为诸位祈祷长生。”茅小飞半真半假地说,他声音不小,本来是想嚷嚷得人尽皆知。现在忽然想到,这些人敢拿他,审他,多半穆参商这尊大佛现在不在庙里,怕是嚷嚷也没用。
半老的季将军一捋胡须,冷笑道:“你养的鸡,害了鸡霍乱,你却把病鸡下的蛋送给伤员吃。先不论你是上齐人,就这一桩,也是枉顾人命,放在哪里,也是杀人偿命的大罪。”
病鸡蛋?不是叫小兵处理了?
当场茅小飞就想大呼对质,然而一转念,真要对质,那是鲍玉的人,得罪鲍玉可不划算,毕竟要开小灶还离不得他。
茅小飞诡直了身子,气定神闲地掸去身上的灰,将被人拉扯得皱起的粗布袍整理得体面一些,就在季将军等不及脸色憋得有点难看时,才道:“冒昧问一句,小人杀的人在哪里?人死要见尸,将军可不能胡乱赖我。”
“我赖你?!我季家世代忠良……”
“那可与小人无关。”茅小飞两眼眯起,短暂地喘了口气,在场的也不是傻子,一时醒过味来,这茅小飞又不是庆细人,季家怎么世代忠良法,确实与他无关。正在气氛微妙的当上,茅小飞见缝插针地小声提醒了一句:“不知道死者横尸何处?既是吃了病鸡蛋死的,这么大的庆细军里没有仵作总有军医,验一验不就知道了?要是小人的罪责,小人绝不推辞。”茅小飞勾唇一笑,“要不然,难说小人之罪不在生为上齐人。”话毕一声幽幽长叹。
“杀了人要偿命,伤了人也同样有罪。”刘副将强撑着挤出一句。
众位庆细军将领本就抱着杀杀这外族人气焰的想法,才肯纡尊降贵,应一个副将的主意,来看看茅小飞是个什么三头六臂九头身才把少将军迷得七荤八素,总不能空手而归,杀威棒没打,心里怎么也痛快不起来。于是俱皆点头称是。
“吃了你养的鸡蛋,那些伤兵个个上吐下泻,去了半条命,你竟毫无悔过之心。今日我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刘副将向众将领抱拳请示,得他们点头,便喝令小兵把茅小飞绑到刑架上去。
谁知一进门就匍匐在地,一副卑躬屈膝样的茅小飞,这时突然挣脱,疯兔一样一头撞翻离自己最近的士兵,拔腿奔向帐外。
刘副将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喊:“抓住他!”
天知道茅小飞从小过惯了偷蒙拐骗的日子,旁的不敢说,跑起来直似风一般的男子,出了帐他就卯足劲往新兵营跑,惊得一路鸡飞狗跳,路上士兵纷纷避道。
风声嗡嗡往茅小飞耳朵里钻,他眼前一亮,看见了徐柒,一头就朝他撞过去。
当时徐柒拿了个盆,盆里是才换的衣裤,要去洗。
茅小飞一个漂亮错步,闪到徐柒的身后,大声叫道:“徐柒!刘副将要杀我!快快快,找个地方让我躲一下,随便哪里都行!”
此时茅小飞已将追他的人甩开老远,徐柒眸色一沉,放下盆,一把扛起茅小飞。那一刻间天旋地转,待回过神,茅小飞发现自己竟在“飞”。徐柒避着路上的人,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便施展轻功。
长这么大,茅小飞还没见人用过轻功,顿时只顾得惊讶,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要离营地越来越远,“一线天”就在不远处,只要徐柒几个跃步,就能天高水阔,逍遥去也。
茅小飞忽然想起一件事,猛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沉痛叫道:“不行,徐柒,回去!我儿子还在木屋里!不能扔下他不管!”
徐柒脚下不停,也不说话,直接扛着茅小飞抢步跃上通往外面的石阶。
茅小飞低下头对准徐柒骨突的宽肩就是一口。
徐柒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旋即停下脚步。
茅小飞心头一喜,面上一松,他也没用力,都没咬出血。
“对不住啊徐柒,不能不管我儿子,这样,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回去找他。”想了想,茅小飞又道:“不然你和我一路去,也好有个照应。哎哎,徐柒你做什么……唔唔!!!”茅小飞鼓圆了眼,已然被徐柒直接用布条绑了嘴,拿住他肩的手有如一把铁钳焊在骨头上,痛得他一时半会连唔唔都唔不出了。
徐柒就用茅小飞的腰带,把他的手和脚绑得结结实实,打量他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满意,然后扛起茅小飞,三两下移步跃出山门,扬长而去。
☆、二十七
接近正午,徐柒找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庙。
一被放到地上,茅小飞就鼓圆了眼睛瞪他。方才在徐柒背上,他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正有的是力气瞪人。
给茅小飞解开嘴上和手脚的束缚,徐柒也不怕他跑。
事实上茅小飞也没法跑,已经跑出这么远,徐柒还是会“飞”的,真要往回跑,一来他不识路,二来要明天才能回到营地。
徐柒走出小庙。
庙里供着一尊不高的神像,茅小飞随随便便看了一眼,这神他也不认识,心中无比烦躁。还在庆细地面上,早知道不叫徐柒帮忙,他自己也有办法应对。不就是挨一顿打么?死不了人。小孩落在那些庆细人手里就不好说了,上回托了穆参商的福,这回穆参商不在。
茅小飞眼皮子狠狠一跳,再坐不住,起身往外走。
徐柒回来了,茅小飞只得站住,看着身形高大的徐柒走来,宛如一堵坚实的墙。这堵墙往前走一步,茅小飞就只能后退一步,直至回到刚才他坐的地方。
“徐柒,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走?”茅小飞已然镇定下来,方才的情形下,徐柒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暂时躲过被人抓起来群殴的命运,却偏偏选了最破釜沉舟的一种。这让茅小飞不得不起疑。
徐柒点燃一捆干草,草叶中冒出一股白烟,不够干燥的草发出刺鼻的味道。之后以干草为媒,引燃干柴。透过火光,徐柒侧过头望向茅小飞:“和你一样,我是上齐人。”
“别跟我扯,这支军队里上齐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只带我走?你……”茅小飞的眉毛纠结地拧巴起来,他想来想去还不明白,虽说徐柒和许邱都不知道他从前的身份,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知道了。许邱当然不必担心,徐柒就不好说了。他心思缜密深沉,竟还有一身高超卓绝的武功。
如果说从前抓他还可以找安阳王敲诈赏金,现在抓他安阳王根本不会理。
“想到什么了?”徐柒拿根小木棍戳了戳火堆。
茅小飞被那股烟刺激得咳嗽了两声,满脸通红,他双手合十,“扑通”一声给徐柒跪了。
“好汉,你放了我,我又不值钱。跟你讲,我儿子真的需要我,上次就差点被烧死,现在我不在,庆细军更会拿他出气。他现在牙也没了,耳朵也不灵光,你把他扔在那里就是死路一条……”
“那又关我什么事?”
一句话把茅小飞噎住。
个王八蛋。
茅小飞心头暗骂,脸上不敢露出分毫,嘴巴犹在喋喋不休:“这样,上回为了奖励我养鸡,少将军赏赐了一块金锭,你带我回去,我分你一半。”另外一半早就许给别人,这事茅小飞提也不敢提,不住拿眼瞟徐柒。
徐柒的脸透过火光,闪耀出肃穆的金色,神情却是一派怡然自得,他长眉入鬓,把旁边的皮袋子往火堆旁边一扔。
“先做饭吃,吃了再说。”
茅小飞做饭时,徐柒就在旁边长手长脚地靠着佛脚睡觉,一条腿高高跷在另一条腿上。
不一会,食物的诱人香气弥漫在整座小庙里,不用人叫唤,徐柒便起来,与茅小飞分肉吃。
“尝尝。”
犹犹豫豫接过徐柒递来的水囊,茅小飞皱着眉,端着一张小心翼翼的脸,闻了闻,诧道:“是酒?”
而且是好酒,那香气馥郁纯净,非常好闻。
“军营里禁酒,你怎么藏下来的?”茅小飞喝了一口,味道很熟悉,像在安阳王府喝过。
“我要藏点东西,不是什么难事。”就着茅小飞喝过的地方,徐柒喝了一大口,眼睛惬意地眯成一条线。
茅小飞这时才觉得,徐柒的面相里有三分狡黠,尤其是他眯起眼,浑似一大尾狐狸。
“徐柒。”茅小飞屁股朝徐柒那边挪了挪,随即身体也跟上,移过去。
徐柒垂下眼来,看他移过去,却也不动。
“徐大哥。”茅小飞讨好道,“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回去一趟,我不是不跟着你走,但不能扔下我儿子,只要您把他带上,我就跟您走……”
本来这话茅小飞说得万分不确定,语气听上去十足十的犹豫。他怕徐柒不答应呀。
谁料话还没说完,徐柒就站了起来,一根手指头顶着茅小飞的额头,将他推远一些。
“堂堂七尺男儿,说话要算数。要是我回来,你不在这里。”徐柒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注视茅小飞,“抓你回来不会比抓山鸡难。”
茅小飞嘴角抽搐,忙道:“不会不会,我跑什么,等你回来带着我跑才省力。”
话音才落,徐柒已握着他的长剑走出门外。茅小飞都没看清楚他身体怎么动的,就已经在门外,定睛还没看第二眼,已经连徐柒的影儿都看不见。
两片阔长的绿叶上盛放着还没吃完的鸟肉,茅小飞想起他的山鸡们,拿起烤得油滋滋的鸟腿,恨恨咬下一口。
午后阳光和煦,快要入冬,这样的阳光洒在人身上,让人每一节骨头都酥了。
本来这间小庙不见得“破”,日光炽烈起来,才看见地上散落大大小小的光斑。茅小飞看着其中一块光斑很大,足有半人的长宽,照在佛前的旧蒲团上。茅小飞便躺到那里去,搬开重重两个蒲团,预备好好睡个午觉。他实在太困了,自从傅冬生病,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茅小飞翻了个身,把手枕到侧脸下面,他脑袋动了动,调整出一个舒适的位置,就在这时,手下的地面忽然往下凹陷。
地震?
自小被人追打养成警觉性让茅小飞几乎同一时间就坐起身,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地面轰然撕开,茅小飞不由自主掉进坑里,手摸到的四壁都光滑无比,无处下手。
同时,茅小飞感到上面还有什么掉下来。
失重的感觉让茅小飞忍不住“啊啊啊啊”叫了起来,到停止下滑时,茅小飞的叫声还在整条坑道里回荡。
紧接着一个声音如同惊雷,穿透茅小飞的尖叫,直抵达他的颅内,几乎让他动弹不得——
“闪开!”
茅小飞连滚带爬还是被压住了腿,穆参商一手撑地,迅速站起身。
茅小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穆参商漂亮的两道剑眉不悦地拧起:“这是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显然穆参商不是追踪他二人来到这里,而是他本来就在这里,但茅小飞清楚知道,方才他手的感觉不对,应该是碰到什么机关,才偶然掉下来。除非穆参商就在他旁边坐着,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掉下来,那就意味着,穆参商也不是才到这间小庙,而是一直在暗中窥伺。
茅小飞难以确定,徐柒走之前,穆参商是不是已经在庙里。
穆参商取出一只白绢缝制的布囊,内里的亮光,足够充作一盏灯光微弱的灯笼,他忽然弯下腰。
“你做什么?”穆参商弯腰至茅小飞腰际,在他身上找东西,每一下他的手抚过,茅小飞就后背一阵冷汗,生怕穆参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的腰带呢?”短暂的沉默,穆参商的嗓音暗含愤怒再次响起:“带你来的人对你做了什么?”
不等茅小飞回答,一阵窸窣过后,穆参商两条胳膊环住茅小飞的身体,浑似一个拥抱,一股微凉的气息钻进鼻孔,茅小飞不客气地打了个喷嚏。
“说话!”穆参商语气冷硬。
“没做什么,他用我的腰带做绳子。”茅小飞干巴巴地说。
穆参商这才缓和下来:“冷吗?”
“不,不冷。”茅小飞忙不迭道,“鼻子痒。你怎么在这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这里怎么会有个机关?是不是藏着什么……”
话音未落,茅小飞愣住了,那只发光的布囊贴在穆参商的脸庞,而穆参商正低头,专注地把布囊系在茅小飞腰带上,茅小飞这才反应过来,那条黑色的腰带,是穆参商自己的。
短暂的愣神后,茅小飞吞了口口水,穆参商也已经起身,他试探地在墙上敲。
“你在找什么?”茅小飞问。
“这里应该还有一扇门。”
黑暗里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但窄道里连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穆参商又试探地敲了几下,猛然停住,茅小飞听见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退后。”
茅小飞身后距离掉落下来的石壁,只有三步,三步之后,退无可退,他尴尬地小声说:“没法退了。”
“穿上。”
兜头一件不大的背心扔过来,茅小飞接过便按穆参商的吩咐穿上,今日穆参商不缠着他要小情小爱了,每说一句话茅小飞就发觉,自己只有听的份。无论如何,他自己是不可能爬上去的。
“这扇门后别有洞天,不过也许有机关……”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茅小飞脚底的地面激烈颤动,又惊起暗藏在他脑子里的回忆,铺天盖地的恐惧中,猛扑而来一个人,把他按在怀里。
激剧喧嚣而上的尘埃让两人都咳嗽起来。
强光从门后扩出,眼前赫然呈现出一间大得如同宫殿的石室,室内亮如白昼。
茅小飞的嘴彻底合不拢了,毕竟这辈子,不对,带上下辈子,下下辈子,他认为自己也不可能会见到这么多钱。
☆、二十八
“等等。”穆参商一把抓住不自觉就朝那扇门走去的茅小飞。
茅小飞猛然晃动脑袋,一巴掌拍在脸上,这才清醒一些,他艰难吞咽道:“好多……好多钱,这些金银珠宝是谁放在这里的?”他嗓音沙哑,转念一想,穆参商恐怕不是追踪他和徐柒而来,应该是专门为这些宝藏而来。
“我也不知道。”
茅小飞看了穆参商一眼,对着这些重逾万斤的财宝,穆参商竟无动于衷,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脱衣服。”
“啊?”茅小飞愣了愣。
“刚才给你穿的那件,先脱下来。”穆参商沉声说,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间发光的石室,不过他看的显然不是那些财宝,而是在打量石室内部结构。
脱下那件马甲,借着一点光,茅小飞才发现,无数细小如同鳞片的金属丝钩成一件完整的小褂,却有阻挡最锋利的刀剑的作用。
“看什么?”这时穆参商已将软甲穿上,拢好外袍,他的腰带给了茅小飞,大袍颇有些行动不便。不过他浑不在意,忽然转过头来看正目不转睛看他的茅小飞,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当穆参商低下头,茅小飞根本没法反应,而穆参商动作也相当快,在茅小飞脑门上飞快落下一个吻,就提起他的长剑,朝着石室走去。
这个吻轻得仿佛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覆盖在心上,茅小飞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就在外面等,他抬起头,头顶的光晕只余下不足月饼大的一个圆,四壁光滑无比,只容一个人出入。
就算发现这么多宝藏,也没办法出去。
那这些东西,又是怎么被运进来的?
顿时茅小飞灵光一闪,兴奋地张大嘴,想叫穆参商过来,告诉他这个发现。
如果有将宝藏运进来的通道,那这条通道应该还在,这么多这么重的财物,单凭一人之力是不行的,大概出入的通道就在这地底,只要好好找找……
丁零当啷的乱箭之声从石室内发出,一身黑袍的穆参商宛如游龙,整个人腾身而起,在飞射的箭雨中跳跃躲避。
他双足分开,立在两座矮矮的小金山之上,抬头看了一眼石室顶部。
茅小飞顺着穆参商的视线,看见石室顶部,一幅金塑的二龙抢珠,栩栩如生的两条龙在争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宝石。
就在此时,金山缓缓下沉。
“穆参商!小心!”这和茅小飞无意中碰到机关的情形很像。
穆参商显然早有准备,他翻身跃下,就地打了个滚。
箭影交错,齐齐朝金山银山中发射,整间石室唯独顶部没有机关,静中有动的抢珠二龙无声俯瞰满石室的财宝。
穆参商匍匐在地,躲过从头顶呼啸掠过的长箭。
两扇巍峨伫立的石门缓缓向中间合拢。
一道箭影拖着无数前后相继的箭拦住穆参商的去路,他以伏在地上的姿势,手中剑已经握得温热,却难以拔出。
就在石门还有一只巴掌合拢的关口,茅小飞一个漂亮错步,侧身灵活从石门中滑入。
随着石门合上的轰隆声,箭阵骤停。
“你进来做什么?!”
茅小飞把穆参商从地上拽起来,踹开脚边跌落的几枝箭,他抬头四处看,想找找门道印证自己的想法。
“我问你进来做什么!”穆参商却一把抓过茅小飞的肩膀,他的眼圈微微发红,看茅小飞的眼神仿佛要择人而噬。
茅小飞给他看得心底一缩,结巴道:“我在外面一点也不安全啊,没有你我怎么出去?还不如和你在一起……”
话音未落,茅小飞给一把拽进清冷的怀抱之中,他侧脸贴着穆参商的颈窝,怀抱是凉的,皮肤却很热。茅小飞甚至抬起手抚了抚穆参商的背脊,随口道:“不用太感动,我就是,怕自己一个人上不去……”
穆参商深吸一口气,放开茅小飞,低头专注凝视茅小飞的脸,眼前的男人说是不怕,嘴唇却干裂苍白,脸色也很不好,抱在怀里更能觉察他身体在微微颤抖。
茅小飞别扭地避开穆参商的眼神,抓了抓头发:“不要这么看我。嗯,我们从哪里出去?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两人不约而同都抬起头。
穆参商转过脸看茅小飞,点点头:“如果估计得没错,就是那里。”
“要是错了呢?”
“错了就可能是杀人的机关,这扇石门以我之力破不开,只能找其他出路。”
“我也觉得有别的出路,否则这么多财宝,怎么运进来。”茅小飞喃喃道,这时与穆参商待在一起,反没多怕了,他忍不住走到方才沉下去的一座金山,那金山只下沉了数寸,茅小飞拿起其中一块金锭,牙齿在上面轻易就能咬出一个小印。
“你在做什么?”穆参商眨了眨眼。
“确认真假。”
穆参商一时神情变得很微妙。
“你不懂,这辈子你碰上假|钱的机会也不会有多少。我们小老百姓就不一样了,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很难分清。在我们上齐,有足可乱真的正徽年黑瓷,行家也未必能分清。不过这块金子是真的。”放下金子,茅小飞又转向一小堆夜光珠,这间石室就是被上百颗夜光珠的光芒同时照亮。茅小飞晃了晃腰间挂着的那颗,朝穆参商示意:“萤火之光。”
穆参商揶揄地勾起唇角:“你用不用在上面打几个滚?”
茅小飞眼神一亮,“可以吗?”
“当然。”穆参商只是随口一说,不想茅小飞真的趴到金山上,满足把脸贴着金子,喟叹道:“这辈子我算值了!”
“有这么缺钱吗?我觉得,钱不是世上最重要之物。”
茅小飞摆了摆手,“钱当然不是最重要的,不过穆小将军,你没饿过肚子吧?知道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吗?只有一个人有钱,才会觉得钱不重要。”
“谁说我没饿过肚子。”穆参商也在茅小飞身边坐下来,他的屁股底下是另一座金山,眉头便微微蹙起,“而且坐在金山上一点也不舒服。”
茅小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饿过肚子?”
“行军打仗,饿肚子是常事。”
“这么说,我还赶上了好日子?”
穆参商嘴角牵起细微的弧度,没有说话。
茅小飞不住侧过脸去看他,睡在金子上很不舒服,他心里却很爽。
“等你躺够了,再走。”穆参商发话道。
“嘿嘿。”茅小飞贼笑两声,支起腮帮,“我发现这么看你还挺好看的。”
穆参商剑眉上挑。
“金光灿灿,像一尊……”茅小飞艰难措辞,“武神。”他从金山上翻身下地,拍干净身上,“行了,走吧。这里感觉,空气很闷。”
穆参商“嗯”了一声,一条长腿跨出,就要蹬上那座矮矮的金山。
“等一下,不会再放箭吗?”
“不会,石门关闭前是最后一波,暗器数量只能是有限的,这里应该已经上百年无人来过。”
茅小飞不禁咋舌,庆细人百年之前就能做出这么精密的机关,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的杰作。
他看着穆参商上去,他的身高加上金山,还够不到金龙。穆参商举起手中剑,上身朝前送。
让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响,金龙缓慢被推动,两条龙围绕那颗鲜红如血的珠子一点点推移。转到两周半时,茅小飞看得胳膊都酸了,正想叫穆参商下来,兜头一股冷水浇下。
“靠……”茅小飞移开两步,擦干眼睛,水柱是从石室四个角喷射而出,流速很快。
穆参商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
“再转一点!”水声如雷,茅小飞朝穆参商大喊道。
嘎吱声又响,不见水停,只听见水声越来越大,盖过二人说话的声音。衔珠金龙急促又转动两周后,铮然断裂。
“……”茅小飞盯着穆参商,傻了。
穆参商被那金龙砸中脑门,也傻了。
没办法,穆参商只好下来,茅小飞却推着他上去。
“现在怎么办?”边说茅小飞边仰起脖子看头顶的机关,顶上只余下拇指大的一个突,金龙就在茅小飞的手旁边,他捡起来看了一眼,恨恨在金山上砸了一下。
“我再找找。”穆参商在每一面墙的每一个位置敲击,耳朵贴在上面听。
才吃的那点鸟肉已经完全消化,茅小飞饿得有点愣神。水从脚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蹿,茅小飞吸溜了一下鼻子,转过头去看穆参商。
水已没过穆参商的小腿。
茅小飞从金山爬下去,也开始敲墙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耳朵一边是水声,一边是墙面发出的声音,却没有敲出一个地方的声响与周围不同。
冰冷刺骨的水钻在裤腿里,慢慢没至大腿,双腿如同灌了铅,每移动一步,裤腿就被水胀大。
等茅小飞停下来,发现穆参商早已经停了。
茅小飞看着穆参商走过来,水温接近结冰,两人都冻得脸色发青,茅小飞上下牙关打战,哆嗦着说:“不能死在这儿。”
穆参商没有说话,眼神里有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死寂。
“我们出不去了。”穆参商沉声道,他仿佛很平静,一只手握住茅小飞的后颈,“从上战场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我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而不是在沙场上。更没有想过,身边会是一个上齐人。”
茅小飞牙关打战,竟还笑得出来:“你应该以为会被上齐人杀死。”
“小飞哥,其实我……”那一刻穆参商的嗓音带着点异样的温情。
然而没等穆参商把话说完,水已经涨到腰部,上半身被侵蚀的冰冷感让茅小飞彻彻底底打了个战,他抓紧穆参商的袍子,整个人钻在他怀里。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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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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