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雷娇听见有朦胧细碎的交谈声。
天空还是黑的,雷娇透过树杈缝隙去看月亮,估摸着才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都不到。
是谁在说话?
她迷蒙的醉眼因着清风和头痛顽疾而逐渐清明,耳旁也因为意识回归人世而听清楚了那些细碎的声响。
抱歉,恕我来迟。是雷娇很熟悉的声音,现今正穿着一件灰褐色的斗篷背对着大树站着。
我还以为赵姑娘不会来赴约了。回答的那个人穿深黑色的斗篷,带起来的兜帽几乎挡住她整张脸,但皎洁的月光照到她的下巴,显露出非常漂亮的弧度,风吹过的时候带起斗篷的下摆,露出一双上好灵兽皮所制的靴子,还有一把她藏在斗篷下的武器。
非常抱歉,我来之前迫不得已检查了一遍周围。穿灰褐色斗篷的赵瑞儿轻巧说道,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但对于您这种高手,我还是不得不防备。
您说的不错,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了的。那个深黑色斗篷的人语带赞同。所以,检查过了之后,您可以对我放下心了吗?
最多只放下了一半。赵瑞儿的语气平淡,毕竟如果我真的和您交手,只怕连惨叫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请您相信我和我的主人。黑斗篷的语气恭顺柔和,但声音低沉沙哑。我们对您并没有恶意。
并没有恶意!并没有恶意!赵瑞儿喃喃自语,随后语调高扬,天知道我在没有恶意这件事情上吃过多大的亏!
冷静些,冷静些,赵姑娘。黑斗篷轻声道,我们来这儿是要好好说事情的。
是!是要好好说事情!赵瑞儿摘下兜帽露出脸来盯着那个黑斗篷,所以呢?你的主人呢?
雷娇坐在上头听他们说话,几乎是目不转睛,可不过一眨眼以雷娇的修为竟然没有瞧见有一个穿着浅粉色衣服,罩着黑斗篷的女性突兀地出现在了赵瑞儿的身后!
赵姑娘。
那声音又清又脆,像是刚摘下的果子,甘甜清爽,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对这声音感到欢喜。
当然前提是这声音没有突兀地出现在你的身后。
该死!赵瑞儿的本命灵剑几乎在她骂出这句话的同时便已出鞘,那剑快、狠、绝,雷娇毫不怀疑这一剑可以轻易地划破这甜美声音主人的脖子,只要轻轻一碰,便会血溅当场!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剑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那个甜美声音主人的速度更快,更叫人猝不及防。
赵瑞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按在她的手腕上,那剑刚刚离开剑鞘,便被那少女以极为轻柔的动作给按下,收回了鞘中。
主人,你不该这么吓她。
那远远站着的黑斗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靠了进来,谁都没有察觉,谁都没有瞧见。
赵瑞儿的手一紧一松,所有的一切都还来不及反应,便轻而易举结束了。
三个人成品字型这么站着,赵瑞儿背后一声冷汗,叫这二人的实力所恐,竟没有注意到那黑斗篷对着自己的主人说话还不如对她赵瑞儿来得恭敬有礼。
从出声到收剑,不过短短三息而已,于凡人眼中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却已经交锋过了第一场。
雷娇坐在树上,被这场景一惊,酒意全散,原先死气沉沉的眼睛都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唉!我好奇嘛!
方才的刀光剑影全程中,似乎只有少女一个人置身事外,就好像刚才按住那如闪电一般极为迅猛的攻势之人不是她一样,她的脸被面纱挡住,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懵懵懂懂,像是小鹿,似乎并不明白方才自己制造了多么骇人的一幕。
主人,说过很多次了,不可以这样的。
那黑斗篷的侍从语带责怪,赵瑞儿也渐渐转过神来,瞧着这对奇怪的主仆,直觉得她们不像上下级,却像是姐姐妹妹了。
对不起啦!
少女的声音脆脆软软,像是蜜枣一样,语气又很诚恳,真叫人生不出气来。
我赵瑞儿瞧见她漂亮忽闪的大眼睛,又想到她神鬼莫测的修为,心中的气便是有,也不舍得发,不敢发了。群Ⅱ[3O_69%二39:6。
抱歉,家主顽皮,叫姑娘受惊,这厢赔礼了。
黑斗篷的侍从施施然行了一礼,立在少女身后,语带无奈。
你家主人倒是好身手!赵瑞儿面上并未不悦,但多少受惊,面上苍白,功夫确实漂亮。
那少女的脸上戴着面纱,眼睛却单纯天真得可爱,听见赵瑞儿夸自己,也是毫不推脱地接受了:唉!你这么夸我倒叫我不好意思,回到刚才问你的事,我叫云澄,这是我家仆人云平,你就是江姑娘所提及的赵瑞儿赵姑娘是吗?
是,我就是赵瑞儿。
那可太好了!云澄那双手一合,显出一副少年人特有的天真活泼来,终于找到人了。
我收到了阿春的那封信。赵瑞儿的语气有些冰冷,带着一些不易发现的哀痛,你的仆从说你亲眼瞧见她死了,所以你能告诉我吗?她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少女的眼珠子转了转,转头去问自己身后的仆从,你来告诉她,你来告诉她。
还能是怎么死的?穿着黑斗篷的仆从语气冰冷无情,甚至带了点残酷,既不是什么好事,我可不想再说一遍了。
那少女见仆从这样,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赵瑞儿说道:虽然说我不想告诉你,但是你既然这么问了,我还是要说的。
你说,你说。
少女的声音甘甜,吐出来的字眼却犹如一把寒冰做成的刀刃,一字一句戳在雷娇和赵瑞儿心上:一个没有了修为在荒岛上孤零零苟活了快二十年的人生了一场大病,不是因为积郁成疾,缺医少药,又会有其他什么原因呢?
赵瑞儿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下意识后退几步,倚靠在树上捂住脸,肩膀抽动起来,似乎在哭泣。
随后她却又仰面笑了起来,脸上流下两行泪来,这又哭又笑的模样,真不知她是不是疯了。
都是无用功,都是无用功!赵瑞儿双膝跪地大笑起来,赵瑞儿啊赵瑞儿!你这二十年来究竟在做什么!在做什么?
黑斗篷同那粉衣少女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那仆从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随后又强压下去,不叫任何人看见。
而树上的雷娇却是犹如雷击,呆坐在那里,仿佛魂魄都游离了天外。
死了,死了。
雷娇颓然倚靠在树枝上,只觉得头更加疼了,似乎有人要用蛮力将她的头颅活生生掰开一样,可她连动都不想动了。
她的双眼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留下两行泪来。
她呆呆坐在那里,明明还是年轻人的相貌,鬓边的头发却突然斑白一片,不过短短一瞬,便苍老了许多。
她视若亲女之人的死讯,终叫她这试图饮酒逃避往事之人,一刹间白了头。
第十七章 :旧人音讯
虽然已经知道江折春的死讯,但当赵瑞儿真正了解到自己这位挚友是如何凄惨死去时,她还是不由得哀恸,乃至于半天都无法说出话来。
病死的!病死的!
她心里大声喊叫着,仿佛有血从心脏流出来,嘴里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即便是受伤的牲畜也有善良的人对它施以援手,而她的朋友,她的朋友在荒无人烟的孤岛上挣扎生活了二十年,无时无刻不盼望回到人世,却只能在那岛上孤独无望地生活,没有人来拯救,只是这么痛苦无依地死去!
我本不用来这里的。云平瞧见赵瑞儿的模样道,可谁叫我的主人心善,再加上她实在好奇。
那黑斗篷侍从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瞧见削尖的下巴,声音比今夜的月光更冰冷,没有一丝暖意。
赵瑞儿双手撑地,语带哽咽:好奇什么?
那侍从道:主人好奇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缘由,才导致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临死前都不知道自己被关押的真正原因。
没错,没错。赵瑞儿低声喃喃道,她不可能知道,就连我,我也不清楚这件事,可我知道,阿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幸之事降落在自己的头上,临死前恳求我的主人,让您来帮助她,她要借您的手了解事情的真相。
赵瑞儿的面色惨白,脸上泪痕斑斑,声音近乎咬牙切齿了: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一定要
她话说到这里,随即猛地惊醒过来,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她的头脑,将她从混沌的迷思中拉扯了出来。
跟我来!跟我来!
她的声音焦急匆忙,像是慢走一步就会耽误了什么紧要的事情一般。
您要去什么地方?
那侍从站在主人的面前轻声问道,看得出来这是个尽职尽责的仆从了。
去我父亲的旧居!
赵瑞儿咬牙切齿道:他一定还把那些东西无所谓的丢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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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归崇夺走自己师弟的掌门宝座后,便逐渐显露出他原本的面目,他本来就不喜欢简陋的旧居,转而抛弃了旧的寓所,转向更加庄严华丽的掌门居所了,打着方便整顿内务之便的名义,那间旧的寓所虽然不定时还有徒弟前去巡查打扫,但逐渐地,也表现出毫无人气的破败和衰亡了。
那旧寓所和赵瑞儿的居所相隔不远,但远远便能瞧见院子里疯长的植物几乎掩盖住小径,苍白的月光照在满是斑驳污泥的鹅卵石地上,也照在已经布满了青藻的浑浊池水上。
这可不像堂堂一派掌门该待着的地方。
那侍从的声音带着尖锐的讽刺:恕我直言,这地方只比我在凡间瞧过的猪圈要好上一点。
话音刚落,一旁的少女主人便吃吃地笑起来,似乎觉得自己的仆从开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但她不过一会便收起了表情,继续装作漫不经心地模样。
赵瑞儿却不在意,站在最前面用剑斩下那些挡路的杂草,她的语气冰冷冷的:你说的很对,自从君师叔走之后,他就完全不愿意再住在这个小地方了,好像这个地方把他的身价降了好几倍一样。
云澄瞧见身后女人的模样,转了转眼珠提问道:嘿,说起来,你的那个江姑娘也和我说过,你们天极宗的掌门是叫什么叫君什么来着?怎么又换了人来做?
是君莫笑。赵瑞儿提醒一句。
啊,对,对,是叫君莫笑!云澄说道。
我也想弄明白!赵瑞儿愤愤地砍下一剑,似乎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阿春出事那几天我被那个老混蛋下了药囚在屋里,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侍从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云澄和侍从紧靠着,自然也晓得她的疑问,于是张口向赵瑞儿问道:你被下药了?老混蛋是谁?
我父亲!赵瑞儿极力压抑住她的愤怒,他为了不叫我破坏他的计划,将我药昏了锁在屋中,天知道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阿春已经被流放,君师叔也从宗门离开了下面的弟子议论纷纷说是师叔觉得教出阿春这种叛宗的徒弟无颜再做掌门虽说我并不在意兰耽的死活!他走也就走了,可就连汤师兄也走了!血眼佛家的薛灜也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竟也不管不顾地舍了阿春走了!
她这话刚一说完,在她背后跟着的黑斗篷侍从便浑身一震,似乎是被施了咒法定住一般,若非云澄去抓她的手,只怕这个沉稳的侍从就要像一棵树一样呆呆地站立在那里了。
你是说汤哲也走了?
那侍从的语气僵硬,带着颤抖,但所幸赵瑞儿陷在愤怒的情绪里没有发现这异常。
走了!走了!所谓的海誓山盟!所谓的海誓山盟!赵瑞儿语带着抱怨,可又随即怀着极大的同理心和哀恸回道,师父走了,一个徒弟被流放了,一个徒弟跑了,剩下的那个不离开,难道要在宗门里找罪受吗?走吧走吧!
那侍从又轻轻问道:他难道就没试图去救救他的未婚妻吗?
那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痛苦,若不细听只怕根本发觉不了,云澄伸手牵住侍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打扰她陷在回忆里的思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赵瑞儿抱怨着:我不是被囚在屋中吗?后来才知道,他在阿春被流放前的那一天就走了,似乎毫不担心阿春的死活,即便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可他这样的行径还要叫我做出什么其他想法来吗?我出不去,他也不曾回来过,我听下面的弟子说,他同薛灜结做了道侣,薛家的少主甚至为了他愿意吃珠胎果生下一个孩子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多有魅力!
那语气忿忿不平,随着她的动作,一剑劈断了面前挡路的藤蔓。
侍从不说话了,若是她没戴着兜帽,只怕能瞧见她苍白的脸色和嘴唇。
云澄却好奇起来道:他的孩子?
是啊!他的孩子!赵瑞儿回答道,就是薛少尘。
那侍从被那孩子的名字缓过神来,轻轻道:少尘么?倒是好名字。他现今应当过的很幸福吧?
幸福?幸福?赵瑞儿喃喃道,语带嘲讽,那是自然,道侣是名门世家子弟,为了他连珠胎果都吃,只怕是顶住了不少非议,若不是极爱他,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连等都不愿意等上一等吗?看来,男子的话着实是不可信的。那仆从道,只是可惜,江姑娘死前,还在呼唤着她未婚夫的名字。
接着那侍从又问道:他这么多年来,应该也回来看过这里吧?
赵瑞儿闻言,手中那把剑几乎都要握不住,气得脸都涨红了:回来?他回来个屁!快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他就没再回来过这里!我竟瞧不出他原来是这样的人!可恨我瞎了眼!可恶!可恨!
有的人不就是这样的吗?那叫云平的侍从依旧淡淡说话,瞧过太多人,我就知道您这样的人对您的朋友来说是多么宝贵了。
可我还是没能救得了她。赵瑞儿挥剑斩下最后一丛挡路的灵植,手一扬点燃门前檐下的两个破旧灯笼,转过身去看那对主仆,眼睛在月光清辉下肉眼可见地红着。
黑斗篷的仆从并不在意赵瑞儿的神色,只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推开了吱嘎作响的破旧木门,那黑暗的屋内显得阴森可恐,仿佛会有一只狮子在暗处肆意窥探,趁人不备一口咬住,封住来者的咽喉,叫她连呼喊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那黑斗篷的仆从伸手掐了个火诀,那跳跃的火光映在她削尖的下巴上,那二人都站在她身后并没有瞧见她唇角勾起的诡异微笑,那仆从轻声道,秘密将在这里得到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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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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