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哲见他不说话,心下一沉,但他知道若是此刻退缩,只怕日后就再没有机会往天极宗去,于是又道:我晓得你不放心,所以方才才叫净台瞒着你,不要让你晓得。
薛灜将头抬起,直勾勾盯着,还是不说话,汤哲也不躲闪,两人对视良久,薛灜像是低头了一般收回视线,将头低垂,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好。
可接下来不待汤哲说话,他又接了一句道:让你去天极宗可以,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汤哲晓得他松口已是极不容易,但也不可能没有条件,于是沉声道:你先说。
第一,你身子不好,一路上若是车马水路,必然奔波劳累,路途延长。你要去,必然要坐府中的飞舟去,一来路途缩短,平稳舒适。
这要求是体谅汤哲身子不好,汤哲自然答应。
第二,您这次前去,身边没有随侍的人我是绝不放心的,便是你顾念着人多,也要带上一两个照顾你饮食起居。
汤哲听了他这话,心中一暖,但还是有些气,只是点了点头说好。}{2|3(06九2*3九6
第三薛灜声音一顿,对着外面喊道,薛净台,你给我滚进来!
话音刚落不久,门便吱嘎响了一声,薛少尘推门进来,声音颤颤:父亲,你叫我来是做什么?
你想叫他陪我?汤哲同他相伴多年,多少能猜出薛灜的意图。
你爹爹这次要出一趟远门,若不是我自己有事,轻易脱身不得,还有你的事?薛灜睨一眼薛少尘,随后指了指汤哲,你爹爹身子不好,旁的人我也信不过,我要求不多,这几件事要你去做,你且仔细听好了,若是你爹爹回来身上有半点损伤,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薛少尘不敢托大,自是应下:父亲请讲。
你要伴在你爹爹身边,寸步不离!
这个儿子晓得。
你爹爹身子不好,管不了事,你要仔细看管人手,不要出了纰漏。
儿子明白。
最后一点。明明是同薛少尘说话,薛灜却将目光转向汤哲,速去速归,不要耽搁,不要逗留,更重要的是,不要叫旁的人,贻误了时间。
这最后一点叫薛少尘不由心中有惑,他头本是低着的,听到这话自然抬头去看薛灜,但薛灜冷冰冰一眼,就叫他立时又伏低做小了:是,儿子都知道了。
汤哲晓得他话里意思,但也知道薛灜心里担心什么,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那父子两。
却见薛灜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仔细了,又过来嘘寒问暖,只是汤哲觉得身子倦怠,多余的话也不想说,只是冷冷应了几声。
薛灜讨了个没趣,但心中担忧筹谋已有对策,反而没这么在意这件事了,他也晓得汤哲是个什么脾气,说实话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的后备之策,故而又叮嘱了几句,便推门处理公事去了。
而薛灜前脚刚走,薛少尘就急不可耐问道:爹爹,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汤哲伸手抚他头顶,轻叹了一口气:去收拾东西,今日便出发。
薛少尘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懂事的,自去院子里吩咐言娘子收拾行囊。
这父子两个速度极快,从收拾东西清点人手到坐上飞舟出去,也不过短短两个时辰。
而就在飞舟离开薛家之后没多久,汤哲离开薛家的消息就已从二娘那里到了云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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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哲的一生中,只有过三次这样强烈的感受,心跳如雷,慌乱无措。
第一回 是他要与江折春成亲前的前夜,是因为喜悦。
第二回 是他得知江折春被说私通魔门,意图不轨,因为慌乱。
第三回 则是薛少尘出生那一日,因为无措。
而现在是
第四回 了,时隔五十年,他终于要踏上那片生长的土地,去见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
爹爹,我们还是回船舱里去吧?
薛少尘站在甲板上,手按在轮椅的扶柄上,看着汤哲坐在那里,任由风吹。
但汤哲坐在那里,只过了一件厚实的大氅,一张苍白的脸因为风而变得通红。
薛少尘眯着眼睛,有些不太懂汤哲为什么不肯进舱,非要在这里吹风。
净台,我有和你说过以前的事吗?
汤哲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双眼微眯,似乎在回忆什么。
不,您从没说过。薛少尘又顿了顿,父亲也从来不告诉我。
汤哲的头微微低了下去:从前没说,是因为觉得不重要,现在说了,是觉得有必要。
我原本,是没资格同你父亲在一起的。
汤哲轻笑一声,示意薛少尘推自己回舱:是你父亲力排众议,让我进了薛家。
薛少尘一愣:我多少能猜到一些,父亲是薛家的家主,本该像我这样的,但
他说到这里觉得不妥,便将嘴又闭上了。
无妨,不碍事。汤哲晓得他咽下去的半句话是什么,无非就是他汤哲师从何处都没人知道,这本是很失礼的无心之言,但汤哲并不在意。
回到船舱中的房间,屋子稍许暖和了一些,但隔着窗户,依旧能听到呼呼风声。
汤哲叫薛少尘将门紧闭,又示意这青年在自己身旁坐下,这才开口说起自己的来历师门。
你那时同我讲的赵瑞儿,你还记不记得?
儿子记得,爹爹您说了,若是日后还遇到她,要恭敬有礼,不得轻忽怠慢。
汤哲道:你晓得是为什么?
薛少尘摇头:儿子不知,但应当是您故旧。
汤哲似是想起什么,笑了一笑,随后面色又冷下来,有些难过低下头道:她与我同出一派,算是我的师妹。
薛少尘眉头一蹙,想要提问,但最后还是按捺住这提问的欲望,听汤哲说下去。
赵瑞儿的师父是她父亲,叫赵归崇,在我师父那辈排大,我师父君莫笑行二,我还有个三师叔。
当听到我师父君莫笑时,薛少尘浑身一震,登时明白自己这位爹爹为何哭成那般模样的缘故了,心中忽的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师祖难过起来。
而这边的汤哲似是陷入回忆,自顾自说道:我师父君莫笑是天极宗宗主,我是他手下大弟子,我下头还有一个师弟,一个师妹,师弟叫做兰耽,师妹师妹唤做江折春。
他说最后三个字时,语气里带了不明显的温柔,但薛少尘在想旁的事,并未察觉。
可我听说天极宗先前的宗主是赵归崇,又怎么
汤哲没有说话,只是顿了顿:我叫你查的事,你也晓得的。
薛少尘点头:那赵归崇囚害了自己的师弟,却不想在自己女儿的婚宴上被揭发出来,据说现下逃离了天极宗,下落不明,现今天极宗的代宗主是雷娇。
汤哲道:此人是我师父的师妹,也就是我三师叔,雷娇。
薛少尘道:所以现今爹爹您是要去天极宗祭奠师祖么?
汤哲点了点头:你父亲知道我身子不好,本还想将这事瞒着不叫我知道,但
他声音一顿,似乎又想起那天夜里,异香满室,昏黄灯光下那个女人的脖子,还有那叫他不可忽视的目光。
但薛少尘的声音将他的神志唤回了:那祭奠要用的东西不曾准备,是要半途去买,还是等到了再
汤哲摇了摇头:你师祖是个妙人,不喜欢那些繁缛的东西,你有这个心意,他泉下有知,也很高兴了
接着似乎觉得气氛有些伤感,便又转了话题,说起了一些君莫笑的趣事来,但只是绝口不提江折春等人的事。
薛少尘不知道父辈这里的弯绕,听汤哲去说,便也顺着他,只是乖巧坐着听。
而这一路过去,翌日中午,天极宗的三座主峰已近在眼前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鼓中之人
先前赵瑞儿大婚这件事情之后,赵归崇下落不明,但天极宗内不能无人主事,赵归崇的那几个弟子都不成气候,加上雷娇辈分又在,自然是她来坐这宗主的位置。
本来照理来说,这三个师兄妹里,她排最末,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做事,幼时又是师兄师父们所宠爱的对象,所以她也无论如何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担子会落在她的身上。
但雷娇心里是不愿的,在她心里,能坐这宗主位置的,除了她师父,便只有君莫笑这个二师兄,而先前赵归崇坐了五十年的宗主之位,在她心里是德不配位的,又加之赵归崇用那酒虫叫她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筹谋多年,满腹机关,便是她当初有心,也无力去争。
可现下赵归崇失踪,偌大的担子她不接也要接,赵归崇手底下的一些弟子原本就是溜须拍马,曲意逢迎,阿谀奉承之辈,赵归崇一失踪,雷娇得势了,便走得比谁都快,雷娇也不拦他们,只是由得他们去。
更有甚者还想向对赵归崇一样对待雷娇,但雷娇平素并不管事,可真要做起事来,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对那些小人自是一并教训了,或是叫他们不要生事,或是将他们逐出宗去。
而她本人也重新制定门规,删减去原先赵归崇在时过多不必要东西条款,她自己也谨守规矩。
于是上行下效,以至于不过几月功夫,门派上下焕然一新,全没了之前赵归崇在时的冗长繁琐之感。
而按照规矩,宗主所居之地都是在巍然峰,可雷娇不愿去住,依旧长居在清瀑峰的三千尺,也不愿行继任大典,只是顶着个代宗主的位置,在这方寸之地处理事务,虽说是有实无名,可没有一个宗门弟子胆敢胡乱的,对于雷娇,自然是敬重非常的。
所以当薛家的飞舟还未到清瀑峰的迎客台,便有拜帖自三千尺的门外传进了雷娇的书房之中。
雷娇正伏案处理事务,自赵归崇失踪后,她才晓得宗门之下的清泉镇上,那两家醉欲眠抱琴居是赵归崇安置的私产,这个狡诈奸猾的人,早就借了那两家店铺,捞了不少钱财,无怪胆敢如此大手大脚去花钱,私下还存了不少钱。
那弟子轻敲门,听得雷娇同意,这才推门进去,几步上前,双手奉上拜帖:峰主,薛家有人抵来拜帖。
那雷娇在纸面上运行的笔猛地一顿,她急忙提笔,已然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可她顾不得许多,只是将笔搁了,皱着眉接过那拜帖,拿在手里边翻看边问道:薛家?哪个薛家?
可不用那弟子多言,雷娇的声音猛地顿住,只因那拜帖上的宗门徽记,已表明了来者的身份。;.@[⒉##⒊=.0}㈥?^⒉⒊(/㈥
血眼佛薛家?
雷娇将那拜帖一合,眉头一皱,轻声自语道:薛少家主来此作甚?
那弟子也不知晓,但见雷娇将拜帖收进袖中,起身踱步出去:可他既然来了,便是客人,你先去将人请去堂中,备好茶水,我稍后就来。
说罢便走到窗前,推开窗去看,只见得一艘飞舟正悬在迎客台不远处,那弟子领命接下,步出门去,不过一会便瞧见那飞舟落到迎客台旁,离得有些远,也只能瞧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仆从。
雷娇定睛细看,微微吃了一惊,却见那个子矮的原来是坐在轮椅上,个子高些的是站在轮椅后头去推。
而那轮椅上的人虽说这么多年来容貌气质因为疾病与岁月而有所改变,但不论如何不会叫雷娇认不出来。
容貌清癯,柔弱忧郁,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雷娇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
正是汤哲。
屋子里面的陈设已经变了不少,可汤哲近乎贪婪的去看这堂中的痕迹,好似在抓捕一些已经不能回来的过去。
薛少尘站在他身边,偶尔弯下腰同汤哲说话,但他的爹爹此刻心思似乎并不在他身上,只会偶尔回上两句,心不在焉。
奉茶的童子静默不说话,为两位客人奉上茶水,汤哲笑着伸手接过,道了声谢,随口问了一句:侍兰品松呢?以往不是这两个吗?
那奉茶童子一愣,见这客人面善,又是温和客气之人,心中不由生出好感,随即道:侍兰师兄与品松师兄先前犯了事,被罚出宗去游历了,是故不在此处。
汤哲顿住,想要再问:那晏朝晏夕两姐弟呢?侍兰品松不在了,合该他们在吧。
奉茶童子又是一愣,似乎不曾听过这两个人:贵客说的这两个人,我并不晓得,只怕不在宗中。
汤哲心中生疑,他晓得晏朝晏夕两姐弟是常年跟在雷娇身边的人,除去侍兰品松,便只有这两个人同雷娇关系近些,而这奉茶小童既是清瀑峰中的人,又如何不会知道晏朝晏夕两姐弟的事?
于是他开口再问,又提了一些事:那两姐弟是一对龙凤胎。
提到了龙凤胎,那小童才稍稍回过神想起什么道:贵客有所不知,我是十年前来的,所以并不知道贵客说的这两个人,但若是说是龙凤胎,那我心中有个可能,倒是可以同贵客去说。
他这事本不该提及,但面前这人实在是和善,小童又是涉世不深之人,平日里日子过得枯燥,现下遇到汤哲,本能觉得这人毫无恶意,便将知道的事都一并说了。
汤哲道:请说。
那小童微一欠身:五十年前,据说有几个宗门中人出宗,坐飞舟出去,去做什么,我那些师兄师姐从不曾与我提及过,但只知道是接了先前
他说到这里时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先前那个赵宗赵峰主的令,似是要送一个人出去,不晓得去哪里。
既是姓赵,又是峰主,汤哲便晓得是那赵归崇无疑。
那小童继续道:那人是谁并无人知晓,这事做得隐秘,也只宗里当时几个颇有本事,得了赵峰主看重的人去做,说起来,我晓得这事也是凑巧,我先前有一位师兄本要去做这个任务的,但临出发前身子不适,才叫人顶替了去。
颇有本事,又得赵峰主看重
汤哲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可他并不打断那小童说话,只是听他继续去讲:您方才进来,也有瞧见那迎客台旁停着的飞舟吧?
经小童一说,汤哲才觉出不对来,那飞舟的制式和用料花色都不是汤哲在时那座飞舟的模样,他起先还以为是天极宗这些年来换了新的飞舟,又或是别的宗门也来拜访,恰好撞上。
可这小童说那停在迎客台上的飞舟是天极宗所有,但飞舟用的天材地宝锻造,除非是极大且不能修复的损害,一般来说都不至于更换。
而先前那座汤哲坐过的飞舟,也用了堪堪不过十余年,还没到要换新的地步。
是,那飞舟可有什么问题?
您不知道,五十年前出了事,飞舟已经换过了一次。
是出什么事情?汤哲问道。
那您不晓得,那飞舟路上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或是妖物,炸了个支离破碎,舟上没人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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