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故 作者:蓝淋
第14节
他看不清青年的表情,也无心看清,匆匆地就离开了。
他这样做是对的。
人不能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
第十二章
这一日,容六早早便带着容思告辞回去。肖腾知道他多半不会再来了。
肖腾这天的心情很不好。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也一如既往地没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感受得到气压变化,从而启动预警,安全避开。
然而也有不太识相的人。
比如现在站在肖腾面前这一个。
肖腾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不知道谭密是怎么跟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过来。
凉亭里只有他们二人,在树荫掩映之下,算得上隐秘。
“你有什么事?”
谭密并不回答,只先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这种眼神是很不友善的,带了针似的,又似嘲讽,又似鄙夷,一点点地刺着对方。
然而肖腾面对这种目光的次数没有上万也有九千了,所以他没什么感觉。
肖腾提醒道:“你挡着我的风了。”
言外之意是,没事的话他就要下逐客令了。
谭密开口了:“你跟我姐夫是什么关系啊?”
“……”肖腾道,“这与你何干?”
“要我猜嘛,应该是以前有点交情,但已经是过去式了,对吧?”
肖腾没开口,轮到他打量着谭密。
少年的样貌算得上非常的出众,这个年纪已经有着能和他平视,甚至略高他一些的身量了。体格修长挺拔,面容清俊秀美,长眉入鬓,眼若晨星。
这是那种一呼百应,众星捧月,不曾挫折的长相。
一看就是欠教训。
谭密双手插在裤袋里,挑衅似的看着他:“既然是过去式,你就应该很明白。”
肖腾看着他:“哦?明白什么?”
谭密有些不耐烦:“明白自己不必有什么痴心妄想了。”
肖腾说:“哦,我还以为真正痴心妄想的,这里另有其人呢。”
谭密变了脸色:“你说谁痴心妄想?”
肖腾只不做声地拿眼睛瞧着他。
谭密怒道:“我姐夫对我很好。他对我比对任何其他人都好!”
肖腾漫不经心地:“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是你姐夫了。”
“……”谭密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半晌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肖腾道:“哦……”
谭密见他不说话,又嘲讽道:“说真的,你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魅力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我看得有四十了吧?”
肖腾说:“嗯,你倒挺年轻。”
谭密愣了一愣。
肖腾说:“不过,你除了年轻,还有什么?”
“……”
“我有很多你没有的东西,小鬼。”
谭密被戳中了一般,怒道:“你有什么?钱吗?地位吗?我也有啊,你以为谭家就比你们肖家差吗?”
肖腾说:“我没弄错的话,你还有几个哥哥吧?先不说离你们这一辈接手还有十几二十年,就算到了那时候也未必轮得到你啊。”
谭密气急败坏了:“什么叫轮不到我?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个!谭家迟早是我的!容六也是,他身边的人里,没有比我更强的!”
少年满脸通红,因为拔高了声音而略微气喘。
肖腾没有打断他,等他叫嚣完,才笑了一笑。
谭密怒道:“你笑什么。”
肖腾说:“你到了我这年纪,看到虚张声势的人,也会觉得很好笑的。
谭密气得全身发抖:“你你你……”
“小鬼,这么跟你说吧,我如果真想得到什么东西,那你抢不过我。”
“……”
“容六在我肖家的时候,是如何做小伏低,你是没见过。”
“……”
“有些对你而言遥不可及的东西,我是唾手可得。”
“……”
“我只是不要而已。”
谭密怒道:“你胡说!少自以为是了,你算什么东西啊?容六早就没把你当回事了!”
肖腾说:“这样的话,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
谭密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得转身走了。
肖腾到这岁数,基本没和人吵过架。毕竟他的原则是能动手的就不动口,能用暴力解决的绝不打嘴炮。
难得吵一次居然大获全胜。
他揭了谭密虚张声势的皮,其实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在虚张声势呢。
容六甘愿雌伏于他什么的,这话若让容六听见,估计要笑掉大牙吧。
他自己说着这些虚假的狂妄言语的时候,都觉得心口刺痛,犹如反复扒拉着自己的伤疤一般。
他并不是赢家,不过整整熊孩子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容六果然没再来找他了。这是正常的反应,肖腾心想。
但毕竟下榻的酒店别墅就在邻近,小孩子们又难免走动,完全碰不到是不可能的。他还是会零散地听见容六的名字,甚至容六的声音。
这让肖腾非常的烦躁。钝刀割肉不过如此。
其实有那么一些瞬间,他也会想屈从于自己的本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接受青年给予的哪怕任何一点示好。反正也就这么短短几天而已,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当是美梦一场都好。
但那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分别呢。
他从来不是那么潇洒的人,他很清醒理智,所以绝不会纵容自己。
只是,有些东西真是,哪怕知道有毒,也难以让自己不去想。
他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咬紧牙关想上一想罢了。
肖腾的这个以放松为目标的长假过得非常不愉快,也根本不放松。他又陷进那种无法自制的坏情绪里了,连带肖家上下都笼罩在低气压里。
除了享有孕妇特权的柳凝还在坦荡荡地大吃大喝之外,其他人都有些束手束脚,肖紫肖隐也不敢过去找容六父女玩了。
然而还是有特例的。
谭密就很好地演绎了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肖腾那吃了瘪之后,他居然还敢继续登门拜访,而且若无其事,笑容可掬。
这日阴天,空中多是厚厚的云层,毒辣的日光被遮蔽之后,室外总算有了舒缓的清新之感。柳凝跟孩子们出去看寺庙玩猴子了,肖腾自己在池畔的躺椅上读一本他许久都没能看得完的哲学书,力求专注,平心静气。
谭密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甚是大方,好像他压根就没跟肖腾冲突过似的。
肖腾并不特意驱赶他。小孩子而已,他不和这种孩子置气。
然后谭密在那十分自在地喝起啤酒来了。
肖腾不由看了他一眼,谭密做无辜状:“我无聊嘛。你又不跟我说话。”
肖腾皱眉:“那你还不跟他们出去?”
明知无聊还何苦在这待着。
谭密道:“都玩过了,没什么意思。”
肖腾就不再搭理他了。
谭密看着他,眼神闪烁不定。
“大叔,我现在觉得你挺有意思啊。”
肖腾有点意外,不在于少年说话的内容,而在于那口气。还没有人敢用这种类似挑逗的口气跟他说话。
肖腾放下书,皱起眉。
少年说:“喂,你有没有考虑过。”
“什么?”
“其实我比容六年轻,也比他长得好看。方方面面我并不比他差的。”
“……”
肖腾简直无言以对。他真是不懂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
见他不回应,谭密突然欺身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肖腾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少年的掌心滚烫,是种血气方刚的热度。
谭密笑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
谭密微微眯起眼睛:“刚好,我酒喝多了,现在热得很。”
“???”
少年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
大概因为年纪尚轻的关系,少年有种介于阳刚与阴柔之间的绮丽。绝不娘炮,却有些一般男性所缺少的魅惑气息。谭密最好看的应该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眼神,有种勾魂夺魄的神气在其中。
肖腾抽回手,站起身,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
谭密没料到会这样,不由愣了一愣。
下一秒,肖腾就将他扑通一声扔进泳池里。
肖腾说:“那就降降温吧。”
而后不理谭密在他身后愤怒的大吼大叫,径自回屋去了。
他实在是不懂这些年轻人。能有点原则吗?不合就是不合,讨厌就是讨厌,从挑衅到挑逗这么奇怪的转折,他可无福消受。
这天晚上,肖腾见到了容六。
容六就站在别墅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看起来就像道孤独的影子一般。
容六说:“我是来替谭密道歉的。”
“??”
“他说了一些失礼的话。”
肖腾估计自己那些言语也传入容六耳朵了。
肖腾说:“没关系。”
容六突然又道:“肖腾。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那种从心底而起的,吞心噬骨的钝痛又来了。
肖腾说:“是的。”
青年待要再开口,肖腾又冷冷地说:“所以你请回吧。”
时间又平淡地过去了一日。这一天再结束,他们就要告别这海岛,准备回程了。
在卧室闭目养神的肖腾是被楼下的吵闹声惊动的。
度假别墅分为上下两层,十分宽阔,大大小小五个卧室五个浴室,加之客厅,spa馆,私人厨房,观景阳台,还真不是三步两步能走完的。他分到最靠边的全景卧室,听到吵闹,再走下楼来,颇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他听得见大女儿肖璞在炸毛:“姓容的,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爸了?”
“……”
“我们全家出来度假,是为了散心。散心这个词你懂吗?有你三天两头地骚扰,你觉得他能散得了心吗?”
他听不清容六回应了什么,但肖璞一直是泼辣的性子,声音又高又亮:“你还好意思问,你还好意思来。”
“……”
“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单身,不管你想什么,请你不要再招惹我爸爸。”
“……”
“你游戏人间你放得下,那是你的事,我爸没那么潇洒,麻烦别再祸害他。你不要以为他看起来铜墙铁壁,就可劲地戳刀子,他心也是肉长的好吗?你知道他那时候变成什么样子吗?”
肖腾赶下来,正听得这一句,只觉得背上汗毛都炸开了,登时厉声喝道:“肖璞!”
肖璞闻声闭上了嘴。
“瞎说什么。回去。”
肖璞难得的,没有和当众呵斥自己的父亲顶嘴,只瞪了容六一眼,转身离开。
不等容六开口,肖腾立刻致歉:“管教不严,不好意思。”
容六看着他,过了一阵,才说:“你有为我,而变成什么我不知道的样子吗?”
“小孩子说话没有分寸,不用当真。”
青年轻声说:“是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肖腾做了个请对方坐下的手势,“喝茶?”
他真的在客厅给容六沏了杯茶。
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方最镇定的表现了,心里已是百般翻涌,他手指也没有颤抖。
容六看着他,像是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我所见过的,最难以撼动的人。”
“……”
“我很羡慕你。真的。”
“……”
青年真心实意地说:“我真希望我也能有你这样,永远都处事不惊的风度。”
肖腾道:“过奖了。”
安静了一刻,肖腾又说:“其实我也很佩服你。”
容六“噗”地一下笑出声来:“我们这样互相吹捧真的好吗。”
“你是真的潇洒。这世上没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也没有什么你会畏惧的。这样很好。”
他是羡慕容六的。
容六才是那个最勇敢的人,无所畏惧,敢于追逐,更敢于放弃。人生之潇洒,不过如此。他虽然看似一往无前,但其实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容六“啊?”了一声,默然不语,过了一刻,才说:“不,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勇敢。”
“……”
“在我所畏惧的东西面前,其实我是非常胆小的。”
“……”
容六看着他:“比如说,你。”
“……”
“肖腾,你真的是个非常无情的人。你只喜欢好的东西,只喜欢有用的人。当然了,商人重利,凡事以利益来定取舍,这没什么奇怪。”
“……”
“只是,如果有一天,我没用了呢?”
“……”
“其实离那一天也不会很远的,”容六笑道,“我这身体,真的说不太准。倒霉的话,一次风寒就可能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清楚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崩坏,简直就像不定时炸弹一样。你知道那会变成什么样吗?”
“……”
“从一开始,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只是因为我对你有价值而已。这我清楚,我也很努力让自己更有价值。我不介意为你所用,真的。”
“……”
“但是肖腾,我不可能一直有用下去的,”容六顿了一顿,“就像容家也未必不会衰败一样。”
“……”
“我爸那边出问题的那段时日,那般动荡,群狼环伺,我真的是如履薄冰。”
“……”
“当然了,那阵子安然度过,我很庆幸,”容六说,“只是,谁知道下一次会如何呢?肖腾,你只愿意让强者留在你身边,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强者。是吧?何况是我这种连健康都谈不上的病人?”
“……”
“如果我成了一个废人,容家又日暮西山,你会一脚把我踢开的吧?”
“……”
“想想刘罡和罗琛那样的人,你都弃之如敝履。刘罡为肖家效力多少年,我何德何能,会比他更劳苦功高?我的下场会比他好吗?”容六笑道,“我觉得,真到我被你扫地出门的时候,我会比罗琛还失态。我可能不止会向你泼茶水呢。”
“……”
“其实一开始我说得也不准确。我不是怕你的无情。我是怕我自己,”容六说,“我怕我到时候真的会受不了,会发狂。”
“……”
“我面对不了被你遗弃的那一天。”
“……”
“所以我先逃走了。”
容六笑道:“所以我只是个懦夫。我根本就不勇敢。”
容六没有喝完那杯茶,便离开了。
肖腾木然坐在那里。容六的指责,他无法反驳。如容六所说,他的确是那种利益至上,不择手段的人,他从来就不是善心之士。
然而有些东西,又不尽然如容六所说。
肖腾拨了那个电话号码。
他不爱为自己辩解,因为他并不在意外人眼光。只是有些话他觉得需要对容六说出口罢了。
这号码已经有三年多没有拨过了,神奇的是他居然还记得,而且还接通了。
对方轻轻“喂”了一声。
肖腾道:“我很抱歉。”
容六像是叹了口气,说:“你真傻。道什么歉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人原则。你就是你,你根本不需要为这个而道歉。”
肖腾沉默了一阵,道:“我是觉得,可能就是因为我太无情了,你不喜欢这一点。你比较欣赏那些良善一些的人,比如谭瑶那样。”
这话在他心里辗转反侧了三年,如针如芒,日夜刺痛着他。
而今说出来,像是拔出一根倒刺,疼痛之余,却又一身轻松。
容六在电话那头“啊?”了一声。
而后他听见容六“噗”地笑出来:“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在挑选道德模范!”
“……”
“你真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温柔良善是我的标准,那我纠缠你干嘛?”
“……”
“你大概不是个好人,但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青年低声道,“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
青年的声音并不大,肖腾胸口却犹如受了重击,瞬间竟忘了呼吸。
静默一阵,青年又说:“其实也谢谢你打这个电话来。”
“……”
“因为有些话,当着你的面,我可能永远也说不出口。”
“……”
“我说过的,我是个懦夫,在面对永远也无法达成的成功的时候,我只能选择逃避失败而已,”也许是因为外面下雨了,电话里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沙的响动,“你知道吗,我结婚的时候,是希望自己可以放下你,可以从头来过。我不能放任自己去飞蛾扑火。”
“……”
“这些年过去,我觉得也一切都该都过去了,”青年说,“但是那天,再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些都是自欺欺人。”
“……”
“我并没有办法改变自己。”
“……”
“我还是只能飞蛾扑火。”
短暂地安静了一刻,肖腾终于开口:“你说的没错,我是商人重利,我是讨厌无用的人。”
青年在那边像是苦笑了一声。
肖腾又说:“在王景之前,原本还有一个老的管家。”
“……”
“他因为身体不好,早早就退了。我给他买了套房子养老,每月照付薪水,一直到他去世为止。”
“……”
“以后对王景,我也是一样的。”
“……”
“我的意思是,并不是都你想的那样。”
“……”
“如果容家没落了,如果你无处可去,你可以来我这里。”
外面的雨更大了,倾盆而下,沙沙作响,而他依然能听见电话里青年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肖腾又说:“你要是病了,就在我这里养老吧。”
这是他所能说得出的,最美好的甜言蜜语。
他没有等到回应,沉默过后,青年挂断了电话。
肖腾握着没了响动的手机,看着阳台上的雨帘,一时有些茫然。
过了一阵,他突然听得有人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肖腾!肖腾!肖腾!”
肖腾忙推开门,从阳台上,他看见楼下立着的青年。
雨大如瀑,青年已淋得湿透,见他出来,青年抬起头来,在雨中望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朝他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
肖腾立刻下楼。楼下客厅里肖璞正跟柳凝一起练瑜伽,听得人狂呼乱叫,被扰了清静,她已是大为火光,待得分辨出是容六,肖璞更恼火了:“这是神经病吗。”
肖腾道:“让他进来。”
容六湿漉漉地进屋,上了楼,肖腾给他找了条浴巾,让他擦干头发。
青年将头脸草草擦净,模样还是显得狼狈。
肖腾问:“什么事?”值得这样伞也不拿就跑出来。
青年笑道:“我只是想来问你……”
“嗯?”
“真的会让我养老吗。”
“……”
青年又笑道:“我怕,晚点问,你万一,又要改变主意了。”
肖腾道:“我岂是那种人。”
青年笑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却没有抬头。。
肖腾问:“怎么了?”
他伸手想去抬起青年的脸,对方却抓住他的双手。过了一阵,青年颤抖地,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眼睛上。
他感觉得到指缝里的炽热和湿润。
肖腾突然觉得心头一紧。
他手上略微用力,将青年的脸抬起来,注视着对方通红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青年脆弱的样子。
一度他以为,这世上只有强大的事物,才能震撼他,而此刻,他心乱如麻地领会到并非如此。
肖腾一时间里,很想说些温言软语,最起码也要是寻常安慰,然而他完全不善此道,慌了半晌,才能说:“你放心。”
容六像是想朝他笑一笑,但大概是觉得太狼狈了,终究逃避似的将脸埋在他肩上。
正待再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又是一阵喧闹。
肖腾听见谭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没办法呀,思思要找爸爸嘛。”
容思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哇哇大哭,几个人又哄又劝,又是骂谭密,乱成一团。
“爸爸,爸爸!”
谭密也直着嗓子:“姐夫!肖腾!”
“……”
肖腾想,照这样下去,以后自己家里人口会不会太多了啊。
番外往事
刘罡一早就衣冠笔挺地在等着了。
直到汽车稳稳当当地开至门口,车门自内打开,他才松了口气。
车内出来的青年站直了身体,显得长身玉立,眼光四处一绕,便有着说不出的风流婉转。青年见了他,立刻露出满面春风来。
“刘罡!”
“肖昱。”
青年大步过来,和他用力拥抱了一下,拍了一拍肩。分开之后又端详着他,认真道:“我好想你。”
刘罡说:“留学回来说话就变得这么豪放?”
青年说:“哪有,我对你从来都这么直接又诚恳的!”
将行李送回家中,整理了一番,年轻的贴身男仆王景因为终于可以跟随少爷一同归乡回国而兴高采烈,忙前忙后。
肖昱说:“王景,这次回来,你该打算娶个媳妇了吧?”
王景愣一愣:“啊?少爷,我还没有那想法呢。”
“为什么?”肖昱问,“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王景挠一挠头,说:“我还是想跟着少爷……”
肖昱打量着他,弯起嘴角:“难道,你不想要媳妇是因为,你喜欢男的?”
王景大惊失色:“少爷,我没有啊!”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他一个小男仆,哪里吃得消这种名声。
待得王景惊慌失措地跑了,刘罡说:“你又逗他。”
肖昱笑道:“你不觉得他特别好玩嘛。”
刘罡敲一敲他的额头:“你啊,总是这样。”
回国的这段时日,肖昱的日子是十分惬意的,他多情惯了,又把外面的那套开放作风带回来,加上生了那样一副英俊潇洒的皮囊,不免到处沾花惹草,留下许多风流债。
这些风流债,有的好处理,有的不好处理,刘罡不得不屡屡出手,替他处理善后。
然而,帮朋友擦屁股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朋友全然不知悔改。
每次刘罡提及这些事,稍有震慑警醒之意,肖昱就露出无辜的模样来:“我对她们都是真心喜欢啊。只是那喜欢不一定长久而已,过一段时间就变成不喜欢了。喜欢是真心的,不喜欢也是真心的,我又能怎么办呢?人怎么能违背自己的真心呢?”
刘罡着实无言以对。他看着肖昱,青年即使不言不语,看起来也是神态含笑,眼波含情,天生的一枚性情中人。
多情的人,其实才是最无情的。
不管是谁,只要爱上肖昱这样的人,那就是飞蛾扑火,万劫不复了。
这晚和刘罡一起喝完酒,肖昱略有醉意,刘罡要把他送回家,他却说:“不了,去你哪儿吧。”
“怎么?”
“回去被发现喝多了,我耳朵又要长一层茧。”
刘罡说:“谁叫你素行不良。”
“好嘛……”
刘罡的公寓,因为只有他单身居住的缘故,显得很大很空旷,整洁之余,又有种空落落的寂寞意味。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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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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