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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战七国 作者:非天夜翔

    第7节

    浩然说明来意,道:“浩然来求邹师测算一事。”

    邹衍倒也不推辞,只淡然笑道:“老朽本已封卷多年,不再问蓍草周易之学,唯钻观星之术,今日既是西陲来使有求,老朽便说不得破例一次。”说着取来一个铜盘。

    浩然见铜盘中摆满蓍草,邹衍两手取了十数根蓍草,口中念念有词。

    “左七右三……”

    浩然善意地提醒道:“邹师,错了……是左五……”

    “……”

    邹衍抬头,诧道:“小友也懂蓍草卜卦之术?”

    浩然谦虚地点了点头,道:“略懂。”

    轩辕剑小声嘲道:“周文王是你干爹,也叫‘略懂’?”

    浩然正想说“闭嘴”却醒悟过来,险些又着了子辛的道儿,邹衍取过一卷竹简,浩然直着脖子看清了那俩上古文字——《易经》。

    还是孔子批注版!

    阴阳家要靠儒家的书经混饭吃,这是什么道理?浩然登时哭笑不得。

    他隐约有点不祥的预感,等到邹衍对着易经查了查,继续开始左三右五,指间把蓍草抓来抓去时,浩然又道:“邹师,那个……错了,你算反了。”

    邹衍忙道:“对!”接着把左右手的蓍草换了过来。

    浩然欲哭无泪,终于可以肯定一件事,这家伙是个神棍!

    邹衍算完后脸色顿变,道:“小友,你这事……”

    轩辕剑闭着眼睛也会背,接续道:“十分凶险。”

    邹衍没听到,果然道:“十分凶险。”

    “……”

    未待浩然出言,邹衍却道:“你来求老朽之事,不是寻人就是寻物。”

    轩辕剑哂道:“确实是,找算命先生,不是寻人就是寻物,谁有空找他掐姻缘?”

    浩然偏生听了这话要较劲,道:“都不是,晚辈来问之事,乃是姻缘。”

    邹衍蹙眉,像是觉得自己被耍了,道:“姻缘?”

    浩然诚恳地点了点头,邹衍眯起眼,捋须,喃喃道:“真的是姻缘?既是姻缘……”

    浩然伸手去阻邹衍,道:“就此卦象来解,莫再算了。”

    浩然实在没耐心了,唯一的念头就是用轩辕剑把朱姬切成肉块炖红烧狐狸,谁让他来找这劳什子“阴阳师”的!

    邹衍想了想,道:“此卦大凶不利,凶在东北,结亦在东北,北方属水,若是寻人寻物,当朝北走。然而逾往北走,凶险更甚。若是姻缘,水象,则命带桃花,祸由桃花生……”

    浩然只觉云里雾里,敷衍地点了点头,自动过滤了老神棍的话,孰料邹衍又唏嘘道:“老朽观此卦象,自身竟是受天机所累,命将有劫。”

    这话更玄了,浩然心想,你唬人好歹也敬业点,哪有算卦的也被求卦的拖着一起死的道理?然而见邹衍演戏却是演了十足,忽然间老泪纵横,唏嘘道:“我一生泄漏天机太多,该有此劫……”

    浩然嘴角抽到天边去,猜测邹衍的“劫”八成会是夜观星相时被流星雨砸中,魂归离恨天一类,遂安慰道:“浩然若大事能成……定会铭记邹师指点迷津之恩,还是……还是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邹衍一吸溜鼻涕,道:“且慢。你既是奉秦太后之命出使游说,见过大王未曾?”

    浩然摇了摇头,道:“我去寻龙阳君就是。”

    邹衍道:“老朽修书一封,你送去宫内,大王定会接见你。”

    浩然明白了,这神棍能混得风生水起,不是没有原因的。邹衍不仅仅是一个神棍,还是个政治、军事观察家。

    秦国日渐强大,邹衍预计此次六国联军讨不到好,先下了赌注,暗中协助秦使,又依附龙阳君与魏王一同打压信陵君魏无忌,果然是老辣招数。

    邹衍在丝帛上写了一封信,交给浩然,浩然收进怀中,忽想到临行前朱姬的吩咐,报复心理发作,折腾了这半天,也不能让她轻松,遂道:“敝国太后有意邀请邹师前去作客……”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邹衍却已大喜拍案道:“如此甚好!听闻秦太后倾国倾城……”

    浩然彻底崩溃,生怕再跟邹衍多说几句就会控制不住,拔剑砍了他,瞬间一脚踏上轩辕剑,飞出观星楼,跑得没影儿了,远远还听到邹衍叫唤道:“何时动身——?”

    当天子辛把浩然奚落了一番,便笑得打跌地回了使馆,浩然则卷着那匹布帛进了魏宫。

    邹衍虽集神棍、政治家、老色鬼三职于一身,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大梁的人脉确实不简单。

    浩然出乎意料,极其容易便见到了魏王,那时间魏王正在饮酒作乐,听得是邹衍遣来,便即撤了酒席,与秦国来使单独交谈。

    然而魏王身边的大红人龙阳君却不在宫内。

    浩然简单地提出了龙阳君的计划,与安釐王互一印证,谈到酉时方自告退。

    回到秦使馆外时,浩然见到门口停着一匹花俏的马车,十分疑惑。

    他走进厅内,登时气炸了肺!

    “这是大梁有名的美酒,唤作‘英雄醉’;轩辕大哥觉得如何?”

    龙阳君坐在厅堂中央的案前,并笑吟吟地不住给身边子辛劝酒,案上摆了满桌小菜。

    子辛见浩然走进厅内,道:“回来了?谈得怎样?”

    浩然道:“你……龙阳君,我今天特地进了魏宫,你竟……”

    龙阳君无辜地说:“奴家原不知害得钟太傅扑了个空,罚酒,罚酒,赔罪就是。”

    浩然郁闷到了极点,现下龙阳君倒成了主,自己成了客,这都什么跟什么事儿!

    子辛起身,笑道:“龙阳君特地带了酒菜,想与我们谈谈魏无忌之事,偏生你还没回来,我们便先喝点酒……”

    浩然伸出一手,阻住子辛,冷冷道:“你继续英雄醉罢,我去找白起,待你醉了再来扛你走。”

    第18章 天诛周室

    白起啜着小酒,吃起一碟酱卤猪耳,自得其乐。

    浩然瞪了白起一眼,坐下,给自己斟了酒,伸箸去挟,白起忽然蹦出一句:“那盘,那盘,还有那盘……俱是客人带来的。”

    “……”

    浩然闷头喝酒。

    白起道:“酒也是……”

    浩然把筷子一摔道:“有完没完!”

    白起放声大笑,道:“你怎的如此好骗?!”

    浩然方明白过来,这酒菜是白起自己买的,自己被涮了,心里才好过些许,道:“你怎知我在想何事?”

    白起为浩然挟菜,欣然道:“从前本君家里大妻斗小妾,闹得鸡飞狗跳,自明你那点小儿女心思,如今一眨眼便是数十年,当年红颜都尽化了灰,再看起来,却觉有趣得紧。”

    浩然静了下来,忽然一想也是,这世上谁都怕妻妾斗,唯他自己是从不用担心的,龙阳君那骚包再使手段,再过个数十年,皮相也没了。且不说龙阳君其心是在招揽子辛,还是贪爱子辛那英伟模样,然而有资格陪着他的,天地间却独自己一个,遂也不再说什么。

    浩然想了一会,笑道:“你说的是,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回前厅去坐坐。”

    白起又道:“那姑娘亲手烹的小菜,滋味倒也不错……”

    浩然匆匆起身,整了衣冠道:“龙阳君是个雄的,谢谢。”便朝前厅走去。

    那一刻,白起犹如遭了晴天霹雳,定在案前,颤声道:“雄……雄的?!”

    “在说何事?”浩然不请自来,朝龙阳君与子辛中间一坐,把凑到子辛面前的,龙阳君的一张桃花脸不客气地推开。

    龙阳君热脸贴上浩然的手掌,登时涨得通红。

    浩然笑道:“大王少喝点酒,多吃点蔬菜,当心三脂高。”说着取过酒壶,为子辛斟酒。

    龙阳君正殷勤劝酒,浑没料到霎时吃了如此大一个鳖。眉目间忿色一现即逝,再展笑颜道:“正与轩辕大哥在议明日三军出征时,衔尾密杀周天子之事。”

    浩然扬眉道:“哦?君上也去?”说着挟了菜,喂进子辛嘴里,子辛满意地咂嘴,喝得两眼通红,道:“好吃。”

    龙阳君气不打一处来,蹙眉道:“此事由本君安排,本君自然得去。”

    浩然笑道:“到时君上切记顾好自己,莫成了累赘。”

    龙阳君眼珠一转,便即有计,道:“不若本君与太傅立一赌约如何?明日起自合纵大军抵函谷关前,谁先杀了周天子,谁便得答应对方一事。”

    此约正中浩然下怀,只听浩然欣喜道:“正好,赌注呢?”

    龙阳君笑吟吟道:“本君既已立了赌约,赌注当然便由太傅定了。”说毕那泛波秋目投向子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等浩然说那句;“谁若输了,就不得再见子辛。”

    然而浩然师从千古第一大腹黑仙人,怎会中此诡计?

    只见浩然装作沉吟半晌,举棋不定,最终方痛下决心道:“行,赌了!输的在地上爬两圈,学十声狗叫。”

    “……”

    这回轮到龙阳君遭了晴天霹雳,只觉先前实是轻敌了。

    “狗、狗叫??!!”龙阳君樱唇圆张,浑不敢相信浩然之言,正要再想话来堵浩然时,却听子辛大笑道:“有意思!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龙阳君脸色瞬时青一阵,白一阵。

    浩然又道:“你且别说,万一我输了怎办?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子辛醉得云里雾里,拍案道:“万一真输了,孤替你爬两圈,学三声狗叫便是,你叫孤做何事,孤便做何事,行不?”

    浩然笑得肚疼,抬手道:“来来,君上,就这么定了,击掌为誓。”

    龙阳君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在狂风中热泪汹涌而出,提着衣襟莲步疾奔,冲到黄河边纵身一跳。

    浩然连声催促,道:“君上不敢赌?”

    子辛摆手道:“君上豪气干云,更胜须眉,莫小觑了他!”

    两人一唱一和,龙阳君思维已处于空白状态,抬起手,与浩然互击三掌。

    第一回合,浩然完胜。

    当夜龙阳君去后,浩然对着子辛又亲又抱,以明日需随军出征为由,服侍其更衣沐浴,推背松骨,做足全套,更亲自熬了醒酒汤喂下,宽衣解带两人搂在一处,更胜新婚旖旎,安心睡了不提。

    翌日天未明,龙阳君便以魏王监军之名跟上了信陵君大队,六国来使出大梁,一路朝西。

    浩然与子辛、白起坐在一辆站车上,各自乔装成龙阳君亲侍,混在侍卫当中,破晓时分方启程出城。

    子辛酒量大,且宿醉方醒,那英武身形纵是放在战国时代,亦比大多数人要高。颇有鹤立鸡群之姿,此时一臂搂着浩然,两人依在战车前方,默默看着四周兵勇如潮,水似地涌入平原。

    行到半路,又陆陆续续有各国大军高举将旗前来汇合,虽号称六国联军五十万是假,然而看那阵势,起码也有三十来万。而秦军虽勇,国内在吕不韦重商归田的政策下,却也只堪堪募到十万兵。

    浩然道:“看这架势,燕、齐还未来,到时不定真有五十万人。”

    “破五国联军,十万兵足矣。”白起懒洋洋道:“兵贵精不贵多,联军五十万,三军多老弱,唬人尚可,交战却是万万不能。”

    子辛颔首表示同意,道:“你最多能带几万兵?”

    白起微一沉吟,便答道:“论带兵数,我不如魏无忌,满打满算,二十万兵到顶。”

    浩然扬眉道:“此话何解?”

    子辛解释道:“每员将领视其才能,俱有带兵数量,通常将才逾高,能带兵之数逾多,若白起老弟能带二十万兵,堪称千古第一人。”

    白起问道:“你又如何?”

    子辛哂道:“从前南征时带过最多十万人,尚有余力,再多则未曾试过。据孤观之,今世能与白老弟抗衡者,唯李牧也。”

    浩然点了点头,知道殷商年代壮丁本就稀缺,子辛举全国之力征服长江流域,凑得出十万人已是极限。

    浩然自嘲道:“换了交我手里,估计百来个兵也指挥不灵。”

    子辛淡淡道:“漫天仙道都尊你之令,凡人当兵,实是折了你的名头。”

    浩然笑了起来,突发奇想,又道:“龙阳君呢?”

    子辛与白起不约而同报以“嗤”一声。

    那时间只见朝晖万缕,投于密密麻麻的士兵方阵上,铁枪如林,铜盔似海;六国大将各自点齐兵员,整整五十万人堆在崤山平原下,极目望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只怕这许多人齐齐涌上,便能把整座崤山夷为平地,六国破函谷那时,究竟是如何退敌的?

    又想到信陵君竟能把近五十万大军指挥得得心应手,浩然不禁心下忐忑。

    忽听子辛打趣道:“这许多人围着,周天子又与信陵君在一处军帐,只怕你这回得学狗叫了。”

    浩然扑哧一笑,道:“学狗叫也是你学,输了就输了。谁让你昨天贪杯喝得烂醉,酒后失言。”

    子辛揶揄道:“孤还以为你从来不会吃味。学几声狗叫,看看你吃味那模样,却是值了。”

    此话一出,浩然便知子辛昨日虽醉,头脑却是明白得很,当即哭笑不得道:“原来你都知道,故意的?”

    子辛忽道:“浩然,你是觉得与孤在一起,情已淡了?”

    浩然道:“没这回事,说什么呢。”

    子辛脸上微红,避开浩然的目光,略转过身,望向别处道:“昨夜你……一直抱着孤,孤心里高兴得很。”

    那瞬间,浩然心内涌起说不清的滋味,又好气,又好笑,明白了子辛打的小算盘。

    从离开三千年后的核污染年代,与子辛一齐回到战国时期,浩然光顾着寻找神器,又觉任重而道远,反对子辛的感情忽视了不少。曾想两人都是天地灵物,心意相通,老夫老妻无所谓,便刻意不再蜜里调油般地腻在一处。大部分的交流也是斗斗嘴,以欺负子辛为乐,如今想来,却是对子辛不公了。

    难怪龙阳君没被扫地出门,原是缘于自己。

    浩然正想再说点什么,子辛却揉了揉鼻尖,指向远处,道:“看,周天子。”

    白起坐直了身子张望,只见士兵不住后退,让出一条通路,两旁各自举盾,通路延至崤山脚下。

    山脚处搭起一座木台,上站了个小黑点。

    “周赧王?”浩然好奇道。

    还未得到答案,另一辆八匹马拉着的巨大战车,从大军后阵缓缓驰来。

    子辛猜测道:“那车上的才是周赧王,誓师高台上之人该是信陵君。若孤所料不差,周天子应是先读诏书,通报全军,驰向木台上时再饮壮行酒。”

    子辛猜对了,战车高处站着的那人正是无权无势,成了信陵君傀儡的周天子。

    “……秦侯残忍暴虐,不尊天子……”

    白起嘲道:“门面文章。”

    浩然揶揄道:“残忍暴虐还不是你害的,一战坑杀四十万人,这倒说得没错。”

    周赧王誓师之词,浩然也听了不知几遍,自不会放在心上,短短片刻,战车已行过小半个军阵,朝浩然三人方位缓慢接近。

    龙阳君早已把手下安排妥当,混于道路两侧举盾士兵中,各自袖藏强弩,弩箭淬以剧毒,只待号令一下,众兵士便要毒箭齐飞,把过路打酱油的周天子射成马蜂窝。

    然而他注定要学狗叫了。

    此事万万不能归咎于信陵君,不仅信陵君,纵是六国猛将贤臣,亦从未想过天地间竟会有如斯悍人。

    史书记载当日情形:周天子整六国兵,士气如虹,誓师讨秦;然天降异兆,金光北起,凶神降世,锐不可当!

    万军俱不辨其型,白衣凶神斩天子,破战车,而后遁去无踪。

    这是刺杀的最高境界,堪比聂政专诸要离,四大刺客各逞己能之时,尚有迹可循,然而那道金光破空而来,音震百里,却无人说得清是何物。

    只得归结于二字——天诛!

    浩然脚踏轩辕剑,金光冲天,顷刻间到了跟前,拖着白起手腕,飞速掠过,周赧王护卫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白起手中利剑如雪,瞬间把天子砍为两截!

    直至金芒消失于天边,战车上那人方一分为二,鲜血狂喷!

    登时万军齐声大哗,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韩军墨家弟子,林立于外围的移动箭楼不待吩咐,一同调转炮口,朝着浩然消失之处射出弩箭网!

    “他还没学狗叫!”

    “莫回去了……”轩辕剑怒道:“身后有追兵!”

    “什么?不会吧?”浩然拖着白起反手一荡,把他荡到剑上,一个俯冲射向地面。身后天际黑压压一片,近千只机关鸢滑翔追来。

    白起道:“把我抛下水去!”

    浩然道:“不行!你不能下地!否则你跑不快,会被抓回去的!”

    轩辕剑身上负了二人,被拖慢速度,眼见机关鸢口中弩箭如雨,竟是穷追不舍,道:“何人反应如此迅捷?!”

    浩然侧头避过一柄利箭,三人越过崤山顶峰,进了山谷,然而那机关鸢越来越多,竟是展开侧翼队形,于空中两路包抄,眼见就要形成合围队形,浩然心焦喝道:“再飞快点!”

    轩辕剑当机立断道:“甩不掉!落地!迎敌!”

    近千台机关鸢发出刺耳声响,鸟喙内喷出无数黑色火焰,火焰彼此交缠,在空中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巨网。浩然先是一楞,道:“什么东西?!还带彼此呼应的?!”

    轩辕剑一个俯冲,高速坠地,无数机关鸢在同一刻发出震天巨响,解体!

    天上漂浮着千千万万木片,铁轮,继而朝着同一点飞去,铮铮之声不绝,围着一团黑色火球旋转不休。

    最终木、铁、石牢牢嵌合,一只顶天立地的机关巨人轰隆落地。

    天地剧撼。

    机关巨人睁开双眼,目中黑火跳跃,一拳朝浩然落地处猛然击了下来。

    第19章 黑火机关

    机关巨人一拳击下!

    “白起,躲!”

    一道金光飞上天去,浩然双手高执轩辕剑过顶,定在空中,腰身堪堪后仰,曲成一个背弧形。

    “轩辕……”浩然咬牙提气,刹那间无边无际的浩瀚元气于层层涌来,仿佛是一个承载了天地元灵的巨大漩涡,旋转点的中心正是浩然!

    “轩辕服太虚——!!”浩然一声大喊,剑光暴涨,身后混元天地真气聚拢,形成一把纵贯天地的超级巨剑,随着浩然双手竭尽全力地一挥——

    巨剑以万顷神雷,开天辟地之威,朝着机关巨人狠狠冲来!于那瞬间卷起滔天气海,砰然击破,把机关巨人毁成千万碎片!

    木石零件如下雨般哗哗落向山谷,浩然剧烈喘息,手臂脱力,险些拿捏不住剑柄,盯着一团巨大的黑色火球,它在山谷中隆隆滚动,碾过无数树木。

    “它怎么不……飞走?”浩然喘着道。

    “那玩意儿打不死!?”轩辕剑惊道。

    黑火暴涨,瞬间无数碎落满地的零件再度飞起,聚合,机关巨人重新塑形,成为一头盘踞山谷的巨龙,龙首一昂,龙口大张,无数箭矢飞出,朝着浩然扑来!

    “退!”轩辕剑喝道。

    浩然险之又险地转身,避开密密麻麻的箭雨,机关龙一头砰然下扎,上下颌收拢,把浩然推下地面,入地三丈!

    机关龙长尾扫去,登时毁了小半个山头,它后退几步,仰天张口,口中机关急速调换,现出无数寒光闪闪的利刃!

    浩然肋骨断了数根,四肢展开,躺在那土坑里不停喘息,眼见那怪物龙头一甩,又要张嘴猛然冲下!

    “你快……化……原型……”轩辕剑道。

    “来不及了!”浩然咬牙打滚。

    然而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迅捷无比地跳上龙背!白起纵身飞跃,沿着龙背飞射而去,堪堪触及机关龙的龙角,继而左手攀住龙角,右手紧紧握拳,长声爆喝,一拳击进了机关龙的眼中!

    “啊啊啊——!”白起大声嘶吼,机关龙眼内黑火乱窜,四肢在谷内猛拍猛打,调转头去,再顾不得浩然,一头冲向山坡。

    黑火从龙目中冒出,犹如电芒贯穿了白起的全身,白起声嘶力竭地大喊。

    “弱点是那团火!”轩辕剑命令道:“快去助他!”

    浩然一个翻身,忍着肋骨断折的剧痛,飞身扑起,如一道流星般飞向机关龙头,继而双手握剑,狠狠刺进了另一只龙目!

    机关龙轰隆一声撞在坡上,撞出一个直径数丈的黝黑山洞,世界安静了。

    缠绕着轩辕剑的黑火缓慢熄灭,散去。

    电芒兀自乱窜,流遍浩然全身。

    浩然挣扎着揪住白起的衣领,一脚踹向巨大的木笼,使力时肋骨疼痛,眼前一黑,难以忍受地大叫。

    机关龙乒乒乓乓地解体,滚下坡去。

    “子辛……”

    浩然忍痛接好肋骨,摇了摇昏迷不醒的白起。

    浩然断断续续道:“子辛,我伤得重……你能化人……背我和白起下去不?”

    轩辕剑剑身被黑火腐蚀得焦黑,渗出暗金色血液,浩然猛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吧?!子辛!”

    轩辕剑疲惫无比,道:“那黑火……厉害得很,不知是何物,孤……痛极了。”声音渐小了下去。

    浩然吓得魂飞魄散,忙大声叫道:“子辛!”

    “容孤先歇会。”轩辕剑话中隐有笑意道:“把你男人当牲口使也不急在这一刻。”

    “……”

    浩然险些翻白眼昏了过去。

    三人各个身上带伤。浩然歇了数天才缓过劲来,在山下拾了些木料,东拼西凑地弄了部歪车,坐着它滑下山去。

    路上只见六国联军穿过崤山,浩然又觑机偷了匹马来,拉着白起沿官道入秦。

    白起与浩然并排躺在车板上,眼望天空大朵白云被风托着飞过,机关鸢翱翔长空,四处巡逻,白起忽道:“昔年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入秦时却是徒步,你可知那只青牛去了何处?”

    浩然浑没料到白起有此一言,道:“仙家灵兽,本就虚虚实实,有的会化形,有的会飞天,我师通天教主座骑黑麒麟,在他成圣那时也一并登天去了,有什么奇怪的。”

    白起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道:“据说青牛留在函谷,成了一尊铜像。”

    浩然对这事本就不甚关心,白起又道:“你若得那青牛为座骑,过这千里沃野转瞬就到。”

    “省点心罢。”浩然哭笑不得道:“太上老君的东西,送我我也不敢骑。”

    虽这么说,浩然心内亦颇有点好奇,眼望函谷关高处,果然立着一尊铜像,想是老子走后留道德经书卷,神牛被关尹搬上关墙去。

    铜像牛首朝东,像是望着什么,浩然心头一动,不定那牛也想回兜率宫?若把它弄活,自己说不定能跟着去上三天?

    又过得数日,浩然、白起回到咸阳,那天同时从大梁出发的使节团却是抵达已久。

    咸阳内各人忧心忡忡,全城封锁,不断有军报信使于城内往来,正是一派火烧眉毛的临战之景。

    “怎么了?”浩然蹙眉道:“按龙阳君的计策,这时间六国联军不是正该在闹内讧么?”

    浩然猜得没错,此时六国联军确实在闹内讧,然而却不是退兵的内讧,而是进军的内讧,缘由只因龙阳君的最后一招——使节团带回秦来的书信:交还太子丹,燕军立去;待姬丹归燕,定以黄金千两,粮食万担,骏马百匹交换,以作赎金。

    然而密信白日间呈到嬴政案头,夤夜信使便离开咸阳。

    姬丹于朝堂上自请离去,以解六国兵避函谷之危,而嬴政勃然大怒,驳道:“使日再中,则天雨黍,令乌白头,马生角,厨门木象生肉足,乃得归!”

    众臣钳口,无人敢言,吕不韦遂遣蒙武率兵抗六国军。

    这与史实记载不符!

    浩然一听之下如五雷轰顶,太子丹初请,嬴政不放,然而太子丹当夜遁逃而去,才符合自己了解的历史。

    现太子丹被关在寝殿内足有十日,与嬴政寸步不离,难道自己收了这两名徒弟,再次改变了历史?

    浩然刚抵咸阳,蒙武兵败之信便到,吕不韦脸色铁青,显因蒙武是自己麾下势力,吃了败仗而烦忧不已。

    浩然身为太傅,无须通报便可入宫,此刻站在嬴政书房中,眼望立于一侧的吕不韦。

    嬴政后面更站着姬丹,姬丹惴惴不敢出言,见浩然风尘仆仆归来,只叫了声“师父”便不再吭声。

    “太傅回来了。”嬴政淡淡道:“出使辛苦,先歇着就是,来日定有封赏。”

    浩然也不行礼,冷冷道:“徒弟,我为你刺杀了周天子。又与龙阳君达成密议,只需乐毅退兵,六国联军士气低落,让王翦领兵出征,顷刻间便能瓦解联军,你到底在想什么?”

    嬴政不敢与浩然对视,答道:“没想什么。”

    吕不韦咳了一声,打圆场道:“轩辕太傅与白先生可识领军之道……”

    “没想什么?!”浩然置吕不韦之话于不闻,一怒上前道:“为何不放姬丹回家?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就是伐交,我只道你不再意气用事……”

    “我知道了!”嬴政不悦道:“太傅!你累了,回去歇下!”

    浩然难以置信般看着嬴政,许久后道:“你留下姬丹究竟要做甚?”

    嬴政眼中流露出愤恨的目光,看着浩然的靴子,答道:“不做甚。”

    浩然道:“让他走。”

    嬴政不答。

    浩然道:“国内本在休养生息,我出使时已有破去六国联军之法,本不费一兵一卒;你执意如此,战事一启,七国兵员死伤动辄十万数。你真想好了?”

    嬴政一张脸涨得通红,呼哧呼哧喘了一会,然而却终究拿浩然无计。

    浩然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强的,位高权重,又是庄襄王托孤重臣,身居太傅,无法以言语相斥。更不可能派兵来拿,若是惹得浩然发飙,只怕全宫廷禁卫加一起,亦不够他一个手指头。

    想了许久,嬴政忍气吞声道:“太傅教训得是,徒儿明白了,明日就放姬丹回去。”

    “今夜就放。”浩然道。

    嬴政抬眼,与浩然对视,终于点头。

    浩然看了姬丹一眼,后者吸了口气,眼眶通红,浩然见其模样,终究心下不忍,道:“罢了,让你师兄弟二人叙一夜话,明晨五更,姬丹到我处来,我送他出函谷关去。”说毕朝吕不韦一拱手,转身匆匆离去。

    浩然并非未收过徒弟,而是从未收过这等顽劣不服道理的徒弟。

    当年浩然首徒周武王姬发得阐教之助,身负天命,亦对浩然崇敬无比,时刻执弟子礼,连说话亦不敢大声了,何时见过像嬴政这种不开窍,敢于硬着脖子顶撞的少年?

    但浩然尚且不知今日一席对话,已为来日太子丹身死,嬴政追究责任之事埋下了祸根暂不提。

    且再说浩然当夜离了嬴政书房,心中七上八下,虽刚训完嬴政,然骂归骂,帮终究是得帮,蒙武非名将,决计敌不过信陵君。再说烂摊子说不定也是因为自己而起,事情搅到这地步,必须让王翦与白起出马了。

    过御花园时李斯已守株待兔良久,一见浩然,只觉来了救星,忙上前道:“太傅留步!”

    浩然见李斯脸色难看,只以为也是来说姬丹之事,扯住李斯道:“无需多言,事已办妥,我正要到王翦府上走一遭,李兄与我同去。”

    李斯闻言一怔,道:“嫪毐之事,太傅已知道了?”

    浩然愣住了,反问道:“嫪毐?!”

    他竟是忘了这茬。

    “太傅出使之时,咸阳有一浪荡子当街调戏妇人……”李斯低声随着浩然走出咸阳宫,一面匆匆说道。

    外患未除,内忧又起,浩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背书般连珠炮道:“名唤嫪毐,吕不韦将其阉了入宫,送给太后当近侍,谁知是个假货……那话儿还没割,只在大腿上划了一刀。”

    “对对对”李斯道:“原来太傅早就知道。”

    浩然哭笑不得。

    那夜李斯与浩然二人商量定了计策,李斯前去太尉府征调兵员,准备文书将印。

    浩然则去寻王翦,王翦在朝廷中本依附范睢,范睢告老后不愿投奔吕不韦,遂空有为将之才,却苦于不得重用,此刻一听要着自己去替蒙武,当即应允。

    浩然又回到宫内住处草拟奏折,只等明日早朝时呈上折子,王翦便可出征。

    阵前换将虽是大忌,但浩然极有把握蒙武敌不住信陵君,不定明日函谷关大败的军报便要递到咸阳。说不得只得当一次奸臣了。

    子辛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全身旧疤处处,已大部分愈合,此刻像是颇有点困,道:“你如此护着那暴君徒弟做甚,当心来日翅膀硬了,反啄一口,没你好果子吃。”

    浩然揉了揉眉心,道:“师父为了闻仲,把昆仑山屠得干干净净都做得出,我跑这么一晚上,又算什么了。”

    子辛嘲道:“那可大不一样。”

    “好些了么?”浩然转头望去,见子辛不答话,像已睡熟了。

    连日奔波赶回咸阳,这天又忙了整整一夜,浩然也觉疲惫得无以复加,只抬眼望向铜壶。

    五更了,姬丹还未来。

    浩然睁着困倦微红的双眼,直等到鸡鸣,日升,却不见姬丹人影。

    少顷到早朝时,浩然终于坐不住了,为子辛拉好被褥,随手取来奏折,抽出叠在袍服下的笏板,亦不换朝服,就这么匆匆赶往金殿。

    殿下群臣站立良久,未见嬴政朱姬临朝,吕不韦更是不见人影。

    “今天怎么了?大王呢?!”浩然蹙眉道。

    群臣议论纷纷,几名老臣围上前来与浩然寒暄,浩然敷衍点头,却见一宫人上前道:“储君有令!今日罢朝!”

    百官登时炸了锅,当即便有一武官道:“前线战报,十万火急!末将请面呈大王!”

    宫人显是见多了这场面,忒是油滑,道:“储君抱恙,早间已传吕相上殿,大人请在此稍候,一应军情朝吕相禀告便是……”

    浩然却全不把这宫人放在眼里,朝那武官道:“跟我来。”

    “哎哎哎——太傅你要去何处——”宫人喊道:“储君今日谁也不见——!太傅!”

    众臣纷纷上来拉浩然,只是拉不住,浩然带着前线来的那武官从金殿那天子门外大步迈出,过白石道,穿九龙桥,宫人一路追来,惶急大喊,直到通往嬴政寝殿那路上,宫人急了,喝道:“钟太傅——!你要欺君犯上不成!”

    若有子辛随行,当会提醒浩然先回头一剑,解决了那报信之人,再巧妙绕过御林军,揪出嬴政,然而此刻浩然孑身一人,只不顾身后不住尖声猛喊,大步流星,早已惊动了寝殿四周巡逻兵士。

    停得一停,上千御林军像是得到消息,密密麻麻排阵,各个拔剑,护在寝殿门口,为首御林军队长高声道:“钟太傅请回!储君身体不适,不见外臣!”

    浩然打量那领军队长,见其亦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嘲道:“胆子不小,敢在我面前用剑,谁家的小子,报上名来!”

    那少年不禁退了半步,不敢持剑指向浩然,抱拳道:“末将蒙恬,太傅请回。待储君起身后,末将禀告储君,定会通传,还请太傅勿要逾了君臣之礼。”

    蒙恬又道:“末将亲随一千四百四十人的性命,家小,都在太傅一念之间。望钟太傅成全。”

    言下之意,竟是接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不能放浩然进去。

    浩然若存心找嬴政的麻烦,当不惧这区区千人,然而此刻他已懒得与嬴政多说,随手取过那武官手中军报,连同自己的奏折,对着蒙恬招了招,道:“蒙恬,待得储君心情舒坦那会,你把这两封东西给他看看,姬丹也不用放了,将军也不用换了;让他收拾金银细软,等着迁都罢。”

    说毕浩然把奏折军报随手扔在寝殿前的广场上,转身走了。

    第20章 兵临咸阳

    浩然本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已送佛送到西,其他事情也就不再多想。

    回到宫内住处,一头倒下,足足睡到下午才起。洗漱过后精神抖擞,传来一桌好菜好饭,亲自把子辛喂饱,自己又扒了两大碗饭,才又爬上榻去,继续补眠,以消除出使以来的连日疲劳。

    如此吃了睡,睡了吃,某天甚是无趣。便心生一计,随手在白绸上画了几张图,让白起跑腿,到宫外去依样画葫芦地买玉石,刻字。

    反正宫中一应开销有嬴政出钱,嬴政的钱又出在吕不韦身上,不花白不花。

    正等着白起回来,忽有宫人来传,朱姬召见,浩然便背了轩辕剑,朝后殿去了。

    子辛伤势未曾全愈,每日正困得紧,让小媳妇背着,也正好免遭朱姬那麻烦女人调戏。

    那时间太后寝殿门口的花园中,却霎是热闹,小炉上烹了一个铜壶,壶中茶香四溢。朱姬随手修着一盆腊梅,笑吟吟地与邹衍说着什么,见了浩然,将起未起地起身来迎,道:“太傅还记得我呢,啊?”

    浩然忙道:“罢了罢了,坐你的,不敢劳烦太后接驾,刚回来,没歇好,痨病鬼似的,原不敢来冲撞了娘娘。”

    浩然又朝邹衍致礼道:“邹师何时到的咸阳?”

    邹衍嘿嘿笑道:“老朽比起太傅,早到了十日。正好太后娘娘闲着无事,每日便来陪着说说话儿。”

    浩然见朱姬身后一男子长身而立,其人鹰鼻剑眉,皮肤黝黑,双目清朗,手指修长,毕恭毕敬地捧着花剪,帕子等物。想必便是那位臭名远扬的嫪毐仁兄,便不由得认真打量。

    嫪毐除却那鼻梁不如子辛高挺好看,逊了一筹,眉目间倒也有股英伟气魄,手长脚长,像是与一米九的子辛不相上下,在这年代,实是不可多得的一表人才。

    浩然正端详朱姬嫪毐,本打算揶揄二人一番,转念一想,终究有邹衍这外人在侧,说不得只好给朱姬留几分面子。遂与邹衍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

    朱姬更亲手斟了茶,捧给浩然,道:“你归来见政儿不韦了未曾?”

    浩然端着杯,蹙眉道:“什么水,怎一股酸味。又忖度着给我下断肠草。”

    朱姬盈盈笑道:“子辛抄与我那石头记上写的,瓮子里新雪化水烹的茶。”

    浩然一口茶喷了出来,怒道:“书上都是胡诌呢!那也学得!喝了仔细拉肚子!接泉水去换一壶,邹师年纪大了,别害人喝完上吐下泻。”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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