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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君临城/丞下 作者:扶风琉璃

    第20节

    “秦国出兵五十万,众卿以为,我大晋由谁领兵迎战最为合适?”

    下面的大臣明里暗里将目光转向谢卓,亦有部分人建议由大司马王豫统帅全军,毕竟王豫父子是多年征战沙场的老将,谢卓给人更多的印象则是名士风范。

    皇帝听到王豫的名字便心生不喜,秦国这个强邻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而琅琊王氏则是抵在喉间的一根利刺,都是要人命的。

    王豫本就行事愈发张狂,若再立功,定然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功高盖主,简直令他寝食难安。

    不悦地朝下面看了一眼,皇帝打断众人的商议,坚决道:“凉国一战足以说明谢将军领军有方、智谋过人,这次就依然由谢将军做统帅。”

    话音刚落,大殿内寂静了片刻,谢卓想到谢氏兴盛在即,心中划过一丝喜悦,面上倒是不显,脚步稳健地出列领旨:“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连下数道旨意,包括大军各路兵马的将领,粮草辎重的供应等。

    散朝后,一切便开始紧张地准备起来。

    毅王府,毅王司马阔面色铁青,平日在人前的温润模样全都消失不见,咬牙切齿半晌后,皱眉合眼陷入沉思,手指在膝上轻叩,缓缓道:“天无绝人之路,本王若是主动请缨随大军出征,诸位以为如何?”

    坐在下面的人神色各异,其中一人面露喜色:“如此一来,不仅能将功补过,更能展现殿下的才学,一旦凯旋而归,殿下可就有军功伴身了,岂是睿王那个病秧子可比的?”

    “不妥!”另一人急忙出声反对。

    司马阔朝他看去,谦逊问道:“何处不妥?”

    “谢卓与睿王乃一丘之貉,殿下与他一路,万一他起了歹念,那就危险了。”

    司马阔想了想,嗤笑一声:“他坐镇中军,大司马与桓将军各领左右两路大军,我只要不跟着中军出行,离他远一些便是。”

    众人沉思片刻,觉得倒也可行,毕竟还有大司马在,谢卓即便想做什么也没那么容易,但总觉得以身涉险并非上上之策。

    旁边一名幕僚捻了捻颌下微须,慢吞吞道:“属下倒是觉得,不妨将立功的机会留给睿王。”

    “嗯?”众人齐齐看向他,面露疑惑。

    司马阔眉梢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睿王那身子骨,也不知经不经得起日夜行军的颠簸。”

    这么一说,气氛陡然轻快,众人或低沉或豪爽地笑起来,俱是一脸鄙夷。

    “不错!”一人高兴地拍了下案几,兴奋道,“皇上正愁睿王的威望不够服众,咱们就推他一把!”

    翌日早朝,皇帝再提立太子一事,显然因为昨日生生被打断而心有不甘。

    朝堂上的形势并未有太多变化,除了又多出两人表示支持外,反对的人则反对之声更为激烈,且紧咬住“睿王德才不显,声望不足”这一条。

    就在皇帝头痛不已时,有人建议道:“秦国能统一北方所有胡人部族,其骁勇善战之名早已深入人心,如今我大晋将士要与秦人决一死战,军心士气乃重中之重。臣以为,由睿王殿下代天子亲征,由此鼓舞三军士气,必能大获全胜!”

    王述之听得心头一跳,不着痕迹地朝那人瞄了一眼,一看果然是毅王手中的棋子,恨得直在肚子里骂娘。

    什么叫“必能大获全胜”?若万一出点岔子难不成还是晏清的过错了?更何况……代天子亲征,多数时候坐在马车内,关键时候却需要骑马,可晏清连骑马都生疏得很啊啊啊!

    额头青筋直跳的王述之顾不得考虑此事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只要想到有万分之一碰到危险的可能性,就恨不得将提议之人抓过来生啖其肉。

    脑中迅速转了几圈,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说辞来反驳此提议,王述之头痛不已,正准备硬着头皮反驳,一抬头却见皇帝双目微微闪着亮光。

    皇帝显然觉得此提议再好不过,不仅能鼓舞士气,更能给司马嵘立威,一举两得,而且……

    “哈哈哈!”皇帝大笑出声,心情愉悦至极,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皇子代天子亲征还不足以鼓舞士气,朕决定即刻立睿王为太子!太子乃国之储君,不日即随大军出发,代替朕坐镇北伐大军!”

    王述之张了张嘴,最终保持沉默,心里倒也佩服皇帝难得果断一回。

    毅王那一派,无论是先前激烈反对的,还是突然冒出来出主意的,此刻都成了哑巴,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好端端想个法子,竟将那病秧子朝龙椅又推进了一步。

    消息传到毅王府,司马阔冷笑:“既然已立为太子,那更要让他有去无回!”

    立太子诏书一下,司马嵘面色恭敬地领旨谢恩,心底波澜不惊,既没有惊喜,也没有疑虑,只淡然表示,不久将随军北上,暂时就不搬去东宫了。

    皇帝欣然应允。

    第二日,睿王府再次宾客盈门,这回倒是不好再将人拒之门外了,毕竟这些大臣们都是来表示祝贺及祝福的,司马嵘出行所需都有专人紧锣密鼓地准备,他倒是落得清闲,便耐着性子将这些人一一应酬打发了。

    待到最后恢复寂静,司马嵘登上后山的凉亭歇息片刻,起身时下意识朝乌衣巷望去,对于夜晚的期盼前所未有的强烈。

    夕阳斜挂在天边时,王府又来了一位客人。

    司马嵘揉了揉额角,起身去了前厅,看着在里面等候的陆子修,哭笑不得。

    陆子修躬身行礼,目光似有似无地带着几分大量,虽然在上次宫宴时已猜到了七八分,现再次见面还是忍不住揣度,观司马嵘的神态举止,再次确定了他的身份。

    “陆大人请坐。”司马嵘笑了笑,因陆子修对元生的执着,心中倒是对他有几分好感。

    陆子修为官以来,从不贸然出头,但在王述之需要帮助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施以援手,自一开始被王述之拉入阵营,之后就一直坚定不移,明面上谨言慎行,暗地里出过不少力。

    司马嵘自认看人极准,深觉陆子修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聪明且知进退,颇具名士风度,要说软肋,若元生排第二,则没什么能排第一。

    陆子修道谢接过他的茶,神情不卑不亢,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就再没有多少好奇之心,温润笑道:“太子殿下应当知道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司马嵘点头,却不应话,反问道:“陆大人似乎始终对朝政不甚在意,不知当初因何为官?”

    陆子修微怔,随即露出一丝苦笑:“为了元生。”

    司马嵘没料到他会答得如此直接,忍不住再次笑起来:“元生如今一切安好,你想见他么?”

    陆子修双目骤亮,难掩惊喜:“自然!多谢殿下成全!”

    他原先因司马嵘偷藏了元生而恼怒过,自收到元生那封信后隐隐猜到他并未受什么委屈,心中总算渐渐平静下来,再加上势不如人,只能耐着性子等,如今见司马嵘愿意让他见人,总算大松一口气。

    司马嵘点点头:“元生此刻就在京城,孤随后便派人将他送去陆大人府上,陆大人回去静候佳音便是。”

    陆子修目的已经达到,再不愿多待,与他客套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司马嵘用过晚膳便将心腹唤来,吩咐道:“去景王府,将元生带出去,别被人看到。”

    “是。”

    “送去陆子修府上。”

    “是。”

    天色黑透,景王府侧门悄悄开了一道缝,与此同时,睿王府的墙头跃上一道黑影。

    司马嵘早已习惯王述之的翻墙行径,见他进来,眼底流露出一丝暖意,忙起身迎上去。

    王述之迅速将他抱住,随即又松开,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袱:“穿上。”

    司马嵘面露诧异,接过包袱打开来看,竟是夜行衣:“这……”

    “你这里不方便,去我那儿。”王述之笑意盎然地看着他,双眸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司马嵘迅速将衣裳换好,抬眼看着他。

    王述之目露惊艳,眸中的光亮又盛几分,忍不住抬手顺着他脸颊摩挲到颈项,只觉得他白皙如玉的肌肤在黑绸映衬下更添蛊惑,情不自禁便凑过去啃咬一口。

    司马嵘眼底流露出笑意,捉住他乱动的手,低声问道:“去你那里做什么?”

    王述之不舍地将他松开,深深看着他,认真道:“骑马,再教你一些自保的招数。”

    第八十二章

    再次踏足丞相府,司马嵘被王述之带到原先居住的院落,竟有些恍惚之感,推开门走进屋内,见里面摆设器具一如离去之时,眼眶微微有些发胀,下意识朝王述之看了一眼。

    王述之垂眸浅笑,凑在他耳边轻啄一口,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怅然:“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与你在此同榻而眠了。”

    司马嵘心底颤了颤,有些怔忪,看着窗下的棋盘,想起某个雨夜窗外的沙沙声响,低声问道:“你后悔么?”

    “不后悔。”王述之转身将他搂紧,鼻尖沿着他颈部的线条轻轻摩挲,“不管你是何种身份,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就不后悔。”

    司马嵘抬起手臂,双手在他后背轻抚,又侧过脸吻了吻他的鬓角。

    王述之被他这安抚的动作逗笑,松开怀抱定定地看着他。

    司马嵘让他笑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不是说教我骑马的么?”

    “嗯。”王述之捏了捏他微烫的耳垂,觉得心满意足,随即转身带着他出门去了后面的湖边。

    自知晓了司马嵘的身份之后,王述之对丞相府的仆婢做了数次排查,虽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至少今晚在湖边已经安排了心腹护卫值守,不会出什么岔子。

    挑好的马匹早已准备在林子边上,王述之事事妥帖,教他骑马更是细致万分,边坐在他身后把关,边事无巨细地指点。

    司马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学,以他的悟性再加上王述之的灌输,真正学起来竟是进步如飞,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纵情跑马之处,只能在这湖边小小的一块地方绕圈子。

    司马嵘一连数晚偷偷潜入丞相府,所获颇丰,虽然时间紧了些,到底心里有了不少底气,代天子亲征虽说颇有脸面,可也将自己竖成了靶子,怎么能不提前做些防备?

    王述之恨不得一晚掰成三晚用,舍不得浪费时间胡搅蛮缠,只能在送司马嵘回去之后独自辗转反侧,回味着二人贴近时的亲密默默叹息。

    司马嵘短短数晚累得精疲力尽,白天便昏昏欲睡。

    下人们一个个都有些傻眼:太子殿下最近怎么了?吃饭瞌睡,读书瞌睡,连走路都瞌睡……

    还没来得及忧心忡忡,犯瞌睡的太子殿下又很快恢复了精神,此时已是出征在即。

    因连年大小战事不休,朝廷根本派不出同等兵力与秦国抗衡,好在秋收后征集的粮草倒是充足,再加上有太子坐镇,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皇帝率领群臣在城楼上送行,王述之静静站在高处举目远眺,面上波澜不惊,一颗心却随着大军越走越远。

    待皇帝摆架回宫,王述之立即回到丞相府,牵出马来直出城门,一路冲到幕府,下马后甩开缰绳,直接登至山顶。

    随行扈从满头大汗地追上去,远远看见出征大军旌旗蔽日,又默默后退,只在远处守着。

    大军中央的马车内,司马嵘一直闭目休息,忽然似有所感,睁开眼掀开帘子,朝幕府方向望去,因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山顶上是否有人,尽管如此,却始终觉得那里有一道熟悉的视线投过来,下意识捏了捏脚上的靴子。

    里面紧贴靴壁绑着一把匕首,乃临行前一晚王述之所赠。

    大军渡江北上,京城轰动了一段时日便渐渐恢复往日的热闹繁华。

    虽说胡人一直是心头大患,可大晋偏安江南已久,百姓早已麻木,名门士族更是纸醉金迷,边疆两军对垒,秦淮河畔却依然夜夜笙歌。

    王述之倒是比往日更加忙碌起来,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去幕府,时时关注着北方的消息。

    如此一日日过去,幕府众人看向王述之的神色越来越诡异,见他在各种目光下依旧神色淡然,赵长史终于耐不住心中好奇,凑到他跟前,清了清嗓子:“丞相……”

    “有事直说便是,吞吞吐吐做什么?”王述之抬眼看他,似笑非笑。

    赵长史差点呛着,笑了笑:“属下许久不曾见过晏清公子了,不知他近日可好?”

    王述之不着痕迹地四处扫视一圈。

    众人提笔的奋笔疾书,翻书的皱眉苦思,全都是聚精会神的忙碌模样,耳朵却早已支楞起来。

    王述之哭笑不得,面上却颇为淡然:“晏清最近身子不适,我让他在府中歇着了。”

    四周有一瞬的寂静,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晏清公子都好几个月未露面了,这身子不适该不适到何种程度啊?不会是被丞相金屋藏娇了罢?

    想到这晏清公子颇有能耐,如今却因丞相的宠爱埋没才华,赵长史心底泛起一丝遗憾,脸上倒是不敢表现出来,只叹道:“唉……想不到竟是生病了。”

    幕府中都是聪明之人,善钻营的也不在少数,除了当初被撵走的丁文石,其余都对司马嵘极为客气,即便一开始有心中不服的,共事相处日久,对他也逐渐佩服起来。

    如今不管真假,既然听说他生病了,少不得要表些心意。

    于是,第二日,待王述之理完手头的事,披起一件大氅再次登上山顶后,以赵长史为首的众人齐齐凑到裴亮跟前,递上自己带来的薄礼,很快就在他面前堆成小山。

    裴亮看得眼眶直跳,嘴角直抽。

    赵长史笑得一脸忠厚:“听闻晏清公子身子不适,我们不便去丞相府打扰,只好备些薄礼,劳烦裴大人替我们捎过去。”

    裴亮猛咳两下,忙恢复镇定,点点头:“裴某一定传达各位的心意。”

    赵长史满意了,其他人也满意了,幕府一片喜气洋洋。

    王述之习惯了每日登顶北望,下了山便直接回府,刚用过晚膳便见裴亮大步而来,眼看他呈上一件件大小不等的礼,目瞪口呆。

    裴亮述说完前因后果,朝他瞥一眼,拱了拱手退出去。

    王述之好半晌才回过神,挑眉长长叹息一声,抬手在眉心捏了捏,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苦笑,自言自语道:晏清,我倒是真希望将你藏起来啊!

    王述之在京中思念且忧心着,司马嵘则在军营中与谢卓议事。

    大军驻扎已有数日,司马嵘虽是代天子亲征,在战事上却不能轻易开口,哪怕自己的想法再合理,都会被那些长年领兵的老将嗤之以鼻。

    黄口小儿,懂什么打仗?

    司马嵘深知其中有些与毅王交情深厚,属有意为难,有些则是倚老卖老,瞧不起自己这个从未打过仗的。

    司马嵘无法,只好深夜去了谢卓帐中。

    谢卓忙请他入席。

    司马嵘拦住他斟茶的手:“舅舅坐,我说完便走。”

    司马嵘与他单独相处时一直以晚辈自居,以你我相称,谢卓本就洒脱,再加上心中感激,也就不推辞,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

    司马嵘开门见山:“舅舅当真要采取守势?”

    谢卓沉默片刻,叹道:“非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秦军的确为虎狼之师,更何况我们又兵力不足,主动进攻恐非上策。”

    “舅舅此言差矣。”司马嵘摇了摇头,对上他疑惑的目光,笃定道,“秦军名为五十万大军,实际上秦国嫡系顶多只有二十万,剩下的三十万为别族各路人马,他们并不真正齐心。”

    谢卓听得精神一振,他虽有谋略,可被重用的时日并不长,对秦国形势虽有了解,却了解得并不详细,如今听司马嵘这么一说,佩服的同时又不免有些疑惑:“殿下久居深宫,如何知晓得这么清楚?”

    司马嵘笑了笑:“舅舅难道忘了?我在丞相府住了那么久,幕府的消息比朝廷还准,最近一两年,我已将秦国形势了解得差不多了。”

    谢卓了悟,点了点头:“还请殿下明示。”

    “秦国之前能统一北方各族且不断壮大,是因为苻光重用汉人李定李定一死,秦国又再次陷入内乱,这是为何?说明苻光并不真正具备雄才大略,缺了李定的辅佐,他空有野心,却压制不住其他部族的胡人。”

    谢卓点头,面露沉思。

    司马嵘接着道:“秦国此次进犯极为匆忙,刚听说他们平了内乱,大军就打过来了,可见这仅仅是兵力上的集中,其内部必然还是人心不稳。这正是我们主动进攻的好时机。”

    司马嵘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直到他死,秦国都未曾大兵压境。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即便他身处宫墙之内,有司马善这个包打听,消息也未曾滞后。

    上一世太子始终是司马昌,秦国或许觉得时机不合适,便始终按捺着没有动静,不过王氏谋反后,说不定就会很快迎来秦军进犯,只是他已经死了,不得而知。

    这一世东宫易主,秦军必然觉得机不可失,只是他们这次进军着实仓促,连休生养息都来不及。

    谢卓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们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司马嵘见他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言,毕竟主帅是他不是自己,遂起身道:“舅舅一向谨慎,此事可与诸将再行商议,只是他们念我年轻,舅舅不提我便是。”

    谢卓无奈地笑了笑:“舅舅明白,殿下放心。”

    司马嵘转身便要出去,刚掀开帐门,就和王豫迎面碰上。

    王豫脚步一顿,微微眯起双眼,几日前见到司马嵘时心里的惊疑不定再次浮起,恨不得将面前的人里外翻个个儿仔细查看。

    司马嵘自出征起便做好了与他碰面的准备,自然是波澜不惊,只淡淡笑了笑。

    如今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大臣,王豫心中再多疑惑也只能摆低姿态,只好冲他抱拳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司马嵘浅笑,虚抬手,也不多寒暄,抬脚便走。

    王豫转身看着他,目光定在他挺直的脊背上,面容紧绷。

    第八十三章

    天气愈发寒冷,王述之站在幕府山顶,只见江面笼着浓浓白雾,举目远眺,什么都看不清,心知离得远,依然每日过来一趟,不过图个念想。

    “寒气越重,越不利于我们晋军啊!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这仗想要打胜可就难了。”说话时口中冒出一阵阵白霎霎的团气,模糊了视线。

    裴亮心知他不仅在担心战事,更在担心司马嵘的安危,见他每日劳心劳力,本该养膘的季节竟生生熬瘦了一圈,不忍心再杵在旁边扮木桩。

    “丞相,天寒地冻,还是早些下山罢。太子殿下若得知丞相不爱惜身子,回来定是要恼的。”

    王述之咂咂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颇为不舍地转身,乖乖下山去了。

    刚带领亲随翻身上马准备打道回府,就见一骑飞奔而来:“报——!”

    王述之神色一动,立刻绷紧了身子。

    前面一人一马俱是累得头顶冒烟,马上的人匆匆跳下来,单膝跪地,喘着粗气道:“丞相,北方大捷!”说着双手呈上一份密函。

    王述之顿时觉得透不过气,话都说不出口,打了个手势朝大门内指了指,随即翻身下马。

    裴亮会意,接过密函紧跟他身后入了幕府的大门,直往议事厅奔去。

    谢卓采纳了司马嵘的建议,转守为攻,之后又与众将商议了破敌之策。

    一方面安排少部分兵力从正面迂回迎敌,且虚张声势,迷惑敌军,令苻光误以为有几十万大军。

    另一方面则派两路大军从左右穿插,对苻光嫡系大军呈合围之势,同时对其他部族采用离间之计各个击破。

    苻光这么多大军本就匆匆集结而成,不仅是人心不齐,更是人心不服,稍加挑拨便后院起火,最终前面还在打仗,后面都散的散撤的撤,甚至野心勃勃的直接打回去了。

    苻光自李定病逝以后再没有那么合适的人替他把关,再加上他本就自骄自傲,一心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好不容易对上晋军主力,后面却有人来报:慕容冶临阵倒戈,冲自家后院杀过去了。

    苻光又惊又怒,想到李定临死之际再三叮嘱不可重用慕容冶,自己却不听劝诫,如今悔恨晚矣,差点一口血喷洒在战场上。

    后院起火,是继续与晋军对着干,还是先班师回去救火?

    左边谋士说:晋军不堪一击,不如先拿下江南,再杀回去。

    右边谋士说:北方江山不可丢,务必先回去把基业守住再议其他。

    苻光虽然因消息来得过于突然而头脑胀痛,但到底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当即立断,回长安,杀慕容冶。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所谓晋军主力不过在虚张声势,实际并没有多少兵力,反倒是他在回去的途中遭到埋伏,被晋军两翼合围阻截。

    苻光心急救火,遭了暗算却不恋战,只一心突围。

    谢卓早已计定,自然是穷寇莫追,更何况以己方的兵力,想要堵死也不可能。

    最终晋军大获全胜,而苻光匆忙回都,少不了与其他部族一番苦战。

    王述之看完密报,哈哈大笑:“依苻光的性子,回去即便打了胜仗,怕是也要气得大病一场。”

    赵长史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密报:“苻光好不容易安抚住各部族,如今眼看又要乱了,胡人再勇猛,一时也无暇南顾。”

    “不错!若是北方再度陷入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局面,那就更好了!”王述之笑意盎然,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

    裴亮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皇上应该也快得到消息了,丞相是否现在回城?”

    幕府自有一套消息来源,甚至比皇帝那边的还要快上几分,只是此事不可为外人道,在皇帝面前自然也要装出事先不知情的模样。

    王述之算算时间,知道战报快要呈到皇帝的案头,恐怕不久便要召集文武大臣,便施施然站起身,径自打马回府。

    “北方大捷!秦军败退!北方大捷!秦军败退!”传信兵高举捷报,马蹄扬起尘土,入城门一路朝皇宫飞奔而去。

    百姓闻之无不欢欣鼓舞,自是一番热闹。

    宫中,皇帝看着捷报上详细陈述的作战之策、将士伤亡数、敌军损失数,龙颜大悦,拍案叫好。

    闻讯赶到宫内的百官纷纷道贺,顺便狠狠拍皇帝的马屁。

    有一人连声赞道:“这次多亏了有太子殿下与谢将军,太子殿下运筹帷幄,谢将军更是有勇有谋,二人珠连璧合,算无遗策,方能击退敌军!实在是……实在是……”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颇为激动的模样。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

    王述之瞥一眼,果然又是毅王那边的一个老匹夫。

    众人都不是傻子,功劳全算在这两人头上,让其他将领作何感想?皇上听着这么具有“功高震主”意味的挑拨,当真能清醒着脑子?

    实际上,皇帝五石散服多了,最忌情绪过激,如今这么一亢奋,脑子还当真有些不清楚了,不清楚也有不清楚的好处,糊涂过了头,自顾自地高兴,也听不出那老匹夫话中的阴阳怪气,只乐呵呵点头。

    老匹夫捏捏胡须,一时看不透自己的话起到作用没有。

    王述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站出来:“赵大人所言极是,正因皇上圣明,才有如今的大获全胜!不论是太子,还是谢、王、桓等诸位能将相,都是仰赖皇上天威,才能将胡人成功击退!皇上万岁!”

    王述之这边一旦需要豁出脸面拼命拍天子的马屁,十次有九次都是让此人开口,不怕嘴抹蜜,就怕蜜少了不够甜。朝臣都早已习惯他这副嘴脸,虽浑身的鸡皮疙瘩,倒也不以为意。

    皇帝听得红光满面,连连点头:“都是朕的好臣子,好啊!大军不日将凯旋,该准备论功行赏了!”

    王述之觑着他的神色,暗暗吁了口气。

    毅王那边的老匹夫胡子抖了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口。

    朝中一片沸腾,军中亦是如此。

    击退胡人本就值得骄傲,以少胜多就更是高兴得彻夜难眠,这在大晋的历史上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谢卓安排好镇边防守事宜,携诸将陪同司马嵘住进当地州府,准备稍事歇息便撤军回京。

    司马嵘也总算松懈下来,与舅舅说了几句话,便着人送来热水沐浴。

    司马嵘前脚刚走,王豫后脚便敲开谢卓的门。

    此战交给谢卓全全指挥,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奈何面对胡人他不敢轻敌,只能以大局为重,如今敌军已退,他那本就拉长的脸更是恨不得长到脚底板。

    谢卓见他脸上阴云密布,不以为意,颇为洒脱地笑了笑。

    王豫开门见山:“如今粮草充足,我们应趁此大好时机继续北伐,岂可就此收手?!”

    谢卓拂袖斟茶,悠悠道:“此胜已是侥幸,不可贸然北进,胡人也不是傻子,若我们再打过去,他们意识到危机,会不会再度联合?”

    “他们早就翻了脸!岂能说合就合?”

    “未必,慕容冶能屈能伸,苻光也算一代枭雄,若北方不保,他们争什么?自然要先联合起来。我们的反间计只能临时奏效,要想他们彻底翻脸,可没那么容易。”

    王豫再三力争,甚至说服了其他将领来一起施压,奈何谢卓始终风轻云淡,最双方不欢而散。

    司马嵘临去前在拐角处见到王豫的一片衣角,隐约猜到他的来意,不过因为信任谢卓,也就不愿费心去多加理会,只自顾自回房,脱了衣衫,仅着亵裤跨入木桶中。

    水面上洒满花瓣,司马嵘看着花瓣嘴角直抽,想到此地太守一脸谄媚的模样,颇为无语。

    不过当初在丞相府时,有一回王述之也心血来潮,命人在池子里洒满了花瓣,故意逗他。

    司马嵘想到自己当时恼羞成怒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抬手轻轻拨开面前的花瓣,似乎在水中也能见到那双流光溢彩的笑眸。

    水面波纹轻晃,露出一张隐隐约约的脸。

    司马嵘唇瓣笑容渐敛,微微眯眼靠在桶壁上,右手探入水下掀开裤腿,缓缓将绑在腿上的匕首抽出。

    第八十四章

    房梁上藏着一个人,虽然那人极为小心地探头朝下看了一眼,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却被司马嵘敏锐地捕捉到了。

    司马嵘一颗心瞬间提到喉咙口,甚至有种即将蹦出来的感觉,忙咬了咬牙,努力平稳呼吸,同时侧耳倾听房梁上的动静。

    奈何他没有功夫伴身,对方又似乎身手极好,他怎么都无法确定那人的动向,只能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一直不离身,他自出门至今也始终小心隐藏,以免被别人发现,如今握着这唯一的护身符,犹如抓着王述之的一只手,很快便恢复镇定,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烛火轻轻晃了晃,司马嵘神色淡然地扫视四周,很快又重新又投向水面。

    一道不甚明显的光芒在水中迅速闪过,司马嵘屏住呼吸细看,心中大惊。

    房梁阴影处微微探出头的一小点不知是暗器还是箭矢,那人竟然不是要跳下来行刺,而是直接准备在上面动手。

    如此一来,自己手中的匕首也护不了身!

    司马嵘抿了抿干燥的唇,眸色微凝,迅速抬手。

    匕首顺着他的力道破水而出,如一支离弦利箭准确迅速的往旁边一枚铜镜飞去。

    “哗啦!”铜镜应声而裂。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锐利而突兀,外面的亲随本就警觉,立刻应声而入:“太子殿下!”

    房梁上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出,稍稍一个愣神便见司马嵘已经出了木桶,同时外面也有人冲了进来,而自己手中的暗器来不及调整方向,直直扎进水中,在桶底发出“噗”一声闷响。

    “梁上有人!”司马嵘一边说一边疾步冲到铜镜前捡回匕首,一抬头便见那道黑影飞身而出。

    不用再吩咐什么,冲进来的护卫训练有素地分成两拨,一拨追了出去,剩下的则在屋内四处查看,谨防有其他刺客藏身。

    这里的动静惊动谢卓等人,有人行刺太子的消息很快传遍。

    身为太守府的主人,刘太守惊出一身冷汗,可惜关了大门搜查了一整夜也没将刺客捉住,最后只好苍白着脸跑到司马嵘面前请罪。

    司马嵘盯着他看了许久,一直看到他额头的汗珠滚滚而落,猜测他多半与此事无关,也就不再多加追究。

    谢卓仔细看了钉在木桶里的那枚暗器,蹙眉沉吟良久,依然看不出刺客来历。

    司马嵘嗤笑:“舅舅不用看了,想要我死的,不管是谁,横竖都是那一伙的。”

    谢卓点点头,不再多言,只吩咐下去,收拾一番,即可启程回京,另外又在司马嵘身边增派了几名身手极好的护卫。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司马嵘坐在马车内,缓缓摩挲匕首,眉头却一直紧蹙着。

    自战事结束,他就比之前更加提高警惕,不仅将身边的护卫逐个观察过,更是连饮水吃食都仔细检查,甚至在遭遇刺杀后,每顿都安排专人试毒,夜里睡觉更是多加防范。

    对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可迟迟不再发难,司马嵘不会侥幸地以为一次刺杀失败就能让对方轻易放弃。

    正凝神思索时,身下的马车突然一晃,司马嵘抬起头。

    “嘶——”拉车的几匹马突然齐声嘶鸣。

    司马嵘面色微变,还尚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马车突然加速,同时身子后仰,一下子跌倒在马车内,后背撞得生疼,只好手忙脚乱地抓住窗框。

    “马受惊了!快救太子!”

    伴着一阵惊叫,司马嵘所乘的马车开始横冲直撞,拉车的马发了癫似的狂奔,撞得人仰马翻,斜斜冲了出去。

    行军的队伍瞬间便被冲乱,奉命保护太子安全的护卫全都惊出一身冷汗,很快冲出混乱的局面追过去,奈何他们身下的马再能跑,骑术再高,也追不上给司马嵘拉车的那几匹疯马。

    司马嵘在车内磕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抓着窗框坐稳,又因马车忽然上坡,再次朝后跌去。

    车夫已经不知被甩得摔在了何处,司马嵘挣扎着爬到车厢门口,试图拉住缰绳,却几次都脱了手,东倒西歪地爬出去,探头看了看,心里顿时发凉。

    后面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远,显然那些护卫追不过来了,马车不知何时冲到了山坡上,前面不知通向何处,左右都是密林,看不出深浅。

    司马嵘咬咬牙,正犹豫是拉住马还是直接跳下去,结果尚未来得及作出决定,就听到“嗖”一声响,忙下意识俯身,回头一看,车厢壁上扎着一支利箭,箭尾仍嗡嗡颤着。

    马不知着了什么道,忽然发疯狂奔,而此处竟然有埋伏,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利箭忽然密集起来,司马嵘落了单,不敢轻易跳下马车,只好俯身躲避流矢。

    “嘶——”有两匹马被利箭射中,发出痛苦的嘶鸣,马车更加失控,将司马嵘半个身子甩出车外。

    伴随着又一道呼哨声,利箭破空而来,司马嵘猛地肩头剧痛,刚想将箭尾折断,却感觉到伤口处一阵微麻,侧头一看,那里流出来的血竟变了颜色。

    司马嵘面色惨白,握紧箭杆狠狠一拔,顿时痛得直冒冷汗,可还是来不及了,伤口的麻意已经开始往四周扩散。

    司马嵘因为拔箭没能抓紧车厢,随着一次剧烈颠簸,彻底从马车内摔出去。

    “啊——”一阵撞击的剧痛,司马嵘没抓得住磕在背上的那棵树,身子一歪,狠狠滚下山坡。

    远在京城的王述之猛然一阵眩晕,忽然就觉得心口窒闷,脑中嗡鸣,忙搁了手中的笔,捏了捏眉心。

    站在一旁伺候的王亭察颜观色,小声道:“丞相可是累了?”

    “不碍事。”王述之摆摆手,缓了片刻,依然觉得不舒服,只好起身披了件衣裳,走到院中。

    此时已近傍晚,王述之走到湖边,看向逐渐隐没的夕阳,总想抬手在胸口揉一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莫名而来的心慌。

    王亭正要问他是否准备用晚膳,余光瞥见裴亮脚步匆匆地走来,忙后退两步。

    “丞相!大事不好!”

    王述之正心神不宁,听见裴亮的声音,面色大变,转身瞪着他:“晏……晏清出事了?!”

    裴亮一愣,疾步上前:“不是!”

    王述之咽了口唾沫,狠狠喘一口气,似死里逃生一回,随即又听他道:“城外百里处忽现大军!”

    “大军?”王述之神色凝重,“是何来路?”

    “尚不知,属下已派人去探查。”裴亮皱了皱眉,“不过……看似并非胡人。”

    王述之来回踱了两步。

    大军刚刚得胜,不会这么快回来,此时突然冒出的大军就显得十分可疑了。不是胡人,那必然是汉人,毫无预兆突然出现,显然早有准备。

    “备马!一得消息,我便即刻入宫!”王述之吩咐一句,匆匆回去更衣。

    很快,确切消息传回来,王述之听完,沉着脸翻身上马,往宫门疾奔而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皇帝惊怒交加,霍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王述之再道:“前太子与永康王狼狈为奸,领军意欲攻打京城,眼下离城门已经越来越近了。”

    皇帝目眦欲裂:“司马昌?永康王?”

    王述之也没料到这曾经结下梁子的伯侄二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化干戈为玉帛,还有本事瞒天过海,意图谋逆。

    “好!好得很!”皇帝怒极,一掌拍向案几,“朕的好儿子!好兄弟!”

    王述之见他只顾着发怒,不由皱眉:“皇上,当务之急是即刻下令备战。”

    皇帝似没听到,转头怒问身边佟公公:“庾嫔呢?”

    佟公公立刻遣人去找。

    王述之不耐道:“皇上,请即刻下旨备战!”

    “如何备战?如今京城守卫薄弱……”皇帝慌了神。

    “请皇上即刻下旨紧守城门,另派人传景王带兵北上勤王。只要拖到大军归来,或景王赴京,危机即可迎刃而解。”

    王述之虽然镇定,心中却着实愤懑,千防万防防着毅王司马阔,想不到竟让司马昌那厮钻了空子。

    永康王可不是易与之辈,司马昌那蠢货怕是被卖了都不知,还不知他们二人打算抢下龙椅后交由谁去坐呢。

    皇帝早已慌得六神无主,正要拟旨,又见宫人去而复返。

    佟公公得了消息,面色微变:“皇上,庾嫔不知所踪……”

    “定是早与那逆子暗通消息,偷偷遛了!”皇帝咬牙切齿,一边命人召集大臣,一边拟旨备战。

    王述之见他落笔,总算松了口气。

    第八十五章

    在大军逼近城门之前,先后有数匹快马飞奔而出,分别向着不同方向疾驰,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京城被困的消息传到景王与谢卓处。

    京中百姓尚不知出了何事,朝臣们已得了消息,全都大吃一惊:前太子?永康王?他们竟然联合了?还趁着京城兵力空虚时打了过来?简直难以置信!

    皇帝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硬撑着带领王述之等朝中重臣赶去城楼,颤着手指着不远处黑压压的大军,点了点,又点了点,总算憋出一句话:“给朕死守!”

    “是!”王述之应得十分镇定,可周围的禁军却显得神色慌张,即便勉强维持住面上的镇定,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偏安的日子过久了,打仗有守边的大军坐镇,轮不到他们出力,建康城繁华热闹了那么多年,他们也安逸惯了,何曾遭遇过这样的阵仗?

    城门已经火速关闭,城内百姓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外出。

    王述之瞄着外面的叛军,一道道命令迅速颁发下去,做应战准备的同时也在心中比较双方的实力。

    很明显,虽然外面叛军的兵力不算很大,可与禁军相比却绝对占据优势,再加上对方是有备而来,己方却是仓促应对,想要击退叛军除非天塌了。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城墙这道倚仗,拖到援兵到来,可城中的粮草又是一大难题。

    皇帝听王述之陈述厉害关系,急得喷出一口鲜血,将大臣们吓了一跳,很快就被抬回了皇宫,好在这次不曾昏迷,却也够御医们一阵心惊胆战的忙碌了。

    大军很快发动了进攻,其势如虹,竟是极为彪悍,一干文臣早已吓破了胆,王述之嫌他们碍事,挥挥手就要遣人,那些两股战战的大臣们不用他多说就迅速遛了,剩下的一干禁军将领总算觉得舒坦不少。

    王述之盯着下面进退有度的叛军,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永康王图谋已久。

    城墙上厮杀一片,很快被鲜血浸染,京城陷入艰难困守的僵局。

    皇帝将调度禁军的一切权力交给王述之,心中也是不甘不愿,只是朝中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与之抗衡,只能如此,因此回去后也一直强撑着,关注外面的局势。

    “皇上怕是病糊涂了,既然那么忌惮王氏,何不将禁军全部交到殿下手中?以殿下的谋断,哪里会比王丞相差!”一个干瘪老头瞄着毅王司马阔莫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拍了一记马屁。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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