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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君临城/丞下 作者:扶风琉璃

    第19节

    “此一时彼一时,桓家与我们素无交情,待你娶了桓家娘子,一旦桓氏横加插手,事情就不好办了。”

    司马善神色凝重了几分,点点头,因皇帝的算盘,心底有几分寂寥,只是生在皇家,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他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司马嵘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道:“不要紧,或许等不了多久了。”

    司马善释然一笑,又敛了神色朝他看一眼:“你如今身子已大好,亲事恐怕也离得不远了。”

    司马嵘在宫里就已揣着这心事,眼下再让他一说,更是思绪沉沉,冷着黑眸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过了几日,司马善的亲事依旧没有着落,他也不知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想了想,觉得松口气的成分较多,不由对自己的身份有些自嘲。

    归期已定,他与司马嵘道了别,收到司马嵘的一堆嘱咐,只觉得寒冬腊月也是暖意融融,最后冲他爽朗一笑,带着自己的护卫返回封地。

    司马嵘已将王府中的仆婢护卫梳理过,该留的留,该遣的遣,最后只剩下管家与零星几个耳目,故作毫不知情留下了,算是全了皇帝的面子。

    王府逐渐掌控在司马嵘自己的手中,王述之翻墙的次数明显增加,只是依旧不方便久留,对此王述之颇为不满。

    入了寒冬,太后再次将司马嵘召进宫中。

    司马嵘每次面圣都会偷偷观察皇帝气色,隐约猜到些此行的目的,不由打点起十二分精神。

    太后与他说了会儿闲话,让他陪着自己去园中转转,压低嗓音语重心长道:“嵘儿,你我在这深宫中,最大的倚仗不是皇上,而是谢家,你可明白?”

    司马嵘不奇怪她忽然说这些话,反倒是奇怪她竟然能忍到现在才开口,便轻轻笑了笑:“太后所言极是。”

    太后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又叹了口气:“当年你母后入主中宫时,谢家是何等荣耀,可是后来庾氏上位,你又……”

    司马嵘忙安慰道:“孙儿如今已经大好,庾氏也得了报应,太后当放宽心才是。”

    “是啊!”太后点点头,眼角有些湿润,“身为太后,竟要对皇后处处退让,说到底,我毕竟不是皇上的生母,不得不仰人鼻息。好在如今你回来了,谢家又有希望了!”

    司马嵘抬眼,看着巍峨的宫墙出神。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北方:“你舅舅应当也快回来了。”

    “是。”司马嵘低声回应。

    太后转向他:“皇上的身子愈发不好了,我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可还是不得不提醒你,要早做打算。如今你每日闭门谢客,虽做得好看,可也要当心过犹不及。”

    司马嵘与太后到底有几分孺慕之情,再加之利益相关,虽不想与她细说,可还是愿意给她宽心,遂笑道:“太后不必过于忧虑,父皇身子不好,儿子最该做的便是尽孝道,此事急不得。”

    太后欲言又止。

    司马嵘压低声音:“太后只管等着看,毅王操之过急了。”

    太后见他胸有成竹,想了想,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司马嵘告别太后,刚回到睿王府,就听管家前来禀报:“今日陆大人前来拜访,老奴算着他已是第三次上门,不敢轻易回绝,便让他稍坐了片刻。陆大人没等到殿下,后来又回去了。”

    “他有说所谓何事么?”

    “那倒没有。”

    司马嵘转身,冷冷地看着他:“这才多久,你就敢擅做主张了,我的吩咐都是耳旁风么?”

    管家心下一颤,忙跪在地上:“老奴该死!老奴见他三番四次投拜贴,怕他有重要之事面见殿下,这才……”

    “放肆!本王让你解释了?!”司马嵘垂眸看着他,目光如同寒冰利箭,“本王久居宫中数十载,后又在景王封地养病,这才刚回京,陆大人找本王能有何要事?!”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管家额头直冒冷汗。

    司马嵘看了他一会儿,波澜不惊道:“起来罢,再擅自揣摩本王的意思,这府中就该换人来打理了。”

    管家暗暗吁了口气,以额点地:“谢殿下!”

    正要起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忙转头看去。

    门房处匆匆赶来的仆人看着跪在地上的管家愣了一瞬,忙走到司马嵘面前,急急道:“殿下!宫中派人传来消息,皇上晕倒了!”

    司马嵘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迅速道:“快备马车,本王即可入宫!”

    很快,皇帝再次昏迷的消息在朝中悄然传开,几位皇子几乎同时奔到龙榻前侍疾,京中形势再次被王述之掌控。

    王述之每日入宫,但凡司马嵘在的时候都会刻意久留,二人虽不曾私下交流,却时不时目光相触。

    王述之看着御医把脉,以眼神询问。

    御医面色苍白:“皇上比上回病情有所加重,至于何事会醒来,下官……下官……”

    王述之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了,待人离开后,侧眸看向司马嵘。

    司马嵘面露倦色,神色却淡然,头也不回道:“这里有本王在,丞相如今实务缠身,早些去处理罢。”

    王述之觉得自己心肝都要碎了:晏清每日装得这么冷淡做什么,好歹明面上丞相与睿王虽无深交,可也不曾结仇啊!

    “是,下官告退。”王述之转身,欲哭无泪。

    第七十七章

    皇帝昏迷不醒,宫中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虽然王述之已封锁消息,京中百姓并不知宫中情形,可朝臣对此却是万分了解的,自然是各怀心思。

    如今宫中没有皇后,便由太后主持大局,度过了一开始的几天后,皇帝依然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太后开始安排几个皇子轮流侍疾,司马嵘也终于可以回府稍事歇息。

    简单沐浴后,司马嵘洗去一身的疲惫,只是双眼依然布满血丝,明明累得很,却丝毫没有睡意,躺在榻上盯着房梁出神。

    对于皇帝的昏迷,他并不担心,根据上辈子的记忆,皇帝必然会醒过来,如今只要盯好毅王,防止他暗中下手即可。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一来年纪尚幼不足为惧,二来无论立嫡立长还是立贤,都轮不到他们,他们若敢有动作,在大义上首先就会站立不稳。

    司马嵘虽然心中安定,此时躺在榻上却只觉得周围一片冰冷,室内也寂静到令他发慌。

    习惯了与王述之同榻而眠,自离开丞相府后就再没有睡过一夜好觉,如今已入寒冬,算下来与他分离竟已有数个月了,在一起时不觉得如何,分开后才明白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经举足轻重。

    闭着眼轻叹一声,下意识摸了摸空空荡荡的身侧,耳中隐约听到熟悉的低笑声,司马嵘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那股携着沉香木的清淡气息也逐渐笼罩而来。

    “晏清。”一道似有似无的呓语在耳边响起。

    司马嵘再次轻叹一声,薄唇微启:“子熙……”

    话音未落,唇被覆住。

    司马嵘猛地睁眼,虽双眼瞪地极大,却因靠得太近反倒看不清,只是熟悉到刻骨的气息与唇上的触感第一时间告诉他来人是谁。

    王述之抵开他的唇瓣,边吻边抬膝上榻,微微俯身与他胸膛相贴,温存片刻又在他眼角轻柔地吻了又吻,这才微微拉开距离,满眼含笑地看着他。

    司马嵘眼底的清冷早已不见踪影,惊喜之余对上王述之的笑眸,顿时露出几分窘色,忙转开目光看向窗口,见之前打开的窗子已经合上,不由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越发无声无息了?”

    “晏清方才可是想我了?”王述之不答反问,眼中透着喜悦的光芒,双手将身下之人搂得更紧。

    司马嵘原先有顾忌一直不回应他的感情,如今话早已说开,自然不会矫情,只是脸皮终究比不上他一半,漆黑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勾着他的脖颈一把拉下,主动吻上去。

    王述之心底发出满足的一声长叹,很快反客为主,待一通痴缠下来,榻旁已堆满七零八落的衣裳,锦被中透出压抑的粗喘声。

    自府中一番清洗过后,司马嵘近身伺候的都换成心腹之人,且这些人在没有得到传唤时不得离居室太近。

    他在宫中时就没有多少宫人伺候,再加上性子清冷喜爱安静,下这样的命令并没有人觉得不妥。

    室内偶尔压抑不住的几声轻哼与闷喘都消散在寂静的夜色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王述之满足地抵着司马嵘的额头,又在他脸上蹭了蹭,自知晓他的身份后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所有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司马嵘让他折腾得浑身无力,有心想责备两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段时日,二人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对于王述之心里的不安,他却是完全明白的,情动时看着他眸中浓烈的情绪,那种认知更为明显。

    “子熙……”司马嵘抬手摸上他的脸颊,嗓音有些沙哑,“我打算以后过继皇兄的一个儿子。”

    王述之正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在他嫣红的唇上拂动,闻言全身僵住,直直看着他。

    “你觉得可好?”司马嵘张嘴含住唇边略带颤抖的手指,眸色温润。

    王述之忘记了眨眼,喉结上下滚动,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一道短促嘶哑的声音:“好。”

    司马嵘猛地皱紧眉头:“你要勒死我了!”

    王述之忙将箍在他身上的手臂松开,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忽然再次将他抱紧,埋首在他颈间摩挲着,喃喃低语:“晏清……晏清……”

    司马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让他蹭出满头大汗,哭笑不得之余,又是觉得心底某块空落落的地方突然被填满,踏实又心安。

    “晏清……”王述之抬眼深深地看着他,满足地轻叹一声,“朝闻君意,夕可死矣。”

    二人相拥片刻,司马嵘转头看看沙漏:“你几时回去?”

    王述之一脸不情愿:“唉……这才刚侍完寝,就要被踢出去了……”

    司马嵘:“……”

    王述之又恢复常态,笑看着他:“晏清放心,我心里有数,外面还有护卫在暗处守着,我总不至于自己贪恋温柔乡,让他们在外面喝凉风过夜。”

    司马嵘:“……你已经贪恋了。”

    王述之没有半分羞愧,笑着在他鼻尖轻咬一口,随即恢复正色道:“皇上若是醒不过来,你有何打算?”

    司马嵘对皇帝早已没有任何父子之情,如今皇帝病重,他私底下不见任何忧虑哀伤之色,闻言只微微牵起唇角,嗤笑一声:“会醒过来的,只要毅王有打算,我便可高枕无忧。”

    王述之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不由挑了挑眉,若皇帝真能醒过来,按照毅王那性子,他们的确不用做什么大的安排。

    “既如此,你何不将那位神医请到京中来?”

    司马嵘一愣。

    王述之笑了笑:“皇上昏迷越久,毅王越不希望他醒过来。”

    司马嵘双眸划过一丝亮光:“好主意。”

    二人又低声说了会儿话,王述之终于决定离开,起身前忽然想起盘旋在心头的疑问:“晏清,你上辈子因何丧命?”

    “……”司马嵘神色淡然,“病故。”

    王述之微愣,心中酸涩,摸了摸他的鬓角,未再多言。

    第七十八章

    又过多日,皇帝依然不见转醒,每日仅能喂一些流食入腹,不仅面色苍白,人也消瘦得厉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

    毅王司马阔跪坐在龙榻旁盯着他的脸,双手在袖中握紧,想到昨夜几位大臣在自己王府中说的话,不由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

    睿王无意于皇位?哼!那帮老匹夫还真让司马嵘那副伪善的模样给骗住了!嫡出皇子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怎么可能没有怨恨?若无意于皇位,何必在太子被废后急着赶回京城?

    身后传来脚步声,司马阔瞥了眼旁边的沙漏,缓缓松开双拳,起身朝走进来的太后与司马嵘行礼:“太后,皇兄。”

    太后关切道:“阔儿脸色瞧着不大好,必定累得很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两日就由嵘儿在此守着。”

    司马阔微笑道:“无妨,这是为人臣为人子的本分,倒是二皇兄,身子毕竟好了没多久,可要注意歇息。”

    司马嵘笑了笑:“多谢四弟,为兄身子确已大好,那神医本事了得。”说着忽然面露惊喜,转向太后道,“那神医既然能将孙儿多年的顽疾治好,说不定也能将父皇救醒!”

    司马阔眼角一跳,连忙抬眼看向太后。

    太后怔了怔:“当真?”

    “孙儿不敢保证,但神医的确医术高明,不妨让他来试一试,说不定会有转机。”

    太后听了微微点头。

    “此事不妥!”司马阔说完发觉自己似乎急了些,忙稳了稳神色,蹙眉道,“父皇龙体尊贵,岂能随意让宫外之人诊治?那么多太医在此,难道还比不得一个方外游医?”

    司马嵘见一旁守着的太医院季院判面色不悦,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我卧榻多年无转机,最后是由神医治好的。”

    季院判皱眉摇头:“睿王殿下此言差矣,那神医或许的确医术了得,可殿下的腿疾主要还是多亏了那里的温泉泡养。”

    司马阔赞同道:“二皇兄还是谨慎些的好,方外游医毕竟底细不清不楚,让他进宫给父皇诊治,要是父皇有个万一……谁都担待不起。”

    “父皇总不能一直这么躺着,四弟连试都不愿试一下么?”司马嵘神色黯然。

    司马阔本想暗刺他居心叵测,没料到竟被反咬一口,不由恨得咬牙:“皇兄言重,父皇身系天下,此事自然不能草率决断。”

    司马嵘看向太后:“神医的底细一察便知,至于医术,宫中还有这么多太医,开出来的药方让每一位太医过目,总不会出什么岔子,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朝他看一眼,斟酌着点头:“有太医院把关,倒是可以一试。”

    太后没有异议,此事很快就定下来。

    太后借着无人之际,拉着司马嵘焦急道:“嵘儿,你怎么糊涂了?毅王已经拉拢了半数朝臣,你此时最要紧的不是想法子将皇上救醒啊!”

    司马嵘笑了笑,安抚道:“太后放心,请不请神医,皇上都会醒来的,毅王那里就让他先蹦哒两日罢。”

    太后将信将疑,见他神色笃定,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如此,皇上那里更要看紧了,万不能给毅王动手脚的机会。”

    司马嵘低声道:“父皇身边的佟公公是王丞相的人,他会看紧的。”

    太后大吃一惊:“王丞相!他……”

    司马嵘点了点头。

    太后顿时惊喜:“想不到竟能得到王丞相的支持!有了他胜算可就大了!不过,你不是一直闭门谢客么?何时与他……”

    司马嵘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转开话头:“再等舅舅凯旋归来,我们就更有胜算了。”

    其实司马嵘所说都是为了安抚太后,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自己暂时不需要拉拢任何人,只要等皇帝醒来便可,朝中多的是墙头草,拉拢人心不急在一时。

    不久,司马善收到司马嵘的亲笔信,连忙着手安排车马与身手好的护卫。

    很快,太后懿旨也到了,让他派人将神医送到京城替皇帝医治。

    第二日,司马善乐呵呵地目送车队离开,至于神医,自然还在山中。

    京中毅王府,已至深夜,司马阔与几位幕僚和大臣正低声商议。

    司马嵘虽为嫡出,可他回京不久,根基未稳,且谢卓如今领兵在外,这次皇帝昏迷对自己而言是最佳时机,万一皇帝醒过来,时日久了,就会给司马嵘壮大势力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几位心腹显然与他想到一处去了,皆是一脸担忧。

    司马阔想过趁此时机在宫中下手,可那就是弑父篡位了,万一走漏风声,他那皇位怕是也坐不稳,没有万全把握,他不敢表露一丝一毫的心迹。

    更何况,宫中有太后把持,自己往日瞧不起宦官,并未在他们身上下过功夫,此时要想避过别人的耳目难上加难。

    难道当真要等皇帝咽气?

    司马阔丝毫不觉得自己如此大逆不道有何不对,天家无真情,人人皆如此。

    正皱眉不展之际,一名心腹凑近他低声道:“殿下,那睿王不是说要将神医请过来么?咱们不如动动手脚,嫁祸睿王!”

    “不妥!”另一人连连摇头,“万一不成功,让神医将皇上救醒,咱们就白忙了,即便成功,事后也不敢保证不被查出来。如今朝政由王丞相把持,他若执意要查……”

    司马阔见他瞥自己一眼,心知他的意思是王述之与自己疏远了,不由冷哼一声道:“王豫可是手握重兵,不久前还与本王通过信,王述之一介文人,又是晚辈,怎么可能不听他伯父的话,不足为俱。”

    又有一人道:“殿下,与其等神医进了宫动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司马阔看着他,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好主意!”

    几人商议时浑然不知屋顶正趴着一道黑影。

    几日后,桂阳郡前往京城的路上,一队人马半夜遭遇伏击,因对方人数过多,抵挡不住,只好护着马车掉头杀出重围。

    与此同时,刺客头目的住处有一道黑影潜入,毅王府一名下人也偷偷摸摸从毅王的书房内溜出来。

    天未亮,证明毅王与刺客有交易的两份契书由裴亮交到王述之的手中,王述之拿过来看了看,笑容满面,迫不及待地去了睿王府。

    司马嵘看他一脸邀功的模样,哭笑不得。

    “晏清,你是否该报答我一下?”王述之贴着他耳际亲吻,等不到回答就抱紧了将他按在榻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司马嵘漆黑的双眸被他紧紧锁住,浮起一层暖色,低声叹道:“若没有你,我真不知要多花费多少功夫。”

    王述之低笑,迅速将他吻住。

    第二日,司马嵘不用装便是一脸疲惫,进宫后尽心尽力地照顾皇帝,更是累得摇摇欲坠。

    很快,司马善一封信送到太后手中,太后勃然大怒,事情很快传到朝堂之上。

    王述之冷声道:“神医是特地请来为皇上诊治的,想不到竟然半路遭遇伏击,如今身受重伤,哪里还能来京城?事情如此巧合,行刺之人身手也很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匪徒,必定是有人存心阻拦!居心叵测,其罪当诛!”

    旁边的人神色各异,几位曾参与此事的大臣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毅王殿下不是说,行刺失败,没有伤到那神医么?!

    王述之愤然道:“此事非同小可,本相定要查明!”

    话已经撂下,王述之却再没有任何动作,毅王不敢放松警惕,头痛不已,对那群废物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担心暴露,他早就用自己的人了!好在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即便被擒住,也会立即自尽。

    众人各怀心思、蠢蠢欲动之际,忽然一道消息自宫中传来:皇上清醒了!

    太后、四妃、皇子们,全都急匆匆赶到龙榻前,一个个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痛哭流涕。

    皇帝身子虚弱,未曾说话,只看了看下面一堆人,面露欣慰,很快又昏睡过去。

    “皇上!”众人惊恐,见太医过去把脉,忙止住脚步,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医的脸。

    太医松了口气,笑起来:“禀太后、各位娘娘、殿下,皇上脉象已稳,没有大碍了,好生休养一番,很快便能恢复。”

    众人似乎齐齐松了口气。

    待太医写好方子,太后急忙催促宫人去熬药及准备膳食,又遣散众人,让皇上好生歇息。

    待人全部离开,皇帝睁开眼,朝佟公公看了一眼。

    佟公公眼底的惊讶一闪而势,随即明白他之前是在装睡,忙一脸喜色地擦了擦眼角,躬身道:“可喜可贺!皇上您终于醒了!”

    皇帝昏睡这么久,身子极其虚弱,说话也带着几分嘶哑:“朕睡了多久?宫里可曾有什么事?”

    佟公公一一答了,又夸赞几位皇子有孝心,皇帝听得面露笑容,心情愉悦之下,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担心自己下回再突然晕过去,皇帝不得不认命,虽然被朝臣烦得头痛,可立储一事的确不能再拖了。

    皇帝不急着露面,待恢复了精神才将心腹召到跟前,问道:“最近几位皇子有什么动静?”

    心腹答道:“睿王一切如旧,除了入宫侍疾,便是在府中歇息,安静得很。毅王府倒是热闹了许多,人来人往。其他几位皇子功课未曾懈怠。”

    至于景王司马善则只字未提,一来他毕竟远在封地,二来他早已习惯性被人忽视。

    皇帝皱了皱眉:“朝中可有什么事?”

    “朝中一切安好,北方战事也胜利在望,倒是不久前,给睿王治病的那位神医被太后请过来,却在进京的途中遭了埋伏,身受重伤未能成行。不过好在皇上吉人天相!”

    “嗯?”皇帝面色微沉,“究竟怎么回事?”

    心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皇帝冷冷听完,又将佟公公召来仔细询问。

    佟公公遂将当时睿王如何建议、毅王如何反对,一五一十道来,虽并未有任何添油加醋,皇帝眼中的冷意却更甚。

    “宣王丞相进宫!”

    第七十九章

    王述之早有准备,接到传旨立即进宫,不仅将事情原原本本上奏清楚,更是呈上白纸黑字的契约证据。

    皇帝盯着契约上并不认识的私印,皱眉道:“这甘良是何人?”

    “回陛下,甘良是……毅王府的管事。”

    皇帝眉目陡沉,拿着契约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胸口起伏了半晌才再次开口:“丞相认为,此事会否与毅王有关?”

    这不是明摆着么?

    王述之腹诽不已,面上却正气凛然,肃然道:“臣不敢妄言,目前并未发现任何证据能说明此事与毅王殿下有关,更何况毅王殿下乃醇孝之人,在陛下榻前衣不解带地照顾,其心可嘉!”

    王述之太了解皇帝,若隐晦地将矛头指向毅王,说不定皇帝反倒要添几分迟疑,倒不如梗着脖子说好话,效果必然极好。

    果然,皇帝听得怒火中烧,狠狠一摔手中的契约,眸中闪过一丝戾色:“哼!丞相不必替他说项!朕还没到昏聩的年纪!”

    “臣不敢!臣惶恐!”王述之连忙下跪叩首,似乎怕再将皇帝激怒,只是低头时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毅王殿下,下官可是竭力替你说好话了啊!

    皇帝瞥他一眼,心中琢磨:还以为王丞相与毅王疏远了,想不到还是对他多加维护,不过既然将证据如实呈上来,到底还有几分衷心。

    “起来罢。”皇帝面色缓和了些。

    王述之忙收敛笑意,神色肃穆地抬起头:“谢陛下!”

    皇帝再次拿起那份契约看了看,似乎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人也稍微冷静了些,问道:“丞相是如何搜到此证据的?”

    “回陛下,景王的护卫活捉了两名刺客,并带回去严加审问,臣根据他提供的消息找到刺客老巢,这才搜到其中一份契约。至于另一份,臣没敢惊动毅王殿下,便安排人偷偷去搜……”说着摆出一脸羞愧的模样。

    皇帝摆摆手,并不在意他偷偷搜王府的事,至于景王审问刺客之类的胡言乱语,更是毫不怀疑。

    证据已经摆在眼前,至于这证据是如何得来的,已并非要紧事。

    王述之离开御书房不久,一名宫女急匆匆去了郗贵妃那里,郗贵妃听了她的话惊得面色惨白。

    很快,毅王得到了消息,目瞪口呆,僵立片刻忽然转身冲进书房,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那份契约,急得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随即匆匆将心腹召来。

    翌日,皇帝宣毅王进宫,毅王一脸惊讶惶恐,坚决不承认此事,声称自己完全不知情,并痛哭流涕表衷心。

    与此同时,毅王府管事畏罪自尽。

    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毅王与此事有关,不过皇帝心中已然埋下怀疑的种子,不好直接治罪,便以御下不严问责。

    如今皇帝看毅王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冷眉厉目没有一句好话,对郗贵妃更是冷淡至极。

    待身子恢复,皇帝上朝第一日便连下两道圣旨:一是减毅王三月俸禄,责令其闭门思过;二是收回郗贵妃凤印,后宫诸事暂由太后主持。

    明面上惩罚并不算太严重,可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出来,毅王失了帝心。

    王述之再次夜探睿王府时,搂着司马嵘感慨道:“毅王也不算太笨,将事情推到管事身上,把自己给摘了出来,真是可惜了!”

    司马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又如何?谁都不是傻子,一个小小管事哪来的胆子?只要皇上心里有数便好。”

    王述之摸摸他的脸,见他眉宇间早已没有了初到丞相府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端肃,只觉得越看越爱,忍不住在他颈间啃了一口。

    “唉……也不知何时才能正经拜访一下睿王府,再这么下去,这王府的围墙怕是要被我磨矮了。”王述之含着他耳垂含糊地抱怨。

    司马嵘让他口中呼出的灼热之气一烘,顿时觉得手脚有几分发软,低声道:“总要有合适的契机,你再等等。”

    王述之笑起来,正要替他宽衣解带,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鸟鸣。

    这声音司马嵘也是知道的,二人同时止住动作,彼此看了一眼。

    “怕是有急事,你快去。”司马嵘轻轻推了他一下。

    王述之同时将他松开,点点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迅速离开。

    出了睿王府,见裴亮迅速冲过来,不由肃了神色,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裴亮同样压低嗓音,仅彼此二人能听见:“回丞相,那胡人傍晚出了城,我们的人一路跟踪过去,发现了他们的联络处,现已将那里监视起来。”

    裴亮口中的胡人便是当初司马嵘发现的男扮女装的胡姬,王述之带着司马嵘去那销金窟假意风流过一次之后就命人严密监视。

    那胡人一直未曾有任何动静,想不到这次竟突然出了城。

    “他出城做什么?”

    裴亮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呈上:“这是半路截来的。”

    王述之点点头,因四周昏暗,便对他吩咐了几句,转身再次进入睿王府,进了司马嵘的内室,借着烛火将信展开。

    司马嵘凑过去看了看,不由皱眉,他在宫中一直都是自学,对胡文只能算一知半解,因此这封信看得半懂不懂。

    王述之解释道:“此人是秦国密探,信中将京城局势写得清清楚楚,包括毅王刚刚失了帝心,储君未立,而你,回京不久,根基尚浅。”

    司马嵘蹙眉。

    王述之起身,看着他道:“无论如何,皇上那里不能再等下去了,储君未立,正是容易生乱的时候。虽然这封信被我们截住了,可不能保证京中没有其他的秦国密探。”

    司马嵘点点头:“嗯。”

    第二日,有朝臣上书谏言立储,皇帝并未再像之前那样恼怒,而是面露沉思,显然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同一天,北方战事大捷的消息传来,朝堂上喜气洋洋,皇帝更是龙颜大悦。

    凉国夹在大晋与秦国之间,趁着两国自顾不暇时上蹿下跳,如今总算是被谢卓带去的大军给彻底镇压了,凉国国君被俘,凉国归入大晋版图,谢卓安顿好当地驻军,不日将率领大军回京。

    皇帝宣司马嵘进宫的次数明显增多,留他在宫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宫中不乏朝臣的眼线,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最近时不时考较睿王的功课,甚至偶尔还会挑一些政事询问他的见解。

    形势已经一目了然,东宫怕是很快就会有新主了。

    风向明朗,睿王府的拜贴陡然增加,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也不为过,司马嵘不好在这关键时刻敞开大门,却也不能再将这么多人拒之门外,只好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应丞相邀约,去秦淮河游玩了一趟。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大臣们立刻涌过来,又不好做得过于明显,只装作偶遇,上前打个招呼,套套近乎,一派祥和。

    这偶遇的人也太多了……

    司马嵘头痛,打迭起精神应付,既不能驳了诸位的面子,又不能过于亲近,一通应付下来,再游刃有余也是累得很。

    消息很快穿到皇帝耳中,皇帝被这些大臣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好在听说司马嵘对谁都未曾亲近,总算心情好了些,对这个儿子也愈发满意。

    司马嵘好不容易落得清净,转身掀开隔帘,看着里面早早被交代重任的王亭,问道:“今日都来了哪些人,可曾一一记下?”

    王亭直着眼看他,目光呆滞,举着笔杆的手抖抖嗦嗦,自司马嵘登上画舫就开始嗡嗡响的脑袋到现在还没平静下来。

    司马嵘哭笑不得,只好自己俯身抽出他面前的名册一一细看。

    王亭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站起身朝他拱了拱手,强做镇定道:“回回回殿下,都都都记下了……”

    司马嵘冲他笑了笑:“辛苦了。”

    王亭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小小小小人的荣幸!”

    娘哎!真是晏清公子!这真是要了老命了!

    司马嵘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噗……”一旁的王述之实在忍不住,低声笑起来,拿手中的如意朝王亭后脑勺敲了敲:“好了,去外面吹吹风冷静一下。”

    王亭虽然平时话多得厉害,不过对于事情的轻重很有分寸,又极为衷心,因此王述之对他倒也放心。

    王亭听了他的吩咐,脚步漂浮着走了出去。

    画舫内再无其他人,王述之搂着司马嵘低声说了几句话,知道他不便久留,也就没有多纠缠。

    游秦淮河后,司马嵘依旧闭门谢客,好在朝臣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明面上渐渐消停了些。

    如此过了许久,皇帝依然没有下旨,大家似乎也并不着急,彼此心照不宣:谢卓还在路上,皇上必定是要等谢卓回了京再下旨。

    没见睿王如今每日都要进宫么?简在帝心啊!此事已十拿九稳了!

    谢家眼看着就要昌盛了啊!

    众人躲在自家府中纷纷羡慕,一边羡慕一边绞尽脑汁地想法子,究竟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与睿王套上近乎?也没瞧出来他与谁特别亲近,着实无从下手啊!

    至于另一部分人,则暗自咬牙:睿王如今风头正胜,得想个法子挫挫他的锐气!

    司马嵘看着王亭记录下来的名单,又算了算当日未曾露面的人,谁识时务,谁该提防,也大体有数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谢卓终于回了京城。

    第八十章

    谢卓回京,皇帝亲自带领群臣去城楼上迎接,这份殊荣不可谓不厚,到此时,再愚钝的人也能看出皇帝的偏向了。

    谢家遭无视多少年,如今因为司马嵘身子恢复,一朝便被捧上了云端,而司马嵘若没有谢家作为后盾,也不见得那么顺利就能受到皇帝的偏爱。这两者,究竟谁成就了谁,很难说得轻,自古以来,利益相关者大抵如此。

    站在城楼上,很多人嫉妒得双眼赤红,久病缠身的司马嵘与一直受到压制的谢家毕竟根基浅,真心为他们高兴的人并不多,即便一个个往睿王府跑得勤快,也不过是看准风向罢了。

    无论朝臣们站在哪一边,百姓们永远都有着自己淳朴的喜好,谢卓的风姿人尽皆知,不仅才华斐然,更是智谋过人,虽然年纪已不小,却依然是建康城公认的美男子,这次北方战事的大获全胜更是让谢卓的声望更上一层。

    看着俘虏的囚车自大街上缓缓而过,百姓们沸腾了,哪管囚车内是国主还是其他,只看那高鼻深目的胡人相貌,一个个都被激起久违的仇恨,纷纷拿出烂果子臭鸡蛋砸过去。

    凉国虽是跳蚤一般的小国,可到底蹦哒了许久,如今被谢卓一朝平灭,回归大晋版图,着实一扫当年衣冠南渡的耻辱,狠狠出了口恶气。

    远离京城的王豫虽然没有见到这番盛况,却多少也能猜到九分,嫉恨得咬牙切齿,得知谢卓凯旋的消息,当场便砸碎了一方砚台,恨道:“因为皇上的忌惮,我们王家儿郎只能被动地守卫疆土,无法北进一步!想不到那谢卓竟如此好运!他今日荣宠本该是我们的!”

    王重之亦是满脸愤然:“这回,太子之位必然要落到睿王手中了!”

    谢卓如今声望极高,皇帝倒不担心他功高盖主,反而因为有这么一股势力与大司马相制衡而分外安心,一见谢卓便高高兴兴地携起他的手臂,分外亲热。

    如今皇帝对待谢卓就如同当初对待庾大将军庾茂,不少大臣看在眼里都明白了几分其中的意思,纷纷朝王述之瞥去意味不明的眼神。

    王述之却是一派淡然,甚至寻到机会站在司马嵘身侧,带着几分敬佩道:“谢将军果真一鸣惊人,他带去的大军原本可是庾茂手底下的,想不到不仅能迅速收服部下,更能大获全胜。谢家儿郎十分了得!”

    司马嵘对这个舅舅也是佩服得紧,不过他到底清冷惯了,对谢家并无多深的感情牵绊,闻言只是欣慰地笑了笑,感慨自己当初那么冒险的一步棋走对了。

    接下来,宫中着实热闹了一阵,皇帝对谢卓大加封赏,下面的将士自然也是论功行赏,庆贺的酒宴中觥筹交错,人人借着谢卓的才干来夸赞天子的英明,拍足马屁,奉承得天子红光满面。

    早朝中,嗅准了风向的大臣们毫不犹豫地开始请奏立太子。

    皇帝这回终于不恼了,好脾气地问:“众卿觉得几位皇子中,谁可堪大任?”

    那还用说,您都做得如此明显了,瞎子都看得出来,自然是睿王!

    不过话总要说得冠冕堂皇一些,极力支持司马嵘的一位老臣出列,颤颤巍巍道:“睿王殿下乃谢皇后嫡出,身份尊贵,立储君当立嫡。”

    另有一人立刻出言附和:“睿王殿下孝心可嘉,乃醇厚之人,且困于病痛十数载,依然坚持立身立学,可见其性子坚韧不拔。”

    毅王那一派顿时有人嗤之以鼻:哼!坚持立身立学?说得仿佛亲眼所见似的!

    “陛下!”立刻有人反对,“臣以为,睿王十数载居于深宫,几乎从不与外界接触,眼界怕是比不得其他皇子,更何况回京之后始终默默无闻,才学上也从未展露过名声,立睿王殿下为太子着实不妥。”

    皇帝听得皱眉:“卿以为,立谁最为合适?”

    那人额角冒出些冷汗,却依然挺直腰板:“毅王殿下早有贤名,不仅其自身才学有目共睹,更爱才惜才。若立太子,当以立贤为上。”

    话音一落,朝中顿时炸开了锅,关于立嫡还是立贤,自古以来就是朝臣们争论不休的话题,多数时候还是为了自身利益罢了。

    事已至此,大殿内响起一片“立嫡”“立贤”的争执声。

    皇帝气得火冒三丈,他刚惩罚了毅王,竟然还有人敢将他抬出来给自己添堵!

    可这怒火又不能明着发出来,因为当时毅王盼着自己这个老爹死的事只是自己的推断,并无实据,即便有了实据,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能捂着,因此惩罚他的理由也不过是一句“御下不严”,轻描淡写至此。

    皇帝压着怒火朝大殿内扫视一圈,见谢卓垂头不语很是安分,不由大感欣慰,随即又发现最有分量的王丞相竟然不曾开口,顿时挑了挑眉。

    “丞相对此有何看法?”

    王述之就等着他问呢,闻言立刻出列,神色无比认真,一派正直:“臣以为,礼法不可废,立嫡较立贤更为合理。”

    虽然不说支持睿王,不过这话一出,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周围的人顿时大惊。

    王氏一向与毅王过从甚密,此事早已人尽皆知,虽然最近因为亲事未成稍有疏远,可多年交情又岂是说翻脸就翻脸的?更何况那露面没多久的睿王可是与王氏素无来往啊!这王丞相真这么大公无私?

    不管别人如何震惊,王述之对着皇帝微松的眉头侃侃道:“立嫡可谓一目了然,谁嫡谁庶一清二楚;立贤却无法公允判断,贤名究竟如何全凭各人心中那杆秤。如今胡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朝廷最需要的是稳定,遵照礼法立嫡出皇子为太子,可减去诸多纷争,乃上上之选。只有朝政安稳,方可一致对外!”

    如今谢卓刚打了胜仗,拿胡人转移视线真是再好不过。

    皇帝龙心大悦。

    王述之表明了立场,许多仍在观望或踌躇的大臣顿时有了主心骨,也纷纷出言支持立嫡。

    皇帝面色越来越好,正欲宣布自己的决定,却忽然被一道急报打断。

    八百里加急:秦国出动五十万大军,打过来了!

    第八十一章

    听到这个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的消息,王述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便现在皇帝立司马嵘为太子,可朝臣终究没有上下一心,到底还是让秦国人抓住了时机。

    看来京城还暗藏着密探,虽然那胡人被掌控住了,但京中的局势依旧通过其他途径传到了秦国。秦国始终对大晋虎视眈眈,只不过最近几年也是内乱不止,直到近期稍稍安稳才整顿兵力南下进攻。

    很久没有如此大的战事,皇帝听完急报立刻就有些坐立不安,搭在膝头的双手拢在袖中微微收紧,面上的红润刹那间消失不见。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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