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要让眼前两人听清楚,她一字一句道:
今时不同往日,我殷姝想要护住的人,便一定护得住。
她直起身,俯视着这对殷家父子。
来人,扶起家主与二公子。
左右两侧的奴仆唯唯诺诺,迟迟不敢动,此时堂门外进来两名面相平平无奇的仆从,他们一言未发,直接单手揪住殷父与殷衡的衣领,毫不费力将他们提起。
殷父自成为殷家家主便养尊处优,何曾受过如此待遇,他眼神狠厉,冷声道:是你逼我的。
黑甲士!
殷姝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起来,也不出言阻止他的喊叫。
仿若赏着一场丑角戏。
殷父喊道嗓子都哑了,却不见一名黑甲士,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不可能
他猛地看向殷姝,你杀了他们?
父亲此言,便是太过看得起阿姝。
说完此谦虚之言,她顿了顿,随即补上:
我只不过将他们收为麾下了。
此话一出,殷父眦目欲裂,叫嚷道:不可能。
殷姝冷笑,黑甲士从来不是殷父一人的暗卫,而是殷家家主的。
他坐得稳家主之位时,黑甲士便由他差遣,可一旦出现更为出色的年轻一辈,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他当年不也是如此坐上殷家家主之位的吗?
殷父俨然也想通这一点,瘫软在地。
殷姝踏出堂屋,天色暗沉,蓦然回想起最初来此议事时,她由殷父摆弄,送去青竹山求学。
因缘巧合,所遇之人皆是世间最好。
说起来,也该谢上殷父一回。
殷姝快步赶上众人,身后的殷父与殷衡被暗卫撑着前去,面色难看至极。
如今的殷府不是买的宅子,而是前朝王府改建而成,因而占地颇广。
知书领着殷姝一行人转过几处花廊,才来到一处偏僻冷清的院落。
瞧这形制,应该是宗族祠堂。
众人还未上前,便听见里头传来惊斥的救命声。
守在外头的翠墨见众人架势,吓得脸色发白,身体却条件□□拦住众人。
殷姝眼一冷,挥开翠墨,一脚踢向半拢的祠堂木门。
门重重破开,眼前之景暴露无遗。
身姿瘦弱的青衣女子瘫倒在地,娇弱的脸上满是冷汗,进气多,出气少,俨然命悬一线。
而罪魁祸首手边陈着黝黑油亮的马鞭,马鞭上尽是已然发黑的血渍。
她似是难以接受,浑身颤抖着。
所发生的何事,不言而喻。
待众人冲进来,有人才发觉这女子竟然还身怀六甲,忍不住暗骂。
柳嫣呆呆瘫坐在原地,众人指点的声音传来,她不住摇头,心中不住想解释。
不是我,是她自己晕了。
可喉间的压抑感传来,让她无法张口。
眼睁睁看着殷姝将殷沅小心扶起,奴婢些慌慌张张冲出去请医。
不一会儿,此处便空的无人,她终于缓过劲,门外的翠墨赶紧扶她起身。
柳嫣低头抬头看她,小声说:不是这样的。
翠墨却浑身一抖,不敢与柳嫣对视,似是怕引祸上身。
那边,殷姝一人将晕过去的殷沅扶至最近的屋子。
奴婢些请的府医也到了,殷姝急忙让开,神情紧张,众人也盯着那府医。
府医哪里见过如此场面,擦去额间的汗,踏上丝帕便开始把脉。
随着把脉时间越长,他脸色愈发凝重,最后叹了口气,直起身拱手道:女公子节哀,二小姐气血亏空得厉害,又有寒意进体,两两相融,直冲心脉,已然无力回天。
殷姝眼圈一红,身体快要支撑不住,好在仁禾及时扶住她。
她眼含热泪,盯着府医一字一句道:药材尽你用,定要好好治她。
恍若未听见府医那句无力回天。
其余众人面色也复杂起来,没想到好好的人竟被殷衡夫妻糟蹋成这样。
纷纷出言宽慰道:叔伯家中还要一些上等药材,待回府后便着人送来。
阿叔府中医官还有有些本事,一会儿便吩咐他来。
殷姝此时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朝着众人缓缓一拜后,多些叔伯,为我等做主,待他日宴请各位叔伯以表谢意。
众人皆叹息不已,由仁禾引着出殷府。
而剩下的殷父则是面色复杂,瞥了殷姝一眼,甩袖回屋。
殷衡更是惊讶。
他没想到,柳嫣竟将殷沅折腾成如此半死不活的模样,也不想多留,随着殷父出去。
留下殷姝与躺在床上的殷沅没入日落的阴影中。
今日本是前去吃喜宴,竟遇上如此事,众人回去皆与自家妻女唏嘘几句。
家中还算善和的主母自是松口气,那些苛待庶女的官宦之家可悬着心,生怕落得此事,赶紧吩咐手下的庶女不必日日请安。
翌日,殷家便传来消息,殷家二小姐殷沅过身了。
殷家四处挂上白缎,当日便将殷二小姐下葬。
国法言,未婚嫁女子不得入祖坟,好在殷家女公子托人寻了处风水宝地,能让她入土为安。
不由感叹,殷家女公子品行清直,若不是将为皇家媳,他们也想求娶一番。
*
众人惦记着的殷姝此时立在一座坟前,坟前并无杂草,可见时常有人来清理,石碑上赫然写着葛氏之墓。
答应你的,我从未食言。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殷姝转过身,面上平静,只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暴露她此刻的心境。
她看向来人,语气郑重,多谢。
来人浅然一笑,两颊的酒窝也显出来,该是我对你道谢。
声音温柔有力。
殷姝摇摇头,她担不起,两人相识多年,殷沅替她给葛嬷嬷上香。
教她药粉制作。
为她打理手下商铺与势力。
而她能为殷沅做的,只是顺着做局,让她从殷家脱身,享一身自由。
此刻说再多也无用,反而提起另一事,你意欲去哪儿?
许是北方吧,听游记说那里有广阔草原,一望无际的苍穹,最是能容纳渺小之人。
说着,她语气中带了些感叹。
早就厌倦江南的朦胧细雨,心念神往别处风景。
终究能如愿以偿。
殷姝为她真切的笑容感染,也扬起笑意,切记写下来,传信给我看看。
那自然。
远处马车已经候着,两人察觉到离别在即,纷纷不语,任由飘渺细雨打在两人身上。
终究,殷沅轻声道:阿姐,我走了。
闻见这声阿姐,殷姝笑起来,看向已然差不多与她身量的殷沅,以后莫冠殷姓了,它配不上你。
好,那我以后随母亲姓罗。
以后少折腾毒粉些,此次你服下龟息丸,身体会虚弱上一段时间,定要小心。
自然,你可忘了,药粉本事是谁教给你的。
殷姝缓缓走至她身前,替她理了理鬓角,拢住她因近日折腾瘦削的肩膀。
阿沅,保重。
殷沅,不,应该是罗沅,抬眸看向殷姝,明明泪珠顺着脸颊而下,偏生要灿然笑起来。
阿姐亦是。
寒蝉凄切,留恋处,兰舟催发。
此去经年,切切珍重。
第49章 昔年旧景
如今的殷家缟素一片, 奴仆些更加谨言慎行,不敢多语。
一方宽阔的院子里传出凄厉的痛呼声,翠墨在门外急的发愁, 她往里面瞥了一眼,咬咬牙。
赶紧朝着外边跑去,不巧撞上方归家的殷姝。
瞧见殷姝,她也顾不得先前发生的怨怼事, 直直跪下来, 哀求道:女公子, 救救二少夫人吧。
殷姝微微蹙眉,问道:她怎的了?
二少夫人临盆在即,二公子却不给她请医, 这不是要二少夫人的命啊。说完, 她已泪流满面。
她与柳嫣主仆十载,实是不能看着她死啊。
听此言,殷姝眉头彻底皱起来, 取下身上一块令牌,递予身后的奴婢, 去请府医。
是。得令奴婢赶紧跑去请医。
殷姝则看向剩余婢子,冷声道:去将库中的百年老参取来。
奴婢惊讶抬头,那可是周家送予女公子的生辰礼。
见殷姝冷然的目光, 只得悻悻低下头, 照吩咐做事。
吩咐完所有事, 殷姝才看向翠墨, 你去守着她吧。
翠墨面上却出现犹疑, 女公子不去吗?
斗胆说完此话, 她内心也是虚。
若是女公子前去坐镇, 那二公子定不敢再欺辱二少夫人。
正是思绪间,便听见殷姝道:有消息告知我便是。
此言便是不去了。
翠墨略略失望,也努力不叫殷姝看出,垂头应道:是,多谢女公子。
便朝着柳嫣院子小步跑去。
翠墨心中所想,殷姝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算圣母心,阿沅受柳嫣虐待,她自是不会放过。
但腹中胎儿终究是无辜的,况且这番也算她们利用柳嫣一回。
借人尽皆知的苛责让殷沅成功在世人眼中死去,活下来的只是罗沅。
她轻叹口气,缓缓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方踏进院子,便见仁禾与李嬷嬷候在屋门外。
她心下多了番计较,仁禾见自家女公子回来,便迎上来,趁机低声道: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
李嬷嬷瞧见殷姝也堆起几分笑,行礼道:女公子,夫人等你许久了。
殷姝稍稍颔首示意,深吸口气,一脚迈入门槛。
自幼时葛嬷嬷那一回,殷母再也没踏进过着华疏院,这几年便是唤殷姝去听风堂。
这算作第二回 吧。
殷姝第一眼先是瞧上首的座位,空无一人,她略略惊讶,往内走了几步。
便见殷母只身立在她的书案之后,提笔不知写些什么。
仿若不知殷姝已来。
殷姝也不急,未上前,只在几步之外静静候着,垂头敛眉,目光落在自己鞋尖。
内务气氛安静极了,只听得见烛火爆裂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搁笔声。
她抬头看去,恰逢此时,殷母的目光也朝她看来。
此身血脉,两两相对,全无半点温情,唯剩疏离。
终究,还是殷母目光下移,落在她腰间的流光龙纹白玉珩上,缓缓说道:你可知,若不是这块白玉珩,你斗不过你父亲的。
殷母声线飘忽,听起来似无重量般。
殷姝眉间一皱,还是应声道:我知晓。
凭着这块圣人御赐的白玉珩,殷父不敢动她,黑甲士转投于她。
殷母绕过书案,朝着殷姝走了几步,直至一步之遥时停下脚步。
屋间说不出的柔和,她终于有机会好生打量自己这个女儿。
同她相似的清冷眉眼,却难以掩饰她眼眸的柔软。
面对冷落她二十年的母亲,眼中瞧不出任何怨恨的情绪。
她心下忍不住苦笑,这性子倒比她好上许多。
喉间莫名哽咽,她废好大劲压下去才开口:握住手中的权势,这是你保全自身的底牌。
不是预料中的死板训斥,反倒是还算温和的劝告。
殷姝忍不住看向自己这个母亲,曾经最为骄傲的周家凤凰。
如今,她已是鬓角斑白,数不清的细纹爬上她的眼角,昭示着她已不再年轻。
不知是否是殷姝错觉,眼前的殷母相较于之前,苍老更甚。
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开口询问道:母亲近来可好?
殷母也没想到还能得殷姝一句问候,原本无情的脸上缓缓冒出些别的情绪。
我身体尚可。
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问道:宫中
她话未尽,殷姝已然懂她所问,低声回道:表面浪平,实则内里汹涌。
殷母将她沉重的神情看得清楚,知晓她定然遇上诸多事,你可愿嫁给太子?
不愿,我已有心仪之人。
是柏大家吧。
殷母这一话倒让殷姝有些不知所措,母亲如何知晓?
心下不住打鼓,世人眼中,夫子便等同与双亲,若是私相授受,便惹人唾弃。
然而殷姝向来不惧这些世俗规矩与流言。
只是,还是忍不住观察殷母脸色。
殷母颔首,他算是性子好的话音一转,然而心思深重,不堪为良配。
殷姝心底偏生有些戾气冒出,忍不住为柏遗反驳,他待我极好。
听闻此言,殷母眼神恍惚,似乎看见诸多年前,也是这番对话。
可惜,物是人非,只希望殷姝的结局能比她好些,便算圆满。
殷姝回完便见殷母神色复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悠长且模糊,似是陷入过往回忆。
她在低头瞥见殷母手腕间的那串样式熟悉的七宝手串时,心下一软,开口道:我曾去过黄寺,见过图澄大师。
殷母一怔,图澄二字许久未曾听过了,牵扯出诸多刻意掩埋的思绪。
他同你说什么了?
无甚,只说你们二人有故交。
殷姝眼见殷母闻见故交两字后喃喃道:故交吗?
也对,该是故交。
许是此景过于平和,殷母看向殷姝,眼中尽是莫名的情绪,絮絮讲起过往。
我与图澄相识于年少时,因你外祖母过世得早,你外祖父极为溺爱我,甚至允我婚事自主。
子辈享家族荣华,也有代价,便是婚事作为筹码。
可周老太爷竟允殷母婚事自专,这一句,殷姝便已能窥见爱之深切。
贩夫走卒也好,高官才子也罢,尽我选择。
可偏生命运弄人,我竟有意一位苦行僧。
说此话时,殷母眼眸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时至今日,她仍无法忘却第一次见图澄时,两人年少,一人是周家大小姐,一人则是在神迹城守塔的苦行僧。
她想为周老太爷七十大寿献上一串开过光的佛珠,因而带着家仆来神迹城礼佛。
佛寺主持有言,须得茹素斋戒七七四十九天。
方始时,她自是安安静静待在房门,闭门不出。
然则终究是年少贪玩,她寻了个时机便溜出屋,朝着佛寺后山行去。
谁知,愈走便觉路径怪奇,寻不到出路。
纵然她胆子也算大,仍旧悬着心。
直至转过一角,一位正在打扫的年轻僧人映入她眼帘,她顾不得什么礼数,赶紧走去。
待看清他眉目,便呆立原地,这僧人眉清目秀,神姿骨秀,一双慈悲眼纳入世间苦难。
闻见动静的僧人抬头便见容貌娇丽的少女正滞滞地看着他,凤眼满是欣赏。
他下意识皱眉,倒不是因为礼数,而是不太习惯过近距离。
他前生孤身,今年才被主持度化,言他有佛性,是坐视因果之人。
师兄弟同他不亲近,他也未曾与人相距如此近,忍不住耳尖泛红。
少女回过神察觉此举不妥,赶紧后退几步,行礼道:师父莫怪,我来此礼佛,却找不见归路,因而来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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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后发现夫子是反派(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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