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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免费阅读(36)

    让她走吧,她不是怕我们卖了她吗?骆承修低声说,你把她抓回来,她要恨你的。
    管家愣在原地。
    骆承修按着胸口,一个人往外走。
    他在想骆枳被找回来的那天。
    他正因为生意的问题焦头烂额,人也烦透了,忽然就听说当初丢的那个孩子被找了回来,还闹上了几家不大不小的新闻。
    办公室外,有人不知道他在里面,开着烂到极点的玩笑:骆家不行啊一个孩子自己都能跑回来,骆家找了三年居然都没找到?这是找了还是没找啊?
    说不定干脆就没找吧?也没见他们家人多在乎这事。
    骆总不是挺厉害?谁能看得出来,儿子丢了、老婆疯了?
    连亲儿子都看不住,看不住就算了,丢了竟然还找不回来,让儿子自己跑回来了。
    啧啧,人不可貌相
    他因为那些话怒不可遏,当场开除了那几个说闲话的人,却依然在心里种下了拔不净的毒草。
    骆枳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失败的证明,是他没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没能保护好家庭的证明。
    如果骆枳没有丢,他的一切,他的事业、他的家庭,全都会是完美的。
    如果骆枳没有回来,人们谈起骆家,最多也只是唏嘘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和一个本身就是受害者的家庭。
    骆枳自己回了骆家,把一切都变成了别人口中满是嘲讽的笑话。
    所以他只求眼不见心不烦。
    他当然做到了。
    他把骆枳远远扔到看不见的地方,从来都对那个儿子不闻不问。
    骆钧是真的相信妻子的话,相信是骆枳带着妹妹走丢的。
    骆钧在国外读书,就没见过几次亲弟弟,反而和收养的那个弟弟朝夕相处了三年,不自觉就有了亲疏远近再加上这种说法,成见就更深。
    听骆钧说,妻子甚至暗中换了骆枳的礼物,让骆钧一直以为礼物是简怀逸送的,让骆钧以为那个胞弟只会闯祸和添乱,终于彻底有了再难跨越的隔阂。
    骆橙骆橙大概也真的相信妻子的话,不然骆橙不会对骆枳理直气壮地那么坏。
    也或许不需要,骆枳说过骆橙的脾气像母亲,他也见识过了。
    不需知道这件事,只要倚仗着家人口中骆枳的劣迹,骆橙也可以对骆枳很坏。
    他呢?
    他当然是相信了,不然这么多年,他不会一直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去压骆枳他甚至是迫不及待地相信了这个说法。
    所以怎么能指望他去分析,去查证?
    他恨不得这些都是真的。
    骆夫人或许有病,但他的病比骆夫人更重。
    骆承修胸口压着的石头越来越沉,他拼命张开口呼吸,却不论怎么都吸不进去一点空气,人哆嗦着去摸楼梯的扶手。
    他忽然听见自己的怒斥声。
    骆承修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去,他看见自己站在不远处,正在训斥一只手被妻子用餐叉刺穿的骆枳。
    他在质问骆枳,是不是永远不能像怀逸一样让他省心。
    他是疯了吗?
    骆承修难以理解地用力摇头,他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骆枳一字一句地对自己和骆钧说话。
    骆枳说,不是他
    妻子忽然朝骆枳冲过去。
    骆承修的心脏重重一跳,他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踉跄着扑过去,却没能拦住妻子的影子。
    骆枳在他眼前被推下了二楼。
    他脚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人滚了几滚,胸口骤然爆发的绞痛终于吞没了他。
    父亲。骆钧的声音对他说,我们活该的。
    龚导演的纪录片,终于有了最合适的先导预告。
    骆橙从地毯上醒过来。
    她头疼得要命,有些昏沉坐起身,茫然看着没开灯的房间。
    记忆断断续续回笼,她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她终于得知了母亲一直以来都在说谎,父亲被气得犯了病。
    她完全吓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时已经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家。
    她找了个酒店躲进去,不敢看新闻也不敢出门,只是从管家那里知道了父亲抢救后脱险的消息,就把手机关了机。
    她浑浑噩噩地躲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一个星期。卡里的钱快花完了,她还是不敢回家,茫然地在外面游荡
    骆小姐。有人忽然出声,醒了吗?
    骆橙瞬间被恐惧牢牢挟住,她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甚至害怕到完全发不出声,只是止不住地拼命发抖。
    她在哪?!
    为什么还有人在房间里?!
    骆橙僵硬地扭转身体,终于借着窗外暗淡的光线,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隐约辨认出些许人影。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对方说,我们在淮生娱乐见过,我是艺人部的经理,我叫方航。
    淮生娱乐有点困难。方航打开灯,简总想请骆小姐帮个忙。
    骆橙被刺眼的灯光晃得眼前一片空白。
    她说了几次,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帮,帮什么忙?
    方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慢慢说出了个名字:李蔚明。
    骆橙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瞬间缩了缩。
    李蔚明帮什么忙,就请骆小姐帮什么忙。方航说,简总是这么吩咐的。
    骆橙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了喉咙。
    她完全想不通一切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脑子里一片浆糊,只有越来越冰冷浓深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
    简怀逸也要害她?
    不对,是从一开始就是简怀逸在算计她。
    直到现在,她竟然才终于一点一点想清楚了这件事。
    父亲一定恨她了,母亲疯了,大哥大哥现在除了骆枳,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学校也绝不可能再回得去。
    她哪都逃不掉,简怀逸终于把她骗得什么都不剩,现在轮到她了
    骆橙惊恐地战栗个不停,她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方航起身走过来,骆橙绝望地向后躲,战栗的双手死死攥紧了衣摆。
    她盯着方航,整个人几乎要被恐惧彻底淹没,却又在对方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上愣住。
    那是个平板电脑。
    上面是和龚寒柔剧组的聊天记录,还有一份电子合同。
    合同任尘白其实已经替她签好了,只要说一声同意,就会被接走进行封闭的走访、拍摄和录制。如果再想退出,就必须付高额的违约金,否则剧组有权按照合同起诉。
    请放心,这不是简总要求的房间。方航说,我们不会那么做的,骆总大概要来敲我们的窗户。
    他这句话的声音说得很低,骆橙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骆总是谁。
    再联系起这些人对她没来由的冷待,骆橙忽然慌乱起来。
    方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只是继续说下去:我们收到了龚导剧组的合同,需要你做最终同意。
    你可以继续考虑。方航说,离开,或者
    骆橙慌张脱口:我去!
    她甚至是生怕对方反悔,扑过去抢过平板,在最终确认的电子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只想尽快逃,她撑不下去了,只要能从这些恐怖的噩梦里逃出去,逃到哪都没关系她的确强烈畏惧着去接触骆枳经历过的事,可那些事毕竟也只是拍戏而已,难道还能比她现在遇到的这些荒唐的噩梦更绝望吗?
    骆橙慌不择路地签下了那份合同,她看着方航收回那个平板电脑,才发现对方的神色虽然没有叫她胆寒的贪婪跟恶意,却也并不温和。
    一种仿佛是极端不祥的诡异的恐惧和不安,悄然沿着她的脊背攀上来。
    既然这样。方航问,骆小姐,来看看先导片吗?
    寒意阴涔涔淌进骆橙的身体,冻住她的手脚。
    什么先导片?
    方航重新关了灯,拿过遥控器,骆橙这才发现,他们的面前原来是一整面墙的投影幕。
    光束穿透房间内的灰尘,打在有些泛黄的幕布上。
    癔症人格障碍。方航拿着手机,帮她念剧组和先导片一同发布的科普,至少符合以下三项。
    暗示性高,容易被他人影响。方航慢慢地念,表情夸张,装腔作势,情感肤浅。
    以自我为中心,只想让别人符合自己的需求意志。稍不如意就强烈不满,当众给对方难堪,甚至觉得对方十恶不赦。
    夸耀自己,彰显自己,不允许自己的完美形象受到破坏。
    想象和现实混为一谈,满口谎言
    癔症人格障碍的表现当然不止是这些,剧组给出的科普足够客观,这也只是一种疾病。
    可这个莫名其妙的艺人部经理偏偏念一段停一段,挑挑拣拣,听起来就显得讽刺至极。
    骆橙终于再听不下去,仓皇打断:够了!
    方航抬头看过来。
    方经理。
    骆橙用力攥紧了拳,咬紧牙关:我很感谢你,是你救了我。
    她艰难开口:我的母亲是有病,可她毕竟是我妈妈,你不能这么说她
    骆小姐。方航皱了皱眉,放下手机,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不认识您的什么母亲。
    方航看着她:我说的是你。
    骆橙僵在原地。
    她几乎要因为这种侮辱瞬间羞恼至极,失控地指着对方激烈反驳,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没能发的出半点声音。
    光束不断变换,先导片已经开始进入正题。
    男孩一手牵着妹妹,跟在母亲身后,从海洋馆出来。
    这段先导片是根据荀家对患者进行治疗的成果拍摄的,大量使用了虚化和远景。
    演员选得很贴,那个男孩的身形经过虚化模糊,看起来几乎和骆炽一模一样。
    这家人从海洋馆出来,好像就已经闹得不太愉快。
    更准确一点说,是那个小女孩正骄纵地闹脾气,又显然惹了母亲不高兴。
    男孩被晾在两人中间,又像是早习惯了这样的情形,熟练地弯下腰去温声哄着妹妹,又领着妹妹去哄母亲。
    至于为什么闹脾气骆夫人说不出来,也没人记得了。
    能是多大的事呢?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无非是想要什么东西没给买,或是哪个游乐设施没玩够,不由分说不顾场合地胡闹上一通,惹了做家长的心烦。
    幸好,有做哥哥的在中间哄着,倒也没真闹得太厉害,一家人还进了家咖啡厅。
    看着那家咖啡厅,骆橙的脸色忽然惨白。
    这些天不依不饶纠缠着她的、她这么多年都忘得干干净净的梦魇,从记忆深处一点点爬上来。
    男孩坐在桌边,面前放了块小蛋糕,头顶被妹妹放了个纸做的生日皇冠。
    他看起来很高兴,连耳垂都微微泛红了,摸着妹妹的头轻声说谢谢。
    骆橙定定地看着画面上男孩的影子。
    她记起当时发生的事了。
    那天是二哥的生日。
    那当然不是正经过生日的蛋糕,生日是要晚上回家过的一家人会一起过。
    她只是心血来潮,闹着要再单独祝二哥一个生日快乐,所以母亲带他们来了咖啡厅。
    但她不满意咖啡厅那个蛋糕,她喜欢刚才在路边小摊上看到的那个白色点缀着玫瑰花的,所以在咖啡厅里她一直嘟嘟囔囔抱怨个没完。后来母亲终于被她惹火了,两个人就又吵起来。她那时候总是和母亲吵架,因为什么事都会吵。她赌气跑出了咖啡厅,去买那个自己挑中的蛋糕
    骆炽给母亲和小妹买了甜品,端着餐碟回来,发现妹妹不见了。
    讨论度很高,很多人都觉得很可笑。方航按下暂停,就因为这么点小事。
    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把孩子弄丢了。
    但也就是因为,只是这么点小事,就把孩子弄丢了,所以必须说谎瞒过去。
    否则这种错误也简直太荒谬、太失职、太会被人嘲讽和指责了。
    骆橙看着被定住的画面。
    那个画面停在蛋糕和纸做的生日皇冠上。
    骆炽劝不动母亲去找她,又担心她一个人会跑丢,自己跑出去找她了。
    有什么办法呢?当事人毕竟有病。
    方航返回前面的科普,慢慢地念:以自我为中心尤其是在她生气的时候。凡是不遂她心意的人,在她眼里都十恶不赦。
    他好像是在念科普,好像是在说骆夫人。
    可骆橙听着他那样说,整个人却又像是被慢慢剖开,沿着那条不起眼的缝隙,把什么东西就那么生扯着一点一点剥下来。
    骆橙躲着投影仪的光,她被那些太过明亮的光刺得慌乱不安,却又怎么都躲不掉。
    她像是被那些光剥了层皮。
    骆小姐。方航终归忍不住,他把遥控器放在一旁,看着骆橙,我能问一问,骆总对您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他太想弄清楚这件事了:是多过分的事,要你这么对他?
    他们根本不知道骆总和骆橙原来是这种关系,那天他们蹲在骆枳的办公室帮小老板抢票。几个经理的年纪都在三十上下,全是骆枳一手提拔起来的,陪着骆枳点灯熬油地把淮生娱乐盘活,是一起顶着黑眼圈熬夜咖啡泡枸杞的交情。
    因为骆枳在最后十分钟改了主意,一个个都怏怏的不说话。
    是找你们来,帮我,抢我自己出去玩的票。
    小骆总不用抢票一身轻,点掉一排闹钟,缩在沙发里打游戏:你们这个反应,好像是我刚鸽了咱们公司的员工福利。
    他们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他们看着骆枳好几天前就兴冲冲和他们说要买一张游轮票出去玩,熬夜拉着他们帮忙抢票。
    最后骆枳又满不在乎放弃了这个生日愿望,砸钱去给骆橙买一份剧本。
    紧接着没多久,公司忽然就来了所谓的股东,忽然就变了天,忽然骆枳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那个他们怎么都联系不上骆枳,打过去的电话都莫名被拉黑了。
    他们其实没脸去见骆枳,他们以为骆枳是生他们的气。
    他们是想出走的,可每个人都上有老下有小,没这个资格去做那种快意恩仇的事,他们觉得骆枳理当生他们的气。
    小骆总就算把他们每个人的电话都拉黑,也是他们活该的。
    后来总算听说骆总被发小带回去,在私家医院里好好照顾了,他们也总算勉强放心。
    人呢?
    照顾到哪去了?
    为什么后来骆枳会一个人坐在雨里?
    为什么骆枳会在直播里被人推倒,甚至都没有力气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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