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少年楚庄王 作者:梅弄影
第4节
斗贲黄弱弱低下头,道:“谢……谢过大王。”
熊侣擦了擦箭盒子,道:“你父子二人先行回去吧,寡人还要在此处留一阵。”
斗椒带着斗贲黄行了个礼,说:“臣告退。”然后便走远了。
熊侣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身影,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校场偶遇若敖氏的人,而且还是斗氏。不过他们看上去好像并不恐怖,斗椒长相周正,正值壮年,斗贲黄也就是个臭脾气的官二代,挺普通的。不过,他们身后的斗氏家族的确非常棘手。
熊侣拉着弓箭嗖嗖地往靶上射,一半上了靶,一半脱靶,又过了一阵,终于有一箭接近红心。他有一丝欣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洪亮至极:“王!臣潘党来迟,令王久等,请王责罚!”
熊侣回头一看,原来是潘党到了。这潘党与他想的差不多,挺高大壮实,国字脸,十分英武,是荧幕中常见的硬汉长相。他道:“卿并未来迟,是寡人先行到了,你赶紧起身吧,寡人还等着你教授箭法呢。”
“臣不敢,多谢大王恕罪。”说罢起身,抽出自己背上的弓箭,准备教熊侣箭法。他朝靶子看去,惊讶地发现一地脱靶的箭矢和一堆没插在红心上的乱箭。
熊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寡人大病初愈,许久未曾活动筋骨,箭法已经生疏了。”
潘党拱拱手,认真道:“臣会将自己所学尽数展示给王。”说罢,便认真演示起来。
潘党的箭术的确高过影子,熊侣觉得在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他几乎每次都能射在靶上,并且离红心越来越近。他兴奋地揽住潘党的肩膀,道:“潘党,你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我大楚国第一神射手!”
潘党被夸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大……大王过奖了,潘……潘党雕虫小技,只是平日时常练习,熟练而已。”
熊侣拍怕他的肩膀,道:“不必过分谦虚,寡人说你行你就行。”
太阳落山,熊侣将弓箭交给一起来的宫人,高高兴兴地回寝宫。没想到刚到门前,已经有一个穿便服的在门外候着了。熊侣有些惊讶,对那人道:“子反,你怎么来了?”
子反笑眯眯地将他拉到一旁,避开那些宫人,在他耳边悄声道:“哥哥,子反夜里想去外边走走,你去不去?听说郢都街上,新开了一间酒楼,子反还未去过,咱兄弟可以去那里玩玩。”
熊侣听了挺心动,他来郢都后,还没上街玩过,他很想去看看这春秋时代的民情到底如何。
“哥哥,带上优孟吧,优孟对郢都的大街小巷都熟悉得很,让他带路一定不会被人糊弄。”
等等!怎么又是优孟,你是别有居心吧?熊侣暗搓搓地揣度子反的心思,不过这会儿他确实有些禁不住诱惑了,他很想到外边去瞧瞧。他道:“子反,你也知道哥哥前些日子险些被人行刺,我兄弟二人一同出去,不会被人盯上?”
子反奇道:“哥哥怎么病了一场,人都变胆小了?放心吧哥哥,子反有侍卫数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会在暗处保护我二人。”
熊侣左思右想,觉得子反还算可靠,便放肆了一把,换了便服,叫上优孟,三人从侧门出了楚王宫。子反一身劲装,一把长剑,打扮得像个江湖人。优孟一身素雅长袍,手捧一卷诗书,俨然是个书生。而他,锦衣华服,打扮成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上了大街,熊侣左看右看,只觉得处处新奇。此时太阳落山,天色还未完全变黑,子反不停地跟优孟说着什么,不时哈哈大笑,优孟则是但笑不语,偶尔回几句,时不时偷偷看向熊侣。熊侣恍然不觉他们在干什么,因为他的目光完全被街上的情景给吸引了。
此时郢都城里还有不少小贩在叫卖,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有些东西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有叫卖贝壳等装饰用品的,有叫卖水产山珍的,有叫卖水果的,总之,场面挺热闹,比熊侣想象中的热闹。这可是春秋时期的街市啊,普通人想看也看不到的。若是能回去,他一定要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记下来,这对研究春秋时期的民风民情一定有很大帮助。
子反忽然一巴掌拍向他的背,调笑道:“哥哥,你瞧什么呐,眼睛都直了。我晓得哥哥许久未曾出来,也不能看傻了吧?哈哈哈……”熊侣这才回过神来,道:“是许久没出来了,感觉有不少变动。”
说起街上的变动,子反兴奋道:“是啊,你瞧瞧,那边新修了不少店面,我说的酒楼,转个弯就到了。”他转过头对优孟道:“阿孟,你饿不饿?想吃什么尽管说,听说那楼里好吃的可多了。”
阿孟微微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道:“阿孟倒是不饿,阿侧该先问问你家侣哥哥饿不饿。”
熊侣走着走着,忽然一阵香味飘来,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他道:“我饿了,赶紧去吧。”说罢便顺着香味走了过去。他今天射了一下午的箭,早就累了,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饿。
☆、【第017回】楚红楼
转过一个街角,果然有一家大酒楼,熊侣欣慰地发现,这匾牌上的字他居认得,这段日子果真没白学。
“楚红楼”三个大字写在正中,他闻了闻,香味正是从楼里飘出来的。他快步往前走,没料到被一个黑影拽住了腿。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抱住了熊侣的大腿,凄凄惨惨哭道:“大爷,小的好饿,赏点饭吃……”
熊侣一脸黑线,原来他跟老乞丐学的讨饭技能,在郢都早已有人灵活运用了。他习惯性地思考道:这乞丐是职业的呢,还是真走投无路呢?
“臭乞丐,放开我哥哥!”子反怒发冲冠,拔出长剑。那乞丐见旁边有个厉害角色,连忙撒手跑得没影。熊侣见他跑得挺快,不像快饿死的模样,便没那么担忧了。他道:“子反……咳,阿侧,把剑收起来,别吓到别人。”
阿孟俯下身去,帮熊侣拍了拍乞丐摸过的地方,道:“还好侣哥的衣裳没弄脏,阿侧赶紧把剑收起来,侣哥饿了,我等进去用饭吧。”
子反收了剑,大步流星跨进了门。见掌柜迎上来,他吩咐道:“我们要去楼上雅间,有什么好吃的统统端上来。”掌柜的连连点头,赶忙吩咐厨房去做了。
熊侣坐在楼上,心里想着刚刚那个乞丐,又想起在街上要饭的日子,还想起王伯,想起丹阳城外的那些百姓。听王伯说,楚国今年天灾,农作物歉收,许多地方都乱了套。郢都虽然繁华,城外恐怕也有不少流民吧。他问:“子反,平日里,郢都的乞丐多么?”
子反摇摇头,说:“不多吧。子反从前见得少,不过……近些日子倒时常见到。哥哥若是不喜,可以让守城将他们赶出去,原本他们就不该进来……”
熊侣摇摇头,说:“不,不用赶。这样的流民,城外多么?”
子反答不上来,优孟道:“很多。今岁发了大水,淹没不少良田,老百姓的收成化为乌有。阿孟前些日子出城,见路边有不少流民,他们奄奄一息,许多人长途跋涉想到郢都寻一份生计,而守城却不敢轻易将他们放进城来。”
“为何?”
优孟的脸色有些凝重:“守城自然也有考量。天灾之后,流民多了,往往会发生疫病。附近的城邑,就有因为流民聚集过多,而感染疫病的。不敢将他们放进来,也是为了郢都的百姓考虑。”
熊侣问:“目前有何救治措施?”
“城里存粮不多,救济也只是暂时的,很多人都吃不饱。”
问到这里,熊侣突然有点脸红。身为一国之君,应当多关心民生,而他,什么都不了解,就连有没有采取救济措施都不知道。不过其实这也不关他的事,是庄王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子反平日里只顾着玩,也不关心这个,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觉得上菜速度太慢,下去催了催厨房,过了片刻,果然上菜了。
这里的菜色与王宫里的不一样,子反笑道:“怎么样,果然没吃过吧?掌柜的告诉我,有几个厨子是从郑国、宋国来的。”
熊侣觉得挺新鲜,尝了尝,觉得不错。外面传来喧闹声,他隔着帘子去看,门外不少流民经过。优孟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唇边有一丝笑意,回头道:“是申公!”
申公巫臣?熊侣坐直了身子,心想,那人在此做什么?
子反问:“屈巫臣来这里做什么?”
优孟笑道:“阿孟未曾想到,申公是这样的善人呢,他在为刚刚那些流民派吃食。”
熊侣有些意外,站起身来朝下看去。此时天已经黑了,楚红楼外的灯火还算亮堂。屈巫臣一身素净长袍,看上去倒挺文雅。他站在一旁,吩咐家丁将面饼分发给衣衫褴褛的乞丐,刚刚抱住他大腿的那位也赫然在列。
子反见他二人看了许久,也凑到窗前,哼了一声,道:“一定是吃饱了没事干,所以出来喂流民,想博个好名声。”
阿孟道:“博名声又怎样?那些流民实实在在吃到了东西,填饱了肚子,总比饿着强吧。”
子反不甘道:“不就是在城内喂喂乞丐嘛,他敢出城么?明日我到城外去,也让城外的流民填饱肚子。”
阿孟笑嘻嘻看着子反,说:“如此甚好,公子侧莫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也去做一个大善人。阿孟平日里最佩服那些大善人了。”
子反昂起下巴,坚定道:“我子反,说到做到!”
熊侣一动不动趴在窗边,也许是感到投来的目光,屈巫臣居然往上看去,二人目光恰好对视。熊侣一惊,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连忙转过头去,离开了窗子。他坐下,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不就是出宫么?不就是被屈巫臣发现自己出宫么?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又不会跟谁告状。他拿起筷子,往嘴里扫了几大口饭,却没了滋味。
优孟和子反还在交谈,熊侣默默地想起了宗庙里的观浮休,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这次出宫没有告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想法。
雅间的门被叩响,子反奇道:“谁啊,菜都上齐了。”
“在下,屈巫臣。”
熊侣将一大口饭咽了下去,知道这人又要来找麻烦,但总不能不见吧。
“进来。”
屈巫臣进门后,将门重新关好,郑重向熊侣和子反行礼,“微臣见过大王,见过公子侧。”
熊侣道:“申公过来坐吧。”
屈巫臣在垫子上坐下,优孟伶俐地为他添了碗筷。屈巫臣道:“王,楚红楼里的菜肴,还合胃口么?”
熊侣听了他话里的意思,惊讶道:“难不成,这楼是你家开的?”
屈巫臣颔首道:“正是。臣特意从周边数国请来名厨,让郢都人能一览众国风味。”
“这主意甚好,我觉得这楚红楼里的菜肴,比起宫里风味更佳。”
“多谢大王赞赏。”屈巫臣脸上挂着微笑,抬头与熊侣对视。熊侣心道不好,他定是要说什么了。
果然,屈巫臣微微一笑:“天色暗了,大王用完饭,臣送大王回宫。”
子反心下不悦,道:“屈巫臣,王兄许久未曾出宫,我们兄弟二人在郢都城里走走,难道不行么?”
“回公子侧的话,并非不可,只是夜色已浓,最近郢都并不太平。”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大王想夜游郢城,请让巫臣陪同。”
熊侣想了想,道:“也好,就请申公带寡人四处走走。”陪着就陪着吧,他还担心子反的人不能护得自己周全。
月上柳梢,屈巫臣领着熊侣几人出了楚红楼。见恩人出来,一几个乞丐远远地对他鞠躬致谢,熊侣想起方才同优孟说的话,问道:“申公,城外的流民如何?”
屈巫臣的表情有些许意外,熊侣心想,大约庄王真的不关心这些。巫臣答道:“最近流民数量有所增长,不少流民长途跋涉而来,期盼着能在郢都安家。不过,今岁收成不足,周边小国蠢蠢欲动,郢都城并没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分发给流民。”
“朝廷可有采取措施?”
屈巫臣微笑着看着他,道:“这就要看大王了。”
熊侣突然觉得着了他的道,这屈巫臣又是拐着弯来劝谏的?不行,他得回去跟观浮休商量商量。
他正踌躇着,屈巫臣道:“各城邑有存粮的放存粮,存粮不够的只能耗着。郢都的粮食不大富余,目前……潘太师与虞大夫都在用自家存粮救济灾民。臣与家弟商量,每日家弟巡视之时,去城外派一百人的口粮。臣每晚在楚红楼外,给附近的流民乞丐分些粮食。”
熊侣觉得画风不大对劲,申公巫臣不该是个颇有心机又好女色的大反派么,为何如此贤良?这行为妥妥的慈善家啊!熊侣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他又英俊高大了几分。
难不成是装的?
不大可能吧,他只是随便出来走走,便撞见他做好事,这可是装不来的。
优孟的眼睛简直能冒出星星,对着屈巫臣一脸崇拜的表情,子反有些不悦,抱着手臂,鼻孔出气。
“卿真是个善人。”熊侣赞美道。
屈巫臣微微笑了:“哪里,臣只是为大王分忧而已。”
回到楚王宫,夜已经深了。他洗漱一番,准备上床睡觉。结果刚躺下,一个黑影便出现在房中。熊侣已经见怪不怪,若每次都一惊一乍,他非得被这影子吓出心脏病来。熊侣眼都不睁,道:“怎么,浮休有话同我说?”
影子的表情淡淡的,对他行了个礼,道:“主人最近不便时常过来,他希望大王明日能借着看望先人的由头去宗庙一趟,他有事情想同大王说。”
“也好,我正有事情想同他商量。还有别的事情么?”
“主人请大王尽量待在寝宫,不要轻易外出。”
熊侣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我偶尔出去走走不行么?”
“主人的话,影子只如实复述。大王早些歇息,明日继续练字。”说罢,恭恭敬敬行礼告退。
熊侣睁眼去看天边弯月,觉得自己似乎被禁锢住了,没啥人身自由。他的身份固然不能被他人发觉,可若是连寝宫都不出,也太郁闷了吧。
☆、【第018回】宗庙
今日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熊侣记着昨晚影子说的话,一大早便穿上正式的玄服,前往宗庙,去找观浮休。
宗庙位于楚王宫东面,临着一大片荷塘。此时荷花已落尽,荷叶亦开始衰败,乍看上去,倒还翠绿。他拒绝宫人用辇抬着,决定自己走过去。不过,这路途确乎长了些,走了快半个时辰,一座宏伟的宗庙终于出现在眼前。
熊侣一步步踏上台阶,命宫人在宗庙外等候。大殿中光线昏暗,点了长明灯,灯火在微风拂动之下明灭不定。几位身着白纱表情淡然的美貌少女,引领他往宗庙内走。
熊侣探究地看着那些少女,心想着原来观浮休在这宗庙之中,还有如此多的妙龄少女陪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他好似记得,先秦时期掌管祭祀的,通常是一群美貌男女,他们要在祭祀中扮演天神,因此非要美貌不可。所以,这里的女孩长得貌美,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他往大殿内走去,穿过层层帘幕,里面赫然是一只巨大的凤鸟雕像。观浮休一身素服,闭着双眸,在凤鸟前盘腿而坐。这画面太安静,安静到他不愿轻易打扰。就这样静静看了片刻,观浮休睁开眼,站起身来,道:“王,你来了。”
熊侣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浮休,昨夜影子说,你要找我。”
“我听影子说,那日你在校场遇上了斗椒。”
“不错,不过我们并未交谈几句他便离开了。”
“你昨夜出宫了。”
说起私人的事情,熊侣突然间有些不舒服,他道:“是,影子是一直跟着我么?你什么都知道。”
观浮休不再问话,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幅卷轴,放在光洁的地面上,徐徐展开。画面上有文字,有图案。他道:“将你召唤出来时,卷轴已经烧掉了,上面的图案我凭着记忆画了一些,你过来看看,可有认得的。”
原来他是要说这个。熊侣连忙趴在地上凑在卷轴边看,字他不认得,只好看看图画。看着看着,总觉得其中一样,长得挺像他家的电饭锅。他惊道:“这不是我家电饭锅吗?难不成那锅有诈!可那就是平常的锅啊,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其余的图案,有鸟兽,还有别的他不认得的东西,他摇摇头,说:“我也不懂。你知道些什么吗?”
观浮休淡淡道:“不知。我上回祭祀只是按照卷轴上的内容去做,并不知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卷轴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只说是楚王危急之时方可使用,至于卷轴从何而来,何人绘制,已经无从知晓了。”
熊侣的心凉了半截,感觉回去的希望十分渺茫,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像霜打的茄子。
观浮休正色道:“先谈朝廷之事吧。”
熊侣想起昨晚的经历,便道:“我听说,城外有不少流民,而且这些日子,流民越来越多。我是不是该采取措施,让这些流民能够安定下来。”
“朝廷内的事情,恐怕比这事紧急。令尹之位空悬,斗克被杀后,大司马之位也空悬着。若敖氏的人见你此次回宫后任命太傅,有逐渐掌政之势,恐怕要开始抢夺这两个位置了。”
又是若敖氏。熊侣道:“我见过斗椒和他儿子,他儿子斗贲黄虽跋扈了些,可我感觉斗椒似乎对我挺敬重的。”
“若敖氏不可不防。”
“行,我明白。”熊侣左右张望一番,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浮休,你姐姐呢?也在这宗庙之中么。”
见观浮休表情微变,熊侣连忙打趣道:“哈哈哈哈,我随便问问而已,我是见……这儿挺多漂亮小姑娘。”
“她们是从楚国各地挑选而来,为楚之先辈及神灵服务之人,你可千万莫要动歪脑子。”
熊侣连忙道:“说……说什么呐,我是那种人么?”
“还有,宫里别的女人也不能动,尤其是王留下的宠姬,杨姬、越姬之类。”
熊侣心里挺不是滋味,他觉得观浮休似乎不大信他,道:“知道,我没那么好色,不会对别人老婆乱来。你还有别的话要同我说么?”
观浮休摇摇头,说:“无事了,王若想回便回吧,记得学认字。影子依然会来寝宫,教王习武。”
熊侣深深凝视观浮休一眼,转身离开宗庙大殿。心里有点苦涩,恍然间觉得一颗心无处安放了。来到这个世界,只有观浮休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他也只敢同观浮休商量。可观浮休,似乎并不相信他的为人。或许自己方才表现得太轻浮了,他是不是不该问起他姐姐?下次一定不问了。
想起在小巷中遇上的那位清雅美人,熊侣摇摇头,说不定再也看不到了。仔细想想,就算见到了又怎样?若是他能回到未来,也没法跟美人在一起。这样想想,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他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突然感受到了小四的哀愁。人生,真特么寂寞如雪啊!
回到寝宫,熊侣来回踱步,莫名地哀伤且烦躁。他想家了,想父母,想朋友,想念那个世界的一切。但意识到现实问题后,他默默地翻出书卷,开始认字,在沙盘里一遍又一遍地练着。
“王兄!哥哥!子反来找你啦!”声音远远地从寝宫外传来,熊侣收好沙盘,宫人在门外通报道:“王,公子侧求见。”
“让他进来。”
子反几乎是冲进来的,看到熊侣在整理书籍,很是惊讶。他奇道:“哥哥,你居然看书了!”
看书很稀奇?熊侣再次对庄王的综合实力进行了评估,认为他的文化水平必定不高。他很怀疑,这庄王是否真如观浮休所说,能文能武?
“呵呵,不是,我只是见它们放在桌下许久,挺碍事的,想换个地方摆放。”
“就是嘛,书有什么好看的。哥哥,杨姬告诉我,她和越姬学了新舞步,想让我告诉哥哥,什么时候想看歌舞了,就找她和越姬。”
合着这小子是专门过来拉皮条的?不过见他一双大眼闪着真诚的光芒,应该还算忠厚老实。熊侣挪揄道:“子反弟弟啊,你对哥哥的后宫女子似乎比哥哥还要熟悉呢。”
子反连忙摆手道:“哎呀,哪敢哪敢啊!哥哥可别误会,是嫂嫂多日不见哥哥,思念成疾了,才悄悄地让我多在哥哥耳边提一提她二人。”
熊侣想起方才在观浮休那儿的不悦,心想我见一见这庄王的宫妃又如何?便道:“那好,我今日正好想看歌舞了,你让她们过来给我跳一跳。”
“真的,那我便让宫人去传啰?”熊侣点点头,子反兴奋地去叫人了。
熊侣觉得这场表演必定是预谋产物,因为子反去了不到一刻钟,一群莺莺燕燕就涌了进来。按理说,这后宫离楚王寝宫应该较远,至少不会很近,这群女人梳妆打扮然后再往这边来,至少得半个时辰以上,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一定有鬼。
熊侣坐着不动,静静看着这群人要做什么。乐工分开两排站好,将编钟等乐器一一摆放整齐。舞姬有数人,中间站着的两人穿着最为华丽,看来就是杨姬跟越姬了。客观地说,长得挺不错,年岁看上去大概均是十七八。舞姬中,除了这杨姬与越姬,其余几人也有几分眼熟。恐怕上回那头领给他带来的人当中,就有她们。只不过她们品级偏低,因此穿着打扮统一且素净一些,不敢与杨姬越姬争艳。
穿红衣的美人美得张扬,大眼高鼻小嘴,长相颇为艳丽。穿蓝衣的美人则眉眼清秀,肤色雪白,看上去颇为温婉。不知这二人,谁是杨姬,谁是越姬。
钟鼓开始敲响,女子们迈着轻柔的舞步,在殿中翩翩起舞,犹如一群彩色蝴蝶。熊侣觉得新鲜,也看得目不转睛。换过两支曲子,跳过两支舞,他见姑娘们有些累了,便拍手叫好,让她们停下来休息。
子反招招手,乐工和其余舞姬全都退下,只留了杨姬跟越姬。红衣女子端了一杯酒递给他,说:“大王,越姬给大王敬酒了。”
原来红衣的是越姬。熊侣接了酒,觉得不喝不合适,便一饮而尽。酒的味道不算浓,酒精度数不高,这样小喝几杯,应该不会醉。蓝衣女子笑盈盈地坐在他边上,也为他倒了一杯。熊侣盛情难却,只好也一饮而尽。
子反坐在边上,笑道:“哥哥嫂嫂好好聊,子反就先走了。”
熊侣头都大了,这子反是要干嘛?他道:“哎,子反,先别走,让两位嫂嫂也给你倒几杯。”
将祸水顺利引到子反身上,熊侣有几分得意。杨姬和越姬要再为他倒酒,他便道:“寡人最近不宜饮酒,爱姬给我王弟多倒几杯。”子反不好推辞,只好接了。
杨姬和越姬两位美人与他只一步之遥,他心里有些忐忑,真不该好奇把这二人引来。毕竟是别人家的老婆,还是离远点为好。又想起观浮休姐姐,只觉得这二人顿然失色,没有哪点比得上的,不过他却是再难见美人一面。再过两年,她会不会嫁人,变成他人妇了?想想还真有点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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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回】一鸣惊人
“唉哟啊哟,哥哥,子反肚子好疼啊,先回去了。”子反挤眉弄眼装模作样一番,捂着肚子麻溜地跑了,只留下熊侣干瞪眼。
留下这两个女人要怎样?让他白日宣淫吗?熊侣尴尬地咳了两声。
见没有外人,穿红衣的越姬主动将脑袋靠在熊侣肩上,嗔怪道:“大王,你好久没有见我跟杨姬,是不是另结新欢了?”
杨姬掩面而笑,也靠在他另一边肩膀上,柔声道:“王,越姬靠肩膀,杨姬也要靠。”
熊侣额头冒汗,觉得自己简直在作死。一开始就不该让她们过来跳舞。眼下这情景,该怎么破啊!
“咳……哈哈哈,两位美人,来,喝酒,喝酒……”熊侣连忙给杨姬和越姬分别倒了一杯,不着痕迹地将二人推开,说:“来,你二人干一杯。”
杨姬越姬高高兴兴喝了酒,杨姬道:“王,你回来后好像变温柔了呢。”
“哈哈,是吗……”接着又给他二人倒了几杯。
越姬皱了皱眉头,道:“王,臣妾不想喝酒了,臣妾想亲大王一口。”
熊侣快疯了,天,你们古代人要不要这么大胆奔放啊!要求得这么直白,要怎么拒绝嘛!
“那个,哈哈哈……”熊侣轻轻推开越姬,杨姬又拉了拉他的袖子,意思是不要光顾着越姬。熊侣欲哭无泪,谁赶紧来拯救他啊!
“王,伍举求见。”宫人在外禀报。
伍举是谁?听这名字有些熟悉,不过是谁都好,来得简直太及时了,一定是个好臣子啊!他连忙正襟危坐,道:“快宣!”
伍举低着头进了寝宫,手中举着一卷竹简,道:“大王,臣有事启奏。”
“说罢,何事?”
“今岁楚国天灾,近日城外流民不减反增,郢都的存粮早已不足。虽说有潘太师等,拿出自家存粮救济,但毕竟杯水车薪。臣将自己的几点拙见,写在这竹简之上,还请大王过目。”
“呈上来。”
伍举低着头,将竹简放在桌上,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熊侣发觉他非常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岁,斯文俊秀。伍举见熊侣左边坐着杨姬,右边挨着越姬,桌案上杯盘狼藉,神色微变。熊侣也有一丝尴尬,这情景看上去,确乎……有一丝……淫乱。
伍举退下,乖乖低着头。熊侣将竹简翻开,有些字他认得,有些还是不认识,阅读起来十分困难。他道:“伍举,将你的想法,告诉寡人。”
“臣以为,大王可抽调部分护城兵,前去助流民于城外修建临时住所,否则风餐露宿之下,容易引发恶疾。臣闻,城外已有数人发了高热。……另,臣愿三月不领俸禄,用这俸禄赈济楚国流民。还请大王上朝,在朝堂之上谈论此事,臣相信,不少楚国贤臣也愿将俸禄用于帮助流民……”
伍举说了许久,说得头头是道,熊侣听了频频点头。他道:“伍举,你说的不错。你热心城外流民之事,潘太师等也正在赈济灾民,你同他们商量商量,共同处理此事吧。”
“大王,上朝之事……王已经许久未曾上朝了……”
上朝?熊侣沉默一阵,他还不知道上朝该怎么上呢,得先问问观浮休啊。
伍举等了一阵,见熊侣心不在焉,并未回答,道:“大王,臣还有一事要奏。”
“咳,说罢。”
“臣听说,南山上出了一只怪鸟,这鸟停在树上,三年不翅,不飞不鸣,也不知是什么鸟。”
熊侣抚掌道:“这有什么奇的,说不定那是只凤鸟。三年不飞,必当一飞冲天。三年不鸣,必将一鸣惊人!”说完这话,熊侣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正是历史上“一鸣惊人”典故的由来么?他居然就这样顺口说出来了。
伍举听了这回答,也很是讶异。他抬头望了熊侣一眼,微微颔首,道:“臣明白了,大王洪福。”
伍举离开后,熊侣陷入沉思。他挥挥手,说:“两位美人,今日献舞辛苦了,先行回去歇息吧。”听了这逐客之辞,杨姬、越姬只好规规矩矩地行礼离去,表情有些失落。熊侣其实挺可怜这些宫里的女人。她们只能围着唯一的男人转,有的一辈子都得不到恩宠,实在不值得。
上朝,上朝……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干点事情了。目前的楚国,急需一个能决断的君主。否则,像王伯那样的流民,得不到及时的援助,真不知会变成怎样。那些丹阳城外的流民,不知此时是否还活着。
他整理了衣衫,再次往门外走去。宫人问道:“王,欲前往何处?”
“去一趟宗庙,寡人有一个心结,需要观卜尹为寡人占卜吉凶。”
到宗庙时,天色已经暗了。殿中长明灯似乎亮了一些,熊侣往深处走去,观浮休静静坐在凤鸟雕像前,在看一卷卷轴,不知卷轴上的内容是什么,令他如此全神贯注。
一天之中第二次见到熊侣,他有些吃惊,道:“王,怎的去而复返?”
熊侣在他对面坐下,道:“你家王是好几年没上朝了吧?我觉着这楚国的灾情是不得不处理了,明日我上朝吧。我这会儿不想理什么若敖氏,我只知道,城外的流民,可能撑不住了。”
观浮休卷起卷轴,道:“好,按你想的去做便是,我来告诉你上朝时该注意的事情。”
熊侣微微笑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说我一顿,然后反驳回去。”
“为何?只要王做了正确的决断,浮休自然甘愿追随。”
翌日,楚国臣子们以为,到了正殿后还同平日里一样,听一番潘太师的说辞,与同僚讨论两句,便可返家。可今日到了正殿,他们惊讶地发现,楚王居然早已在殿上等候。群臣俯首行礼,均是讶异非常。潘崇静静立在一旁,唇边带着一丝笑意。虞邱子摸摸胡子,似乎心情不错。
见大臣到的差不多了,正殿中黑压压的一片,都对他俯首行礼,他抬手,道:“众卿家,起身。”
待所有人起身,他道:“寡人多日不朝,心中忧愧。日前,我大楚流民四起,已成社稷之患。昨日,伍举入宫进谏,提出不少可用之法,寡人以为甚好。伍举,上前一步。”
伍举受宠若惊,上前一步,向他拜了一拜,道:“大王谬赞。”
“卿家不必过谦,在这大殿之上,将你的见闻与所想,说与诸君。诸君若是有所疑惑,请卿再一一为其解惑。”
伍举站正了身子,挺直了腰板,朗声将昨日所言,在大殿之上说了出来。熊侣的眼睛掠过群臣,仔细辨认着众人长相。有许多大臣他并未见过,即使观浮休在他耳边提起,他也完全对不上号。这些人里,哪些是可用的,哪些心怀鬼胎?以他目前的能力,实在无从分辨。
排除若敖氏斗、成两家,屈氏应该暂时可用。虽说屈巫臣有些……难缠,但似乎还算忠心,人也挺善良。潘太师与虞大夫没有问题,潘太师同支的潘尪与其子潘党应该也算老实。这个向他进谏的伍举,是个年轻才俊,必定前途无量。对了,后世有名的伍子胥,恐怕就是这伍氏后代。……苏从是没有贵族身份的外姓,朝中既无势力,又敢于直谏,应该可用。只是,不知他是这些人中的哪位。
“……臣以为,在朝之官,每人应献出三月之俸禄,以解我大楚燃眉之急……”
伍举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大臣们纷纷议论,有的附和,有的不置可否,有的则另有担忧。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站了出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他道:“大王,为了大楚,莫说是三月俸禄,就是三年俸禄,我苏从,也乐意奉上!”
原来,这便是苏从了,与他想象中的模样差不离多。苏从一发话,许多大臣纷纷赞同。熊侣微微颔首,道:“寡人以为伍举此说有理,那便依伍卿所言,将俸禄用于赈济灾民。流民之事,就按照伍举所说去做,由……伍举与申公巫臣二人共同处理。”
“臣领命!”伍举答道。申公巫臣也出列,郑重地接下了任务。
顺利处理了流民之事,熊侣觉得心里悬着的大石放下,畅快不少。他道:“众卿家可还有事需要请奏么?”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众人中走出,他身材高大,器宇轩昂,只是眉间隐隐有杀伐之气。他道:“王许久不曾处理政务,此刻决心出面,真乃我大楚之福。除了流民之事,臣还想提醒大王,朝廷之内要位空悬,重新选定令尹与大司马迫在眉睫。”
☆、【第020回】蒍敖
熊侣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还真如观浮休所说,有人为这空悬之位出面了。这位不知是否正是若敖氏之人,如若是,又是谁呢?他快速想着该如何回答,把这事儿往后再拖一拖。
此时,虞邱子摸摸胡须,站了出来,道:“左司马,令尹与大司马之位乃楚国要位,吾王年纪轻轻,即位不久,选定令尹与大司马,自然要多费些时日。今日诸位已经累了,不如改日再议。”
虞邱子这老头来得正好啊!熊侣感激地看了虞邱子一眼,道:“要位空缺乃我大楚亟待解决之事,左司马有心了。然而,正依虞大夫所言,令尹与大司马乃楚国要位,人选之事当仔细考量,不可不慎重。今日诸位卿家已经累了,人选之事,改日再议。”
左司马的脸色不大好,但不能不给小楚王面子,俯身行礼道:“那便如大王所言,改日再议。”
下朝之后,熊侣的心情格外明朗。今日在朝堂之上威风了一把,感觉特神气。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居然能有这奇遇,代替楚庄王上朝,太不可思议了。他想着方才那个左司马,仔细回想观浮休与他说过的话,觉得那人应该是斗般了。斗般的位置在斗椒之上,身份更为尊贵,气势上似乎也强势一些,看起来绝对不好对付。
回到寝宫,领头宫人向他行礼,道:“王,任蒍贾为太傅之事还记得么?”
什么?熊侣的脑袋“轰”地一声响,连忙问:“蒍贾已经回郢都了?不是让他先做好手头的事情么?”
“蒍工正并未回到郢都,他深感自身未能尽到责任,便先将其爱子送了回来。其子蒍敖乃我大楚有名的才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蒍工正的意思是,先让蒍敖陪伴大王读书。”
原来如此啊。蒍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问:“那这蒍敖呢?可已经到了?”
“回大王,这蒍敖已经在书舍中候着了,王可想宣他?”
熊侣抬头看天上的日头,已是正午了。他道:“你先为他准备午膳,寡人用过饭后,会去书舍见他。”
熊侣踏入寝宫,心想这蒍贾还挺负责任,自己来不了,也要让儿子过来。既然是大楚有名的才子,那便不会像斗贲黄那般蛮横。也许,跟公子婴齐差不多吧。
在寝宫中略略休息,他便随宫人往书舍方向走。这书舍是王室专用,供王室子弟读书,就跟后世的御书房差不多。他估摸着庄王小时候也在这儿上过课。书舍的边上,便是史官之所,楚国的文职人员都在此处办事。周边更是有一处书库,摆放各国典籍。他知道的书库还有观浮休那里,不过宗庙里摆放的多是宗教祭祀之典,神秘的很,一般人不能看的。
宫人将他领到一处偏舍,这里便是书舍了,规模不大,房间宽敞明亮,周围种了不少斑竹,很是风雅。宫人知道他不喜欢被打扰,自觉站在门外。熊侣轻轻走进去,一位褐衣青年,捧着一卷帛书,正看得出神。
那青年应该大不了他几岁,二十左右,长相俊美,按熊侣的标准来说,妥妥的大帅哥。肤白,感觉没怎么晒过太阳,眼睛不是很大,五官十分和谐,脸上的线条也很柔和,穿着打扮相当朴素,跟街上普通百姓差不多,穿的是褐色麻衣。
按理说,他爹身份不低,还是楚国贵族,他作为一个官二代,这么简朴,也真是难得了。熊侣一直走到他跟前,他还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恍然不觉。熊侣打量了他半晌,见他实在看得投入,只好轻咳了两声,以作提醒。
蒍敖惊醒过来,见了熊侣,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连忙俯身行礼,赔罪道:“大王,臣不知大王已至,怠慢大王,当罚。”
熊侣赶紧摆摆手,说:“卿不必自责,你我年岁相仿,若寡人脱去这国君的身份,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寡人也只是刚到,见你读书如此专注,还怕打扰了卿。”
蒍敖的眼中有一丝无措,他道:“大王爱民如子,臣庆幸。”
熊侣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蒍工正既然让你过来陪我读书,那我们便是朋友关系,今后不必计较此等小事。”
蒍敖呆呆地看了他一阵,觉得熊侣说的应该不是客套之语,便道:“臣……遵命。”
熊侣对这个叫蒍敖的,印象挺好。第一,他们年岁相仿,他觉得亲近;第二,这人心思挺单纯,不像会耍心计;第三,这应该是个真学霸,留着有用。熊侣心里高兴,话也多了几句。他觉着蒍敖有些呆愣,完全是个书呆,应该察觉不了他的身份。
“蒍敖,你父亲蒍工正可有交代你来楚王宫后,要做些什么?”
蒍敖如实回答:“父亲很忙,并未多言。他只道,大王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将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大王。不懂的多问史官,再不懂就自己去书库找书看。”
这孩子可真老实啊,熊侣心想。他道:“你父亲蒍工正现下忙些什么?”
“今岁楚国洪灾泛滥,父亲在沅水附近修筑工程。”
对了,工正就是掌管百工的官职,这蒍贾相当于他们那个时代的工程师,是楚国工程大队的队长,抗洪什么的,有很大一部分要靠他呢。那这蒍敖,说不定还是个技术宅喽?他兴致勃勃问道:“那你呢?蒍敖,你会修筑工程么?”
蒍敖点点头,说:“会,我会帮父亲画图,此次父亲所筑之河坝,便是我二人共同完成。图纸画好后,父亲便让我快马赶来了,说陪伴君王读书,利国利民,更为重要。”
熊侣感慨,多好的一对父子啊,不仅深明大义还有文化有技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蒍贾的个性或许跟他儿子蒍敖差不多。熊侣这样想想,觉得大楚国人才济济,可以往上走了。
“你会些什么?”
“蒍敖所学,诗书、历史、礼仪、天文、百工、数术都有所涉及……王想考哪样?”
熊侣心想:果然是大学霸,我好歹是个现代人,可不能被他比了下去。于是清清嗓子,笑道:“这算术你学的怎样?”
傍晚,熊侣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宗庙行去。自从第一回去了宗庙之后,他就觉得这地方不错,又安静又能看到不少漂亮小姑娘,于是便时时往那边跑。宫人劝道:“大王若想见观卜尹,属下去传令即可,何必劳烦大王亲自前去?”
熊侣摆摆手,道:“不劳烦,寡人想四处走走。这宗庙附近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多走动走动,寡人便觉得心情舒畅不少,哪有劳烦之说?”
他走进宗庙,小姑娘们向他低头行礼,恭迎入内。他熟门熟路走到观浮休常在的凤鸟雕像前,观浮休果然在那儿,正在看一卷卷轴。观浮休平日里在干什么呢?他来宗庙,最常见的就是观浮休在看书。
观浮休收起卷轴,向他行了礼,道:“王,今日如何?”
熊侣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向他说了,问道:“那左司马,就是斗般吧?”
观浮休微微颔首,道:“是。他性情跋扈,不过倒真有几分本事。”
“今日……蒍贾工正的儿子蒍敖到了楚王宫,蒍贾暂时不能回郢都,怕耽搁我学习,特意将他儿子先行送了过来。我觉得此人是个可用之才,很有意思……”
观浮休见他嘴角漾起的微笑,道:“他是个不错的人吧?浮休也曾听说,这蒍敖年纪轻轻便十分有才,同他父亲一样。”
“他心思单纯,绝对察觉不出什么。今日我同他讨论算术,他对我懂的东西大吃一惊,这会儿正在地上用我留下来的公式一遍又一遍地演算,可有意思了。”
观浮休吃了一惊,他知道熊侣作为后世之人,懂得许多他们这个时代并不明白的东西。他道:“你还是慎重些为好,蒍敖虽然单纯,但他父亲蒍贾可是个精明人。”
熊侣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告诉他,这是你长年累月在宗庙之中想出来的,然后教给了我。他今日一边拼命演算,一边说哪日定要找你讨教呢。”
观浮休有些意外,他蹙眉:“你这……可浮休明明不会,他若是真找上门来,我该如何解释?”
“没关系,我会让他先赢了我,再来找你这位师傅。我学的公式,够他学好几年的,他没机会来找你。”他左看看,右看看,道:“对了,影子呢,他平日里不在这儿么?”
“他还没回来。”
“其实我挺想问你,你常年在这宗庙之中,不参与朝政,为何对朝堂的情况了如指掌?”
观浮休淡淡道:“很简单,只要用点心思,去问一问宫人,再让影子探听些情报,这些事情,都能弄个大致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筒子们知道蒍敖是谁么?他还有另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大家一定都听过。好孩子们来竞猜啦,登录状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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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回】星夜
其实熊侣还挺想问,你为何要了解这些?作为一个专事祭祀的卜尹,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但他觉得这事儿不该问。或许跟庄王有关,亦或者,真的跟观浮休的野心有关。
不过,观浮休的野心到现在还未曾表露出来。他作为神职人员,已经处在神职人员的最高位置上,若要进入朝堂,困难重重,不是那么容易的。
若是为利,观浮休目前为止从未要求过增加俸禄及宗庙供奉之类。他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凤鸟之前,如同谪仙一般,看不到半分欲望。熊侣也不大相信他是这种求财之人。那么……就只能是为了那个人了。
从小相识,为了他来到郢都,知道他背后的凤鸟图案,知道他的任何事情。这不是泛泛之交可以做到的。然而,就他从宫人那里旁敲侧击了解到的而言,观浮休从前和庄王并不算亲近。至少观浮休成为卜尹之后,他们的往来便很少了。
“你在想什么,天都黑了,不回去?”观浮休见熊侣居然盯着他的衣襟发起傻来,手指在他眼前挥了挥。熊侣立马惊醒,看了外边的天色,厚着脸皮道:“嘿嘿,卜尹大人,今日天都黑了,寡人的肚子也饿了,回去还要半个时辰,会饿死我的。不如……就在观卜尹这里蹭一顿吧。”
观浮休拿他没辙,道:“也好。不过我这里饮食清淡,恐怕不合你口味。对了,既然要留,你便将你说的什么……公式之类教给我吧,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是是是,我正好有几个疑难字不认得,你教教我。”
熊侣跟着观浮休从凤殿移到了偏殿,观浮休休憩之所。他没来过这个地方,一时间充满了好奇。这里装饰素雅,挂着不少竹帘,将房间隔成几部分。地上摆放了棋盘,熊侣心想或许是观浮休与影子下棋用的,墙上挂了一些奇怪的面具和雕塑,看似大有来历。这里堆放的书籍挺多,比那庄王寝宫多多了,也不知他平日里看的是什么书。
走到房间正中,观浮休指着垫子,道:“坐吧,我已经让他们下去备饭了,两刻钟之内,就能呈上来。”
熊侣左看右看,问道:“浮休,你会看天象吧?不如教一点给我,我最近认字认得差不多了,基本上能读通奏章信件,只是慢一点而已,偶尔有些生僻字不认得。”
观浮休离座,在桌案前翻了一阵,找出两卷竹简,道:“这两卷是有关星象的,你先看一遍,今夜有星,等你教过我公式,天完全黑下来,我二人可以前去观星台。”
熊侣拿起卷轴慢慢读了起来,先秦时期的文法与现代有很大不同。他字是认得,可除了日常用语,有些句子是看不懂的,只好看一遍后一处处问观浮休。
小姑娘们将菜肴一样样呈上。熊侣觉得这宗庙里的小姑娘都很漂亮,而且是自带仙气的那种。她们年纪很轻,看上去最大的只有十五六岁,身姿轻盈,体态优美。直到小姑娘们上完菜,全都出去了,熊侣才收回目光。
他盯着人家看,并不是因为好色,只是心中有惑,因此才多看几眼。他问:“浮休,这楚国宗庙之中,只有你一个神官么?那些小姑娘是做什么的?”
观浮休道:“这里的女孩是从楚国各地挑选而来,服务于宗庙。她们至多在这里待到十六岁便会返还故乡。运气好的话,可以嫁给当朝官员或是贵族子弟。她们在这宗庙之中修身养性,为宗庙守长明灯,看守楚国神灵塑像及楚君先君灵位。她们中,善舞的,可以在祭祀大典之中扮演仙人侍女。这里不止我一个神官,我作为卜尹,掌管宗庙,主要负责主殿和凤殿。后殿之中,住着一个叫兰姑的女人。她从前便是这些女孩中的一个,因天资过人,又不愿意离开,便成了寝尹,为人释梦。我有惑之时,也常去拜访她,与她交谈释梦之法。她年纪比我大一些,我来的时候,她便在了,如今……大约二十七八的年岁。”
熊侣观察这宗庙里的菜肴,的确清淡。这里的菜,大约就跟和尚庙里的素斋差不多,区别是有肉。观浮休每日就吃这些么?熊侣伸长筷子,夹了一口鱼肉尝尝,居然觉得还不错。
“偏殿里还有一位龟尹,叫彭生。他专攻龟占之法,重大祭祀活动之时,负责以龟甲占卜。他的偏殿比我这处热闹,有好几位弟子与他学习龟占。不过他此时并不在偏殿,而是云游去了,只留得学得较好的弟子二三人,以备不时之需。”
熊侣边吃边瞧观浮休,道:“你也快吃吧,等会儿再跟我解释,我不着急。”
观浮休才十七,却早已是卜尹了,比那兰姑和彭生地位都要高。这么说,他的本事定是这二人及不上的。他想起那日铺天盖地而来的蝙蝠,有些发憷。
饭毕,他给观浮休教起了数学。他今日给蒍敖演示的,就是一些简单的数学应用,阿拉伯数字,勾股定理及乘除法。其实在商朝便有人提出“勾三股四弦五”的勾股定理特征,只是没有系统化地应用和证明。今日他用了几种方式去证明,并演示了非直角三角形的计算法则,把蒍敖给彻底唬住了。他走的时候,蒍敖还在用阿拉伯数字演算证明他说的法则,不知道这会儿消停了没有。
熊侣在沙盘上开始讲解,观浮休看得眼睛都不眨,他问:“你们那个时代,算术达到何种地步了?”
“我刚刚演示的东西,阿拉伯数字幼儿园便会学习,乘除法是小学所学,勾股定理则是初中内容。我是文科生,高中没学高数,但高中数学也比这个难多了。至于大学数学嘛……对我来说那就是天书了……”
“也即是说,这些内容,在你们那个时代,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对么?”
熊侣点点头。
观浮休感慨道:“人们历来将算术视为小道,并未重视。许多人连最简单的加减都弄不清楚,实在是不便。若是像你们那般,多学一些算术之法,这些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观浮休用竹枝在沙盘中写写画画,不时问他几个问题。熊侣发觉,观浮休的脑子几乎与蒍敖差不多聪慧,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放现代估计也是大学霸了。
你小子是半仙好伐,半仙不是专门装神弄鬼糊弄人的吗?怎么这么聪明!他觉着要是自己是古代人,有人突然跟他讲这么多内容,他非得昏了不可。可观浮休立马就记住了,还会举一反三,真可怕。
夜已经深了,观浮休算了好几遍,觉得差不多了,才忽然想起要带熊侣去观星台。
熊侣靠在一旁,有些困顿,迷迷糊糊看去,只觉得灯下的观浮休异常好看。他在自己的世界,还没见过这么帅的小哥呢。电视上的那些小鲜肉,想来想去,似乎也赶不上。也不知是怎样的帅哥美女爹娘,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王,你困了吗?”
熊侣惊醒过来,说:“没呐,你不是要带我去观星台么?”
观浮休放下手中竹枝,提上灯笼,道:“跟我来吧。”
观星台建在宗庙后边,一层一层台阶累积上去,把台子搭得几乎与宗庙殿顶般高。熊侣跟随观浮休的脚步,一步一步往上走。其实观星台并不太高,大概相当于四、五层楼的高度,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很高的了。
观星台顶,是一小块平坦之地。熊侣爬得有些累了,在边缘处坐了下来。观浮休将灯笼摆放一旁,在他身边坐下。头顶是浩瀚银河,他抬头看去,只觉得心情分外舒畅。
“浮休,你知道吗?在我们那个时代,虽然发展很快,但对环境的破坏也很大。我小的时候,星空和现在差不多明亮。可等我长大之后,这样晴朗的夜空,却很难再见到了。”
观浮休从袖中拿出一卷卷轴,在灯笼下展开,对着南方的天空,道:“那边便是朱雀七星所在之处。”
“二十八宿对吧?在我的那个时代,人们对这二十八宿的起源已经不可考了,据说……最早的出土文献是战国时期,再往上便无法追溯。这二十八宿的说法,从何时便有呢?”
“这个浮休并不知晓,只知道代代相传的古书有记载,浮休并未考其出处。”
熊侣看向观浮休手中拿着的图,对着浩瀚夜空细细地寻找起来。不过他只找了一会儿,便聊起银河系太阳系之类的话题,又把观浮休唬住一回。二人在观星台上看星星,仰望无边夜空,身边多了一人,熊侣居然不觉得孤独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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