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人 作者:毛团儿
第2节
李昀只得坐在苏祈旁边儿,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静谧。
“从前也是这样。”
“什么?”李昀没有听清,转头问道。
苏祈看着海边天水一色,道:“以前有个人也这般陪着我一同垂钓。”
“哦,那定是苏公子的挚友。”李昀看着旁边还有根鱼竿,便自己从竹筒里拿了鱼饵攒在钩子上,大力甩了出去,也钓起鱼来。
“挚友?不,我们是敌人。”
“既是敌人,怎会一起垂钓?”李昀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谁那么大胆子,敢和城中首富做敌人,定是商场对手。
“本不想有何瓜葛,奈何那人总会与我偶遇。然后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恨不得将我的生辰八字,生平喜好统统问个遍。”
李昀点点头:“这人定是想了解你多一些。”
“嗯,只怪我那时有了私心,戒心太强,如今想来,那时的他不过想陪我吃一道西陵的水煮牛蛙,下厨做一回清蒸鲈鱼。”
李昀顶着鱼竿,随口答道:“此人厨艺肯定了得。”
苏祈却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不知怎的,李昀觉得这笑容苦涩的紧。莫不是这位首富口中所说的挚友与他再无往来?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苏祈道。
李昀点点头:“朋友嘛,什么事情说开了就不会有什么间隔了,我有一个朋友叫做秋梨儿,虽然是个丫头,但行事作风非常爽利,有时候也生我的气,但大气一点,不予其计较也就算了,话说你那朋友现在何处,何不一同出游,定不会再有什么嫌隙了。”
苏祈摇摇头:“他已经去世了。”
李昀心道完了,戳中人家的伤心事,也静静的看着手中的鱼线。自己还是不要多说话,以免说多错多。
忽然苏祈的鱼竿动了一下,李昀喜道:“苏兄你的鱼上钩了!”
苏祈一看果然如此,便一挑鱼竿,一条黄花鱼被甩上船来,笑道:“今儿中午我们就吃它了。”
李昀瞧着肥美的黄花鱼眼冒金光,直道好。
“你来做吧!”
“好!……啊?”李昀瞧着苏祈:“苏兄莫不是开玩笑?”
“没开玩笑。”
“这做饭,我不会啊。”
苏祈微笑:“一回生二回熟,我和方伯都不会做饭,船上唯一的厨子家里有急事,昨晚上已经下船了。”
“啊?”
“所以,辛苦李兄了!”
李昀看着木桶里的那条黄花鱼,顿时觉得自己上了一艘贼船。
☆、所谓传说
李昀看着案板上那条鱼已有一刻钟了,就是迟迟不敢下刀。方伯期间进来了两次,却不帮忙,只看锅里的饭蒸熟没有。
“再看下去,你和这条鱼就可以认亲戚了。”
李昀转头看,见苏祈斜靠在门板上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李昀轻哼了一声,最后还是将刀放下:“这,在下实在不行。”
苏祈眉眼弯的更深:“老祖宗的坟挖得,这小小黄花鱼却难住了李兄。”
李昀有些心虚道:“在下挖死人之物,却未曾杀生。”
苏祈摇摇头,走过来拿过刀:“怎得过了几百年,还是如此不长进。”说罢将黄花鱼刮了鳞去了内脏,在鱼身上划了几刀,放了些盐胡椒之类抹匀了。
“把油烧热吧。”
“好。”眼看苏祈不再让自己动手心里有些放心,烧油这些小事倒还是可以做的。
油烧好了苏祈动手将鱼放进锅中煎,道:“鱼挂些了鸡蛋味道会更好,煎鱼的时候要两面金黄色,等会儿调汁的时候须要放些酒,去将那坛子绍兴酒拿过来。”
李昀领命去拿。
待鱼上桌时,李昀动了一筷子,道:“柔嫩味美,苏兄原来是会做菜的。”
方伯将那坛开封了的绍兴酒盛了一壶,苏祈给自己和李昀倒了一杯,点头道:“学会了吗?”
“啊?”
“学会了下次你来罢。”苏祈喝了一口酒,看着李昀满脸愁苦之意,又望向海天一色,觉得今儿的天正好。
春风徐来,又将是一季桃花开。
酒酣之际,李昀已经扯着苏祈的袖子摇头晃脑的诉说小时候的故事
“苏兄不知道,在下并非出生在晟州,到底在哪出生的在下也不清楚,是个江流儿,被师傅捡到后就跟着做死人生意,也非我所愿……”
苏祈点头,道:“怪不得当初找不到,原来是个江流儿。”
“就连晟州的地名册里都没在下的名字……活了二十虚岁,挖了人家祖宗多少坟,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清楚,可叹。”说到此处李昀皱皱眉。
苏祈按了按他的眉头,轻道:“也不甚要紧。”
李昀摇摇晃晃揽着苏祈的肩:“这辈子能碰到苏兄这样的贵人是在下的福分,也只有苏兄不嫌弃在下的生意之道,把李昀当朋友看待……”
苏祈没有说话,见他眼皮已经抬不起来,就扶着他进了房间,让方伯送了碗醒酒汤来。
李昀迷迷糊糊睡着,浑然入梦,梦里自己仿若置身于一座水牢之中,双手被捆绑出丝丝血痕,胸口上的剑伤渗着血,一直流到水里,阴冷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自己却动弹不得。
而后一个身着玄色衫的男子从对面过来,面孔竟和苏祈长得一模一样,而后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说:“你来了。”
苏祈道:“世子知道是我。”
又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因为你从未隐藏。”
“我来放世子走。”
李昀看见自己轻轻摇了摇头:“闲玉还是走吧,天亮了自会有人来救我。”
闲玉?苏祈的表字不是筱之吗?
“世子早就怀疑了我,做了准备?”苏祈略微低头问道。
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轻笑了一下:“我之于你,你之于我,都是一样的。”
苏祈愣了一下,下了水牢踏水而行,走到自己双手揽住自己,解开了捆住自己的铁索,低头道:“明日列宴之上,或将弹劾九王,世子走罢。”
李昀看见自己双手抱住了苏祈,久久不曾放下。
李昀吓得惊起,坐在床上冷汗直流。
下床喝了一口茶,觉得自己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最近做些奇怪的梦。
想起刚刚的梦境,简直是荒唐至极。
出了房门见天已然暮色,苏祈站在桥头欣赏夕阳,回头见他出来,莞尔一笑:“李兄醒了?”
这一笑,仿若画中之人。
李昀霎时偏过头,却看到远方有一座岛,薄雾环绕,便问道:“哎?这是什么岛?”
苏祈也看过去:“此岛,仿若是东极岛。”
李昀心里一阵激动,上前道:“此岛真的是东极岛?”
苏祈顿了顿,道:“□□不离十。”
李昀哈哈大笑:“我居然见到了东极岛!”
“此岛有何不同?”
李昀道:“苏兄有所不知,这座岛神奇的很,终年烟雾围绕不露真相,且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座浮岛,师傅说须是有缘人才能见到,却实实在在是个风水佳地,据说那位曾富甲一方的秦子期便将先人塚埋于此岛之上。”
苏祈听到此轻笑了一声:“所以?”
“这是一座财富岛啊苏兄!”
苏祈道:“你想去么”
李昀看着远方的终极岛,叹口气:“终极岛,死人墓,藏秦家财富,哪个盗墓者不想去,可惜多少年来大家看到的不过是海市蜃楼,这座岛到底在哪谁也不知道,谁知道我们看的是否是真的,在下有幸见了一眼已是知足。”
苏祈听到这里看了一眼李昀,喊了声方伯:“向着东极岛走吧。”
李昀惊道:“莫非苏兄对此地感兴趣?”这苏祈与南伯侯秦家的到底谁更富有尚且不论,这苏祈前几年将败落的秦家产业归入囊中成为一时市井谈资,如今怕不是又对这秦家先人的财富觊觎起来罢?
他感兴趣,哪还有自己的份儿……
“没兴趣。”苏祈摇摇头,当年秦子期病弱去世,凄凄当了秦家主母,为了世人不觊觎芙蓉谷秦家的财富,便随便编了个故事,传了几百年,居然变成了所谓传说。
“那苏兄为何要去这东极岛?”
“李兄想去,便陪你去。”
一句话,让李昀又想起刚刚做的那个荒唐梦,一时静默无声。
☆、见鬼
星辰盖了苍穹,船也驶到了东极岛。
李昀耐不住心中激动,没等船靠紧了岸就径自跳下了船。
方伯在后面低声问苏祈:“需着手下帮衬着李公子么?”
苏祈摇头道:“无妨,找不到他自然回来。”
一个时辰后,果然看见李昀踏着月色灰头土脸的回来,一张脸皱紧了,有些涩然道:“荒无人烟,并无人踏足之迹。”
苏祈微笑:“传说而已,荒无人烟也是正常。”
“怪在下鲁莽。”李昀脸有愧色。
苏祈抬起手拉着李昀回到船里:“今晚海上会有风浪,不宜行船,寻了这岛正好整顿休息。”
李昀心里失望,也就任由苏祈拉着自己走了过去。
晚上会有风浪,本以为这是苏祈为自己开脱的说辞,未曾想子时未到,已然狂风大作,海水汹涌。
耳边海风呼啸如同厉鬼哭嚎,船身也摇晃的很,做惯挖土生意的李昀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夜里根本睡不着,便索性想点一盏蜡烛起身,满屋子却找不到火折,却见对面房间烛光温暖,苏祈也还没睡。
“苏兄可曾睡下了?”李昀敲了敲苏祈的房门,不一会门开了。
烛光摇曳下,苏祈长发未束,随着一身薄衫微微浮动。
李昀想恐难遇到比苏兄更出尘的形容,这样的人物该身在高阁,不问世事,或一盏清茶,山水为伴。
“海风凶蛮,苏兄这里可有火折?屋子里亮些,没那么瘆人。”
苏祈道:“这里没有,若李兄不嫌弃,可进来坐一坐,待天明时刻海风就会停了。”
李昀回头望一眼自己漆黑的房间,道声也好。
苏祈屋子里的油灯是罩了外空心罩的,所以船身摇晃不堪火苗却依旧燃着。
李昀不知道做什么好,就四处望了望,见苏祈床头放着那个自己盗出来的青兽面具,旁边摊着一本《芙蓉女侠传》,随即笑了:“苏兄居然看这样的书?”
苏祈看一眼书,也笑了:“此书是故人所作,随便翻一翻竟有些意趣。”
李昀坐下道:“故人?难道这本书不是百年前所作么?这本书在下也看过,里面那位名唤承凄凄的女侠被写的义薄云天,反倒有些不像女子了。在下倒觉得里面的洛少侠不错,侠肝义胆,重情重义。”
苏祈挑眉:“李兄倒是见解独到。”
“苏公子那位故人一定是个老者了,这本书在下小时候就读过,最爱那位洛少侠了,力挽狂澜解救芸芸众生,小时候把他当作英雄来着。”
苏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本书有多久了?大概有五百年了罢。
这本书出自芙蓉谷,是当初秦子期在凄凄的威逼利诱下所撰,曾经秦子期还让自己对对稿子,怕哪里写错了又被凄凄责骂,当时自己正值任监国相,没有那个时间,倒是洛慕恒有些意趣,不仅帮着凄凄对了稿子,还亲自改了里面的些许桥段,把自己加了进去,称为承公子,气的凄凄直跺脚。
如今再看来,里面很多桥段虽是杜撰,但也能看到故人的影子。
“不过还是不如《九州墓》好看。”李昀摇摇头。
“《九州墓》?”苏祈歪头看他,眼神高深莫测。
李昀道:“苏公子没看过《九州墓》么?那是本□□,说的就是这九州之内的财富之地如何盗法,更有些神奇怪诞之事,哎,不过不知作者是谁,否则定要去请教一二。”
“李兄可是从中受益,才盗了帝王墓?”苏祈笑道。
因为自己活的长久,便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闲时就写了些所见所闻,后来洛慕恒翻看自己的手稿,觉着有很多地方如今皆是风水宝地,就取名为《九州墓》,没想到后人却将其编纂成书,也是后话了。
李昀摆摆手:“误打误撞而已,不过为何苏兄对那面具如此感兴趣?”这东西虽是本朝开国皇帝的旧物,但顶多几百两银子,却着实不值一百金。
苏祈拿起那青兽面具,道:“故人之物。”
李昀顿了顿,心里想这东西是人家开国□□文宗皇帝之物,死了几百年了,怎么苏兄称为故人,不过看苏祈如此形容,便不多话了。
此时海风乍起,海水摇晃,李昀一个重心不稳向身前倒去,半途中一双手把自己托了上来。又是一阵摇晃,李昀眼看自己直直撞入苏祈的怀中。
李昀赶紧想退一步,却又是一个摇晃,自己便不再动了,等待浪过去。
苏祈将李昀揽的更紧了些,李昀退了一步,复硬挤出一抹笑容:“风浪着实大”
苏祈看了看他,道:“天快亮了,海水会渐渐平息。”
苏祈说的没错,天亮了以后海面便平静了。
李昀和苏祈一同走到甲板上,微风徐来,一派柔和。
放眼望去,一轮朝阳从海面升起,海面霎时波光粼粼,好一幅红日初升的美景,经过一夜暴雨的洗礼,东极岛看来也变得翠绿可爱。
“哎,若此时文人雅士附庸风流,定要作诗一首。”李昀叹道。
“那此刻李兄有什么可想说的?”
李昀道:“在下是个俗人,只愿好花常有,好梦常留。”
苏祈想了想,道:“人常在。”
李昀心头一震。
好花常有,好梦常留,人常在。
不知自己是否想多了,这苏祈总是说些奇怪的话,总是让自己措手不及。
又听见苏祈喃喃道:
曾与君日落走马山水千程
敛眉如画,笑意盈盈
不敌一声长叹君先行
此番尽头竟是故园杨柳
千盏浊酒,却在梦中独醒
杯莫停,杯莫停
如今江水已平
李昀听着只觉耳熟,饶是自己读书不多,小时候师傅让自己背一背《山海经》,后来觉得难度太大,改为《诗经》,最后改成了《三字经》,是以能记下的诗词更是少得可怜,但这首词自己定是记过的。
确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呢?《诗经》、《山海经》还是《三字经》?
苏祈转过头看着他:“李兄,你为何没从那墓中,拿那幅画?”
李昀顿时醍醐灌顶,这首词,明明是自己在阴山盗墓时,主棺里的那幅画里的题词!
李昀咽了咽口水:“苏兄,苏兄怎知棺材里有一幅画?”
苏祈笑了:“当然,因为那是在下所作。”
李昀霎时冷汗直流。
乖乖,莫不是自己遇见鬼了罢!
☆、离去
两日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罗都码头。
三年前李昀来过这里,但只是匆匆路过,因为当时的目的地是罗都往南三百里的百里村旁的一座无名岗旧址。
沉芳阁的二楼雅座,李昀不住的伸长脖子往外瞧。
沉芳阁名字雅致,本不是酒楼,几百年前是秦氏一族在罗都内设的落脚地,这条街也是当时秦家在罗都的买卖聚集地。百年前门庭若市,布匹绸缎珠宝应有尽有。
后来秦氏一族没落,这条街也跟着没落了,沉芳阁在百年间转了多人之手,后被苏家收了,改成了酒楼,复又改回名字“沉芳阁”。
李昀瞧着眼前这位如今沉芳阁真正的主人,愈发想赶紧拿走那一百金,赶紧回去娶那孙三小姐,共赴美好姻缘。
距离那日在观音庙相见,已经有些时日,不知那孙三小姐可还曾记得自己。
“李兄这等形容,还是怕在下是鬼么?”
李昀马上摆摆手:“上次是在下一时说错了话,这两日苏兄就会拿此取笑在下。”
想想那日自己竟直愣愣的问人家是不是鬼,想想都觉得自己魔障了。那幅画说不定不止墓里有,这位富甲一方的公子或许在其他地方见过也不一定。
苏祈只是笑笑。
此时,一个青年人上了楼,见了苏祈上前拱手:“苏公子,别来无恙。”
苏祈回礼:“没想到竟在此遇见斐大人。”
当今天下只有一位大人姓斐,便是罗都郡太守,斐青。
这位斐大人可是来头不小,其父乃先皇帝的启蒙老师,斐青小时候是如今皇帝的伴读,曾经也是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大前年与匈奴一战有了功绩,身上却因战场无眼伤犯了腿疾,小皇帝便赐了罗都郡与他,如今年纪还不过三十岁,是本朝最年轻的太守。
如今看来,此人骏眉入鬓,英气夺人,依稀还有当年少年将军的影子。
李昀看二人寒暄,竟然私交不错。
“苏公子来罗都原来只是路过,上次见面说去罗君山一游,至今都没有机会,一晃三年过去了。”斐青叹息道。
“总有机会。”苏祈瞥了一眼斐青的腿:“上次捎来的药用的可好?”
“很好,还想再问苏公子讨两副呢。”
……
李昀见两人寒暄没自己什么事,便看向外面,外面的天儿阴的怕人,风雨欲来的形状。
“这是要下雨么?”
斐青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这里一到三四月份就开始进了雨季,再过两天这里便不是如此风景了。”
本来只是闲聊,李昀没放心上,没想到到了半夜,罗都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二日清晨,李昀打开客栈的门,发现外面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
因雨势太大不能上路,这一天便在客栈休息,李昀吃过早饭到二楼,发现斐青也来了,他是送蓬船来的。
下雨就送船?罗都的待客之道果然非比寻常。
待第三日,李昀才发现蓬船的重要性。
本来的街道已经被水淹没,本地人倒仿佛看惯了,有的已经支起了蓬船为路人行走方便。
斐青着人送给苏祈的那条蓬船起了大作用,一行人早上开始上路,李昀叹这几天跟水倒是有缘。
逢晌午时分,方伯倒算熟路,跟街边卖菜的客家买了些青菜和鱼,方便做些吃食。
李昀看着那条鲈鱼心里叹口气,这些天,自己倒成了厨子了。
这苏祈也是有趣,倘若李昀会做便做,不会做便让他学着做。
苏祈往船尾瞧了瞧,李昀又开始跟吃食大眼对小眼,便道:“鲈鱼也可做鱼脍。”
苏祈一听觉得可行,便洗涮干净,刀刀切了下来,成盘端了上去。
苏祈看了一眼那盘东西,表情很是复杂。
方伯倒不客气,哈哈大笑:“李公子,这鱼脍极其讲究刀法,讲究切得愈薄愈好,有时进一步切成细丝成脍缕,你这,顶多算是生鱼块。”
李昀这几日与苏祈这一行人混的有些熟了,夹了一块鱼沾了醋汁儿咽了下去:“出行在外,哪里那么多讲究。”
苏祈也夹了一块:“也是。”
晚上便睡在了船上。
李昀半夜醒来,看见床头站立一人,定眼一瞧知道是苏祈。
黑发飘扬,一身水墨色与夜晚连成一片,手里拿着那个自己挖出的面具,浑身不见一丝人间烟火的味道。
李昀迷迷糊糊的看着,仿若特别短的时间,一转眼却发现自己愣愣的瞧了人家许久。
李昀软绵绵的翻了身,强迫自己睡过去。
黑暗中,感觉有人进了蓬里,坐在了自己的身旁,那人将面具在自己的脸上比了比,然后叹了口气,躺在不远处,睡下了。
李昀脑中一片空白。这是自己二十几年不曾有的滋味。
又行了一日,一行人上了岸,李昀对苏祈道:“苏兄,在下恐怕不能与你去京城了。”
苏祈像是有些惊讶:“为何?”
李昀尴尬的笑了一下:“那个,没甚么,就是觉得家里好久没人可不行,游山玩水这种事情还是不太适合李昀。”
“你不去,我怎么给你金子呢?”
“哈哈,不用了,这面具在下赠与苏兄。”李昀摆了摆手。
苏祈看了看李昀:“你不要那一百金了么?”
李昀摇头:“不要了。”
“不觉得可惜?”
“不可惜。”
此时李昀的形容有些憔悴,身上也被细雨打湿,苏祈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李昀系上:“从这里你怎么自己回去?”
“这条路我走过,我一个人走惯了的。”李昀觉着有些别扭,便退了一步,自己系上带子,却忘了这披风是人家的,自己没有一丝客气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与苏祈一行人道了别,李昀自己又跳上那条蓬船,船夫觉得此人到了又回转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自家主人的客人,也就听他的话摇船驶走。
李昀自跳上船后再也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摇手告别,这本不是自己的作风。
但他就是觉得别扭,这种别扭不知道为何,让他没有勇气回头。他怕苏祈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清澈深沉,自己一碰到就觉得别扭。
离开吧,赶紧离开,回家去,赶紧去找孙三小姐提亲去。
李昀想着想着,忘了那本唾手可得的一百金,又觉得自己未来是明媚的。
☆、不速之客
李昀回到家就开始睡觉,也没见秋梨儿,丫头百草过来敲了几次房门,都是送些吃食。
过了三日浑浑噩噩的日子,第四日,百草敲门来:“公子,外头有人来找。”
李昀这两日睡的有些迷糊,努力睁开眼睛,飘飘荡荡的开门:“谁来了。”
“不知道,看着是位贵公子。”百草如是说。
李昀一惊,心里跳的有点快。
“可是姓苏的公子么?”
“不知道,苏公子长什么样?”百草问。
“就长得跟个神仙似的就对了。”
百草想了想:“长得挺像神仙的。可好看的小哥哥。”
李昀脑袋嗡的一声,不知是见或者不见。
这几日怎么就浪费了呢?该去见那孙三小姐,提亲,下聘才是正事啊!
瞽上头发,又找了个干净点儿的外袍穿上,走进外厅,但见厅中有一年轻少年,一身银袍,不过弱冠年纪,长相白嫩娇憨,眼睛里带着一丝稚气。
李昀心里一颗石头落下,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百草眼睛是瞎了么。这个样貌哪里像神仙,仙童还差不多。
“小公子来这里是找在下的么?”
“李公子有礼了,在下毛途安。”毛途安拜了礼,又细细瞧着李昀,从头到脚,毫不客气。
李昀被这孩子盯的发毛,道:“不知毛公子找在下是为何事?”
毛途安嘿嘿一笑:“在下想请公子去趟芙蓉谷,恩,挖个坟。”
李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毛公子,衣着光鲜稚气未脱,绝不像挖人祖坟的绝命之徒,想必是想找人寻乐子,便道:“小公子莫要说笑,若没别的事,在下便送客了。”
李昀转头要走,忽然发现这毛途安已经越过自己挡在了面前。
咦?这人方才不还是在离自己一尺之外么?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毛途安拿出两只金叶子,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在下并非戏耍,芙蓉谷东南一处湿凉墓,里面放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李公子只要帮我拿到,在下愿再奉上十金。”
李昀被这两片金叶子晃的发晕。
苏祈的那一百金没拿到,心里多少还是痛的,如今这傻小子愿意用十二片金叶子来换自己开土,老天难道真是开了眼,觉得该赔点金子给自己么?
李昀从来不跟金钱过意不去。但也不敢施施然收下了那两片金叶子。
“李公子有何疑虑否?”
李昀道:“芙蓉谷东南一处确实有一处湿凉墓,乃百年前神医华妙仁的徒弟秦信之墓,此人医承华妙仁,有世上最神奇的医治秘术,传可救人生死。都说里面有长生不老之法,所以多少年被人觊觎,但都变成了那烟障里的冤死鬼。”
芙蓉谷,芙蓉谷,渺渺烟水南伯一族,
山深处,水深处,山水深处谁家旗鼓。
月同宿,鸟同宿,春风拂面盼君怜顾,
芙蓉谷,芙蓉谷,万里江山莫能留住。
关于芙蓉谷的传说已经几百年了。
传说几百年前芙蓉谷里有前朝倾城倾国的美人儿名叫季芙蓉,先皇帝三次求取不得,临了的时候还握着她遗掉的帕子,后来那女子成了芙蓉□□女主人,生了个儿子名唤秦子期。
这秦子期就是后来富甲一方的秦七郎。此人还有两位叔叔,其中一位叫做秦信,是当初芙蓉谷二谷主,师承神医华妙仁,有世上最神奇的医治秘术,传可救人生死。
芙蓉谷里不仅有四季盛开的芙蓉花海,久开不败。更有五山环绕的重重烟障。虽说这后世秦家没落了,但这烟障也几百年保得芙蓉谷安稳。直到……
苏氏苏公子,便收购了秦氏余下财产,历经两代王朝风霜的南伯侯氏族便从此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苏氏苏公子,晟州人士,姓苏名祈字筱之。
李昀看着那两片金叶子,直道冤孽。为何偏偏是芙蓉谷。这苏祈让自己损了一百金,难道又要来损了这十二片金叶子么!
“李公子可再思量一下,在下三日后再来等消息,这两片叶子就算见面礼。”说罢毛途安将金叶子放在李昀手里就走了。
傍晚,李昀去隔壁找秋梨儿,发现人不在,从小照顾秋梨儿的阿伯说她去了香妍坊。
李昀心道不好,赶紧跑了过去,就看见秋梨儿被人暴打出来。
李昀赶紧扶起秋梨儿,秋梨儿吐了一口血水:“等老子有钱了,一定会把她赎出来!”
门徒见秋梨儿不走,还要上前,李昀将秋梨儿挡住,拿出一片叶子给了门徒,道:“一月之后,我们来赎人。好生将小公子伺候着。”
门徒见一片金晃晃的叶子在前,没敢动手,倒是香妍坊的老鸨走了出来,眼皮没抬一下,扯下金叶子:“这就当是定金,一个月后若没来赎人,便把秋绍送到京城。”
李昀扶着秋梨儿回去,路上道:“知道是无用功你还敢过来,香妍坊专做打人生意,又与官家勾结,我们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秋梨儿蹲在路边儿上,两滴眼泪到底没掉下来,恨道:“人家孩子像我和秋绍这般大的,还在家里玩耍,哪里像我们……”
秋梨儿和秋绍姐弟俩本算得上是这晟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家子,奈何遇人不淑,家中在朝中当官儿的叔父上书弹劾当朝一品大员,被诬害成了反臣,家里一夜间全遭牵连,自己和弟弟也被打成了奴籍,叔父后来嗜赌成性,将弟弟卖给了香妍坊当奴童,这老鸨却见秋绍长得眉清目秀,想让他学艺当个艺馆儿。
这事儿惹怒了秋梨儿,但这百金赎金,秋梨儿却也真的拿不出来。
“你刚才说,一个月之后赎人?我的祖宗,我们哪里有钱。”秋梨儿叹口气。
李昀是在秋家道中落后才认识秋梨儿姐弟的,秋绍这孩子懂事听话,长的瘦小,去年秋绍去香妍坊当差本也不算什么要紧事,但若者老鸨居心不良,那李昀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弟弟落到如此地步,他想了想:“看来我们只有拼上一拼了,我这有个活儿,如果应承了,便会有十片金叶子,够赎人了。”
秋梨儿喜出望外:“什么活儿?脏的?”
盗墓贼说的脏活儿,就是只被人指使,去掀人祖棺的缺德事儿。
“不是脏活儿,但是个棘手的,芙蓉谷东南的湿凉墓。”
秋梨儿心里一惊……这地方,几百年来有人盗墓,却从没人成功过。
☆、梅林
三日之后,毛途安果然再次来了李昀家中,李昀告诉毛途安,这单生意他接了。
毛途安露齿一笑,开心的扯着李昀的袖子:“我跟你们同去!”
李昀摇摇头:“烟障危险,且不与雇主同行是我们的规矩。”
第二日,李昀和秋梨儿带着家伙便上路了,这一路李昀和秋梨儿就没停过。行至三日,但见烟雾茫茫,远方隐约群山飘渺,置身与云雾中,
李昀知道,芙蓉谷到了。
师傅在世的时候探过这里,走到烟障之外便铩羽而归。
烟障中有多少枯骨李昀不知道,但就师傅那性子也能忍着不进去,可想而知这烟障的厉害。
师傅倒是有一办法,说是在烟障东南角有一机关,这烟雾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但师傅只探得了方向,却没有真的去找那机关,后来,老头就死翘翘了。
“怎么办?”秋梨儿探头看了看,这地方看着宛若仙境,其实诡异的很。
李昀不相信这烟障没有破解之法,便叫秋梨儿去秦外城等着,自己拿出罗盘,守在烟障十里之外的高处,指向东南角寻找突破口。
秦外城是芙蓉谷脚下的山城,如今是苏祈生意的重要来往之地。
秋梨儿撇撇嘴巴:“我跟你一起罢。”
李昀摇摇头:“你在这只会坏事儿,烟障这东西邪乎的很,谁知道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站的这里会不会被烟障淹没,你还是去秦外城等着吧。”
秋梨儿想想,觉得也是个理儿,自己和李昀出来这几年,尽管李昀有的时候不靠谱,但从来李昀的话现在想想,从没说错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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