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汤哲急忙问道。
薛少尘将一勺汤药喂到汤哲唇边,见他喝下,才叹了口气道:儿子将他拦下了,那些下人好歹只是被赶出府去了,并未有旁的什么。
汤哲听得如此,这才微微松神,喝完了药,随后就定定看着薛少尘。
怎么了爹爹?
汤哲并不回答,只是叫那些下人们先下去了,室内只留他二人时,才缓缓开口道:净台,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帮我做一件事。
薛少尘第一次听见汤哲如此郑重其事去说,不由也正色道:爹爹您说。
于是汤哲招了招手,薛少尘附耳去听,待到汤哲说完,眉头紧皱:爹爹要我查这事是做什么?
汤哲轻叹一声:你不要多问。
随后顿了顿又道:不要叫你父亲知道,你自己偷偷去查就是。
薛少尘虽不解其意,但汤哲既然这样去说了,他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只是乖巧应下。
这事汤哲催得急,但查起来也不难,不过一两日已有消息传了回来,言娘子接了信笺给薛少尘递过去,便见得他迅疾转出院门去了。
现下那事情发展果如云平所料。
汤哲被困在薛家多年,身旁的人多是薛灜耳目,若是要查君莫笑与天极宗之事,自然只能叫薛少尘去查。
薛少尘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当然也不会违逆他这爹爹意愿,而言娘子又是薛少尘心腹耳目,这事若是要查,自是通过她的手中,这事情既是要从言娘子手中过,那和云平故意放消息又有什么区别?
是以薛少尘将那消息递与汤哲之后,只见得坐在床头的汤哲双手发颤,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他以极快的速度浏览去看,看到最后竟猛地自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随后剧烈咳嗽,几乎喘不上气。
爹爹!
薛少尘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去看那落了血迹的信笺,只见信笺上以极为简单的几句话,将汤哲所要查之事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
瞧到最后,只瞧见那信上写了君莫笑已死这五个字,心下不由一惊,随后扭头去看汤哲。
只见汤哲逐渐缓下来,但眼角流下泪来,不论如何都止不住。
薛少尘见他如此,心中不解,但又思及之前赵瑞儿之事,心中暗自有个揣测,只是问道:爹爹,您要我查的这人,莫不是您的故旧不成?
汤哲不回他,只是摇头。
薛少尘自小便知道这位爹爹是遇事不惊,淡而处之的人物,现下见他哭成这样,颇为不解。
汤哲又哭一会,便命薛少尘拿了那信笺,亲眼见信被床头的烛火燃烧,这才稍稍回转过神志,轻声道:净台,我要你再做一件事。
薛少尘颇为不解,但他思及汤哲身体不好,也只是强压下心中疑惑:爹爹,是什么事要我去做?
汤哲又咳嗽两声,身子缩在被褥里,显得格外瘦弱,面色苍白,形销骨立。
我要你陪我出门一趟。
薛少尘听得他这样讲,眉头一皱:爹爹,您身子不好,到底是有什么事非要您亲自去做?您只消把这事同我讲了,也不用您出门去,我自是将这事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汤哲摇了摇头:不,这是非得我亲自去办,不得假手于人。
薛少尘想要再劝,但汤哲又开口道:另外,此事不要叫你父亲知道,我
只是话未说完,就听得门被推开,外头大步走进来一个风尘仆仆,满面风霜的男人,他面色阴翳,似有怒气,但面对汤哲强忍住道:什么事情要瞒着我,不叫我知晓?
那男人长身玉立,颌下一缕髯须。
正是薛灜。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为君解忧
自薛家出来之后上了马车,路行到一半时,忽然下起雨来。
雨势不大,但那湿气还是随着风,一道从被吹开的帘子外拂进来。
云平坐在马车里,双目微阖,枫桥坐在她对面,将帘子掀开一些,瞧见马车夫已经戴上了斗笠,一片黑暗的路上,只有马车一角上的微光照亮前路。
下雨了?
枫桥听见面前这位问道。
云平掀开帘子,往外觑了一眼,光亮照耀了一小块角落,能看见细小的雨丝一点点斜横着飘落下来。
事情明明已有进展,但她依旧思绪不宁。
云平看着那雨,心里乱作一团,她低垂着眼,那光亮从帘子外照射进来,映在她的侧脸。
枫桥瞧见她这般,轻声问道:此番行事,尊上觉得,那汤哲会信几分?
云平将帘子放下,马车里又是一片黑暗,谁也瞧不清谁的脸。
可在一片黑暗里,云平的双眼视物却如白昼。
她睨一眼枫桥:便是不信又当如何?这事可不是假的,他只消有心去查, 就能查出些什么;就算不查,心中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破土发芽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何须我们忧心?
随后她又将眼阖上:人心这种东西,有时坚硬如铁,有时却松散如砂石,最是捉摸不透。
枫桥听罢,长叹一声,拱手道:尊上助我报仇,却不知我要如何报答才是。
云平轻笑一声,只是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我不用你报答,只是叫他偿还他自己曾犯下的孽债罢了。
话音刚落,便觉得那车马登时停住了,随后那车夫轻敲马车车壁:尊上,舟上有人来了。
云平的双眼一下子睁开,将帘子掀开,往外头去看。
只见黑长道路上立了一个人,那后生头上带了个斗笠,听见响动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云平熟悉的脸来。
是晏夕手下惯使的人。
尊上。那后生用衣袖揩去脸上的水,二哥叫我给您送一封信。
她醒了?
云平意识到什么,急忙开口,跳下马车来,也不管那地上诸多泥泞和天上落下来的雨,会脏了她的靴子,湿了她的衣衫。
那后生应了一声,自怀中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那信还未打开,云平只瞧了一眼,就觉出不对劲来。
晏夕做事素来稳妥,怎么可能不用信封?
于是她急忙将那纸展开,只看了开头,心中便觉不妙。
【尊主亲往长生门,恐信达时,人已去。】
那字写得分外潦草,可以看出是匆忙之间写就,短短几字而已,已叫云平心突突跳动起来。
但她平素沉稳,绝不叫自己显得慌乱,可她话中焦急难以掩饰:晏夕呢?
那后生道:二哥自己也一道跟着去了。
云平听罢,又将那信捏在掌心,细细看了几遍,随后跳上马车,叫那后生同那车夫一道坐着:先回飞舟。
于是方一在车上坐稳,那马车便又飞驰起来。
枫桥坐在黑暗里,还有些不明所以。
只有云平坐在那里,胸口起伏,心中似有怨气。
===
云平回到飞舟后便直往云澄房里去。
只瞧得方采苒正捏了一本书看,似乎极为入迷,还是等云平站到她跟前了才反应过来,猛一抬头瞧见云平身后跟着的枫桥先是一怔,随后才放下书,缓缓站起身来道:姑娘回了。n*1?88_9
云平看也不看床榻,只是问她:她的身子是不是好些了?
方采苒点头道:已无什么大碍,只是要避免太过劳累才是,先前她醒了,我叫她不要去书房,可阻她不住,只得由着她去。
云平听她说完,眉头一皱,又道:她去了书房?
方采苒点头。
云平又问:便没有旁的给你?或是什么托你转交的?
方采苒只道不知。
云平也不说话,只是抿唇,对着方采苒长做一揖,便又急匆匆推门出去,谁也猜不透她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平走后,枫桥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同方采苒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开口。
氛围有些奇怪。
方采苒被她瞧烦了,就收拾起桌子来,抱了书就要出门去。
枫桥这时才开口:你就不想知道今晚我去做什么了?
方采苒站在那里,头也不回:不想知道。
说罢推门便要走。
枫桥又道:汤家相公晓得那事了。
方采苒扶门的手登时顿住。
枫桥回头看她,不等她有反应,接着说道:可是,我做了这事,却不知为什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本来应该觉得快活的
方采苒将头低垂着,轻声道:若是你爹,是不会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的。
枫桥被她一句话噎住,深吸一口气道:可是我爹已经死了。
方采苒扶住门框的手倏然收紧,话语中带了不易察觉的伤感,低声去喊她名字:未晓!你不要说了。
枫桥将头偏往一边:他已经死了,不管我说多少遍,他都已经死了。
她说到最后,身子佝偻在那里,好似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忍不住发抖,努力叫自己不要哀嚎出声。
方采苒扭头看了她一眼,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推门出去了。
===
云平这边倒对枫桥和方采苒的事情并不清楚,她现下正站在书房门口,打算推门进去。
一旁负责扫撒的童子瞧见她来,问了声好,云平叫住他问了:尊主她出去的时候约摸是什么时辰?
那童子报了个时辰,云平估摸着已有了两个时辰,只怕追赶不上了。
于是扭头便进了书房去。
只是方一推门,便听见有什么窸窣声响,她抬头一眼就瞧见一只白色的纸鹤正飞在她面前。
云平先是一怔,随后伸手,那纸鹤便乖巧落进她掌心里。
那纸鹤是被人使了个术法,遇到特定的人便会飞起,落进掌心。
云平捏着那纸鹤,心中滋味古怪。
这术法是昔年云平为了逗云澄开心教她的,但很多年前,云澄嫌这个太孩子气,已许久不曾用过了。
现今再见到,云平只是垂眸看那纸鹤,百感交集。
那纸鹤身上透出黑色的墨迹,于是云平将那纸鹤拆了,抚平折痕,摊开来看,只见上头只写了四个字。
【为君解忧】
云平垂眸,伸手去抚那四个字,好似透过那字去看什么人。
为君解忧。
云平又念了一遍这四个字,只是伸手往那纸上一点,那白纸便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拿住一般,自己折叠起来,不过一会,便又变回原来纸鹤的模样。
那纸鹤又飞翔起来,绕着云平一圈一圈转,最后又乖巧落进云平掌心。
云平将那纸鹤珍而重之收进怀中,然后在书房书信一封,又快步出门,到了飞舟上的鹰房,亲自将信绑好,放了鸟出去。
为君解忧。
云平看着鸟渐渐飞远,轻笑一声,垂眸又摸了摸那个纸鹤。
===
时间再往后转,回到薛家。
汤哲正与薛少尘说话,有心瞒着薛灜行事,但不想正好撞到薛灜提前回家。
薛大家主怒气冲冲站在那里,他本还要再耽搁四五日,可心中挂念汤哲,只是不顾自身,撇了其余随扈,孤身一人先回了府中,但不曾想遇到这事来。
可他满心满眼都是汤哲,那怒气不论如何都发不出来,只能冷着声质问。
汤哲见是他来,先是一怔,随后推了推薛少尘道:你先出去。
薛少尘应了一声,虽两个父亲之间气氛尴尬,但他还是不敢多言,就要出去。
可不曾想薛灜冷哼一声:什么事情你同他说得,不能叫我听;现下竟又倒了过来,是他听不得了。
汤哲顿了顿:薛灜,你要在孩子面前弄得不好看吗?
他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可依旧字字句句分明,薛灜听他这样讲,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薛少尘出门去了。
门一关上,汤哲瞥他一眼:薛灜,我要回天极宗。
他这话一出,薛大家主再也维持不住气度,当即拍案站起:回去!回去!我薛家你就半点都呆不下去了么!
汤哲见他动怒,反倒毫不急躁,只是冷冷瞧他: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
薛灜被他一眼盯住,身子一僵:你到底还是知道了是不是?
汤哲叫他问住,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分辨不出,只好含糊道: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要回去。
薛灜站在那里,感觉精神气因着他这句话被抽走了:我晓得错了,你不要回去好不好?
他一改方才的蛮横,软下身段:阿哲,我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汤哲躲开他探过来的手,不动声色道:恩师已殁,哪有做徒弟的不去祭拜上香的道理?
薛灜一听他这话,双眼放光:你不是因为旁的缘故才回
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将嘴闭上,再不发一语。
汤哲叫他这样一弄,心中已有了怀疑,再加上先前亭中黑衣人说的话,更觉得丈夫有事瞒他。
这是自然,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汤哲轻咳一声,将目光转到薛灜脸上。
还是说,你有其他什么事情还瞒着我?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可言说
汤哲这样问了,却叫薛灜怎么开口?
他当然不能说实话,他什么也不能说,他从五十年前说下这欺骗的谎言开始,就绝对不能坦白这件事了。
他必须要隐瞒,即便这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去隐瞒。
我当然没有!薛灜让自己直视汤哲的眼睛,目光里满是真诚,我怎么会
汤哲的目光如炬,似乎能洞察一切,薛灜觉得心跳加快,但是他这些年来戴久了面具,早已同那面具融为一体,就连薛灜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没有欺瞒,还是伪装太好了。
床榻上的瘦弱男人看着他,明明只有很短的一瞬,随即就收回了目光,倚在靠枕上,也不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没有看出来,只是冷声道:我要回天极宗。
他这话说起来十分笃定,不容有半分反对,他平素是温柔和顺的性子,只有在对薛少尘教育方面才会偶尔露出这幅严厉坚决的姿态。
薛灜张了张口,下意识就要表示反对,但他终究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将嘴闭上了。
汤哲见他没有回答,也不打算获得他的同意,只是有些恹恹道:我只是去拜祭师父,曾答应过你的事,我我绝不会违背誓言。
当初他用自己换得薛灜去求情,此后余生不再与江折春相见,不可以去打听她的下落去处。
汤哲是重诺守信之人,既是答应了,就绝没有违背誓言的道理,哪怕心中再怎么样想见江折春一面,这五十年来他也从不提及,也从不去询问。
薛灜是知道他的,知道他这接近于迂的性子,说得好听是守诺,说得难听些就是不知变通,否则他也瞒不了汤哲这么多年。
先前君莫笑出事,薛灜心中已有预感,故而才将此事一直隐而不说,但也不晓得是哪个不长眼的,将这事告知了汤哲,又多生许多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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