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就在他音落之时,货郎自顾自地欢喜一笑,接话道:哎呀,多谢多谢。说完就往他怀里塞了一包东西。
这是?
顾桥蓦地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从腰间摸出一些碎银递过去:我买了。
送走货郎后,顾桥疾步回屋拆开一瞧,只见包袱里有一封书信,还有一个小匣子。
里面是一条黄金长命锁,小小的,做工十分精巧,定然是出自大师之手,底部还刻了一个星字
再过几日,宝宝就两岁了。
看完信后,顾桥垂眸浅笑,将信封贴在胸口,虽隔寒山冷风,可他知道他就在身边
与此同时,在顾桥曾经居住过的阁楼处,有一个头戴风帽的男子敲开了沈大娘家的大门。
他蒙着面,喉间一块很厚的长条围巾遮得严严实实,风一吹,右边的衣袖空荡荡的,似乎还缺了一条手臂。沈大娘开门一瞧,被他这身行头吓一跳,几乎以为是什么江洋大盗。
砰的一声,门要被阖上的一瞬间,男子一瞬用脚尖抵住了。
他似乎是个哑巴,立马单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迅速展开,上面有一行小篆:你认识一个叫顾桥的人吗?
第七十五章 番外(路尧篇)
你认识一个叫顾桥的人吗?
我找他很久了。
有一个断臂的哑巴,总是这样拿着一张纸,四处打听。
却无人知道他本四肢健全,只不过后来,一根骨头埋金陵,利箭破喉溅血滴。身子摇晃间,他嘶鸣着他的名字,却再也无法说出那珍藏了多年的三个字。
追!
刺耳的喊杀声充溢整个天地。
夜风,荒原,铁骑纵横,刀剑如山,他持刃拦在小路前,鲜血染红了衣服,呼吸沉重,刀法却越发凌厉,整个人犹如一樽浴血战神。
可天下哪有什么战神?
只是拖,多拖得一刻,他的爱人就能跑得更远!
嗖
轰然倒地的一瞬间,风那么大,吹过他的鬓发。
他的眼皮忽然那般重,这一生经历的诸多画面在眼前逐一闪现,最终,凝结成一个修长的身影,摇着折扇,衣衫翩翩,浑身被金灿灿的太阳包裹。
那人回过头来,拿折扇指住他,眼神明亮而张扬:愣着干嘛,跟上来啊!
阿尧,跟上来,跟上来啊
多少年的相依为命,多少年的并肩前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远比任何人都要多。世人皆醉他独醒,因为只有他一人知道,其实他坚强,他勇敢,他善良,他真诚,当然,他也会胆小,也会迷茫,也会脆弱地伏在他的怀里大哭。
已经忘了,这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改变的感情,第一次变质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从一个小不点长成青松,然后,再静静地看他开始出入窑子,与女人调笑。到了夜晚,他会为他准备干净衣服,伺候他沐浴,替他将头发上的香粉一点点地洗去。
他的身子就在水面下,不知不觉间那两条腿就变得那么直,那么长
这时,他沉默别过头去,不看,也不语。
哎呀!
他毫不顾忌就站起身,溅了他一身水花,回身皱眉道:阿尧,母亲是不是两个月没来信了?
嗯。
为什么呢?因为她并没有那么思念你。
他迅速转过身,不想看他赤裸的身子,更不想看他失落的表情,不知从何时起,他只要小小失落微涌,就会在他心里形成一场海啸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只能沉默。
沉默地看着他成婚、情窦初开、躲进别人的怀抱、被别人的手揽住后腰,沉默地看着他躺在锦绣上,看他哭,看他笑,看他眉梢带羞,再看他锦衣封王。
到了最后,他只是站在地牢里,沉默着看他的腹部,那里微微隆起,带着生命的希望,却被一根铁链锁住,锁得密不透风
被全世界抛弃后,那般跋扈任性的人却没有怪他,只是笑着说:阿尧,帮我松一松吧,稍微松开一点就行,宝宝在哭啊
为什么不怪他呢?为什么呢?分明一直引诱他回青渊的人是他,欺骗他的人是他,捂住他口鼻的人也是他,可为什么还要对他笑呢?
啪嗒,锁头落地的那一刻,他心里的那个魔盒也跟着被打开了。
如果他有勇气的话,其实早就在某个寂静的夜里,他一翻身就能握住他的手,对他说世子,我们逃吧,或者换句话说就是,顾桥,我们私奔吧。
那么
顾桥,我们私奔吧。
夜黑风高,火光四起,他牵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向明天的朝阳跑去,他心脏狂跳,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回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
他回头望去,只见他沾了黑灰的脸上,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迷茫。
阿尧,天下那么大,我们去哪里啊?
去哪里都好,我总会照顾你的,就像过去那样的十八年那样。
想到这里,他脚步突然加快,只因他忽然开心地意识到:不,不一样了,这一次你我不再是主仆,顾桥,我会娶你,知道吗,我会娶你!
众所周知,青渊世子是天下人的世子,南肃是属于殿辰的南肃。
而他只是他的顾桥,他一个人的顾桥。
可惜,路太远,他听不见了吧。
他微笑着仰起脸,望着漆黑的夜空,火把那么亮,恍得他的眼睛发酸,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浸入染血的头发中。
可是,他终究不能再陪着他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他好不甘心啊
分明气管已经破了,却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喊:路尧,站起来,站起来啊!他那般高贵的一个人,落进尘埃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只要你还能站起来,就得向他跑去,只要你能跑过去,他就还会牵住你
顾桥。
顾桥。
顾桥,等我啊
路太远,他的爱人听不见了吧。
可似乎是这股信念太过强大,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他的脸,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
那人左耳边一根墨蓝穗子,齐肩短发,静静地向他走来,看着他喉间的鲜血,扭头吩咐:全力救治。
王爷,此人
本王说了,全力救治!
这世间,谁不是苦命人呢?
一场阴差阳错,后果却十几年都无法消除,他们都长成了命运手底下的蜉蝣,所有人都在努力地活,然而,谁也无法挣脱,谁也无法不落泪、不流血。
回到世子府后,南肃提摆在曾氏面前跪下,哀悯地说:母亲,我相信顾桥必然不会将此事捅出,还请您不要再派出人手了,给他一条活路。
曾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仰面凄凉一笑:肃儿,你读遍了万卷书,可书中却不曾教你,人心隔肚皮。你在那方宅院活了十八年,处世纯良,所见之人数不过一只手,可曾知道将他放走的后果?
我相信他。
南肃抬起干净的眼眸:因为他就是活在这世上的另一个我。
就算娘信他,可是,娘也信不过其他人。
曾氏心痛如绞,起身冷冷地道:肃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娘的苦心。此事不必再议,娘绝不会任你陷入任何的风险之中,他顾桥既然敢逃,那就休怪我南家无情。
母亲,母亲
南肃的呼唤被隐没在空气中,再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时间一日日地流逝,转眼又落了纷扬大雪。悄无声息地,一匹白马来了青渊,却只不过短暂停留,就又在一个深夜离去了,溅出一片雪泥
时值正午,南肃一身纯白大裘,支走所有看押人员后,走进地牢中,轻轻丢下一把钥匙:你走吧。
路尧已经被囚禁半年多了,闻言抬起头,只是用目光平静地征询喉间血洞已被封住,可是,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南肃转身离去,道:我母亲那会儿留你一命,是觉得顾桥会回来找你,可如今你也看见了,你在他眼里一文不值。路尧,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看见你,就像在看着我自己。
这世间,四处皆是伤心人。
三月的天,春风过了荒原,腊月的雪,冷风吹入天街。
春去秋来,那断臂哑巴的步伐从青渊一路向东北而去,走过了淮岗、鹤山、宜洪、宁廊、清怀、五福关等数十城池,约计数千里之路,顾桥走过的每一步路,他都跟了上去。
不管南北东西,他总会顺着直觉的指引找到他。
你认识一个叫顾桥的人吗?
长得很好看,眼睛笑起来就弯弯的,他是我失散的妻,我找他很久了。
顾桥?
沈大娘上下看了一眼男人,随意道:两个月前搬走啦。
这样的错过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可每一次都会让路尧的失望多积攒一分,他觉得,好像他这一生,已经注定了一直都会与自己的憧憬差一步距离。
他仿佛被闷头砸了一锤,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拿出一张字条:你知道他搬去哪里了吗?
所有的字条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他已经吃了很多次闭门羹了。
谁料,沈大娘忙着去看孙子,便急忙道:哎呀,好像搬去内城了,我不清楚具体在哪里,哪里可不好找,你不行问问别人去吧。
路尧怔住。
眼前的门砰的被阖上,可他嘴角忽然就牵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润湿了他的脸颊。
不,那里可太好找了。
比起整个天下,一个内城可实在是太小了。
转眼又是十二月来临,富云港里张灯结彩,浓浓喜气,将提前过年的气氛烘托得很足。
砰砰。
敲开中介人的房门后,路尧拿出字条:你认识一个叫顾桥的人吗?
认识啊,你找他什么事?
这样的回答,他实在等了太久了。
他怔了良久,方突然反应过来,掏出纸张在地上铺开,手指颤抖,第一次这样写道:他住哪里,你可知晓?
天还没黑,灯市也还未开,但是街上就已经十分热闹了,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小吃摊位绕着大街摆了一整排。
嘎吱一声,顾桥从小院走出来,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拉上门,笑着问:今晚宝宝想要什么灯?
小脑斧!不过两岁多,词汇量却已经很客观了。
好嘞。顾桥刮了刮宝宝的小鼻子,向前走去。
快到年关,平日不出门的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也纷纷出了府,街上随处可见几人抬着的轿子软椅马车,一辆辆地从顾桥身边经过,偶尔飘出几缕欢笑声,和着海边吹来的风,一派祥和静谧的气息。
天色渐晚,街上亮起了大片璀璨的灯火,红红绿绿,金黄暗粉,一派琉璃。
炮竹声声,孩童欢快的稚笑,小贩的叫嚷,姑娘们的娇娆,顺着海岸的风一丝丝的传来,听在路尧的耳朵里,却好似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他跟在他的身后,只见他一身萧萧白衫,墨发半掩,唇似点朱,只是一个背影,已夺去了他世界中的万千灯火至美光华。
灯队吹吹打打的穿街而过,影影绰绰地挡在了他们之间,大红的绸缎和欢乐的人群点缀着这个夜晚。
顾桥,顾桥,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啊
终于,他发足狂奔,挤开人群,因为就在不远处,有一个人在等他靠近。他望向他的目光就像是沙漠上的旅人仰望海市蜃楼,通红着,颤抖着,恍若见到了不可相信的幻象。
透过稀疏的缝隙,他大口喘息,将唯一的那只手伸向他的肩膀
顾桥笑着回头,微微一笑。
原来是卖灯的小贩见宝宝生得可爱,拿了个花灯在逗他。小孩子见谁都是乐呵呵的,小手抱着顾桥的脖子,大眼睛里倒映出流动的灯火。
星儿,喜欢哪个灯啊?
这个。
好,咱先买了,回头让你六哥报销。
就在这时,一阵骚乱突然传来,顾桥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人群被拨开,叫骂声传来,好像是有小贼被人抓住后正在逃窜呢。
顾桥也没在意,可是不经意间,突然瞥到一截空荡荡的袖管。
刹那间,好似一道闪电猛的在脑海中炸开!
顾桥眉头顿时紧锁,来不及细想什么,他伸手拨开前面层层的人群,就向前方硬挤。
哎哟,干嘛啊?
人群汹涌,一片混乱,他的强硬惹来了骂声一片。可他无心去计较这些,两腿发软,费了好大的劲挤到那十字路口,拼命地张望着。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刹那间,顾桥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青河里,正在水下不停地翻找,可是,再没有一只手伸过来托着他的后腰,将他拼命地往上举
眼眶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顾桥不甘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仍旧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
翻涌的念头从脊梁爬上顾桥的腔子,一股苦涩哽在喉间,如熔岩滚烫,稍有缺口,便欲喷薄而出,他闭了眼,用尽全部力气,才将那丝心痛强咽下去。
阿尧。
你知道吗,我好像看见你了
眼睛酸涩,可是却没有泪流下,顾桥默默地站着,明明烁烁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般清瘦,背影就那么一条,孤零零的,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直到宝宝喊爹爹,他才恍然清醒,不禁自嘲一笑,顺着人群向前走去
却就在下一刻,他整个人如遭电击,呆呆愣在了原地。
第七十六章
星儿,喜欢哪个灯啊?
听到星儿这两个字的那一刻,路尧站在顾桥身后一丈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这个。
宝宝趴在顾桥肩膀,回头看见路尧,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装束,一直乐呵呵地笑。
就在此时,路尧伸向顾桥的手自然地落下,余光瞥向了身侧的人群。
这一路上,他一直保持着万分的敏锐,也从未慌乱过,直到之前看见顾桥的那一刻,他方失了分寸
于是,他这才发现他一动,后方竟然也有七八人在跟着动,与他步伐一致。
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名堂,可直觉告诉了路尧他是这群人的跟踪目标。
他心里霎时涌起一股惊涛骇浪,并突然意识到一点:顾桥的身手、思维、反追踪手段,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的,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找不到顾桥,却只有他,只有他能找到他
难道南家正是因此,这才故意将他放走的?
路尧睫毛颤抖,只觉得一颗心忽然被用力扯了一下。
顾桥仍毫无察觉,只是抱着宝宝笑道:好,咱先买了,回头让你六哥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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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锤子-(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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