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啧啧称奇,自是上前询问。
那家男主人怔愣半晌,这才缓缓道,原来昨日他家独子生辰,闹着要出去吃好吃的,这父母疼惜孩子,家中又有富余,自然应允,于是一家三口便去镇上的酒楼吃饭喝酒。
吃晚饭时,男主人兴致好,吃醉了酒,一个妇人家和一个孩童自然搬他不动,便多出了些钱,在这吃饭的店中,一家三口将就一晚。
翌日一家三口醒来便匆忙回家,谁料屋子早烧成一团灰烬,断壁残垣。
众人纷纷叹道,钱财居所没了还是小事,人还在就好,好在昨夜一家三口出去住了,这才避开了灭门之祸。
孰料那孩童听了,只是道:是那老爷爷说得灵验,叫我一家昨夜不要在家住,我才央了父母去外头。
众人一听,自是好奇,只是去问,但那孩子年幼,被众人一问,焉有不怕的道理,只是钻到父母身后,再不发一语。
这事情一出,便叫大家对这奚公越发好奇起来,但真正叫人信服的,却是之前那个痴傻乞儿的事。
原来就在这火遭了灾的当日,镇中便来了一伙客商。
打头的那个年纪约五十岁,穿的是富贵堂皇,长得是慈眉善目,他头发已然花白,胡子也跟头发一个颜色,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么大的岁数还亲自出来。
却见这富商进了抱琴居用饭,吃完之后,自是往对门的醉欲眠下榻休息,却不想刚好遇着这抱琴居的伙计赶人。
被赶的那个乞丐个子并不高大,因着吃穿都不济,人也显得极为消瘦,手里面只是捏着一个破了边的粗瓷碗,也不管伙计动作,只是一边流涎,一边咿咿呀呀的,只怕是谁看了都避之不及。
那店伙计害怕冲撞了客人,见那富商出门,当即便用扫帚去赶,那乞儿被打怕了,瞧见店伙计的动作自然就躲,动作之间,自然而然就撞到了富商身上。
贵客受了冲撞,店伙计自然点头哈腰赔罪,本来以为那富商会有责罚,孰料富商摆摆手,也不嫌那乞儿脏污,将人扶了,自怀里摸出金银来递与乞儿,那乞儿不懂这东西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只是丢了那钱财在地上,伸手去扯那富商,左手指着张开的嘴,只是啊啊示意。
这动作不做还好,一做,富商当即也不顾那乞儿脏污,只是伸手去抓乞儿的左手去细看,然后又亲自伸手去拂乞儿油垢结成一片的头发,对着那昏黄烛光便去看乞儿的脸。
这不看还好,一看,富商眼里便落下泪来,只是伸手将这乞儿在怀中紧紧抱了,不去理会这乞儿身上多少脏污恶臭。
乞儿被他抱紧,只觉得难受,咿咿呀呀叫着,便去推富商。
富商被他一推,才回过神来,自怀中大锭金银给那店伙计,吩咐几句,抓了那乞儿便走。
这乞丐呆呆傻傻,平日里也有人要拐骗与他,他却力大无比,谁也擒他不住,但不知为何,这次富商抓他走,他却丝毫反抗都无,只是跟着去了。
那店伙计只是称奇,但心中好奇按捺不住,私下去打听了,却得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原来这富商有一幼子,聪明伶俐,标志容貌,长到五六岁时贪玩,不小心玩刀时,断了左手小指,再到十四五岁时,又被歹人掳去,便是倾家荡产付了赎金,却也没能换得儿子回来。
那富商诺大家业没了不说,一夜花白了头发,容貌都老了,但他颇有本事,不过五年便又挣出一份不输于以往的家业,只是后继无人,只能自己亲自出马操持。
此次来清泉镇,也只是经商路过,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儿子。
原来这孩子被人绑了做肉票,遭了虐待,虽说拼命逃了出来,临走前却挨了贼子一棍,头也打傻了,辗转流落到清泉镇乞讨为生,若不是这富商行商路过此处,这父子一番偶遇,此生也不知何时复得相见。
而这乞儿遭遇,自然也应了奚公那句话,叫众人如何不信服?
一时之间,奚公传为玄妙,过来拜访求卦之人络绎不绝。
但那奚公并不为钱财利禄所迷,依旧只秉持着一月只算一卦,且看缘分的行事作风。
那刘二讲到此处,赵归崇也逐渐想起,曾经手下也曾对自己说过这人,但他当时并不在意,现在听到这里,也不由生出好奇。
他现下烦恼众多,毫无解决之法,听了刘二这么说,竟也生出不知有人能否猜透运势断人凶吉的想法来。
这念头一生,竟叫他也不想再去管这弟子众人如何,只是一如来时悄然离去,不叫众人察觉,出了宗门直往清泉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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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归崇平日里并不怎么出宗门,以至于他对这清泉镇并不大熟悉,至多只晓得抱琴居与醉欲眠的位置,于是行在街上,只是找了一个人礼貌问了奚公居所。
却不想那人上下打量赵归崇一眼,轻笑道:先生也是听了奚公之事来找他求神问卦?只是这事不好办,十个去了,十个都空手回来,连面都见不到。
赵归崇也不恼,只是道:无缘便是无缘,只是好奇这算无遗漏的人长得什么模样,好奇来看看罢了。
那人闻言笑了一笑,不再多说,只是给赵归崇指了路,随后自顾自就走了。
赵归崇顺着路人所说前去,不消一会便瞧见一间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宅邸,门半开着,并未阖上,并没有什么奇异景象,隐在一众院落里显得平平无奇。
就这样子?
赵归崇不由大失所望,好奇心也淡了一半,却听着里头突然传出人声来:贵客既然到了,为何不进来?
那声音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似乎很是笃定有人站在外头。
赵归崇不由心下一惊,并不作声,只是站着。
却听得里头那老人又道:门都为贵客留着,客人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赵归崇听他如此说话,便也不再犹豫,只是推门进来,瞧见一个干瘪瘦弱的老头站在那里,背对着,手里拿着一个破碗,正从碗里抓出饲料丢在地上喂鸡。
你知道我要来?
赵归崇眯着眼瞧那老人,见他丝毫不动,只是悠然站着。
不但知道贵客要来,还晓得贵客要来做什么。
那老人施施然转过身去,那张脸映入赵归崇眼中,叫他又是一惊。
无他,这老人双目无神,眼睛上一层翳蒙着,竟是个瞎子!
赵归崇心神略定,伸手在他面前挥手,却听那老人说道:贵客不必惊慌,小老儿这双眼瞎了很多年了,但是小老二目盲心不盲,心里头瞧的是透透的呢!
哦?那你能看出什么来?
赵归崇见他当真目盲,便也不做伪装,只是露出个讥笑:我听人说看命卜卦,说人吉凶祸福,无不应验,心下好奇,便来瞧瞧是不是真的。
真如何,假如何?奚公站在那里,贵客既然来了,听我一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
赵归崇道:确是如此,只是不知你这小老头能给我测算出什么东西来?
贵客困在局中许久,想找破局之法,且等上三日,便有结果。
说罢也不再多言,只是扭身回屋去了。
那赵归崇听他神神叨叨一番,只觉得好笑,嘴上虽然不信,但心中已下意识开始期盼起三天之后的事了。
而在三日之后,清泉镇来了一伙子富贵修士。
打头的年轻人长相英俊,穿着打扮无一不好,任谁都瞧得出来,只怕不是一般的散修。
却见那年轻人进了清泉镇并不逗留,只是径直上了天极宗去。
赵归崇自书房出来,料理了一些事情,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就听见左右来报,说是有个少年修士来献宝拜师。
献的宝贝贵不贵重倒在其次,赵归崇坐在堂上同那少年人说话,只是一会儿,便对这少年修士生出好感来,只觉得他聪明伶俐,没有一处不好的,比之自己那些愚笨鲁莽的弟子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那少年自称自己是一派小宗门的宗主幼子,父亲死后,同父异母的兄长继承了宗主之位,容他不得,于是他也不愿待着,想要另寻个恩师去处,辗转听说了赵归崇的本事,便急忙来拜师。
这话里头到底有多少水分,几分真假旁人自是不知,但这一通马屁把赵归崇拍的心中熨帖,便是不听这马屁,也看在这少年所献宝物份上,赵归崇也会收了他。
更罔论那日清泉镇奚公一番话,已无形之中起到了暗示作用。
加之这少年聪慧,天赋极高,又会说话,赵归崇只是粗略查了他来历,便也择一吉日收做弟子。
且不说赵归崇其他弟子如何,只这少年人勤奋好学,进步飞快,也逐渐叫赵归崇偏心于他,颇为疼爱,又加之那少年人对赵归崇极为推崇服从,于是就叫赵归崇越发相信奚公所言的破局之事。
不出一两个月,这少年人竟用自己一身本事将赵归崇的毛顺到服服帖帖,逐渐地,也叫赵归崇生出要叫这少年接他衣钵的想法来。
但赵归崇是何等谨慎小心的人物,虽是心中十分喜爱,也留了心眼,只是悄悄考验。
只见那少年不受诱惑,所作所为都将赵归崇放在第一位,于是他也逐渐放宽心,开始盘算计划起来。
默默计算着赵瑞儿回来那天。
第六十五章 :各有图谋
今夜多云,便是月光明亮,也被这厚重的云层遮挡,只能瞧见从缝隙里透出的些许月光。
飞舟上的弟子已经去休憩睡觉了,除了少部分轮班站岗的弟子,甲板上也瞧不见其他人了。
巡逻的弟子也有些累,眼旁沁着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精神有些不济,还有约莫小半日便可到达天极宗,是以这些弟子也不免守卫松懈下来。
他们三两成群行到甲板上,正低声说着话,却忽然瞧见船头站着一个黑影,被风一吹,显出一股潇洒的意味,但落在巡夜的弟子眼中,便不是潇洒,而是惊吓了。
什么人!
这几个弟子被吓得睡意全无,拔剑在手,高声喝问,却见那黑影转过身来,而正在此时,浓云微散,有月华倾泻到飞舟上,这才叫人看清楚那黑影到底是谁。
是披散头发,穿着单薄,只在外头罩了一件雪色外袍的赵瑞儿。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右手背在身后,抬头去看那月亮,长风猎猎,吹得她一头黑发飞扬,神色恍惚惆怅,看着竟不像个活人,是以叫众人吓了一跳。
是赵师姐。⒎⒈O⒌(⒏[⒏_⒌'⒐'O
那打头喝问的弟子瞧清来人后松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唾沫,示意身后众人收起兵器,随后近前几步道:师姐,天寒雾重,怎么在这里吹风?
他的语气恭敬,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啊,是你们啊。
赵瑞儿被他这么一叫,才好似回过神来,将头低下,敛去面上惆怅神色,轻声道:夜里睡不着,便出来看看月亮。
那问话的弟子往天上一瞧,厚重浓密的云层已将月亮再度遮挡住了,这种天气,出来看月亮,只怕什么都瞧不着。
但那弟子不敢多言,也晓得不能多问,只是顺着她的话道:既是如此,便不打扰师姐雅兴。
随后拱手回退几步,便带着一道来的弟子又呼啦一下离去了。
行走间,有个小弟子回头看了一眼。只瞧见赵瑞儿立在那里,闭着眼睛,黑暗里瞧不清她的五官轮廓,但在风中只觉得瘦削单薄,似乎这风再大些,整个人便要被吹倒了。
他是新入门的弟子,只知道这人是宗主的独女,并不知道为什么众人都畏惧于她,便好奇问了一个相熟的师兄:怎么你们瞧着这么怕她?她不好相与吗?
那师兄回头快速看了一眼,已然瞧不见赵瑞儿身形,这才低声道:也不是好相与,只是只是
他支支吾吾的,琢磨着词句:只是太冷了些,不敢同她多话,只害怕多说一句就要被她冻伤,可是我听其他师兄说,她原先不是这样子的。
那小弟子越发好奇起来:既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原来又是什么样子?
师兄顿了顿低声附耳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是据说五十年前似乎是出过什么事,才叫她变作现在这副模样。
小弟子如何不好奇?
自是继续追问:是什么事,师兄晓得嘛?
师兄被他问到这事,便显出恍然神色来:不,宗里讳莫如深,便是晓得的人也不会说出去的,据说曾被下了封口令
小弟子颇为可惜,但也不敢追问下去,这一行人慢慢走远去了。
听着方才嘈杂喧闹的声音逐渐消失了,赵瑞儿依旧站在那船头,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可以听到。
那心脏砰砰跳动着,这么鲜活有力。
赵瑞儿将眼睁开,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举到眼前,去看手里的东西。
云层很厚,只有微弱的月光时不时穿过云层,但并不停留太久,倏忽消失。
可就算看不清,也不妨碍赵瑞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手心里躺着一枚衔刀鬼面阎罗,血红色的灵玉雕琢,煞气逼人,栩栩如生。
赵瑞儿摸着那块玉,这五十年来,这块玉从不离身,已被她养的越发温润光滑。
每当她无法入眠时,便会摩挲这块玉,看着这块玉,就像是透过它,去触碰和怀念一个故人。
自那日在千金不换上醒过来之后,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迷茫的梦,梦里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觉得不能分辨。
她在求一个答案,失礼狼狈,毫不顾忌。
就像去叩一扇门,你明知道门后面的答案,但那扇门任凭你敲打哭喊都纹丝不动,不愿开启。
那梦境里的无力痛苦和绝望感,叫她醒来后还记忆犹新。
赵瑞儿只记得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想问,可到了最后,得到的回答也不过是一句她已经死了。
可她当真就已经死了吗?
赵瑞儿不信。
她的脑子飞速转动,桩桩件件,各有关联,思忖到最后,猛地想起那日在洞里云平所说的那句如果雷尊主不愿你嫁人,你只需同她说,这是我的主意,她听之后必不会多加阻挠,当下便觉茅塞顿开,心中豁然开朗,虽然依旧迷茫,但已有了去问询的法子。
雷师叔一定知道什么。
要去问问她,但绝不能操之过急。
赵瑞儿思及此处,立在那风里,任凭强风吹乱她的发,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冰冷,她也一动不动,闭上眼,握紧了那块红玉。
===
夜色渐深,清泉镇的普通人都已安眠休憩,只有打更的汉子边打着哈欠,提着灯笼,一边擦去眼角旁沁出的泪水,一边敲响梆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落在清泉镇僻静一角的奚公小院里,屋中亮着微弱烛光,那老者并未睡去,只是垂首坐在桌前,一双眼睛哪里还有白日里那层翳蒙着,双目炯炯,映着烛火,分外有光。
他坐在那里,伸出干瘪却有力的手指去捏手上两片眼珠子大小的鱼鳞,对着火光去看,竟能将周遭一切都瞧得清楚,也不知是什么灵兽身上的东西。
奚公看得出神,只听得烛火噼啪一响,便听得自己那扇破旧房门被人一推,走进来一个穿黑斗篷的人,身形瞧不清楚,露出来的半张脸,戴着玉制恶鬼面具,从耳后延至下颌,只能瞧见一双殷红的唇,只听声音,应当是女子。
奚公。
来客并不叫老人惊慌,只是开门见山道:那日听得奚公消息,至今也有些时日了。
老人并不答话,只是对这黑斗篷深深行了一礼,按照这老人的年纪,怎么也不该行此大礼,但那黑斗篷却毫不躲避,只是受了,随后道:奚公该等我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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