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顾桥恼恨地回头看过去,只见殿辰一条长腿已经跨过了门槛,却杵在那里,没有再向前。
而阻住他步伐的,不过是一个婴儿。
咿呀咿呀,哟
宝宝抬起脸,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忽然就不呢喃了。
殿辰注视着床上玩着小脚丫的孩子,略薄的嘴唇抿得很紧,下颌线也绷得很紧。明明温暖的烛火就在他那一侧,可他却仿佛被冻住了一样,那拉住帘子的手指甚至还有些僵硬。
床头放了一个小风车,五彩的颜色,那是宝宝的心爱之物。
片刻后,那只胖乎乎的手将小风车抓了起来,缓缓朝向殿辰,仿佛在邀请他一起玩。
一阵柔软的夜风吹来,顾桥突然心头发酸得直想流泪。
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宝宝吃的苦一点都不比他少,可从来都是不哭不闹的。那么点个小家伙,就好像能知道顾桥在一个人扛一样所以,他不哭闹。
因为他是他小小世界里的全部。
他若垮了,他就以为自己再没有人能依靠了,其实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顾桥深深地呼吸,平静下情绪后,终究是转身去准备衣物和热水了。
哪怕就一晚也好,他不想再去考虑那些已经刻在了骨子里的谨慎、猜疑、审时夺度、以及其他情绪
殿辰貌似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在床边坐下后,很久都没动作。
直到宝宝将风车塞进手里,他才似乎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将风车绕过那颗扎了小揪揪的脑袋。
气流掠过,风车转出彩虹一般的颜色,宝宝开心地发出惊叹:哇
炉子里的炭火呲呲的响,顾桥站在灶台旁,只觉心底是久违的安全只因他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不经意间,宝宝就会从床上掉下来。
这份心酸,是他长久以来唯一的力不从心。
没有独自带过孩子的人,大概不能体会他当时坐在满是糊味的阁楼里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但今天,他就像一个粮草充足的将军一样,只管往前冲便是。
热水没一会儿就准备好了,顾桥撩帘一看,只见宝宝躺在床上,显然已经和殿辰混熟了。
他举起一只小手,眼睛一瞪,殿辰就俯下身亲了亲那白嫩的掌心:唔啊~
宝宝喜欢这样夸张的声音,又兴奋地举起另一只手,殿辰照做,又亲了亲手背:唔啊~
咯咯咯~宝宝笑开,立马抬手指向自己的眼睛,亲亲,然后就是鼻子,亲亲,眼睛,亲亲,额头
顾桥望了良久,嘴角不觉微微上扬,声音竟然也变得软和了:过来洗吧,注意额角伤口,别沾水。
或许真是太久没对殿辰用过这样的语气了,他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而殿辰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一时没搭话,轻轻将风车放在宝宝旁边,这才转过头来看他。
这一瞬间,顾桥以为殿辰会说点什么,然而男人只是顿了一下,就起身道:好。
夜色深浓如墨,这间小小的阁楼里点了温暖的灯,顾桥去将宝宝抱起来,正要哄他睡觉时,只听见男人唤了他一声:顾桥。
嗯?
殿辰撩开帘子,漆黑幽深的眼睛迎着烛光,低声道:我沐浴的时候,你别跑,我不想出来后看不见你
顾桥嘴唇微张,却不知如何回应。
见状,男人轻轻一摆手,闷热的风将他的墨发微微吹乱,下一秒那修长身子便消失在了帘子后了。
没一会儿,就有哗哗的水声流过。
顾桥的心仿佛也被浸泡在了温水里。
曾经在弘福寺,顾桥借了殿辰的中衣穿,今晚却正好调换了角色,老天仿佛和他们开了个玩笑,在某些事情上,他变得越来越像以前的他,而他亦是。
他走出了那座黄金牢笼,而他走了进去。
宝宝好像睡着了
沐浴完后,殿辰盘腿坐在床上,一身尺寸略小的洁白中衣,将修长的骨身勾勒得更加清晰。
顾桥拿了块吸水的毛巾,坐在他身后,替他擦拭着湿润的墨发,说道:那你将他放在里面。
殿辰却舍不得放下,只是回头压低声音道:宝宝叫什么?
额,顾桥有些别扭:我不告诉你。
重逢后,殿辰总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顾桥,带着可疑的嘲讽和揶揄。
而此刻回过头时,顾桥只见男人眼底墨色流动,唇边有极浅的笑意,似乎这才是真正的笑:顾桥,你那点文化程度,是取不出来好名字?
顾桥:
他一把将毛巾甩在殿辰脸上。
事实上,他一直觉得,仿佛以前那种温润如玉的表情才是最适合殿辰的,又或者冷冷清清的沉默也行,哪怕是暴怒时的牙关紧咬,也总好过像现在这般,有时竟让顾桥恍惚觉得自己在与一个二流子说话。
可貌似很久之前,顾桥就隐隐觉得殿辰若非久居弘福寺,必然是纨绔协会的一员
于是,不得不再感慨自己这张破嘴。
等到顾桥洗完宝宝的衣服,再检查了一遍门窗回来后,殿辰和宝宝都已经睡下了。
油灯被吹灭,却还有床头一根蜡烛发出橘色的光亮,男人的侧脸则安静地隐在昏暗的阴影中。
这一刻,顾桥突然有些发愣。
本以为真会就那样永世不见,一直到最终各自放归人海,可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先是之前的宿醉放纵,然后,此刻男人又再度睡在了他的床上。
唉。无解。
最终,顾桥还是在另一侧轻轻躺下来,屋里太安静,耳边只有两个平稳的呼吸声,一个是宝宝,一个是宝宝的父亲
顾桥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不过到了后半夜,忽然有温热的气息袭上后颈,细密缠绵。
他哼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身体本能地往里挤了挤,生怕压到宝宝。
可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只短暂停了片刻便再度贴过来。
顾桥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屋内漆黑一片,一点光都不透,他感觉到了殿辰的呼吸近在耳旁,那样清晰分明,低低回荡在夜里。
而同样清晰的还有男人的吻,细细密密,在黑暗之中一个接一个连续不断地落在顾桥的颈边,带着清冽的药草气息
顾桥低喘了一声。
发觉他醒了后,男人握紧了他的手,低沉地道:上回就发现了,你身上有股奶香味儿
顾桥:
该说什么?
沉默片刻,他终于还是小心眼地嘟囔:你不是嫌我不干净吗?
你不提我还忘了这事儿了。头牌儿,你以后若再敢有卖身的想法,就等着头被拧下来,煮进蛋花汤里吧。
当我是个摆设?话音刚落,顾桥被一把翻过去,男人吻上他的唇,狠狠地厮磨:别把骨气用在这里,缺钱管我要。
顾桥有些喘不过气,双手也不知道放哪里,却依然呛道:把你的钱都留给南肃吧,我可以自己捡垃圾吃的,哈哈好吃得很!
殿辰:
按照他的脾气,其实现在就可以提着顾桥下楼去,真的捡点垃圾给他吃,可他牵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似乎找不出恰当的语言。
之前顾桥烧水时,他抱着宝宝转悠的时候,翻出了一个抽屉里的匣子,随意抽了一封书信来瞧,只见上面写道:
十月初九,阿尧,今天我捡了好多蘑菇啊,明天不用饿肚子啦。你看见了吗,我现在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啦。
十月初十,味道不错。
十月初十,蘑菇中毒,还好宝宝已经生下来了。
十月十一,应该没烤熟,我重新弄了一次,果然更好吃了。
十月十一,那个,蘑菇中毒
当时殿辰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忽然就有酸意在他一时不差之下,钻进了发胀的眼眶。
写下这文字的男子,曾经他叫南肃啊
良久的沉寂过后,殿辰将他一把揽进怀里,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顾桥,你知道吗,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将你当成了一个大人
曾经,顾桥时常在痛苦和无助中难寻出路,就像庙里那替代了香火的树枝,一边祈求救赎,一边徐徐燃烧,可是,比起神灵的宽慰,他更想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回。
其实,他不是长大了。
他只是没有再做回小朋友的机会。
第七十一章 情书
嘎吱嘎吱。
木床发出轻微的晃动。
阁楼隔音不太好,身边还睡了个小家伙,可他不是个好人呀,眉眼如画,却一丝不挂。
顾桥紧紧攀着他的肩,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其实还有自己的,在静谧而黑暗的夜里纠缠交融,沉顿而又清晰。
一起?
几声急喘被手指截住,顾桥埋进他的颈间不肯离开,脸颊红晕藏情,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肩背。
风平浪静,男人的身子就是起伏。
暧昧上头的那一刻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顾桥按紧他的后脑勺,压抑着道:殿辰,我好爱你殿辰
我也爱你。
汗珠渗出,他身上掉落皎洁月光。顾桥抬起发红的眼眸,彼此眼神交融时,体温已凉,而他给的亲吻依然滚烫
第二天清晨,窗帘缝里透进几束阳光。
顾桥缓缓睁开眼睛,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悠远而宁静。
殿辰的呼吸近在耳后,仍维持着昨夜入睡前的姿势,一只手臂牢牢环住他的侧腰。
顾桥轻缓一笑,伸出修长手指,顺着那几根青青血管抚去
嗷~
而听到这声小奶音后,顾桥一怔,陡然清醒了过来。
只见宝宝趴在枕头上,依然在乖乖地等他起床,可是,今天小家伙的表情有些深沉,小拳头也攥得很紧,很是严肃地瞅着赤身的两人:光光屁屁
顾桥:
那个,小朋友不要瞎说。
宝宝爬了过来,好奇地望向殿辰,似乎不能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抱着自己的爹爹。可突然想起了昨夜男人陪自己玩过风车后,宝宝恍然大悟,就开始喊:呀,玩玩
顾桥想了想,将宝宝按坐下,小声地道:不能跟陌生人玩,知道吗?
宝宝疑惑皱眉,继续爬过去:玩!
顾桥连忙将宝宝箍进怀里,恐吓道:他是偷小孩的,会吃人!
殿辰:
感觉到身后一道锐利目光刺来,顾桥扭过头,只见殿辰已经醒了,正在面无表情望着他。
顾桥一怔,抿紧嘴角说:那个,穿衣服吧。
没一会儿,阁楼里就飘起了食物的香气。
金黄的荷包蛋,外焦里嫩,小小的馄饨,薄薄的皮包着饱满的馅儿,晶莹剔透,热气袅袅地蒸腾上来,香气诱人
当然,这些都跟顾桥没什么关系。
他收拾完凌乱的床榻,再抱着宝宝从内室出来时,早餐已经放在了桌上。
将围裙随意放下后,殿辰回身静静望着他和宝宝,一言不发,深黑的眼底有极淡的光在幽幽转动,仿佛有着奇异的力量,令人安心。
顾桥的厨艺实在上不了台面,宝宝平时虽然不抱怨,但闻着味儿了以后,立马着急地道:饿,吃!
只是,顾桥站了很久也没过去。
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你身怀六甲,在荒芜一人的野林里逃命,身后是无数追兵以及爱你之人喉咙上喷出的血
那时你就懂了。
突然,顾桥抬起头道:殿辰,你走吧。
殿辰深深看他一眼,说:我过两天就要回北方,你和我一起走。说完回身去拿小汤匙,显然已经熟悉了灶台的摆放。
不要。
顾桥几乎想都不想地拒绝。
殿辰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眯了眯眼睛问:不要是什么意思?
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果然下一刻便听见顾桥说:我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更不想再陷进沼泽里。殿辰,你走吧,那些日子我已经熬过来了,如今有你没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殿辰手指一紧,冷下声音说:那昨晚又算怎么回事?
顾桥缓缓垂下眼眸,低声咕哝:当你免费按摩棒咯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话音刚落,一股锐气忽然来袭。
顾桥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去,目光与殿辰对上,只见男人深黑的眼底一片凛冽的寒意。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殿辰胸口剧烈起伏,心里是真的气,不止气顾桥,更多的是在气自己。就像是中了蛊,鬼迷了心窍,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挑起怒气,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
就像昨夜,他那样柔弱地在他怀里哭,他就连这一年多的某些事都不想再计较了,所以,连亲吻都刻意轻柔,唯恐让他再次受到委屈
顾桥却顿了顿后,欠抽地道:不然呢?我说爱你,你就信?
顾桥!
殿辰扬手就想给他一下,可终究是忍住了,扭头就想将那几个盘掀翻了以出气,可又发现宝宝正在看着自己。
他深深地呼吸,隐忍着道: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刺激我,没意义。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
顾桥深知男人声音越平静,反而是越生气,却还是一咬牙,大着胆子:说真的,你总比别的男人活儿好,我昨夜也有些停了停,避开殿辰愈加冷下来的眼眸,接着道:有些寂寞。其实我也有需求啊,不然那么多活路,我为什么偏要去卖身
他将眼前的大燕六皇子说得真像是一个排遣空虚、驱走寒冷的工具一样,话音未落,自己便已经觉得惊心。
可殿辰停了却没有说话,甚至连眉峰都不曾动一动。
整个屋子陷入一种长长的沉闷静默之中。
良久,顾桥才看见殿辰拿起外套,修长的身子向门口走去: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宝宝看着殿辰的背影,小手用力地向前抓了抓,却在瞥见顾桥的脸色后,那只手又缩了回来。
呜呜
他拱进顾桥的怀里,自个儿抓过顾桥的胳膊开始拍自己,喃喃地念:不哭宝宝不哭
富云港的早晨是生机勃勃的,在沿海这一带的棋盘街上,鱼虾生鲜,吆喝渐起,四处都是喧哗人声。
星儿,来喝药了。
顾桥喂完宝宝喝药后,将昨夜换下的床单泡进木盆里,发了一会儿呆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清洗。
其实,他对殿辰说的话也没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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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锤子-(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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