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人们便听到女子清亮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问:
倘若天子没有死呢?
第85章
秦楚话音刚落, 被架在西凉卫之间的陈留王已经带着哭腔喊起来:阿兄!
这孩子如今八岁,莫名其妙地死了爹妈,死了陪在身边的宦官, 现在又被告知死了亲哥、今天就要登基。他就是再早慧, 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法淡然处之,哭丧着脸被董卓挟持下来,只敢低着头当个傀儡。
此时登位典礼被打断, 他心中既惊且喜,猛然抬头, 先看见的却不是一身凛然浩气的秦楚, 而是她身后那熟悉的人影正是兄长刘辩。
陈留王登时一惊,尊卑长幼尽被抛之脑后, 就连往日尊称也忘了喊, 只一个劲地重复:阿兄阿兄、是你么!
刘协这一声呼唤像是开了个什么头, 众臣从惶恐间抽身出来,抬头再看, 才发现秦楚身后站了个瘦弱少年,面色微白,嘴唇泛紫, 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正是那已然薨逝的少帝刘辩。
卢植心念一动, 众人沉默惊觑之际,毫不犹豫地起了头,跟着刘协一同哭喊:陛下!
有了第一声,便有第二、第三声。
蔡邕与陈行石亦是早知此事, 一见卢植开口, 也跟着高喊了起来, 果真带出了一片唤声。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总之德阳殿下是哭声叫声混成了一片,又是陛下又是苍天,连素来镇定的李儒都被这变故惊得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好在他很快意识到了场面的混乱,咬牙定了定神,转头对着西凉军士狠狠一挥手,大喊:
竟敢让人冒充晏驾天子,快拿下她!
董卓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拔剑出鞘,猛冲上前,剑尖指着群臣们怒喝:我看谁敢再叫!
他几个月来都在雒阳横行无忌,积威实在太深,这一声呵斥果真把群臣震得不敢说话,只余下低低的抽噎声。
然而人心已乱,局势已在无声无息中倒向一边 。
最初的无序已经过去,卢植等人也给她撑足了场面,眼看着董卓回过神来准备反扑,秦楚也就不再沉默,银剑霍地抽出鞘。她毫不犹豫地将刘辩推至亲卫怀里:阿湘,护好他!
德阳殿内再怎么宽敞,毕竟也是室内,轻易施展不开拳脚。舞阳亭主身后的一批亲兵各自对上了董卓的西凉军士,有来有回地将战局向大殿之外引,眨眼殿内便空了不少。秦楚自己却不太顾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动了手,一矮身,先将刀剑斜刺过去。
董卓这才手忙脚乱地抬剑一挡此人手握千万精兵,自以为成竹在胸,丝毫不顾道义礼法,于宫廷之中胡作非为,不过两个月时间,便胖了一大圈,连带着回击的动作都显得迟滞了。
以秦楚的眼力,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她眯了眯眼,心中冷笑,面上仍然不显,手中银剑在盛日下折射出一道寒光,抬手便截住董卓的一击。
铁剑相撞,发出锵一声令人牙酸的清响,两人不约而同地施加力道,对抗很快便成了蛮力与蛮力的较量。秦楚的手腕微微一颤,剑剑相交处几乎要迸出火光,看得下方群臣目瞪口呆,值得屏息凝神,生怕干扰了局势。
就在这时,护着刘辩的阿湘啧了一声,似乎被什么人缠上了。
西凉女将一皱眉,干脆利落地将刘辩上前推了两步,可怜少帝大病未愈,又在战局中心被推来搡去,踉跄着站定在秦楚另外一名亲卫身旁。
阿湘究竟是拿亲夫为剑开刃的将士,下手快狠准。她淬了血的目光在大殿之中梭巡着,忽然神色一凝,反手拨开了其他西凉兵,足下生风地上前两步,伸手一刺,就将李儒捅了个准。
中年谋士霎时吐出一口红血,手飞快地捂住了腰,满目惊恐地后退了几步,口中不住唤道:
来人!快来人!
董卓自然也听到了谋士的痛呼。他如今事事倚赖智囊李儒,听他受伤,下意识地想转头去看,可又被秦楚那柄细剑抵得手腕发酸,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暗使力,预备将她的剑弹开。
秦楚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她这愉悦来得太不合时宜,董卓心下一惊,还未想清其中关窍,便被秦楚陡然卸了力,长剑依着惯性冲过去,却被她弯腰闪过。
借着这眨眼的空隙,秦楚左手飞快地腰间抽出了第二把剑她竟然是使双剑的!
然而董卓意识得太晚了。另一把剑已从他身侧刺过,在他手臂穴位上干净灵巧地一点,趁着他左臂短暂地一滞,快刀斩麻地将他左手撕开一道血痕。
那剑痕直嵌进血肉里,恨不得削去他半只手掌。董卓毕竟是浴血多年的将领,咬着牙生受住了,狠狠将剑挥向秦楚,动作却不听话地滞涩起来。
毕竟血肉之身,董太师作威作福几个月,借着谋士才智流连于雒阳燕舞莺歌里,无论是皮肉还是骨髓,都已软得不配提剑了。
用剑时只能看向一处啊,太师。秦楚似乎是在嘲讽,碧色瞳仁中倒映出董卓那张因焦急而略显扭曲的面庞,声音却轻快如游戏,心一乱,剑可就不稳了。
你!
董卓心脏猛然一跳,立刻拨剑欲回,对方却已四两拨千斤地翻过他手,随即直刺而下,眼也不眨地在他腹部穿出了一个的血窟窿。
尘埃落定。
秦楚面无表情地将剑从红白血肉中抽出,趁着董卓蹒跚欲倒时,一脚踹在他的腰腹上,脚跟毫不犹豫地踩在了他的伤口,似有若无地碾了两下。
董卓立刻发出痛苦的叫声,濒死牲畜般剧烈喘息着领兵作战与单打独斗毕竟不是一回事,有的人在战场上挥斥方遒,可私下作战时,对疼痛的忍耐力未必胜得过谁。
显然董卓就是这种人。
秦楚:好了,停手吧。
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首领和狗头军师都已经解决了,剩下那些士兵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将董卓李儒扔给阿湘处理,自己则把双剑一扔,信手抬袖擦了擦脸上血污,才不紧不慢地走到皇帝身边,低声问:
陛下,还好吗?
朕无妨。刘辩对着她惨然一笑,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跪成几排、面色呆滞的公卿,微微拔高了音量,诸诸位请起吧。
汉臣不跪反贼。
卢植王允等人连忙爬起身,也不管双腿跪得发麻,咬牙拜道:陛下!
刘辩点头垂眸,才发现地上染着汉臣苦泪的莞席,此时已沾满敌将鲜血,心中一颤,不由看了眼秦楚。
另一头阿湘也已把董卓李儒五花大绑起来,秦楚一瞥,发现君臣两人一胖一瘦,腰腹的伤口渗出满江红,好巧不巧地轴对称起来,竟然颇具现代数学的美感。
她又差点被自己逗乐了。
董卓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好声好气地和她打商量:亭主,同在西凉领兵,何必如此!我许你金银财帛、名驹美美男,让你取代何进当大将军,你放我一马,好不好?
李儒作为谋士,待遇明显比主子差了不少,阿湘怕他多嘴找麻烦,索性找了块破布将他嘴塞上了,没想都到这样了他也不消停,听了董卓这番回旋,居然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让我放你一马?秦楚眨了眨眼,蹲下来与董卓对视,看着他瞪眼红脸的吃力模样,又感受到身后一干朝臣的目光,不由露齿一笑。
董卓见她如此,还以为有戏,心中一喜,正准备加些筹码,却见秦楚对着身旁谋士伸出了手。
舞阳亭主心黑手狠,手一翻便抽出李儒嘴里那块破布,就着原样,颇为缺德地往董卓嘴里一塞,眼睛一弯就露出两颗虎牙:
想得美。
董卓:
专行独断的董太师这辈子没遇到这种路子的对手,吃了一嘴属下的口水,眉眼口鼻向四面八方抽了抽,脸顿时比德阳殿外的槐树都绿。他心中暗骂:唯女子小人难养!混账婆娘!
只可惜太师嘴巴被塞了个严实,现在就算想骂人,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于是眼睁睁地看着秦楚转过身,带着亲卫走到龙榻前,对着刘辩招了招手。
陛下。
刘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转向了局促的陈留王,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阵,又去看那几排的朝臣。
那些人里有忠有佞,更多的是被时代推卷着上前的普通人,总归是比他反应快的,听到秦楚开口便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刘辩低头时,只能看见他们黑压压的巾帻。
阿湘与其余西凉士兵也扑通跪了下来,方才还烟尘斗乱的德阳殿顿时又空旷起来,外面飞鸟长啼一声掠过,世界又归于沉寂。
秦楚一垂眼,神色便无喜无悲如世外过客,手中动作未曾停下。
她转过身,不紧不慢地从士兵手中托盘上取下冠冕,乌赤的十二旒白玉冠冕在刘辩眼中沉重如千钧,在舞阳亭主手中却轻如鸿毛。
不过为帝加冕。
刘辩微微抬眼,那顶象征着九五之尊的无上冠冕便落于头顶。秦楚微微颔首,示意他自己系上丝带,继而后退一步,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陛下千秋万岁
千秋万岁
千秋万岁
少帝木然地站在龙榻前,恍惚间又看到尸首分离的何进、悲切哀恸的宦官夜里向着城门疾驰的西凉兵马、董卓的鸩酒与秦楚托着冠冕的手,最终归于四月某日,他亲笔寄出的那封密诏:
传,舞阳亭主伏楚,即刻归京。
残余的鸩毒还在喉中作乱,刘辩看着众臣跪拜复起,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第86章
辰时一刻, 太阳已从天际东移北宫大殿斜上方,日光洋洋洒洒地从苍穹落下,照得人心中微动。
如何?
报将军, 东明门一片已全部拿下!
好!
典军校尉曹操哈哈一笑, 昂起头,目光一一扫过东明门前的守卫经过几轮战斗,这些护卫早已从董卓的西凉兵换成了秦楚的南营军。他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问道:庞令明呢?
庞将军正在路上。
庞德是秦楚从西凉带来的将士,掌管着秦楚的大部分精兵, 最初是与曹操一同前往北宫除佞助威的。两人划分了东西区域, 商议后决定各自行动,祸患扫除后再汇合前往德阳殿, 与勤王救驾的秦楚碰面。
此时已过去快两个时辰, 北宫能见的西凉董军已基本铲除, 算来秦楚在大殿内斡旋也该有了结果。
曹操皱眉思索片刻,觉得大事已然, 再碰头反而拖延效率,于是同那将士吩咐:若庞令明来,你便告诉他, 曹操已先行去了德阳殿, 让他不用再等, 直接去便是。
那士兵啊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将令不可违,最终还是点点头, 对着曹操一抱拳:
诺。
西凉兵毕竟不是任人摆布的软骨头, 就算曹庞两人准备充分, 硬啃下他们也花了好些工夫。曹操从德阳殿后门进去时,只能看到莞席上干涸微陈的点点血渍,董卓的身影早已消失,不知是被拖到哪里去问讯了。
龙榻上的刘协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哑,让人听不太清。
曹操刚宰完几个西凉军,现在血还沸腾发热着,因而也无心去听皇帝的套话,找了个恰当的时机,一猫腰,便悄无声息混进了群臣列队。
他趁着周围无人抬头,连忙摆好姿势跪伏在后排,刚缓了口气,斜眼一看,才发现身边跪着的居然是老熟人陈行石。
陈行石动也没动。
眼下大局已定,殿内殿外都没董卓什么事了,此人除了嘴角上扬了些,表情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仍然是一张如丧考妣鳏寡孤独的苦脸,好像从出生起就没吃过饱饭。
曹操:
他犹豫片刻,还没想好是否高趁此机会与他交换情报,考量之际,却听到头顶少帝略微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大殿中,原来他方才是在论功行赏: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太祝丞陈行石,大逆当前,临危不乱,有保驾之功,即日起,擢至太常。
曹操一愣,心中狂跳,顿时把什么交换情报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即转头去看陈行石。
太常掌管天地神鬼之礼,与陈行石的专业相当对口。此职乃九卿之一,是地位最高的礼官,陈行石此前的太祝丞是礼官中太祝一职的副官,而太祝又是太常手下的属官,经此提拔,几乎称得上是一飞冲天了。
陈行石明显也怔了怔,好像还有些云里雾里,被旁人推了一把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接旨,一双苦巴巴的下垂眼里含了点闪烁的泪花,跟头回吃到热饭似的,又对着刘辩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曹操睁大了眼。他在政局上一向敏锐,自然明白少帝此举的含义。既然陈行石能有如此封赏,那么
还未等他猜测下去,刘辩已咳了一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他相接。只是陛下似乎眼神不太好,压根没注意到曹操热切的视线,只是略换了下姿势,便又垂下眼,慢慢地开始念:
典军校尉曹操,擢至都护将军。
果真!
曹操大喜过望,立刻爬起身接旨,对着憔悴的少帝俯首叩拜,真心实意地谢了恩,暗自长吁一口气,故作无意地环顾四周,只觉得陈行石那张丑脸都可爱了起来。
有了他们二人在前,蔡邕卢植等人的升擢自然也不会少,曹操刚受了提拔,整个人喜出了满额的细汗,于是心不在焉地听了两耳朵,勉强记了个大概,终于听到刘辩切了正题,将话题转向了舞阳亭主。
秦楚啊。
倘若他们几人是在幕后奔走,能算二等功臣,那么始终跟进着进程、一手组织起此次勤王运动的秦楚,毫无疑问是刘辩的头号功臣。
此人入京不过两个月时间,却先后救少帝于水火之中,董卓作威时亦安分守己称病不出,事态逐渐失控时却挺身而出,一推殿门请回天子,于朝堂与乱臣贼子当面对质,最终平息了大汉将起的乱象。
这功绩叫出来实在响亮。曹操想,他要是早知道秦楚有这等魄力,现在多也半得是庞德的同僚了。
只可惜重大才而不拘小节者究竟是少数,在场文官里十之七八乃世家出身,心中自有一套贵族门阀的衡量标准。
然而少帝年轻不通政事,对庙堂曲折盘绕尚无直觉,下诏时未有过额外考量,只是偷偷抬眼望了望秦楚,便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
舞阳亭主伏楚,英武有谋,果决忠忱,大难之前赴汤蹈火,铲奸除佞,护驾从龙,安定社稷,朕甚嘉之。其擢为大将军,护国安泰。
刘辩念完之后才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秦楚那一身赤红夺目的披风上,等她起身接旨。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她。
秦楚眼皮一跳,接着慢吞吞地站起身,上前两步,低头接过圣旨,神色无波无澜道:多谢陛下。
端的是晏然自若。
只是她本人虽表现如常,其他人却未必能坐得住。眨眼的工夫,殿下已有几个世家公卿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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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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