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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当攻穿成农家媳 作者:梦之草

    第13节

    听了外孙这话,沈老爹心里舒服许多。他微眯起眼朝路口那边张望,眼里带着丝疑惑:“小斌,你阿公他们呢?怎么就只有你们几个?”

    “阿公阿婆在卖家里那些零碎东西,二叔他们在检查行囊,应该很快就好。”

    “真是个小机灵鬼。”沈老爹招了招手,“上来。”

    车队再次启动,等到路口那里才靠边停下。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伍家所有人才到齐。

    第51章

    “亲家公,麻烦你们了。”伍双林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一脸庆幸总算是赶上了。之前可把他急坏了,田地房子要卖,还要买牛,还得将欠着的那点钱还清,从昨晚到现在,简直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他一早就派大儿子一家在路口守着,生怕错过时间。

    沈老爹挥了挥手:“不耽误事,你先上车休息会,我们路上说。”

    车队再次开拔。

    伍斌的话很快传开,一行人各个手里都揣着棍棒,一脸警惕。

    方天林驾着牛车在前面开路,招财进宝跟在两侧。

    见车厢又动起来,布帘被挑开,露出三个小脑袋,异口同声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阿父。”

    “你们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外边冷。”沈家河转身将三个小家伙重新塞回车厢内。

    方天林侧过头,对着沈家河笑道:“你进去陪他们,我估计这会他们肯定瘪着小嘴。”

    “好,一会我来换你。”沈家河掀帘进入车厢内。

    方天林拢了拢衣服,回头瞧见跟车走的人,心中感叹,沈家这样人人有车坐已经非常不错,其他几家多半人还得靠双脚走路,实在累了才能上车坐会。

    这天是真冷,方天林穿着厚实的兔皮衣,车座上也垫了棉褥子,依然还感觉冷飕飕的,招财跟进宝两只猎狗很是警觉,一有风吹草动就叫唤个不停,没人敢无故靠近。

    一路上没有半点波折,一行人赶在午时进入阜阳县城。

    正月十一那天,沈家湖已经告知过薛广林,他们今天会过来。这不,薛广林提前就候在布店里。他家这个铺子已经兑出去,因要安排方天林他们今天在这里休息,特意将时间往后延,明天过后买主才会正式接收。

    车辆鱼贯驶入院中,方天林下车跺了跺脚,好一会才感觉身上暖和起来。他从沈家河手中接过沈璧沈璋,抱着他们朝堂屋走去。

    三胞胎很兴奋,连一贯懒洋洋的沈璧都东张西望,瞧什么都新鲜。

    院子里闹哄哄的,方天林没让孩子们下地,直到进了堂屋才将他们放下来。

    火盆很快便升起来,堂屋内温度开始不断上升。

    小家伙们穿得很厚实,室温一起来,方天林跟沈家河两人便帮着孩子们将帽子手套外衫都脱去。之前裹得跟个小熊似的,三胞胎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现在没了这些负累,跑得那叫一个利索。

    堂屋很快也坐满了人,坐不下的都进了各自分到的房屋。

    怕自家孩子跑来跑去被大人不小心给踩到,沈家河回车厢拿了一些小玩具过来。大部分都是他跟方天林两个闲着没事时自己做的,样子或许不一定好看,至少磨得很光滑,一点都不扎手。

    沈家河从里面挑出三副七巧板,递到儿子们手上。

    三胞胎一拿到这个熟悉的玩具,立刻安静下来,坐在方天林铺在地上的厚垫子中,专心致志地玩起来。

    孩子们的想象力非常丰富,有些图形连方天林也没想到。他由衷感叹,这东西不愧是启智玩具!三胞胎本就聪明,经常玩这个后,更富有创造力,七块木板都快被他们玩出花来。

    “爹,阿父,看。”沈璋兴奋地跑到垫子边高声叫到。

    方天林转头一瞧,又一个没见过的图案被摆了出来,难怪二儿子会这么高兴地向他跟媳妇献宝,他笑着轻拍了几下二儿子的头。

    得到夸奖后,沈璋脚步挪了挪,头顶心在沈家河掌心蹭了蹭,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回去,继续和七巧板作斗争。

    沈璧和沈璜就安静多了,一个个图案在他们手上成形。大多数都是以前就会的,小部分还在尝试中。有些失败了,看不出具体是何物,两人都很耐得住性子,试验不成功也没有气馁,接着再战。

    沈家河看得起了兴致,索性从玩具箱里拿出一副积木,将媳妇也叫上,两大三小在垫子上玩得不亦乐乎。

    “三弟妹,爹找你,有点事要你办。”沈家海挠了挠头,对于打扰到三弟一家玩乐有些过意不去。

    方天林哪会在意这些?他二话没说站起身,跟在沈家海后头进了堂屋隔壁那间房。

    “老三媳妇,坐。是这样的,你大姐他们是临时决定跟咱一起走,没有路引在身,路上可能会不方便,现在还有点时间,你看能不能?”

    “没问题,我这就去。不过前几天才刚托周毅帮忙,再办不大容易,这次去礼要再加点,也好让周毅跟张亭上下打点一下。”方天林欣然应下。

    “成,我马上叫人准备。”沈老爹拿出一份户帖,递给方天林。

    路引分好几种,像沈家办得这种是最繁琐的,一大家子人,人人有份。方天林这次要办得就简单多了,一个户籍下只需要一份路引,路引里面姓名跟户帖一致,伍家所有人都包含在内。

    这次路引是张亭去办,他塞了户籍官几块碎银子,事情就敲定下来。

    “这回目的地有没有敲定下来?”周毅并不想跟方天林失去联系,再次问道。

    “暂定云州,具体落脚何处还得看情况。要不这样,到地方后我发一封信过来。”方天林觉着这两个衙役还成,虽然手脚不算干净,但心还没有福鍪卤冉嫌蟹执纾辽俨换崴嬉馄哿璋傩眨梢越峤弧?

    “我倒是也想走,只是走了之后,以后怕是再不能进任何衙门,好不容易在县衙混出了一点名堂,家里人都不同意我离开。”张亭叹道。

    他们比平民百姓消息更加灵通,外边形势越来越严峻,阜阳县这里也不平静,偷抢事件比以往要高出许多,衙门捕快都快忙不过来,只要不是出了命案,现在都很少出动,主要精力都放在县城这边。

    方天林收好户帖跟路引,抱了抱拳:“告辞。”

    “保重!”

    “保重!”方天林笑了笑,“没准我们还能继续合作。南边可是有不少好东西,拿到这里卖利润不低。”

    “希望如此!”

    望着方天林大步离去的背影,周毅对着张亭说道:“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可能性?”

    “不知道。”张亭白了他一眼。

    “哎,跟他合作一年,我们就赚了不少钱,只要运气不太差,就不会落到跟外头灾民一样的境地。”周毅叹息一声,“可惜了,合作时间太少,沈家的招牌还没有彻底打响,我们也只赚了点小钱。”

    “行了,别想那么多,赶紧干活,最近事情越来越多了,这才刚过完元宵,就没个消停。”张亭揉了揉额头。

    两人当即埋头处理各自的事务。

    “爹,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您随意,我就不奉陪了,明天辰初南城门见。”薛广林将事情安排妥当,便同沈老爹告辞。

    “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忙你的去。”沈老爹笑着挥了挥手。

    一进家门,薛广林就被他父亲薛长富叫进书房。

    “广林,当初我就不同意你的提议,好,你说那是你的岳家,我也不反对,但现在你瞧瞧,他们又带了一大堆人过来,队伍中镖师就那么多,路上要是发生什么状况,你护得过来?”薛长富睨了二儿子一眼。

    “爹,沈家是我岳家,帮他们本就应该。不过您也用不着担心这个,岳父他们并没让咱看顾的意思,他们自己能照管好自己。我也就帮点小忙,并不麻烦。”薛广林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家里亲戚您都捎带上了,为何我就不能带上沈家?起码他们不会拿了好处还背地里说道我。

    薛长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沈家是外家,他们薛家人才是自家人,这两者能一样吗?他沉着脸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什么,不过你记得注意分寸,路途中不要老是凑到沈家那边。你也清楚,咱家是阜阳县城新近商家,根基不稳,在队伍中话语权一般。其他商家亲戚大多都跟他们家境相当,差距不会很大,穷亲戚是有,但都关系离得老远,这次根本就不会捎带上他们。”

    薛长富歇了口气,接着说道:“只有我们家情况特殊,你叔叔们虽然依靠我家也做了点小生意,到底是差远了,完全入不得这些商家的眼。你叔叔们都这样,沈家还在泥地里刨食,估计他们连个眼神都不屑给。”

    薛广林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任由他爹在那长篇大论。商人都逐利,现在结成联盟,自是你好我好,一旦到了地方,还不是该如何就如何?若无利益之争,尚还可以凭着这段同路的情谊,相互帮衬一二,一旦牵扯到自身,尤其是同行,那真是你争我夺,远不如沈家来得可靠,至少他们不会表面一派亲和,背地里却捅刀子。

    “行了,你下去吧。”薛长富微阖着眼,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这个二儿子是越来越不好管了。

    翌日一早,方天林便醒过来,和沈家河一起,将儿子们收拾停当,抱进车厢。他所在这辆牛车,除了他们一家外,还有沈家溪一家三口。不过赶路的时候沈家溪在其他车上,换了两个侄子过来。

    很快,大家都拾掇好,一行人朝着南城门进发。

    他们到时,离约定时间还早,城门口一侧只零零散散停着十来辆马车。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停靠的车驾越来越多,直到出发前,已是一眼望不到头。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马车,牛车除了他们一行之外,只有寥寥几辆。这些人穿着都很鲜亮,女的满头珠翠,男的腰佩玉脚蹬靴。要不是有薛广林这个纽带在,沈家一行人跟他们简直是两个世界人,压根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方天林握住沈家河的手,安抚道:“别紧张,二姐夫你不是常见吗?还不就是平常人一个?他们只是商人,说起来地位还没我们高。”

    这话字面意思没什么不对,却不能深究。要不然怎么会是农穿布衣,商穿绫罗?

    来到靖朝近三年,方天林也大致了解到一些情况。靖朝虽以农为本,手工业却已经十分兴盛,商业隐隐有凌驾于农业的苗头。这跟他知道的明末情况很相似,或许他可以朝这方面发展一下。

    听了方天林的话,沈家河扯开嘴角对着自家媳妇笑了笑,心慢慢平静下来。

    队伍依次排好,沈家一行人落在最后,前面是另几辆牛车的主人。方天林不再开道,变成殿后,招财进宝就窝在车辕两侧。

    车队有主事人在,路上一应事宜都由他安排。镖师不断在队伍两侧来回游弋,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见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准备,主事人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向前移动。

    这次也多亏各商户都带了不少婢仆,不然沈家一行人压根就追不上马车的速度,想要一起走根本就不可能。

    正式出发后,由沈家河跟柳橙轮流驾车,方天林则坐在一侧,拿着他利用生物力场制作出的猎弓警戒。

    阜阳县境内治安还算可以,即便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人数也少,方天林他们这样庞大的车队,压根没人敢动。

    尽管如此,车队也并不平静。当然,骚动来自车队内部。

    队伍越大,行动越慢。若只是一家人,没有负累,自是能安排好一路食宿问题,只要不是走进荒山野林,总能找到地方投宿。

    现在车队中有不少人靠双脚行路,速度上不去,自然会出现露宿野外的情况。这不,刚出发第三天,就要幕天席地。

    好在这在计划之内,并不是意外事件。车队众人早就有准备,水在之前一站就补给完毕,不会出现不够用的窘样。

    只是这样就已经让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受不了。白天要赶路,没办法要求太多,到了晚上竟然还不能吃一顿好饭,睡一顿好觉,这让他们心中烦闷不已,闹脾气发泄一下便成了必然。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身份,谁都不比谁更高贵,白天坐在各自车厢中,互不干扰,晚上离得近了,相互之间难免起摩擦。

    本来吗,商人子女在长辈耳濡目染之下,一般比较会做人,不会动不动就起干戈,纨绔子弟有,终究是少数,否则这个家族就是在走下坡路。但这是在正常情况下,现在他们心情烦躁,言语间就多了些火药味,看不顺眼就刺上几句,闹到最后长辈们不得不将挑事的小辈分开,这下子是清静了。

    方天林耳力不错,前面发生的事情,他也约略听到了几句。当然,这是在扎营的时候才如此,赶路时车队排成一条长龙,他耳力再强,也不可能隔着老远听到前面的谈话声。

    赶了三天路,还没走出这片黄土地。这里跟阜阳县那边差不多,稍小一点的河流都干涸了,想见到河水,只能等到春雪消融时。

    车队不缺粮食,应该说非常充裕,再加上诸多商人聚集在一起,财富达到了相当大的数目,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要是真有山贼盗匪之类,不抢他们抢谁?

    方天林并没有太过担心,有钱人都惜命,除了请了不少镖师外,还有大量护卫存在,不过他们只会护主,其他人有难,顺手可能帮上一把,隔得远是不会插手的。

    沈家准备的很充分,用尽量小的空间带了尽可能多的东西,各种粮食基本都被磨成粉,蔬菜也多为干菜。为了方便,出发之前还摊了许多面饼,稍加热夹上各种小菜就能吃。

    沈家带了一个炉子,姚大嫂正在忙着煮羊肉汤,香味飘出去老远。要不是这东西能祛寒,沈家也不会弄这个,实在是在附近这些人中有些打眼。至于另一侧的富商,他们带的好东西就多了,肉食品种都五花八门,羊肉而已,压根就看不上。

    沈家小一些的孩子都围在锅前打转,三胞胎也在其中。更远一些还有一些孩子吸溜着嘴,显然是馋狠了。

    “爹,碗。”沈璜倚在沈家河脚边,仰着小脑袋冒出几个字。

    沈家河俯低身体,笑着问道:“饿了?”

    “嗯。”沈璜点点头。

    “好嘞,咱去拿碗。”沈家河一把抱起小儿子,侧头对着方天林说道,“媳妇你看着点老大老二。”

    “去吧,这里有我。”方天林看了眼远去的两人,继续将目光放在大儿子二儿子身上。

    在家里不用老是盯着孩子,出门在外,那是一刻都不能让他们离开视线,这要是被人抱走一个,哭都没地方哭去。

    很快,沈家河跟沈璜又出现在方天林视线中。沈家河抱着沈璜,沈璜抱着一撂木碗,正冲着他笑。

    一落地,沈璜便摇摇晃晃朝前跑去,给两个兄长一人分了一个木碗。

    姚大嫂看着举着木碗,咧着嘴笑着向她讨食的三胞胎,满眼无奈,只能一人给了一勺。孩子还小,自是她帮着端过去。

    方天林看着儿子们的作为,趴在沈家河颈边,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孩子们实在是太有才了,眨巴着三双乌溜溜的眼睛,露出一口小白牙对着人笑时,真的难以拒绝,至少能挡得住他们这种攻势的沈家人目前还没出现。

    笑够了,方天林直起身体,走到小桌边,端起碗开始喂三个孩子。

    三胞胎已经能自己吃饭,不过现在条件有限,衣服脏了不好洗,故而仍是由方天林跟沈家河两人喂。

    两人喂到一半,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汤我们东家买了,端着跟我走吧。”

    姚大嫂一时间愣住,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听到动静,沈家其他人全向这边靠拢过来。

    方天林站起身:“家河,你看着孩子们,这事我去处理。”

    回过神来后,姚大嫂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下,回道:“这我不能做主。”

    “那叫主事的过来。”

    方天林打量着眼前人,穿戴都不错,看起来应该是管家一流,脸上没有轻蔑之色,却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话中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你出多少钱买?”

    “你能做主?”陈管事眼睛在方天林身上扫过,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这家的当家人。不过他也不敢小觑眼前人,这人虽然只穿着不值几个钱的灰兔皮衣,那身形,那站姿,怎么瞧都不像是个农家人该有的。

    “嗯。”

    “……”陈管事捏了下手中的碎银子,又重新放回怀里,换成更大的,摊开手心,“这够不够?”

    方天林视线扫过,微一沉吟,便答应下来:“我们还要煮汤,你去叫人过来端,记得带上锅。”

    陈管事怔住,又不着痕迹地扫了几眼,片刻后决定照着方天林的话做。

    “爹,这个你收好了。”方天林转头,将那块银子塞给沈老爹。

    周围有很多人看着,沈老爹欲言又止,迅速将银子收好。

    沈禾见马上要好的羊肉汤就这么飞走了,一脸沮丧。

    方天林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不会少你的,一会还会再煮一锅。”

    沈禾先是一喜,接着又瘪下嘴,快速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煮汤要很长时间,等下一锅煮好,他饭都吃完了!再在这里待着,闻着肉香却吃不着,简直是种折磨。

    看着跑远的侄子,方天林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回到小桌边。这么一耽搁,小家伙们汤也喝得差不多。他不由感叹,儿子们运气不错,赶在有人买下那锅汤之前先盛了三碗。

    “东子,你去拿个大汤锅跟我走。”陈管事一到自家驻地便吩咐下去。

    东青赶忙应下,小跑着去临时厨房要东西。

    没多久,陈管事便带着东青再次来到沈家这边。

    双方很快完成交易。

    东青端着一大锅羊肉汤,不解地问道:“陈管事,老爷他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怎么就看上这羊肉汤了?”

    第52章

    “你呀,别小看农家人。”陈管事语重心长地说道,“老爷那张嘴叼着呢,鼻子也灵,他一闻就知道那是好东西,不吃到嘴里怕是晚上睡觉都得惦记着。”

    两人边走边聊,不大一会工夫便到目的地。

    “怎么去了这么久?”安三老爷背着手,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哈,我果然没闻错,快给我盛碗过来。”

    底下人一通忙碌,一碗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汤便搁在安三老爷面前。

    “不错。”刚尝了一口,安三老爷便赞道,“说吧,怎么回事。”

    陈管事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

    “哦,有意思。”安三老爷扬了扬眉,“那人有说什么吗?”

    “这……”陈管事迟疑了一会才开口,“他说这羊他用山里采的养身草药喂养了很长时间,极为滋补,不卖人的,这个价给咱们,是看在同行一场的份上,让老爷不要浪费。”

    安三老爷并没有觉得哪里被冒犯,这汤刨去灶上人的手艺问题,食材确实好得没话说。这不,他才几口下肚,一股暖意便从胃部升起,向四肢百骸扩散,将积攒了一天的寒意尽皆驱散。

    “去叫夫人他们过来,让他们也尝尝。”

    “是,老爷。”

    马车与马车之间隔得很近,刚才安三老爷这边的动静,早就被周围人察觉,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爷,这东西干净吗?”黄夫人看着眼前这碗羊肉汤,笑容有些僵硬,眼里几不可查地露出一丝嫌弃。

    “是啊,爹。您要吃,直接把羊肉买过来不就得了。”二少爷安可旭跟着附和。

    “行了,不想吃就走人,想吃的留下。”安三老爷并不强求。好东西不是谁都能吃到,还得看缘分。

    黄夫人看了眼几位各有特色的妾侍,见她们为了讨老爷欢心,欢欢喜喜地喝着羊肉汤,她也逼着自己喝下。不为别的,就算为了孩子考虑,她也不能拂了老爷的好意。

    这几日大家都只有铜制手炉取暖,即便缩在车厢里不出去,身上也没有多暖和。一碗羊肉汤下肚,整个身体都被暖意笼罩,待他们还想再喝一碗,却被丫鬟告知,剩下那些全送到老太爷和其他几房手上,没了。

    “老爷,这东西不错,你使人去买了没?”黄夫人用帕子拭着嘴角,一脸笑意地说道。

    “嗯,陈管事已经去了。”

    虽说汤味道不错,驱寒能力更是强,但黄夫人一想起它是经过一个农妇之手,还是有些犯恶心,越发觉得该用自家的厨子。

    见走没多久的陈管事又带着人过来,方天林并没多少诧异。锅里煮的羊肉是他用空间水喂了两年多才得到,祛寒效果非常明显,喝一碗起码能让身体暖和一个多时辰,也不容易被寒气侵袭,以至冻出毛病,想要再买上一些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这只羊的肉我们要留着自己吃,只能再卖你两斤。”家里老人小孩多,方天林自是要把好东西留着,“不过,我这还有稍次一些的,你要不要?”

    “差上多少?”陈管事也有幸喝了一小碗,他现在身体还泛着一股暖呼劲,比之前冻手冻脚,只想窝在火盆边要好许多,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两者间只要差别不太大,自是能买到多少是多少。

    “你稍等。”方天林回头看着正朝车厢走去的沈家河说道。

    没过一会,沈家河便一手提了一条羊肉放在小桌上。

    “这块祛寒能力稍弱一些,这一块再次一些,都比普通羊肉效果要明显……”方天林指着桌上两块羊肉仔细讲解,“就这也不能全卖你,最多只能给你这两块。”

    “行,这些全要了。”陈管事没有迟疑,当机立断把能买的全买下。再过会怕是还会有人过来,他可不想跟其他人抢。

    陈管事放下一大锭银子,带着东青大步离开。

    “……”沈家人全都一脸懵逼状。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周围几家人同样被惊住,眼睛瞪得老大,都快要脱眶而出。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活,都还不如人家卖十几斤肉!这世道真是疯了,疯了!

    其实,这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山珍海味价格高昂,比方天林所卖更贵的不在少数,只是平民百姓接触不到罢了。

    很快,陈管事便带着人回到宿营地。

    “怎么只有这点?”安三老爷沉声问道。

    “老爷,那家人挺精明,他们似乎不想被一家将肉给买光。”陈管事指着小的那块羊肉说道,“这跟方才老爷吃的是同一种,旁边那两块效果就要差一些。听那家人的意思是,这是他们自己吃的,不卖,也就看在老爷是第一个主顾的份上,才匀出这些,其他人怕是想吃都买不到。”

    听陈管事这么一说,安三老爷顿时心平气和:“你去各家走走,帮他们宣传一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吗?”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陈管事办事能力果然不是盖的,本来就有人循着香味过来打听,经他这么一宣扬,知道这事的人越来越多。

    车队中的商人都是真正有钱人,没个上万两的家底,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道,他们不缺钱,就怕没好货。别苗头的事更是常见,安家有了,他们怎么能没有?本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在确定安三老爷不是耍着他们玩后,便陆续派人去沈家买羊肉。

    之前方天林只卖给陈管事一小部分,沈家人还很疑惑,直到见到接二连三过来的人,他们才回过味来。直叹他们果然见识太少,不了解富人的想法。对沈家人来说,羊肉纵使功效再强,也不一定就愿意出钱买,除非效用真正逆天,能肉白骨活死人,这才会心甘情愿掏钱。

    这是没法子的事,一方处于社会底层,一方虽然明面上身份不高,但真正的日子却是过得比许多官员还要滋润。生活上的巨大差距,造成了意识形态明显不同。

    除了方天林养的第一只羊没动之外,其余五只羊差不多卖了个精光,只余下少许用来送人,对那些晚来一步的人他只能说声抱歉。

    大家都在同一个车队中,那些人也不好以势压人,用钱砸人,得知羊肉卖光了,只能带着遗憾离去。

    薛家宿营地。

    “二媳妇,听说你娘家有祛寒效果不错的羊肉卖,怎么不送一些过来?”林氏显然对此极为不满,薛家跟沈家可是亲家,有好东西怎么能落下他们?

    沈琳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不过这回她可不敢再私下拿主意,给薛广林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娘,岳父给我们就收,上门要可不像话。”薛广林顶着众人不悦的目光,硬着头皮把这条路堵死。

    “你,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林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薛广林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叫上沈琳去外头透气。被冷风这么一吹,思绪反倒变得清晰,他将沈琳打发回去,独自朝沈家那边走去。

    “广林来了?”沈老爹坐在火堆边,眼里尽是笑意,“坐,晚饭吃了没?”

    “刚用过。”薛广林自是不会客气,很是随意地坐在小桌边。

    “羊肉汤快好了,要不要再吃点?”

    薛广林摇了摇头,稍一踌躇,说道:“爹,我听说家里的羊肉祛寒效果很是不错,我过来就是为了买羊肉,您老可别笑话我。”

    “哦,这事啊。”说起这个,沈老爹略有些尴尬,“我作为老丈人,本该派人给你送过去才是。只是你家门槛高,我都踏不进去,这个……”

    薛广林被岳父当面这么说,也没觉得难堪,反正这是事实。老丈人家送的东西,连他们家的餐桌都上不了,全都被随手赏给下人,还是后来他知道这事,才单独收起来自己享用。

    这倒并非薛家刻意针对沈家,其他那些穷亲戚送的礼也差不多一样的待遇。只是族亲仗着是自己人,脸皮厚,不被人待见也隔一阵就会上门。跟面子相比,显然里子更为重要,反正每回走都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就算被人当唱大戏的看也值了。

    沈家则不同,他们日子还过得去,不会像其他人家那样腆着脸上门打秋风,一般无大事都不会出现在薛家。

    “广林,你那份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只能给你两斤。不是我小气,实在是这羊肉确实来之不易。你三弟媳妇花了两年多工夫,拢共才得了不到两百斤,想要多的,只能让你出钱买了。”说到这里,沈老爹面上陡然一热,跟女婿谈钱,他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沈家河把两条早就分好的羊肉放在桌上,笑着打趣道:“二姐夫,这些是特意为你留的。要是你来得再晚一些,我们就自己吃了。小的这块效果最好,除了最先光顾的安家有幸得了两斤之外,其他人咱都不卖的,你收好了。这大的一块功效稍差一些,要是有人上门要,你就送这个。”

    这算是意外之喜,薛广林哪会有意见?他爽快地付了钱,提着两条肉准备撤。

    “广林,先别急着走。”张婆子找来一个小瓦罐,舀了半罐羊肉汤,塞到他手里,“喏,拿着,记得叫琳儿娘仨也都喝上。”

    薛广林没有推辞,一手拎着瓦罐,一手提着两条羊肉回了自家宿营地。

    亏得现在气温低,羊肉冻得紧实,放个十天半月都不会坏,不然沈家怕是只能做成干肉,那味道就没鲜肉那么鲜美。

    沈新跟沈杜娟这两家也是一家两斤,都是最好的羊肉,其他那三家跟着沈家走的族亲,则都一家一斤,稍次些的那种。

    如今各家都在煮羊肉,香味飘满了附近这一片,引得稍远一点的那几家大人都不时吞咽口水,小孩子更是馋得不行。

    “娘,那汤好香,我要喝。”

    “我打死你个讨债鬼,那是别人的,咱家哪里来的羊肉汤?”

    那巴掌响的,连方天林这边都听到了,之后便传来小孩子的一通鬼哭狼嚎。

    沈家河扯了下方天林的袖子:“媳妇……”

    还不等方天林答话,张婆子先开口说道:“家河,别看那孩子哭得这么惨,其实在家里受宠着,根本不缺吃的,真正少吃少喝的,是那些一点声响都没的,喏,那边那个小女娃就是。”

    沈家河顺着他娘指的一看,还真是,那小娃子又瘦又小。他又不蠢,只是在有了三胞胎之后,对孩子心硬不起来。搞清楚状况后,他便不再理睬那边。

    “什么东西?小气吧啦的,连一碗羊肉汤都舍不得给。哼,不就赚了一点钱吗,拽什么拽!”那妇人背过身小声嘀咕,真是浪费工夫,让她白演了一出戏。

    到宿营地后,薛广林先回了一趟自己那辆马车,将瓦罐放下,之后直接拎着羊肉来到薛长富面前:“爹,娘,这块是岳父送的,另一块是我买的,明早就让人做上一些。”

    “就这么点肉还要买?”林氏脸色有点黑。

    “岳父家又没咱家有钱,他们不止我们一家亲戚,要是一家就送这么多,三家加起来,就是一头羊的份量,哪送得起?”薛广林笑笑,一点不以为意,“爹,娘,没事我就走了。恒儿,宝珠,跟上。”

    “你……”

    林氏话刚出口,便被薛长富拦下:“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这羊肉价格高着,要不是养殖过程非常繁琐,无法大规模养殖,光会这门技艺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你可别小看。”

    能把生意做大的,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至少在赚钱上眼光不会太差。薛长富在得知消息时就想到了这点,只是就像他说的那样,大富不成,借此当个小地主还是可以的。他虽然不将这点钱看在眼中,但也不会再把沈家当个普通的农家看待。光凭这门手艺,两年赚个一二百两不成问题,要是再有点生意头脑,自此发家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你们外婆家给的,都喝了。”薛广林也不废话,直接让人给妻儿一人倒了一碗。话落,他不再管他们,端起自己面前那碗,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大嫂的手艺不见得有多好,但腥膻味已经去掉,光这就够了,羊肉汤本就鲜美,没有过多作料,原滋原味也不错。

    沈琳乖乖端起碗,薛宝珠跟薛恒也是如此。

    薛广林微眯起眼,神情有些微妙。这还真是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前他说话都不怎么管用,他是做人丈夫父亲的,当然不会像对待犯人那么对待他们,只要不太过的,都随他们去。哪想他这么做,竟然让妻儿性子都出了偏差。

    人乍富,要是没调节好,的确是很容易出问题。好在发现得还不算晚,薛广林顶着母亲的不满,对他们一番教训后,总算还能看。

    因重新炖了一锅羊肉汤,沈家晚饭吃得要比旁人晚。面饼子配着羊肉汤吃,也别有一番滋味。大家稀里哗啦吃得香,一碗汤下肚,身上的寒意全都被驱散,整个人都被暖意包围,别提多舒服,看来晚上能睡个好觉。

    可惜,就是太少了。一只羊净重也就三十来斤,刨除送的卖的以及被他们给吃了的,已经不足二十斤,之后的日子连他们自己都得省着吃,哪里还有余裕帮其他人?

    饭后,沈家人围坐在帐篷中,看着摆在中间的那一小堆银子,感觉是那么不真实。

    “当家的,你掐我一把,这不是幻觉吧?”陈二嫂神情有些恍惚,下一刻她差点跳起来,“哎呦,你还真掐啊!”

    “不是你让我掐的吗?”沈家湖反应也变得迟缓,整个人都好似在天上飘。

    不光沈家湖夫妻如此,沈家其他人也没比他俩好到哪去。

    沈老爹眼神不断闪烁,他这个三媳妇是真娶对了,简直就是个福星。他正愁到地方后钱不够用,马上就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入账,足足有一百两,一百两!一斤羊肉卖价超过五百文,这是天价!

    方天林也没想到羊肉能卖上这个价。他记得他刚来靖朝没几天那会,便同柳橙一起在陷阱里捡到一只野山羊,一斤羊肉卖了三十文,整只羊还差点才到一两。家养的就没这么贵,一斤羊肉卖个二十几文就顶天了,足足二十多倍的差距,真是让人想都想不到。

    事后方天林仔细一想便明白,这是因为羊肉本身就有祛寒的功效,经过空间水长期喂养后,这种功效被加强,否则精明的商人怎么可能愿意花大价钱买下?

    要知道沈家可是卖了近一年的鸡,不管是鸡肉还是鸡蛋,都卖不到这么离谱的价。这个车队中的商人都是阜阳县的大商人,他们中肯定有人吃过,不至于全都不识货,造成这样的差距,只可能是两种肉类本身就存在区别。

    方天林想着用空间水去浇灌人参之类药材,收获只怕会更丰,可惜周期太长,他最多种个几株玩玩。钱够用就行,多了跟废纸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因为完全用不上。这个时代的百姓日子太苦,他还是尽量为他们多谋点福利,也不枉他来靖朝走这么一遭。

    良种虽然遗传性能还算稳定,但在传个几代之后,也会出现退化现象,毕竟那是后天培育出来,不是自然进化,能保持这样已经非常不错。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空间水加快了作物进化速度,可能原先需要几十上百年甚至几千上万年才能完成的优胜劣汰,提早许多年就走完了这个过程。

    安排好晚上的守夜人员后,车队逐渐安静下来,只有火花不时溅射发出几声轻响。

    之后几天,队伍虽然一直小麻烦不断,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并没耽搁行程,每天都能按时到达目的地。

    七天后,午休刚过,车队才启程没多久,突然停下来。

    各家都派了人到前头去打听消息,沈家一行人也不例外,不过让其他人大跌眼镜的是,沈家派出的竟然是沈家海跟方天林。

    “怎么回事?”有人性子急,一上来就开问。

    “前面是砾元桥,探哨传来消息,桥头那边聚集了大量灾民,不像是自发行为,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主事人面沉如水,“除非绕回去,不然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众人心中一凛,燕西境内多山地少平原,商阳山脉是最大一条山脉,附近小山脉更是交错纵横,绕道不是那么容易。问题是谁也不确定绕了就一定能避开这些人,因为想要南下,必须通过安江,偏偏商阳山脉在这到头。之前他们碰到的灾民规模都不大,毕竟穿过商阳山脉来到山脉以东的人只占了小半,更多的则是直接南下。

    如今两拨人在有人牵头之下,扎根于此,也不知道是最近才汇聚起来,还是早就存在。方天林估摸着,前者可能性比较大,不然时间一长,这么大规模的灾民,州府不可能不管。

    知道有人拦路后,各家当家人展开了激烈地讨论。

    方天林在这里没有什么话语权,站在一旁静静地听。

    “绕路吧,想必他们不会把整条安江都给占了。”

    “怎么绕?左边是安岭山,右边是商阳山脉,想来大家都不至于蠢到去商阳山脉西侧,那唯一能选的就是穿过安岭山。我记得最近的一个峡谷离这里只有半天路程,问题是你们敢走吗?反正我是宁可面对灾民,也不想送上门去让山匪宰。”

    众人默然,这里有不少商家都行过远路,自是知道山林的危险。靖朝在这场旱灾之前,治安还是不错的,但在偏远地方,特别是山林间,总也无法彻底剿灭打家劫舍的山匪。逢林莫入,逢山绕道都是常识,只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人们才会迫不得已穿山越岭。

    峡谷这是多好的设伏地方?以前都要担心劫匪,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谁有那个自信,他们一定能安然通过?

    方天林眼眸微敛,心念电转,思索着应对之法。一会后,他有了主意,跟沈家海说了一声,便抬脚往回走,找到薛广林,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第53章

    薛广林眼中尽是诧异:“此法可行?”

    “不可行?”方天林反问道。

    一阵沉默后,薛广林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似乎行得通:“你有几成把握?”

    “至少七成。”

    “行,我去说。”薛广林站起来,大步朝前走去,那样子很有壮士赴战场的感觉。

    方天林笑了笑,当即跟上。

    薛广林来到薛长富身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爹,天林,哦,就是我岳家那边妻弟沈家河的媳妇,他想了个主意……”

    薛长富心里一惊,回头瞧了一眼方天林,眼神微闪。这人除了穿着打扮之外,半点农家气息都没有,站在满是锦衣华服的人堆里,也丝毫不露怯,就好似站在田间地头一般。

    薛长富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他虽然看不上沈家,那也只是单纯地看不上,并没有其他意思在内。他们现在是一体,若这么多人都讨不了好,那独自离去,顺利走出这片被旱灾笼罩地方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不管乐不乐意,有好主意他都会拿来用。

    此刻,众人正争执地厉害,谁都没能拿出一套让大家都信服的方案。稍后,薛长富趁着商谈的空档,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请静一静,我这里有个法子,大家不妨都听听。”

    “有什么就快说,别这么磨磨叽叽。”

    被人这么不给面子的打断,薛长富并没有生恼,依旧笑呵呵慢悠悠地说道:“想来大家都知道,这么多灾民聚在一起,定然是最近才有的事,不然怕是早就被官府派人驱散。既然如此,这些人定然是群乌合之众,以利诱之,以武震慑,当能收到奇效。”

    “怎么个诱法,难道交一大笔钱给领头之人,他们会乐意?把我们全抢了,不是什么都有了?”

    “他们不是劫匪,是灾民,估计除了那些带头人之外,大都连饭都吃不饱。他们最想要的恐怕是果腹之物,再让他们看到打劫我们的后果,我不信他们不会妥协。”薛长富说得头头是道,露出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模样,“我的意思是各家召集护院,同镖师一起,带着粮食去桥头那边布施。在弓箭刀枪的威胁下,再派几个能说会道之人,跟他们讲清楚他们这么做的后果,我想他们会同意的,我们就趁他们进食之后懒殆不想动的时候,快速通过砾元桥。”

    随着薛长富落下最后一个字,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但凡是个成功的商人,那么他们可能会缺很多东西,但唯独不会缺少灵活的头脑。众人稍一沉思,便觉得这法子确实可行。的确就如薛长富所说,那是一群灾民,可能好长时间都吃不饱饭,除了人多势众之外,并没有什么好怕。

    众人停在这里,其实也不是怕了他们,而是就算灾民没什么威胁,他们想要通过砾元桥,也不可能一点损伤都没有。在场众人哪个不是携家带眷?这万一谁家倒霉,没了几个家人,找谁哭去?

    薛长富说的这个办法很简单,貌似只要脑子稍微转得快点就能想到,偏偏大家谁都没想起来。这倒不是他们笨,而是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不被逼到一定程度,根本不可能朝这方面想。商人逐利,往外掏银子的事自然而然被排除在外。有好几个人都向薛长富那边投过去视线,他们可不会以为这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有了应对之法,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很快,需要的人手便召集齐全,物资也到位。

    镖师护院带着几个善言之人先行,去跟灾民们交涉。为了以防万一,都是御马而行,人手一张弓,齐齐摆开,光架势就能唬住不少人。

    方天林看着这些人远去,不得不感叹,商人真是舍得下本钱,准备得有够全面。这些弓可不是普通的猎弓,更像军队里的制式弓箭,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这么多。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人来通知后续人员跟上。这次人就多了,包括家丁仆妇,还携带了一马车粮食以及好几口大锅。

    一到指定地方,家丁仆妇便动作迅速地架起锅,煮起面糊糊,也不用揉面,直接往锅里撒面粉就是。柴禾跟水都不用他们操心,灾民早帮他们准备好了。这也亏得是在安江边上,换了其他地方,水还真不好弄。

    这帮灾民也算是有福,这些白面就算灾前他们都未必能吃到,眼下倒好,遭了灾反而能享受到。

    当食物的香气开始飘荡在上空,灾民逐渐骚动起来。

    “排好队,没吃过的都站到右侧,打完自己那份就离开,到左侧等候,不许乱走动。每人都有份,不用挤,吃完了还不够的可以继续排队。”

    人饿狠了确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胆量,能不能将性命都豁出去。通常不是逼到极点,没人愿意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做法。

    靖朝跟前朝一样,为了巩固皇权,便于更好地统治百姓,都是施行愚民政策。

    民智未开,百姓对朝廷很是敬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生反心。眼前这群灾民,在几个带头者被人拿弓指着,亲身尝试过破空而去的箭枝或贴着耳边呼啸而过,或直直钉入脚边地里,只余尾杆箭羽在外不断颤动之后,人群已经不敢再造次。

    被人扇动的灾民的确对车队威胁很大,心态失衡,容易暴起伤人,但同样也会被一点小利益就诱惑得忘了初衷。

    这批灾民好在并没多少人见过血,还没变成为一点吃食就泯灭良心之辈,众人很快便判断出来,威胁不大。在大家吃完第二碗,一个个都餍足之后,大批护院镖师家丁们在官道旁排成两排,差不多一步一哨,箭枝刀枪正对前方,谁要是敢妄动,谁怕是就会尝到这些家伙的厉害。

    随后,车队开始启动。

    在灾民虎视眈眈之下,大家都屏息凝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哪里惹着他们,以至连生死都不顾,一哄而上,那可就真麻烦了。

    杀鸡儆猴之事谁都懂,领头人受制,不敢妄动之后,灾民又成了一盘散沙。之前是太饿,没多少力气反抗,现在是吃饱喝足,最是惫懒的时刻,都不大爱动弹。

    就这众人还觉得不够保险,车队走过灾民驻扎这段区域时,一把又一把铜钱雨洒下,期间甚至还夹杂着小块碎银子,将灾民注意力全部引走,一个个都抢疯了,哪还顾及其他?

    谁心中都有杆秤,在到手的铜钱和要付出血的代价才可能抢到的大批财物之间,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再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活命的希望,谁都不会傻到去搏命。

    尽管如此,车队众人依旧战战兢兢,直到踏上砾元桥,才松了一口气。

    沈家落在最后,对此他们倒也没什么好抱怨,本来他们就一直是这个位置。这次,车驾由沈老爹、姚大嫂跟陈二嫂掌控,其余成年人全都下地,每人拿着一张猎弓,护持在旁,就算这个时候真有人不要命暴起伤人,也得先过镖师护院家丁这道人墙,再闯沈家人搭起的防线。

    其实,这个时候灾民已经抢红了眼,早就乱了,眼中只有钱,哪还有其他?更何况他们被负责撒铜钱雨的人越引越远,对车队已经没多大威胁。方天林这么安排,不过是不想发生任何意外。

    见车队全部通过,家丁们先撤,之后是护院镖师,等最后一人都站上砾元桥,众人都不约而同抹了把脸,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让人心惊胆颤。

    受到了这样的惊吓,即便过了砾元桥,车队依旧没人敢大声喧哗,好长一段路都是寂静无声。

    孩子们都在车厢内,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受到惊吓,饶是如此,方天林跟沈家河仍然钻进车厢内跟三胞胎待在一起。

    也不知道这边的官府驻军怎么搞的,几百上千人聚在一起,就算时日尚短,也应该派人驱散才对,怎么能任由他们拦在桥头一侧?

    这个不光方天林想不通,其他人也是想破脑袋都弄不清楚。难道真是他们不走运,来得太巧,这些人是今天才到这里,恰巧被他们撞在枪口上?

    受了这么一番惊吓,车队全速前进,一刻不停往前走,直到快入夜时分,才安营扎寨。这次大家更是警觉,哨探放出去老远,免得一不留心被大波灾民包围。

    还好,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之后的路就一帆风顺,一个多月后,车队抵达云州。

    靖朝施行府州县这样的行政管理制度,不过别被名字给骗了,云州并非州一级别,它是云州府府城。

    北有帝京,南有云州,这两个地方是靖朝最繁华的两个城市,前者是靖朝国都,聚集了大部分王公贵族,后者是经济中心,是富商云集之地,繁华程度可以说比帝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车队那些商家都身家不菲,但也只局限于阜阳县县城,到了云州,哪里称得上强龙?更不敢随意造次。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车队各商人都团结起来,结成了同盟。

    商人见识广,就算没到过人流如织,青砖瓦房星罗密布的云州,至少也去过州城,尽管心中有惊叹,却也不至于被震到回不过神来。

    那几家驾着牛车跟随车队过来的人,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用。沈家也大都如此,就连方天林都有一刹那失神。真不愧是靖朝的经济中心,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方天林的想象,他估摸着这应该比古代的苏杭之地还更胜几筹。

    当众人从花团锦簇中脱开眼时,很快就被现实打击到。这里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他们碰上的第一个难题便是住宿。

    仅有的那几家驾驶牛车而来的人家,都已经跟着各自亲戚离开,沈家本也随着薛家走,实在是初来乍到,太过陌生,在薛广林盛情邀请下,想着先跟他们住一晚,没想到被投宿费用给吓到。就连最普通的房间,都要上百文,这个价格他们承受不起。

    见岳父去意已决,薛广林倒也没硬拦着,只是让他们稍候,等他办理好住宿手续,确定住哪个房间后,这才将房间号报给他们,并约定找到地方住就过来跟他说一声,他若是离开,会在柜台那边留话,到时候寻址去找他即可。

    没了薛家带路,沈家一行人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见众人茫然无措的样子,方天林叹了一口气,接过领路的担子。他找了个行人不多的巷子,让他们停在那边,他则三转两转不见了踪影。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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