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你顾家满门抄斩的那一日,你还能像今日这般舌灿莲花。
说罢,不等顾休休反应过来,靖亲王便甩袖离去。
顾休休蹙起眉来:长卿,他什么意思?
元容沉默了片刻,道:靖亲王接手了追查前夜谢瑶和三位臣子惨死之案
这案子虽然还没有寻到证据,但显然不管是皇帝还是朝中臣子们,都认为此事与顾家脱不了干系。
昨夜洛阳城中的百姓又死了数十人,靖亲王本就与永安侯是朝中夙敌,如今顾休休又为了他得罪了靖亲王,不论此事是否与顾家有关系,靖亲王必定会寻到由头,将此事赖在顾家头上。
刘廷尉怕顾休休因此怪罪元容,正想开口转圜一下,却听见顾休休舒了口气,道: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
元容低声道:豆儿,你不该来这里。
顾休休往他身前靠了靠,垫着脚,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垂下的眸:你怪我多嘴了?
不是没等到他解释,顾休休便将手炉扔给了刘廷尉,伸手搂住了他的颈:元容,我说过会保护你。
第66章 六十六条弹幕
哪怕是知道自己擅闯乾明门, 可能会惹怒皇帝或靖亲王。可顾休休却依旧无法置身事外,在东宫里坐以待毙,等着元容的消息传回来。
她也清楚, 元容既然敢逼着靖亲王世子写下罪己书,又将世子杀了了事,大抵是想好了应对之法。
但清楚是一回事,在听到朱玉说元容被皇帝召走后, 在她知道靖亲王世子的死跟他有关系的那一瞬间,顾休休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这一路上,从东宫到北宫,又从北宫到乾明门,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似乎宕机了,无法思考, 手脚发凉。
直到乾明殿看到元容的那一刻,她错乱的心跳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冰冷的手脚才慢慢有了温度。
原本顾休休最在意规矩了,元容在宫中抱她回永乐殿, 她第一反应是被人看见了, 旁人会怎样嚼舌根子。
大婚前一日, 顾怀瑾醉酒在东宫撒野,要与元容比试, 她出门到东宫,也要顾忌着身份,生怕大婚前见面,会落人口实。
大婚当夜,皇后派来东宫的两个宫婢, 枉顾规矩,擅闯青梧殿。她顾及着皇后的面子,又觉得自己刚刚嫁入东宫,怕传出去了不好听,明明心中不快,却也没有如何处置那两个宫婢。
她似乎永远都要先将规矩和声誉放在第一位。因为她知道她的父母兄姐乃至二叔父,大哥,老夫人,他们都为顾家付出了良多。
而她没有什么能为顾家做的,不必被迫入宫为妃,不必上战杀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让自己落人把柄,将顾家置于风口浪尖。
可顾休休今日,却忘记了一直施压给自己的礼法规矩,破天荒的任性了一次她只想见到元容,站在他身旁,哪怕是被皇帝降罪,她也要跟他一起面对。
就像她昨晚说的那样。
以后,她会保护好他。
元容垂眸看着她,她歪着脑袋,明澈的眸微微弯起,笑得粲然,仿佛是苍穹之上的盛阳,足以融化一切冰霜。
无需言语,只单单是一个对视,他便懂了她未能说出口的心意。
他伸手叩在了她的后颈上,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则覆在她的腰后,轻轻向前一揽,她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没等到他下一步动作,站在一旁的谢怀安,便清了清嗓子,咳了两下:太子殿下,这里是乾明殿。
言外之意,在这里卿卿我我不太好吧?
元容抬眸,乜了谢怀安一眼,语气淡淡:嗯。
谢怀安:??就嗯?就这?
豆儿,你身子不适,先到母后的永安殿休息。等到宴会开始,再去保和殿赴宴不迟。
元容似是将谢怀安彻底忽视了,连带着刘廷尉都成了一件摆设,抱了顾休休片刻,便牵着她往外走去。
谢怀安在北魏名气极大,除却名士这个身份之外,他身为陈郡谢氏的嫡长子,向来都是旁人讨好他。
可元容这个未来的天子,非但不准备与他处好关系,还将他当做空气一般直接忽略,简直是不知所谓。
谢怀安站在原地,思忖着,很快便豁然开朗。
哪怕是皇帝都要拉拢他,但元容不一样,元容身体孱弱,听说大婚当日还咳了血。大抵元容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等不到登基继位那日就要病死,便也破罐子破摔,不拿他当一回事了。
更何况,元容应该感觉得出来,他对顾休休虎视眈眈。怕不是见他们两人一起进乾明殿,心里有些慌了,这才故意在他面前缠缠绵绵的恩爱,想宣誓主权,让他死心。
真是可笑。
就算顾休休嫁了人又如何,以元容枯朽的身体,根本做不到与她白首偕老。
谢怀安正失神,殿外疾步走来一个太监,附耳轻声道:太常大人,贞贵妃请您入宫。
他回过神来,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衣袂,低着眸,似是漫不经心道:到了赴宴的时辰,我自然会进宫去,贞贵妃何必多此一举?
太监神色为难,没想到谢怀安会这样说。贞贵妃分明是想要请谢怀安到永贤殿单独会面,而非是在诞辰宴上见面,谢怀安怎么听不懂呢?
太监正思量着要不要点透其中的意思,谢怀安已是迈步朝着刘廷尉走去,根本不给太监再开口的机会:廷尉大人怎么来的,我见乾明门外没有马车,我们两家离得不远,不如我将大人捎回刘府?
刘廷尉嘴角抬了抬:多谢太常大人的好意,不必劳烦大人,我暂且不回刘府。
说罢,他正要离开,又倏忽顿住脚步:谢大人一出仕,便位列九卿之首,不愧是太尉的嫡孙,中州刺史的嫡子。
刘廷尉过誉了。
不知谢大人可听过古人一句话?没等谢怀安说话,刘廷尉便笑着道: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
他看了一眼谢怀安:君臣有别,僭越身份的事情,却是万万做不得。
谢怀安轻笑一声,总算知道刘廷尉拐弯抹角在说些什么了原来是在警告他,不要去打顾休休的主意。
刘廷尉啊,格局还是小了。人得先活着,才有身份之别,你说是不是?他丝毫不介意刘廷尉的警告似的,笑眯眯地拍了拍刘廷尉的肩膀,朝外走去。
元容着人赶了辆马车来,没再让顾休休骑马回去,到了北宫外,刚好碰上准备出宫的皇后和秋水。
顾休休昨晚上没休息好,在马车里颠簸了片刻,便睡了过去。
元容怕吵醒她,一路让人将马车驶进了北宫内,直至停在永安殿外,这才轻手轻脚,将她抱了出来。
尽管他动作很轻,顾休休还是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道:到北宫了?
元容道:到永安殿了。
许是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懵,她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皇后。
顾休休愣了一下,连忙推了推他的手臂,几乎是落荒而逃般,一个鲤鱼打挺,从他怀里跃了下去。
母,母后她整了整理被压褶的衣裙,又将狐裘脱了下来,似乎是想给元容披上。
还没抬手,就被元容按住了:穿着,刚睡醒,外头冷。
虽然言简意赅,却不难听出其中关怀之意。
皇后一边让夏嬷嬷将两人迎进去,一边问起了元容有关靖亲王世子的死。
元容倒也没有瞒着皇后,谴退了殿内的宫人后,便如实将昨夜在诏狱里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只是隐去了靖亲王世子用顾休休激怒他的这一段没有说。
皇后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元容不是意气用事的那种性子,诏狱里关押的都是无恶不作的囚犯,元容与刘廷尉乃是发小,平日里元容也没少到诏狱去,怎么偏偏这次对靖亲王世子动了这样的怒。
转念一想,忆起元容的生母,皇后便又了然了。
元容的生母,便是被皇帝醉酒后强迫,若非如此,又怎么会不堪受辱,多次自尽被阻拦后,仍是一心想死。
最后生下元容,还是吞金而亡了。
而那靖亲王世子亦是当街强抢妇女,还将其亵玩至死,怕是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他才会这么大的反应。
思及至此,皇后却是不敢多提此事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她看向顾休休,道:小顾,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脸色看起来这样苍白?
顾休休哪里好意思提为什么,她赧红着脸颊,只道是:昨晚上雨声太大,没睡好。
皇后怔了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拍桌子:夏嬷嬷,赶紧吩咐御膳房,给小顾炖一碗补汤来。随后,她看了一眼元容:小容,不是本宫说你,你虽然年轻气盛,但也要知道节制。
顾休休觉得皇后似乎误会了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却被元容按住:母后教训的是,往后不会了。
对了,今日献舞的女郎中,母后可还记得其中有一个叫王雯的王家女郎?
皇后点头:记得,你不是说,王雯被西燕人劫走,藏了起来。现在的王雯,则是西燕人通过换颜蛊假扮的。
元容还说,真的王雯没有死,因为换颜蛊需要依靠她体内的母蛊,才能让那西燕人继续维持王雯的容貌体形。
若是现在杀了假的王雯,那被藏起来的真王雯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便会被西燕人的帮凶杀死。
因此皇后心里虽然有了数,但顾及王雯的性命,一直没有揭穿假的王雯。
皇后连忙道:你放心,本宫没有在她面前漏出过马脚,这几日习舞也是照旧。
元容道:献舞的女郎之外,可有替补的人选?他顿了顿:要与王雯身形相仿的女郎。
这一下,可把皇后为难住了。
历来献舞之时,为了防止当天出现什么意外,都会顺带培养几个替补候场的献舞女郎。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替补的献舞女郎中,并没有跟王雯身材相仿的王雯的身材,较于其他女郎来说,更为清瘦高挑。
除非不从替补的女郎中选,而是临时找个身材相仿的女郎上去顶替。可这样问题又来了,随便找个人顶上去,那人不会庆善舞,那岂不是露馅露的更快?
顾休休见皇后一脸为难,忍不住问道:长卿,你要替补的女郎做什么?你找到被西燕人藏起来的王雯了?
元容解释道:找到了大概的位置,但不确定王雯具体在哪里,若是想找到她,需要些时间。
就怕赶不及,如今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要开宴了。
那西燕刺客假扮的王雯,自是不可能让她上场,万一在宴上行刺了哪位权贵,刺客披着王雯的脸皮,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便是皇后和王家担责。
只能是在上场前,便将西燕刺客制服,换上与王雯身形相仿的女郎上场,总之会带着面纱献舞,看不真切。
这样尽量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若真是寻不到被藏起来的王雯,那也是尽力了。
皇后想了一圈,也没寻摸到什么身形相仿的女郎,叹了口气:王雯生得高挑,大抵是寻不到替补她的女郎了
话音未落,她看到顾休休,翕动的唇瓣微抿:小顾的身形好像跟王雯差不多?
而且顾休休前段时间在北宫里照顾顾月,隔三差五就会陪她去兰亭苑看女郎们排舞,不但身形相仿,顾休休看了那么多遍排舞的细节,大抵上去走个过场,将善庆舞完整跳下来还是可以的。
不行。几乎是皇后提出来的同时,元容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这个提议:生死有命,寻不到替补便作罢。
顾休休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去跳舞。更何况,她如今是一国太子妃,怎么能跑到宴会上献舞,若是被人认了出来,那便是贻笑大方,要让诸国使臣看笑话了。
皇后说出来后,便也意识到此事不妥,她连忙道:倒是本宫急昏了头。
顾休休宽慰道:母后不必担心,左右说到底,让替补上场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就算没有替补,只要宴会中途出些状况,也能达到一样的目的。
具体要出些什么状况,那便多了去了。
可以是皇后不慎将酒水打翻,洒在了皇帝或是太后的身上,这两人可是宴会的主心骨,若是中途去更衣,那献舞自然会延后。
也可以是元容在宴上忽然咳血晕厥到御膳房随便搞一些鸡血或牲畜的血,涂在帕子上,能唬住旁人就是了。
元容毕竟是一国储君,身体出了状况,那宴会也只能暂停,先叫御医诊治过后,若无大碍,才能继续。
当然,这都是下下策。
西燕使臣也在宴上,若是发觉异样,大抵也会让人传信,杀了王雯。
若是能赶在献舞之前,找到被藏起来的王雯,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休休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皇后听了之后,赞赏道:小顾,你真是聪慧过人。可惜是女儿身,不然定是能驰骋沙场,率兵杀敌,成为一代名将。
前半句是夸奖,后半句则是惋惜、感慨。
顾休休听了出来,那句可惜是女儿身不但是在说她,似乎也是在感叹皇后自己。
皇后性格率真洒脱,又喜好舞枪弄棒,本该像一匹野马肆意不羁。最后却因为家族联姻,被送进了北宫,生生驯没了野性,困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囚笼之中,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这样的事情,又何止在北魏,哪怕是顾休休生活的那个年代,身不由己的女子,也大有人在。
顾休休又在永安殿与皇后闲聊了一炷香的时间,喝过了夏嬷嬷送来的补汤,待到差不多开宴的时间,便跟随元容先行离开了永安殿,前往设宴之地。
途中,元容似是无意地提起:豆儿,你觉得谢怀安这人如何?
他突然提起谢怀安,顾休休愣了愣,想起清晨跟着谢怀安一起进乾明殿的事情,怕他误会,便解释道:我被御前侍卫拦在了乾明门外,刚好遇到了谢怀安的马车
上次在采葛坊,我提点过贞贵妃对他有异心的事情,本是想挑拨离间,让他们两人内斗,谁知他却不上当。
只在临走前说欠我个人情,我便想着趁着今日,让他还了人情。
顾休休解释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她只差竖起来手指发誓了。
元容见她一脸认真,不由失笑,抬手覆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孤只是随口问问。
顾休休怔了一下。
就只是随口问问?
所以,他其实并不在意谢怀安有没有跟她走得近,也不在乎她对于谢怀安的看法。
思及至此,不知为何,顾休休却是觉得有些失落。
假若元容与一个容貌佼佼的未婚女郎走在一起,她大抵心里是会胡思乱想的。
她本是怕他误会,才慌忙解释。谁料到最后,他只是随口一问,似乎只有她,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顾休休很想甩开他的手,却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她跟他相差七岁,何况他本就比同龄人更为成熟稳重,不会拈酸吃醋那一套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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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弹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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