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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平生短如春梦 作者:撒野的飒爷

    第3节

    杜宇看了他一眼,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你来了三年,其实这事儿我查到有一段时间了,本来早就想跟你说的,不过……”

    杜宇望着欧盈和花满渚的背影,又是一笑:“有些事情我不太明白。”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任平生忍不住问道。

    “是,”杜宇爽快答道,“我当然要等都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说。”任平生的耐心几乎用尽。

    三年了,他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变成活在黑暗里的麻木杀手,甚至连对身边人的满腔心思都不敢轻易说出口,只为了等这一个答案。

    任平生死死盯着杜宇,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将要说的话,是任平生这三年光阴的报酬,也是另一段充满未知的开头。

    白雪皑皑,寒风呼啸,可任平生的手里却出了一层汗。

    “驻南将军府。”

    ☆、第九章:风一更,雪一更,故园无此声

    “驻南将军府?”任平生眉头一皱,“我霁山方寸地方,寥寥数十人而已,怎么会与将军府有所牵扯?”

    杜宇看了他一眼,反而问道:“你可知莫可量在驻于霁山之前,是什么身份?”

    任平生想了想,答道:“我只知我师父师娘当年厌倦江湖,于是退出纷争,落脚霁山,收了一帮小孩子教养成人。至于之前的事,我并不知。”

    “厌倦江湖?”杜宇笑了一声,“是啊,莫可量的江湖,的确是让人厌倦。”

    说着,他转过身来,随手折了一枝梅蕊,漫不经心地把玩。

    “你到底要说什么?”任平生紧紧追问。

    杜宇仿佛对任平生的急迫无动于衷,慢悠悠地说:“曾经的莫可量,可不是什么江湖人士,他乃驻南大将军麾下一员干将,当年在将军府,也是个风流得意的人物。”

    “我师父是驻南将军府的人?”任平生十分诧异。

    “不错。”杜宇点点头,“据说,当年莫可量为燕将军杀人无数,后来却爱上一名江湖女子。至于燕大将军嘛,庙堂出身,最瞧不起的就是江湖人士,怎么会同意得力手下娶一个那样的妻子。”

    言及此处,杜宇的声音里满是讽刺。

    任平生却无暇顾及,又问道:“那女子可是我师娘?”

    杜宇又是一笑:“正是。他二人情比金坚,莫可量一怒之下离开了将军府,从此隐于霁山。”

    “我师父侠义心肠,在霁山多年,不问名利之事,门下弟子多是收养穷苦人家的孩子,”任平生深感不忿,“驻南将军府既然早已放我师父离去,这些年又毫无交集,又怎么会突然发难?”

    杜宇不冷不热地看着任平生:“你倒真是天真,还真以为燕将军府是任人来去自如的地方?莫可量得以脱身,肯定是答应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条件。哼,”杜宇冷笑起来,“只怕声名赫赫的燕将军府,开出的价码是不会比我这云水楼简单的。”

    “岂有此理!”任平生激愤难平,“堂堂一方将军,行事竟如此卑鄙!”

    “将军?”杜宇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驻南将军府还有个身份,是朝廷的大机密。”

    任平生快要被杜宇这不急不缓的性子逼出火来,狠狠盯着他。杜宇见状摇了摇头,才又接着说道:“驻南将军,名头好听,不过是朝廷的暗桩而已。南方不仅富庶,武林纷扰也多,朝廷明着看不起江湖,其实还要暗地里掌握动向。因此,这驻南将军府,干的就是些铲除异己,敛财制衡,杀人越货的勾当。

    “你说,这样的将军府,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燕大将军怕手下人娶江湖女子败了他的威名,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这世上的人啊,越瞧不起什么,往往就越离不开什么。”

    任平生半晌无语,他那温和博学的师父,以前竟是朝廷暗桩?难道,这么多年他也还一直在为驻南将军府做事么?

    杜宇仿佛看穿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那样的将军府,总有一点不便自己出面的地方,像你师父这样放在江湖里的暗棋,怕也不止一个,并不奇怪。”

    任平生深吸一口气:“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杜宇眉头一挑,看着远处正在玩雪的两个人:“他们暗信往来,具体为何我也不知。不过,你那个小师弟的身世啊,”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难道从来没问过?”

    任平生心头一跳:“他小时受惊过度,来霁山之前的事,都记不清了。”

    “呵,”杜宇不置可否,“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遇见仇家杀来,是该惊吓过度的。莫可量真是有趣,花满渚,花满渚,哈哈,只怕是血满渚吧。”

    “与花满渚何干?”任平生心里的不安汹涌而来。

    “这还不简单?”杜宇鄙视一般斜睨了任平生一眼,“你师父就是杀花满渚全家的人呗。”

    任平生只觉遍体生寒,仿佛天地间的雪都涌进了他血液里。

    “杀人的时候不知心存哪门子的善念,留了花满渚一条小命。这花满渚一家啊,手上拿了什么东西是燕将军府想要的,后来的霁山一案,也与此有关。不过,是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你的小师弟知不知道,就要你自己去查了。”

    任平生看向花满渚,他还蹲在地上研究他的雪人,欧盈在他身边笑语晏晏,两个人无忧无虑一般。

    “平生,你为我卖命三年,如今钱货两清,你自由了。”杜宇正经说道,“此后,你不再是我云水楼的人,要做什么也与我无关。”

    “我要报仇。”任平生拳头攥得死紧,“不论如何,为了霁山,也为了小渚。”

    杜宇沉默片刻,把一只手搭在任平生肩上:“驻南将军府是你捍不动的地方,但我也不会劝你不要去。自求多福吧。”

    任平生俯下身,恭恭敬敬对杜宇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踏着雪,一步一步向花满渚走去。

    花满渚听见雪地吱嘎作响,回头一看,任平生正朝着自己走来。他连忙站起身,跑了过去。

    “师哥,你看这雪人!”

    “不给他看!”欧盈挡在雪人面前,“这是我跟小渚一起做的,是定情雪人!”

    任平生竟然没有跟欧盈呛声,牵过花满渚的手说:“回去了。”

    欧盈倍感奇怪,连忙跟上去。花满渚却看出来任平生脸色冰寒,想问又碍于欧盈在身边,只得暂时沉默,乖乖地跟着任平生上了马车。

    杜宇没有上车,他让欧盈跟他们回去,说自己还要赏一会儿雪。

    马蹄踏雪声渐渐远去,杜宇却往林子越走越深。梅花未开,却已然有些微暗香浮来。杜宇走在其中,看着鸟雀无踪的梅林,自己的心,却不知该静还是该动。

    “一蓑烟雨任平生啊,”杜宇自言自语道,“莫可量,可惜你一番心思,你的徒儿只怕是要风雨一生了。”

    梅林里一片静谧,杜宇的声音虽小,却依然回声般飘荡在一片雪色中。

    ☆、第十章:雪上空留马行处

    回到云水楼,任平生径自沉默着回了房。花满渚满腹疑问,但还是先去烧了一壶热水,给任平生泡了杯暖手茶。

    他敲敲门,任平生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却让花满渚更加不安。他推门进去,任平生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睡榻上发呆,脊背挺得笔直,坐在窗前看着花满渚走进来,像是在等着花满渚一般。

    “师哥,”花满渚吸了口气,“刚从雪地里回来,喝杯热茶暖和一下。”

    “小渚,你坐下。”任平生按住花满渚倒茶的手,平静地说道。

    花满渚身子一僵。任平生极难得唤他“小渚”,花满渚抬头看他一眼,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好坐下。

    两个人僵坐着半天没有说话。花满渚思虑再三,还是先开了口:“师哥,你……是不是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如果是因为跟欧盈玩了太久,那还好说。但直觉告诉花满渚,今天的任平生不比寻常,并不是在为欧盈的小打小闹置气。

    任平生闻言转过头,看着花满渚说:“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那……”

    “小渚,”任平生定定地望着花满渚,“你到霁山之前的事情,真的都不记得了?”

    花满渚一愣,任平生的目光却紧紧锁在他身上。

    “师哥怎么突然问这个?”花满渚两眼分外迷茫,“我那时候年纪小,真的记不清了。”

    “丁点印象也无?”

    任平生微微皱眉,那眼神似是要穿透花满渚一般。

    “……”花满渚想了想,“我只隐约记得小时候家里很多人,宅子很大,后来有坏人闯来,有人抱着我一直跑。再后来……”花满渚咬着下唇,艰难地回忆着,“我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在师父身边,他给我取了名字,带我回了霁山。”

    “那你本来叫什么,还记得吗?”

    “……不记得。”花满渚又想了想,“师哥,这些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怎么突然又问起来?”

    任平生久久不语,花满渚等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师哥?”

    任平生看着他,他唇上还有刚才回想往事时咬出的痕迹。是啊,这些事他不是早就知道么,何必还要再问。

    任平生笑了笑,揉揉花满渚的头道:“问问而已。”

    花满渚知道没这么简单,但看任平生的神色,又不敢再问。

    “小渚,”任平生收回自己的手,“咱们的仇人找到了。”

    花满渚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去青城。”

    花满渚还僵在座位上。

    去青城干什么?

    找到的仇人是谁?

    要如何报仇?

    ……

    满腹的疑问,花满渚却一句都没有问。他应了一声好,转身往门外走去。

    “走之前,”任平生看着他的背影又说道,“你去跟欧盈道个别吧。”

    小姑娘虽然叽叽喳喳惹任平生讨厌,但是……好歹是真心对花满渚好的。人情薄似秋云,世间上真心为你的又有几个呢?就连他的师父,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才收养这个孩子……

    任平生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花满渚诧异地回头看他。师哥让他去找欧盈?

    “这一别,也许再无归期。”任平生淡淡一笑,“去告个别吧,不枉她这三年与你的陪伴。”

    花满渚低下头,片刻又抬起来,轻声问:“师哥,今天早上你说要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任平生心如潮涌,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任平生还是回道,“去吧。”

    花满渚无声地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次日清晨,花满渚与任平生白马轻装,踏雪南行。来云水楼三年,两人的东西却并不多,如今离开,也只带了几件衣裳一些盘缠而已。行到谷口,任平生勒马回首,白茫茫一片雪色中,云水楼隐没不见。离开霁山之后,云水楼算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落脚的地方,尽管,彼此之间是互相利用的买卖关系。任平生翻身下马,静立片刻,两手相抵,弯腰对着似乎渺无人烟的山谷行了一礼。

    花满渚站在一边,也跟着行了礼。他望着面色肃然的任平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待两人重又挥鞭向前,身后却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任平生毫无反应,只管策马出谷,花满渚眉头一皱,也加速跟上。奔到山路弯处,拐过去便再也看不见这座山谷时,花满渚终究是忍不住回了头。

    只见雪地里远远跑来一道明黄的身影,呼喊声带着哭腔,在风里一声紧过一声。那人身后还有几个急匆匆赶来的人,正在追她。

    “……你这又是何必呢。”花满渚轻声道,“我这种人,哪里值得。”

    随即脚下用力,白马吃痛,长嘶一声转过了山脊,再也看不见了。

    谷口的雪地里,欧盈还在边跑边喊,她看见花满渚停下,心中一喜,转眼却又眼睁睁看他飞驰而去,只觉得一颗心都揪成一团,眼泪扑簌簌直往雪地里砸。

    今早一醒来,就见梳妆案上放着一封信,拆开一看,竟是花满渚的告别。她连厚衣裳都来不及披一件,就连忙追来,却还是没能将他留下。

    “小渚……别走……”欧盈难受至极,脚步一软,就摔倒在雪地里,“你别走……”

    他明明看见自己追来了,却连亲自道个别都不肯,欧盈越想越委屈,喊声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紧紧追来的几个仆人慌慌张张要拉她起来,却也好像被她的哭声吓住了一般。活泼明艳的云水楼大小姐,几时哭得这样悲惨过?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上前碰她。

    远处,杜宇沉默着站在那里,手中还搭着欧盈的披风。等欧盈哭了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走上前屏退开下人,将浑身冰冷的欧盈抱了起来。

    天气一日寒过一日,雪虽然没有再下,北风却日夜呼啸得紧。任平生和花满渚的两匹马虽然健壮,如此光景之下也难于驰骋,因此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花满渚几次问任平生仇人是谁,任平生却一直没有回答,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花满渚虽然无奈,却也拿任平生没有办法,实在是猜不透他这次心里又在打算些什么。

    一路上走走停停,越到南边,天气越是和暖起来,他们的脚程也快了一些,饶是如此,到青城时也已是腊月了。

    青城在南方并不算什么大城,却也比这一路途中经过的北方小城镇要热闹一些。将近年关,街市上熙熙攘攘,倒是一片欢乐景象。任平生和花满渚牵着马,慢慢在街上走,路过了好几家客栈都不见任平生停住。花满渚见任平生饶有兴致的样子,以为他是好久没有见过平凡人家过年的热闹,想要逛一逛,也没问什么。

    结果,任平生竟然走进一家商行,一口气租了一座院子。年底做买卖的人少,任平生从前又是个惯于油嘴滑舌的,这不大不小但十分舒适的院子竟被他舌灿莲花骗得便宜了许多。

    花满渚十分诧异,在任平生乐呵呵地去套马的时候忍不住问:“师哥,咱们要在这儿长住吗?为什么租个院子?”

    任平生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咱们不住那无趣的客栈,就在这里好好过个年嘛。”

    一听就不是真话。花满渚瘪瘪嘴,还想继续问,但转念一想,他和师哥好像都没有正经在一起过过年。以前在霁山,日子简单,过年时有家人的都回家了,留下来的弟子们喝喝酒吃吃肉,去霁州城里逛一逛,就算过节了。师父要守岁,总是拖着花满渚下棋打发时间,任平生要么在一边儿呼呼大睡,要么跑出去玩儿,两人竟从没单独在一起过。后来到了云水楼,那地方虽然人多,可都是些无根浮萍一般的人,除了杜宇之外,似乎都没有过年的习惯。欧盈虽然整日缠着杜宇,年关下也是要乖乖同杜宇一块去祠堂祭祖七日的,花满渚难得清静,却终归是三年没有过过节。

    师哥从前多爱热闹啊……花满渚心里想着,面上也带了笑容,对任平生说道:“也好,我们好好地过个年。”

    任平生挑挑眉,也对着花满渚一笑。

    师哥,你要过年,我便陪你过年,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

    也不管,这第一个两个人过的年,会不会是我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

    花满渚狠狠攥了攥自己的手心,收拾了一下情绪,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第十一章:相逢犹惊是梦中

    接连好几日,任平生都跟浑身打了鸡血一般,拉着花满渚满城转悠,见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都往住处里搬,他们的小院子不多时就塞满了各种年货、食物,门窗上还有模有样地贴上了春联。任平生兴致勃勃,说要入乡随俗,一应节庆用品一个不落。花满渚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来报仇的还是来游玩的了,那兴头总是让花满渚产生一种时光倒退回到三年前的错觉。

    疑惑归疑惑,花满渚当然还是得陪着任平生一块儿疯。这一日,任平生瞧见隔壁人家贴了红艳艳的窗花,便一定要去买。花满渚摇摇头,只好跟上。

    这时节,青城街上最多的就是卖窗花对联一类玩意儿的,无奈任平生转了半天,不是嫌弃花样太俗气,就是说人家手工不细致,大半条街走下来,竟没一个入得了他眼的。花满渚抱着任平生一路“顺手”买下的各种零嘴,跟在他身后又想笑又怕那些摊主骂人,憋得难受。

    两人正停在一个卖剪纸的大娘身前仔细挑选,却听见身后突然有人叫任平生的名字。

    “平生!平生!任平生!”那人听起来十分激动,任平生回头一看,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正急匆匆地跑过来,横冲直撞地差点掀翻了好几个路人。

    “这是……”花满渚眯了眯眼,仔细一瞧,“李大哥?!”

    顷刻间,李忘贫已经奋力拨开人群,冲到了他们俩跟前。许是太激动,李忘贫都忘了自己身上有功夫这件事,一路靠蛮力在人群里挤过来,气息都乱得有些喘了。

    “李忘贫?”任平生也惊到了。

    “是我!”李忘贫大喝一声,卖剪纸的大娘被他的嗓门儿吓得一抖。

    李忘贫大笑着,正想拍拍任平生的肩,却瞧见他俩一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任平生另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托着一片大红色的窗花,登时有点懵。

    那卖剪纸的大娘一看这架势,自觉新来的这位大汉看起来横眉怒目不好想与,连任平生手上的窗花也不要了,抱着自己的篮子就跑。

    “诶大娘……”任平生叫了两声没叫住,只好无奈地将窗花放进花满渚怀里,“倒是便宜咱们了。”

    “你们在……买窗花?”李忘贫两眼瞪得老大,这窗花在他心中一直是娘们唧唧的东西,每年他娘亲要给他屋子贴,他都老大不乐意的。

    “你有意见?”任平生白了他一眼,“你不待在霁州,怎么跑这儿来了?”

    被任平生那个无比熟悉的白眼一瞪,李忘贫简直激动得不得了,再加上这熟悉的口吻,他仿佛终于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又见到他们了,霎时间,一向自诩男子汉的他竟觉得眼眶发热。

    “平生!小渚!”李忘贫一下子熊扑过去,花满渚来不及反应,手中的糖葫芦结结实实粘在了李忘贫胸口。

    “可算是又见到你们了!”

    李忘贫正感动得不能自拔,任平生已经十分嫌弃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到了一边。

    “干嘛呢你,赶紧放开!怎么着,你还想抱着哭一场啊?”

    语气虽然不耐,但花满渚听得出来,再见到故人,任平生心里也是开心的。但李忘贫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心窝子热眼睛也热,任平生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长几岁的大男人眼眶红了起来,胸前还粘着花满渚那串黏糊糊的糖葫芦,只觉得浑身都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回去再说,这么多人你也不害臊。”任平生衣袍一摆,揽着花满渚就走。李忘贫赶紧咧着嘴跟上,一路叽叽喳喳地叫着平生平生、小渚小猪,任平生烦得想捂住耳朵。

    花满渚却忍不住,一直在笑。这些天任平生虽然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样子,但直到李忘贫突然出现的这一刻,花满渚才真正觉得,三年前的小师哥,在那一瞬间回来了。

    李忘贫是走镖来青城的。这两年他父亲开始让他独自走镖了,不过由于他那几乎没开窍的心眼,一直不敢让他走得太远。这次来青城,还是他好说歹说跟他爹磨了好久的嘴皮子,才出得了门的。路上被一窝小山贼耽搁了些时日,等李忘贫追回货物到青城,已经快年底了。他也不想在路上过年,因此就打算留在青城,没想到竟然在街上看见了不知所踪的任平生和花满渚,他高兴得一夜都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带上行李,死皮赖脸地住进了任平生和花满渚的小院子里。见这院子里什么都有,红红火火一派过年的气象,还以为这几年他们俩一直隐居在这儿。任平生不解释,花满渚也没说什么,云水楼毕竟神秘,他们在那里待过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忘贫从小就崇拜任平生的身手,此番重逢,忍不住又跟任平生打了一架。任平生这几年实战经验丰富,功夫亦是今非昔比,到底是看在要过节的份儿上手下留情,没有揍得他鼻青脸肿。李忘贫这个挨了打的,却已然跟以前一样乐呵呵的,兴奋不已,鞍前马后地请教。任平生不胜其烦的时候就一脚将李忘贫踹出去,李忘贫毫不在意,开开心心跑去酒楼买些好酒好菜,回来又拉着他们俩说些不尽的废话。

    院子里多了这么一个人,倒的确是热闹了许多。花满渚每日看着李忘贫缠着任平生闹,偶尔找不着任平生,就跑来要花满渚跟他说话,什么霁州城新开了一家酒馆桃花酿特别香啊,什么城西的刘寡妇年近四十去年竟然嫁给了二十八岁的张员外呀,什么走镖路上英勇无匹单挑了十八个劫匪呀,什么他爹娘说明年必须要娶妻生子呀……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永远都说不完一般。每每这时,任平生都会跑出来拎了花满渚进屋,将李忘贫一个人堵在门外。

    李忘贫重遇少时好友的兴奋劲一直不见减退分毫,就这样吵吵嚷嚷到了除夕。本来想着两个人单独过个年的,这下子多了一个李忘贫。不过好歹是旧友,俱在异乡,没有让人走的道理,最重要的是,虽然面上嫌弃,可任平生和花满渚心里都挺高兴能遇见他的。当年李忘贫说了要接他们回镖局,他们却没有说一声就走了,他如今虽然不说,那时候心里也肯定是难受的。

    除夕这天,三个人一早就起了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窗花都贴上了,格外喜庆。唯一遗憾的就是这里是南方,并没有雪,不然红窗花映着瑞雪地,应是风光极佳的。不过,院子里的树不像北方那样光秃秃,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忘贫被任平生赶去厨房准备年夜饭,自己带着花满渚躲在一边偷闲。厨房里不时传来碗盏破碎的声音,花满渚听得肉疼,几次想进去都被任平生摁住了。任平生一边将花满渚剥好的花生米往嘴里扔一边说道,“你别管他,反正咱们晚上定是有的吃的。”

    话音刚落,哐啷一声,李忘贫又不知打碎了什么东西。

    花满渚哭笑不得地看着任平生:“师哥,再让他这么闹下去,晚上连碗筷都没有了。”

    任平生嘴角挑起,将一颗花生米准确无误地扔进花满渚正在说话的嘴里,花满渚被呛了一下,立时闭了嘴。

    “李忘贫!”任平生满脸带笑看着花满渚,“你数一下碎了多少东西,今晚之前全给补齐咯!”

    厨房里霎时安静下来,半晌,李忘贫笑嘻嘻地出了厨房,状似平常地往外走:“我这就去补,这就去!”

    “你这时候走了,年夜饭怎么办?”任平生悠闲自在地问。

    李忘贫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语毕,一溜烟跑了出去。

    任平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揉着花满渚的脑袋说:“你就放心吧,李忘贫虽然没脑子,可是他有钱啊,咱们只管闲着过除夕,吃喝交给他去。”

    花满渚看着任平生脸上狡黠神色,心中一动,也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暗暗将花生米捏在手里,突然指着门口说:“诶,李大哥怎么又回来了?”

    “啊?”任平生没堤防,转头去看,花满渚趁机如法炮制,将花生米往任平生嘴里扔。

    可任平生的身手哪里是花满渚比得上的,虽然转过了头,却还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花生米擦着鼻尖废了飞出去。

    见一击不中,花满渚起身就往房间里冲去。

    “花满猪!你给我站住!”任平生满眼不敢置信,花满猪竟然整他?

    花满渚飞快地拴上了门,听着任平生的怒吼还是虎躯一震,想笑又不敢大声,只能先在屋子里躲着,等李忘贫回来转移火力。

    幸好这次李忘贫非常靠谱,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志得意满地回来了。任平生瞧着花满渚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觉得好笑,便也随了他的心思,转头去都审问李忘贫年夜饭相关事宜,花满渚这才探头探脑地打开房门,看样子觉得任平生已经不生气了,这才殷勤地跑上前去,咧着笑给任平生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任平生一边听李忘贫汇报,一边抓着花生米往身后砸,花满渚下意识地张口接住,刚嚼完,任平生便适时又扔来一颗,如此一颗接一颗,看得李忘贫一愣一愣的,对任平生往身后扔东西也如此神准的功夫惊叹不已。

    果然是钱多好办事,李忘贫这个钱袋子虽然手脚不太灵活,办事还是有效率的,不知花了多少钱,硬是定下一桌丰盛酒食,酒楼里恭恭敬敬掐着饭店送过来的。望着那一桌菜和不停往屋里搬的酒,花满渚直咂舌,明明就只有三个人,这些都够七八人吃的了。李忘贫得意地说,年夜饭一定得把桌子都摆满了,才叫团圆美满。

    三个人将桌子摆在庭中树下,酒坛子在一边一字排开,桌下生了一只小火炉,烤得四周都暖烘烘的。夜色渐浓,院门外华灯如星,爆竹声频频,小孩子们走街串巷的嬉笑声越墙而来。任平生和李忘贫就着那些笑声饮酒,花满渚却被任平生严令限定只能喝三杯。花满渚的酒量一直不好,以前任平生还笑话他,后来却变成不许他多喝了。花满渚也不在意,三杯正好,微醺不醉,正适合过节的气氛。

    许是喜上眉头,又许是愁上心头,李忘贫三杯两盏,喝得飞快,还未到子时,便已醉了。朦胧中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竟有些难以释怀,突然伸手抓住了旁边花满渚的胳膊。

    任平生眉头一皱,就要将他拉开,却听他突然说道:“小渚,你跟我说,我是跟你和你师哥在喝酒吗?”

    唉,花满渚心里一叹,看了任平生一眼,答道:“是,是我们三人一起。”

    李忘贫点点头,松开了手,望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任平生刚要开口,李忘贫却又说道:“你们俩真狠心,真狠心。”

    任平生闭上嘴,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真狠心!”李忘贫一拍桌子,恨恨地说,“怎么就不说一声就走了呢?这儿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为什么不跟我去霁州……”

    任平生安抚地拍了拍花满渚,任李忘贫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知道你们心里难过,难过,可是我心里也难过。”李忘贫说着说着,竟有些委屈起来,“别人都怕我,说我脾气差,爱打架,都不理我。虽然平生打我,可我佩服你,你功夫好。”

    任平生笑着摇了摇头。

    “就你们两个人,”李忘贫打了个酒隔,“就你们俩,是我的朋友。”

    花满渚有些不是滋味,径自饮了一杯酒。

    “你们,别再不见啦!”李忘贫趴在了桌上,两只眼睛有些湿润,又重复了一遍,“别再不见啦!”

    任平生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他。

    ☆、第十二章:一晌贪欢烟花坠

    作者有话要说:  万万没想到,小生终于写到这里了。虽然比较不伦不类……

    夜空里骤然升起一朵烟花,接着,更多的烟花绚烂升空,门外的笑闹声越来越多。

    任平生呼出一口气,将酒杯重重一放,起身扶起李忘贫,往屋子里走去。

    李忘贫还在迷迷糊糊说着醉话:“平生啊,明天你……呃……教我功夫吧,那个往背后扔东西的功夫……”

    任平生驾着他往床上一扔,目光沉了下来。静立片刻,才轻轻说了一声:“抱歉。”

    李忘贫正醉着,并未听见。任平生抖开被子盖在他身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花满渚正仰着头看烟花,任平生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一边的斗篷盖在他身上。

    夜深了,再好的佳节,终究是风寒露重。

    花满渚看着他笑。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任平生把花满渚手边的酒壶拿开,换上了热茶,自己却依然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花满渚捧着茶杯,笑着问:“师哥,咱们这次走的时候,会跟李大哥告别吗?”

    任平生摸摸花满渚的脑袋,也笑着答道:“道了别,他会乖乖让咱们走吗?”

    花满渚摇摇头,微微嘟起嘴,“他是师哥的狗皮膏药,当然不会。”

    “……”任平生倒是没想到花满渚会这么说李忘贫,倒像是吃醋了一般,一时失语。

    “我知道,”花满渚抓着任平生一只手,又接着说,“不能让他卷进来。当他是朋友,才不能说。”

    任平生笑笑,“乖。困了吗?”

    “不困。”花满渚应了一声,望了望李忘贫的屋子,“师哥,我们这也算是单独过年了吧?”说着突然一笑。

    “是啊,好不容易把李忘贫灌醉了,咱们俩就好好过年。”任平生也笑了。他知道花满渚没有醉,但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些日子心事重重的,就让花满渚趁着这气氛好好放松一下吧。

    “好,师哥,干杯!”花满渚端起自己的茶杯,举向任平生,弯着眉眼望着他。

    任平生一笑:“你倒是便宜,一杯茶换我一杯酒。”语毕,便将杯中酒仰头引尽。

    花满渚吐吐舌头:“你自己不让我喝,这可是师哥你非要给我占这个便宜的。”

    任平生嗤了一声,捏起一颗花生米又往花满渚嘴里砸去。

    “不过,”花满渚一边嚼一边说道,“师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酒啊?我好像也没因为喝酒闯过什么祸啊……”

    “……”任平生被噎了一下,心里大叫着你闯的祸大了去了。这么想着,只好咳了两声才说,“你喝多了乱打人。”

    “我?打人?”花满渚指了指自己,“怎么可能?我每次喝酒都跟师哥在一起,在你们面前,就我这三脚猫功夫,打得过谁啊。”

    任平生眼睛一瞪:“管那么多干什么,闭嘴。”

    花满渚嘴里又被扔进一颗花生,他翻了翻白眼,又拿起酒壶将任平生的杯子斟满。

    “怎么?”任平生看了一眼杯子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酒,“想灌我?”

    花满渚猛摇头:“岂敢岂敢,佳节良宵,师弟我就是为你打个杂。”

    两个人一个斟,一个饮,开开心心地说着话,都当各自心里没有暗藏着那许多不能说的事情。饶是任平生千杯难醉,也挡不住花满渚拿茶水跟他对饮,眼神到底也朦胧恍惚起来。看着任平生坐着都有点晃悠了,花满渚赶紧挪到他身边,将他稳稳扶住。

    “师哥,还要喝吗?”花满渚小心翼翼地问。

    任平生眼底已经染上一抹绯红,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揽住了花满渚,“不喝啦,不喝啦。猪,你是故意要灌我的吧!”

    花满渚低着头,却没有松开扶着任平生的手,“那你还喝。”

    “你想让我喝,我就喝。”任平生晃着脑袋敲了敲杯子,“花满猪,你想的,我就做。”

    花满渚猛地抬起头:“那你告诉我,我们要去找谁报仇?”

    任平生先是一愣,殊而却笑了。他转过身子,两手捧起花满渚的脸,带着笑意说道,“这不是你想要我做的,这是你不想我做的。猪,你不需要知道这个。”

    花满渚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任平生却拍了拍他的脸,两手刚要撤回,却被花满渚一把抓住。

    “师哥,”花满渚定定地说,“既然知道我不愿你去,为什么还要去?”

    任平生没有回答,半晌,突然挣开了花满渚,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屋里走去。

    “休息去吧。”

    花满渚闭了闭眼,对着任平生的背影大声问:“那也是我的师父师娘,为什么不告诉我?”

    任平生停了下来,夜风一吹,他好像突然冷得打了个哆嗦。

    花满渚心头一紧,拿起他的斗篷走上前,为他披上。他扶住任平生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任平生似乎在微微地发抖。

    他突然不想再问他了。

    “我扶你进去。”

    虽然是南方,夜里也还是冬寒甚重的。幸好屋子里的火炉还没有灭,暖烘烘的。任平生自己解开了外衣,往床上一躺,摊开手脚舒了口气。

    花满渚取来热水,一边给任平生擦脸一边问:“师哥,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任平生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花满渚一会儿才说:“不舒服吗?”

    这几年在云水楼,除非花满渚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撒娇,任平生一直跟花满渚两人各住各的房间,因此花满渚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就以为花满渚哪里不舒服。

    “没有。”花满渚挪开眼睛,又去擦任平生的手心。

    “那就回房间去。”

    花满渚皱皱眉,趴在床沿上凑近任平生的脑袋,轻轻说道:“师哥你喝醉了,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任平生微微吐着气没有回答,明摆着拒绝。

    “师哥,今天过年呢……”花满渚摇了摇他的手臂,见他还是不说话,干脆抓着他的肩膀摇起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

    任平生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如今一躺下,酒意都往脑袋上涌,正是昏昏沉沉的时刻,被花满渚这么一摇,差点吐出来,他恼怒地扯着花满渚摇他的手臂一拽,也忘了控制力道,竟直接将花满渚半倾着的身子拽上了床,整个上身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两个人都被砸得叫了一声,任平生睁开眼,入目的却是花满渚修长的脖颈。

    任平生倒吸一口气,扬州城里那一夜的记忆跟着酒意一起涌上来,瞬时间将他的眼睛冲刷出一片血红。

    花满渚唉声叹气地扭了扭脖子,转过头来,却发现任平生的脸近在咫尺,自己呼出的气息简直能撩动他耳畔极为细小的绒毛。

    “……师哥”花满渚愣愣地叫了一声,任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没听见一般,那眼神十分陌生。

    “师哥?”

    任平生一愣,紧紧闭上眼又睁开,伸出手就要推开花满渚,“赶紧回屋去。”

    花满渚本来就不想走,一见任平生要推他,就势紧紧抱着任平生的肩膀,赖着不走。

    “花满猪!”任平生拎起他扎在自己怀里的脑袋继续往一边推,心里直叹气,“多大个人了你还撒娇,快下去,我要……”

    话还没说完,正在耍赖一般挣扎的花满渚脑袋一偏,四片嘴唇蓦然贴在一起,将任平生没说完的话利落截断。

    任平生眼睁睁地看着花满渚闭着的双眼紧贴在自己眼前,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花满渚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偷偷看了看任平生,见他没有反应,小胆一壮,伸出舌头在任平生嘴唇上轻轻一舔。

    任平生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花满猪这是在做什么?

    ……吻他?

    不,是意外,一定是不小心的!

    任平生陡然清醒过来,抓住花满渚的胳膊猛一翻身,将花满渚掀到了床的里侧。

    花满渚两眼晶亮,没有丝毫的醉意,也没有丝毫的讶异,就那么望着任平生。

    任平生心跳如雷,暗自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说道:“别闹了。”

    “好。”花满渚点点头。

    这么听话?任平生微微发愣。

    花满渚突然一笑:“师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闹着玩了。”

    任平生缓缓松开手,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正想让他回屋去,却毫无防备地被花满渚搂住了脖子,猛地往下一拉。

    他本来正要张嘴说话,双唇微启,花满渚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牙关,长驱直入,视死如归一般勾起任平生的舌头,舔吻温暖湿润的口腔里每一处角落。

    任平生反应过来想躲开,却不知花满渚哪里来的力气,一时竟让任平生挣扎不开。花满渚一边死死搂着他,一边不遗余力地挑逗他的舌头,任平生心头的怒火、身上的□□皆被轰然炸起,简直要发疯。

    花满渚毫无章法地狂吻,让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终于,他松开了任平生的唇,手上却丝毫不肯松了力气。

    “师哥,”花满渚气喘吁吁,却十分认真地说,“我没有闹。”

    “你……”任平生一时语塞,花满渚却不想听他再说,趁着他愣神的空当成功翻身,再次吻了上去,将刚刚才稍微平静的呼吸重新搅得天翻地覆。

    任平生呆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伸出手来环住了花满渚的腰,另一只手按在花满渚后脑勺上,轻轻一拍。

    花满渚微微抬头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任平生手上用力,将花满渚的头压到眼前,闭上了眼。

    任平生反客为主,吻得花满渚毫无招架之力。花满渚只觉得任平生的吻如烈火燎原,又如暴风过境,全身都因为那薄薄的两片嘴唇而发软,而且,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不容他细想,双手已经不听使唤地钻进了任平生的衣裳里,攻城略地一般急切地抚过任平生结实的胸膛。

    三分酒意,七分无奈,揉揉杂杂,皆是借口,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心罢。任平生不再犹豫,覆盖着薄茧的大手掌灵巧地拉开了花满渚的外衣,紧紧贴上花满渚的腰肢。

    那不是女人的腰,并不十分婀娜柔软,还带着些习武之人固有的肌肉和硬朗,却让任平生血气翻涌,着迷不已。任平生不停地揉捏着手下的肌肤,只觉得每用一次力,怀中的花满渚就颤抖一次,两个人仿佛就贴得更近了一般。

    炽热的吻终于离开嘴唇,花满渚大口喘着气,任平生却已经转移阵地,完全顺着本能,去亲他隐在发后、早已红得不像样子的耳垂,去舔他不自觉地仰起、修长而美丽的脖子,在嘴唇能够触碰到的每一寸皮肤上舔舐吮吸,流连辗转。

    还不够,这还不够。

    四肢紧紧交缠,拼命要与对方靠得更近一点。双手四处游走,从腰肢到脊背,从脖子到胸前,衣襟早已大大敞开,胸膛贴在一起又微微分离,任平生揉捏着花满渚胸前小小的凸起,两个人几乎同时在颤抖。

    花满渚不知所措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陌生而剧烈的快感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瑟缩着往任平生的怀里躲,却只是将自己更加送进任平生有魔力一般的掌心中,似在不断沉沦,却又似在携手而飞。

    还未褪净的衣裳阻碍了肌肤毫无阻碍地相贴,任平生眨了眨发红的眼睛,一把将花满渚的衣裳全部扯开,晦暗的灯光下,花满渚全身都泛着令任平生口干舌燥的淡粉色,让几乎不能再快的心跳骤然又快了几分。

    任平生把衣服狠狠一甩,那几片可怜的破布勾到了挂帐幔的铁钩,轻轻一荡,撞在床柱上。

    “叮”的一声脆响,罗帐翻飞,床棱摇曳,理智全部跟着衣裳一起破碎飘零着被甩了出去。

    欲望如潮,将两个人紧紧包围。他们好像在一座孤岛上,周围都是不断上涨的潮水,早晚会被淹没至死。

    淹没吧,那就淹没吧…

    ☆、第十三章:罗衾不耐五更寒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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