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如何自处!如何自处?
汤哲再也忍受不住,用满含泪水的眼睛注视着云平:阿春!阿春!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不!不!我绝不会恨你!云平转回书桌后面,伸手去抚云澄寄来的信笺,低声回答,对于你,只因为有爱,所以才会有恨!可是可是!
她猛地抬头注视着汤哲:师兄,我不要爱你了。
她一字一句,轻轻巧巧,可落在汤哲耳中却如雷鸣。
汤哲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看。
云平似乎陷入了一种幻想,只觉得头脑昏昏然的,好像喝醉了酒: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了,我也已经有我的了。
汤哲道:是那个叫云澄的姑娘吗?
云平双手扶桌,那个名字似乎多少唤回了她的神志,她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来:是,是,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我还有她。
她那双眼睛带着柔情:我还有她啊。
汤哲时隔五十年后,头一次瞧见她这样温柔的神情,却不再是因为自己,心中酸楚难耐,他轻声道:你说得对,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可阿春!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以你现在的修为,大可以杀了他就是!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
云平叫他这样一问,眼神又变得犀利阴冷起来:你我蒙受师父教导,恩怨分明,是也不是?
是。
好!你既然知道,那想必你也清楚,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是也不是?
是,只是
只是什么?云平道,只是你想问我,我想要用什么法子报仇是吗?
说罢,汤哲回答了一声是,云平目光恨恨,击掌道:你我都读书识字,你也晓得一句话,是不是?
什么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云平目光一敛,后面那句,你自己也知道。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是啊!以直报怨!云平答道,若他不做那些亏心丧尽天良之事,我又如何以此为刀?
她所说的丧尽天良之事,汤哲知道,便是先前枫桥,不,是黎未晓一家三口被杀一事,他登时萎靡下去,静静听云平说话。
他对我做出了那些事,比起赵归崇来说,或许只是一根导火索。可是汤相公,他之后做出来的那些事,难道算不上卑鄙吗?难道算不上丧尽天良吗?
他邀请人家去做客,在酒食饭菜之中下药,致使对方毫无抵抗之力;他半路截杀,心狠手辣,连幼儿稚童也不放过。
随后云平一顿:更不用说,我手下那些人,又犯了什么错!他半道截杀!拿了东西也就算了!还要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汤哲听到此处,双目圆睁,又剧烈咳嗽起来。
云平冷冷看他:你不信是不是?可他既做得出这些事,又如何在乎手上再多添几条人命?更何况,我手上证据确凿,你又要帮他如何狡辩?
云平将手一抬,手中信笺便飞至汤哲手中。
汤哲努力压下喉间不适,细细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不寒而栗,他低呼一声,伸手抓住自己的满头白发,闭上了双眼,那信笺又飞回了云平手中。
他靠在椅背上,脑中满是这段时间薛灜出远门的事情,他将那信上所说的凶案时间与薛灜出远门的时间一一对应,全数吻合,是以由不得汤哲不信。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来,对着云平呼喊:你的理由正当,你的理由正当啊!我再不能阻止你了!阿春!
他又一次叫出这个名字,云平闭上眼,浑身一颤,随即睁开眼道:我向你发誓,向师父发誓,更向我自己,向上天发誓,我要拿走他们从我身边夺走的一切!
我要看到他们哀嚎痛苦,无能为力!
汤哲哀嚎一声,握住扶手,勉励站了起来,他口中喃喃:我要走!我要走!
说罢,他不知道从哪里涌现出力量,走到了书房门口,打开了门。
而不远处,薛少尘正站在船舷旁,往远处去看,听到声响,他急忙转头,只瞧见自己的爹爹面目凄切,他赶忙迎上前去,握到汤哲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
汤哲似乎魔怔了,叫薛少尘唤了好几遍,才回过神,口中喃喃不止:走!净台!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薛少尘只觉得汤哲奇怪,但他是孝顺孩子,言听计从,便顺从着汤哲的意思,离了千金不换。
等到薛家的飞舟起飞,坐在那里的云平还是一动不动,她又坐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天空显出一丝灰蒙的光,将云层照出浅淡的颜色时,她才终于抬起头来。
复仇已经开始了!她说道。
江折春!你既然做了,那就绝对不要后悔啊!
她按着心口,终于自眼中落下泪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窗事发
自云平的飞舟上离开之后,汤哲陷入一种昏昏然的状态。
他似乎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只是徘徊在自己的思绪里,原本就不怎么康健的身体,现如今也更是疲惫到了极点。
可他睡不着。
不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早该想到的。
明明第一次见到云平这个人时就应该有所察觉。
这个人的声音虽然改变了,但声调与说话的方式总有一些细微之处叫他觉得熟悉。
而那张脸也是,虽然陌生,但那双眼睛所迸发出来的光芒和脸上的微小表情也叫他熟悉。
汤哲恍惚间想起那初次见面之时,内心的惶然,现今他再度被那感情淹没,而至于将他整个人拉扯进深渊里,几乎快要窒息。
果然是她,她真的还活着。
可是!
汤哲心里被巨大的欣喜和难捱的痛苦交相折磨,耳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听见,只是缩在轮椅上,目光呆滞看向前方。
爹爹!爹爹!
薛少尘不断叫他的名字,可汤哲不为所动,仿若一座石雕,直到最后一声呼唤的时候,他的身子才猛地一颤,像是被人从梦中唤醒,那双黑色的眼嵌在雪白的脸上,显得有些魔怔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伸手抓住薛少尘的小臂,抬头去看:我早该知道的!我早就应该认出她来的!我明明察觉到了的!
他在上千金不换之前,那梦就是一种警醒,一种预兆,一种提示。
于是他去寻求答案,可现在他得到了答案,整个人又像是癫狂了。
薛少尘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探他的头,觉得滚烫。
爹爹!你发烧了!于是这个儿子以为自己的爹爹在说胡话。
我要走!我要走!那白发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眼眶是红的,可眼底下却显出青黑来,净台,我要走!
薛少尘安抚他:我们已经走了,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家?白发男人怔怔开口,不断重复低语,家?我还有家吗?
薛少尘只当他病了,哄他道:自然是有的,我们现在就回去见父亲去。
你父亲?你父亲?他重复低语道。
是的,您的丈夫,我的另一个父亲,薛灜,您怎么了?
薛灜汤哲轻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低垂眼睑,随即猛地抬头,疯狂大叫,薛灜?不!不!我不要回去见他!
他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牢牢握住自己儿子的手臂,指甲都要抠进那手臂,薛少尘吃痛皱眉:爹爹!你弄疼我了!
可汤哲浑似听不见一般,只是紧紧抓住薛少尘的手臂: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
他这副癫狂样子,哪里还有往日温和有礼的君子模样,倒像是个得了癔症的疯子。
薛少尘只当他是身子不适,又因为同雷娇的谈话而导致脑中出现幻觉。
于是薛少尘只得哄他,好在汤哲便是发了狂,还认得自己这个自小养大的孩子,故而薛少尘又骗他吃下一些安神的药物,这才将他弄到床上去休息。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毕,薛少尘出得门去,挽起袖子去看,只瞧见自己两臂的半月形伤痕,是叫汤哲用指甲抠出来的伤口。
明明隔着衣物,但还是流出血来,可想而知那力气有多大。
好在那伤口不深,等到回了薛家的时候便已愈合了,只是汤哲不知是因着药物还是旁的原因,整日昏沉睡着。
待到飞舟落地,烧才退下一些,人也多少清醒了,但也只是坐在那里动也不想动,懒洋洋闭着眼,任人摆动。
薛灜早得了消息,晓得他们提前回来,虽说事务压身,但也抽出时间亲自来接了。
那飞舟甫一落地,人影一出现,薛灜就急忙快步迎上,想要接过汤哲的轮椅,亲自去推。
可几步上前过去,却猛地站住了,他的眉头皱起,说的话又急又慌:阿哲!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汤哲听见声音,动也不想去动,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像是这是对薛灜仅有的回应。
薛灜见他不动,只当做是疲惫,于是转头去看薛少尘,想从儿子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可还不等薛少尘开口,坐在轮椅上的汤哲便低声道:净台,你推我回去。
竟是连一个眼神与话都不肯分一个给薛灜。
薛灜见他这模样,心下登时一慌,似有察觉,可是他强压住心中不安,将目光凝在汤哲面上,柔声道:怎么?身子不舒服吗?
说罢就又要伸手去推汤哲的轮椅。扣裙[珥。三_棱{馏]久+珥三久#馏
不要你来!汤哲的眼睛一下子睁开,能瞧得见眼白上的红色血丝,那目光只在薛灜身上扫了一眼,便又闭了回去,可那眼神叫薛灜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后退一步,好似受了极大的震惊。
那眼神里掺杂着厌烦与嫌恶,如同看什么极为肮脏丑陋不堪的东西。
他从没有用这种眼神瞧过自己。
薛灜叫这一眼受了极大的惊吓,不由出了神,而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汤哲便被薛少尘推着走远了。
等到薛灜回过神后,他已经回到了书房,心中惴惴不安,那隐约的惶恐到了极点,心中的不安和苦痛似乎都涌现出来,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然后叫了随汤哲与薛少尘一并去往天极宗的人来问话。
一路上相公也是很安静的。
然后呢?
然后他到了那个小宗门,便不许我们再跟着了您知道的,他是主人,又加上少家主在,我们也没有了跟上去的理由。
你继续说。
但是过了不过几个时辰,就瞧见少家主匆匆忙忙带着相公回来了就是那时候,我们都瞧见,相公的头发全白了。
全白了薛灜听了这话,心中一紧,喃喃自语。
他晓得只有受了大惊大悲等刺激才会叫人一下子白了头,于是他示意那个仆从继续说下去。
上了飞舟之后,就急忙启程回来,相公睡得昏沉,好似被魇住了,怎么样都醒不过来,直到了回程一半的时候,才好像终于从噩梦里脱离出来,但是他一醒来,就要求我们改变道路,往薛家一旁小城的城郊过去。
他他做什么要去那里?
我们不知道,但那城郊停了一艘巨大的飞舟宝船,极为绚丽夺目,我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华丽的飞舟。
薛灜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极为华丽的飞舟宝船?
是,是的。那仆从道,和那艘飞舟比较起来,我们的穿都显得破落渺小了。
然后呢?说下去。
然后,然后少家主就同相公两个人一起上了那飞舟,时候也不长,左不过半个时辰到三刻钟,可相公去的时候精神尚可,回来的时候就像是被定住了,只是一动不动坐着,之后回了舱内,还听见他说什么胡话,诶,不像相公以往的模样,好似发了疯一样,旁的人都不叫近身,只有少家主哄得他去,之后就是昏沉沉睡着,到了今日回到家中才有些精神,可还是爱理不理人的模样。
听到这里,薛灜心中多少已有了些了解,他挥手叫仆从下去,想起之前去叫人探查云平云澄两个人时,曾有人提及过那艘巨大华丽的宝船。
阿哲是去见了云平?亦或是云澄?
薛灜把自己关在屋里,用笔在纸上写下云平云澄这两个人的名字。
随后又写下天极宗、雷娇,脑子里糊成一块,但始终清晰记得方才汤哲给自己的那个眼神。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薛灜的脑中一想到这个事情,那忧愁和怀疑就如潮水一般涌动,无论如何都不能止歇。
他白了头,在天极宗,是不是他在那儿知道了什么!?
薛灜越想越急,只觉得心跳如雷,只想知道到底在天极宗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禁不住那复杂的情绪与感受,对着门外大喊。
把少家主给我叫来!
那命令传出去不过一会,薛少尘就推开门进来了。
父亲,您找我什么事?
年轻人恭顺立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你们在天极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爹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薛少尘并不曾听到汤哲与雷娇的谈话,但他在一旁看着,只是将事情的情形大致说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且说到汤哲白头前后的行为举止,薛灜就立时站了起来,面色阴沉:然后呢?你们出了天极宗,又往哪里去了?
薛少尘不解,但父亲问了,他自然老实作答,当说到汤哲自云平书房中出来之后,失魂落魄的模样,言语中带着心疼。
薛灜站在那里,只是冷冰冰问道:那你晓得你爹爹做什么要去云平那里?
薛少尘并不知道。
薛灜听罢,也不管他,只是推门出去,他心中不安几乎化为实体,感觉如同水包裹住他,叫他不能呼吸,他决计要去问清楚,于是便往汤哲院落走去。
与往常不同,汤哲院子里的仆从又好似消失了一般,薛灜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个服侍的人在,只有汤哲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衣,对着敞开的窗户往外去看,似乎沉浸在美景之中,没有察觉薛灜的到来。
可不待薛灜开口,他就开了口,语气平静淡漠:你既来了,也省了我去寻你。
这话一出,薛灜便知大事不妙,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个我字,就又被汤哲截断话头了。
我都晓得了。他声音淡淡,外头的光照在他一身白衣上头,仿佛会发光,却叫薛灜恍惚间想起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晓得你晓得薛灜开口,只重复了这两个字,就顿住了。
是自己欺骗他说求情,还是说那封告密信的事?
不!不!后者他不会知道,而前者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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