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就有。
以前是以前。
这位爷还真有气死人的本事。
林西贝气得把碗往桌上一拍。端了他碗过来,并排放着。一字一顿地宣告:以后也不会有。
见终于把气氛搞砸了,顾非沅心头烦闷竟一扫而空,颇有些快意地起身,临了还不忘提醒林西贝:煎药。
煎药也不是个轻松活,在屋里烧煤炉子矫情精又要叽叽歪歪的,拿出去又太冷。林西贝想起了顾非沅那件看上去很防风的罩袍,准备向它下手。
掀帘回到卧室,就见到顾非沅盘腿坐在床正中,座钟似的。
不是打坐,就是睡觉,修仙啊?
正想趁他不注意伸手去够,却被抓个正着。她看着顾非沅,目光呆了一秒。想笑又笑不出,闪烁的眼神无比心虚。
就借一下,熬完药还给你。正要碰到,罩袍已被他一把抽走。
顾非沅翻脸无情,不借,死心吧。她气得翻白眼,熬药是给谁喝的?叽叽歪歪的小气鬼。
偏偏又不肯认输,趁他不注意又要去抢他铺盖。被角却被一条长腿压住,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外间。
入夜后,气温低的可怕。刚刚下肚的鱼汤仅有的那点热气瞬间就散了个干净。刚打开个门缝,林西贝就冻得抱头往屋里窜。
林西贝只好拥着自己的被褥出门,动作笨重又迟缓。忽而迎面袭来一阵卷地风,簇新的火苗如浇了热油般腾地升起,燎着了背面,吓得她又是叫又是打。
一旁的亮亮也急得上蹿下跳,偏偏又惧怕火苗不敢上前,只能滋儿哇呼唤着屋里正在打坐的男人,可吱吱吱地叫了半天,屋里愣是半点响动也无。
铺盖卷被林西贝跟拖布一样在灰土地上蹭了又蹭,火终于是被压灭了,可原本就满是破洞的被面更是被火舌剜出一个焦黑大洞,又覆了一层灰土,跟团垃圾没两样了。
她嫌恶地提溜着被褥,无奈地盯着被面上的大洞看,觉得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卷地风扫过,寒气便顺着裤管往皮肉里钻。林西贝把牙一咬,心一横,象征性地拍拍灰土,便又把那床千疮百孔的被子披上了身。
炉子守了半晌,千辛万苦才换来一碗苦汤药,为的竟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林西贝一时又是怒又是怨。
实在是气不过便拈了一小撮土,准备给碗里的汤药加点佐料。可一想到屋里人那肚子里还怀着个小的,终是撒手一扬,消了念头。
受了委屈的人进门之后自然没什么好语气,别装了,起来喝药。
没反应。
林西贝不死心地戳床上人肩膀,不需要你帮忙了,还装?
沉浸在识海中的顾非沅第三次试图冲开那层封印,挽了个破困决,正需要屏气凝神的时候被外力突然一戳,结界散了。
差点伤到魂体。
吐出一口浊气,顾非沅用尽全力才抑止住心头翻涌的灵力。骤然睁眼,就见林大花那张脸就在自己近前,他本能地向后一仰,却被她一把抓住。
肌肤接触的刹那,心头翻涌的灵力像是被护法金尊的金刚罩罩住,兀自平静下来。
顾非沅惊异地看着她,一时忘了抽手。
喝药。林西贝一脸坚定。别装柔弱。我没感觉到你有异样。然后牵起顾非沅的手,将手中药碗不客气地塞给他。
血契
这是顾非沅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他才发现他俩离得如此近。近到他对那张脸生出了几分陌生感。
为什么明明是毫无差别的一张脸,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换了一个人。言行举止虽然粗鲁尤甚,但那眸光却像是拨开了素日呆滞的迷雾,灵动起来了。
若仅仅是因为离魂症,未免太过牵强。
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顾非沅正准备将空碗递还,不料林西贝却压根没准备等他。自顾自地将披在身上的被子取下搁置在小几上,扑棱扑棱地拍打着被面。
一时间,尘土四起。
捂住口鼻忙不迭地躲开,顾非沅嫌恶地又要赶人,林大花,你发什么疯!忙碌着拍打铺盖的人也不抬头,力道却更大几分。
没看见?拍灰。
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继续睡啊,反正再大的动静也吵不醒你。又提溜起来细看,颇有几分自嘲道:哟,这么大个洞,够我钻进去溜一圈了。
顾非沅看着那明显是火燎过的焦黑印记,恍然明白这林大花在冷嘲热讽些什么了。但嘴巴张了张,终是没说出口。
算了,在她身上费什么功夫解释。
这一天又是干活又是熬药的真给林西贝累够呛。沾上床几乎就着了。烧空了一块的被子裹着也抵不了寒,她便下意识地往顾非沅那边凑,身子一转却是空的。
林西贝迷蒙蒙睁开眼,确认身边无人,等了好一会才听见有动静,是顾非沅回来了。他轻手轻脚地躺回去,明显挟了一身寒意。
上值要迟到了,林西贝却还出不了门。
第十四章
亮亮抱住她腿不撒手。爪子尖就钩在裤腿上,扯都扯不掉。林西贝只好揪住它后脖颈子,对着它再解释一遍:外面那么冷,你一个没毛的小东西,就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了。
说这话时,顾非沅也醒了。只是仍闭着眼,自然算不得偷听。
没毛的亮亮表示不干,仍要撵路。林西贝指指自己那摊乱糟糟的铺盖窝,威逼利诱:去窝着。听话!
亮亮扭头看一眼,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养了这么久,小东西那点心思林西贝好歹能猜个□□分。知道亮亮并不是非跟着自己走不可,它只是担心她,顺带忌惮顾非沅那矫情精,害怕跟他单独待着。
她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安慰:我自己可以的,放心吧。看亮崽子不动,往床上瞟了眼,继续道:你怕他啊,他就是脾气大了些。人是不坏的。
亮亮看看床上背身而对的顾非沅,又看看林西贝。听她讲:你去我被窝窝着,不理他就是。去吧,我看着你。
看着小东西瑟瑟缩缩地钻进被窝,林西贝才拿出了逃命的架势,撒开腿往外跑
作为广道手底下的人,林西贝觉得自己跟条咸鱼没两样,毫无用武之地。
广道这个人属于实干派,话少得可怜。捉了生魂就往束袋里面一收,压根不听那些苦主说什么。林西贝大多当个观众,杂活都没多的让她干。广道一走,她只管收拾收拾便可回家。
每日黄昏,待桥面的雾气逐渐消散开去。各方引路人便提着牵弦灯来了
这日弥桓来得最早。
弥桓是冥府土生土长的地灵,伯炽神兽的后裔。羊头人身兽蹄。头顶羊角盘区桀骜,远看似两株黄山老松,初见时把林西贝骇了个够呛。
从广道手中接过束袋,林西贝目送他离开,自己则一路小跑来到弥桓跟前,顺着他孔武身躯望一眼,弥桓身后的一串生魂无一不耷头缩肩,乖巧地似一列呆鹌鹑。
今日不多,五个。林西贝边说边打开束带。汩汩青烟从袋口飞出,落地便成了人形。弥桓嗯一声,将手中牵弦灯递给她。
他生得高大,林西贝接灯的时候不由得需垫一垫脚。没想到一个重心不稳,猛地后退两步,手中的灯也跟着猛退一截。
嚯
众生魂应对不及,被扯得齐齐撞在弥桓后背,所幸弥桓那双兽蹄稳若磐石,硬生生抵住了这波冲击。
众位,对不住啊~
林西贝忙不迭地道歉,慌手慌脚地将灯罩下打乱的丝线理好,又牵了新捉的五只生魂的线引系上,绑牢了,才递还给弥桓。
弥桓接过,瞥一眼灯架,赞一声:绑的不错。而后顺手一抛,那伞形灯罩顶的金钩便挂在他右侧羊角上。
晃荡间,细如银丝的线引齐刷刷散开,每条丝线尽头都连着一个生魂。
那家伙还是老样子?
林西贝反应了半天才知道弥桓问的是广道。点点头。
据她所见,两人应是故交。弥桓念叨老友也算平常,可广道那家伙倒是铁硬的心肠。这么多天来都是雾散便走,不跟任何人碰面,遑论叙旧。
这会儿桥头风势最大,就这闲聊的功夫,队伍里便有生魂扛不住了,高喊一句:真个能冻死人,你们倒有功夫叙旧,误了我们投胎的时辰担待得起吗?
当事二人转头去看,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
弥桓铜铃样的眼睛一瞪,吓得那男子赶紧缩脖收脑,不敢再吭声。可他这么一折腾,队伍里已开始窃窃私语。
林西贝认出男子正是今日广道从河里捞起来的,忍不住大声回怼:冥河水那么寒凉你都不怕,在里面生生泡了三天,连这点小风都受不住?
生魂们来时就已经被再三告诫不要对着冥河打歪主意。简而言之,老实鬼不跳河,跳河的绝不是什么好货。
恰巧中年男子旁边就有个溺死鬼,他魂体还保持着出水时的模样,长发遮脸,袖口透湿。听到林西贝如此说,他立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还是去最后面排着吧,我都羞与你为伍。
连林西贝也不禁失笑,这叫什么,投胎鄙视链?
弥桓也知道不可再多耽误,头顶牵弦灯亮光更盛,引着一众生魂上了桥,风中飘来他幽幽一叹:还真是跟那家伙一个样。
每日引渡了生魂,林西贝就可以回了。但今日她不想回,那个家除了亮亮,再没谁让她有归属感。
桥头风大,她便躲在木廊柱后面,盯着陆陆续续上桥的引路人和生魂们看。此地算是个死角,看外面一清二楚,却不会被外面轻易察觉。
总算领教了一把百鬼夜行的壮丽。
每个引路人都有一盏牵弦灯,以生魂魂体牵丝,在灯上缚结,便于统一管理。随本人修为的精进,牵弦灯亦可作千般变化。
弥桓的是伞形灯,共计四十二根伞骨。在伞骨上缚结,丝线不易结团,实用性极高。但也不是所有引路人都像弥桓一样实用至上。
妖灵爱美,牵弦灯多幻为奇花异叶;地灵灵体本就强健,唯独偏爱法器,护法金尊的金刚法杖是他们钟爱变幻的款式。
像林西贝这样多数还带有生前喜好的精魄口味更怪,有化法器的,还有化车马的。甚至不少竟将灯化成了幻肢,三头六臂也不稀奇,一头两面、人面兽形的数不胜数。
看着看着,林西贝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小个子引路人带着的一列生魂临上桥前竟跟照镜子似地生生分成一模一样的两拨。
其中一拨上了桥,另一波围着木廊门柱子绕了一圈,平白消失了?
使劲揉揉眼,如果不是就藏在柱子背后,她肯定认定是自己花了眼。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她顾不得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林西贝依样也绕过柱子,发现这背后果然大有乾坤。
不知道施了什么法,尺寸之地竟凭空被变出了个房间出来。生魂们倒是自觉,一个个鱼贯而入。林西贝不敢大动,只扒着门缝往里瞅。
第十五章
房间不大,乍一看几乎没什么家具。墙壁四周围了一圈矮柜,每只柜子下配有一张矮凳。柜子上放了个类似摆件的东西,被块红布罩着。
进屋后生魂们一个个无师自通地各择了一张矮柜坐下,先后取下那块罩得严严实实的红布。
林西贝才看清,柜子上放着的哪里是摆件,分明是一面铜镜。铜镜被打磨的锃光瓦亮,生魂没有实体,故而映不出影子来。
一屋子的生魂个个如傀儡似地对镜自照,这景象不吓到人也着实诡异。更奇异的是不一会那些镜子中竟隐隐映出些影像来。
离林西贝最近的是位中年妇人,她保养得宜,身姿体态透着股贵气。一双眼却已是陷在镜中去了
镜中映出的分明是处院落,行人往来不绝。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有的正忙着给门廊下扎红结、贴囍字,有的在伺弄花木,分明是在筹备喜事的样子。
林西贝有些不明所以,扭头再看妇人,她已是眸中带火,不过碍于礼教才没失态。
转眼间,镜中已是夜深人静,新房内一对新人已饮下合卺酒。新娘满面羞红,面容相比身边的新郎而言有些年轻的过分。
可惜,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正当惋惜之时,那妇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俯身一探,铜镜已被她扫落在地。
哐当一声,震得人耳朵刺疼。此时的妇人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端方仪态,俨然一副乡野泼妇情状。只嘴里不住地重复着:负心汉,负心汉
照理说闹出这么一番动静,就算是鬼也禁不住会来看看热闹。但是满屋子生魂中没有一个站起来的,甚至连一记好奇的眼神都没有。
因为他们一个个都受蛊惑似地看着面前铜镜,或嗔或痴,或喜或怒。
真的有那么一刻林西贝想冲进去抢一面镜子,看看她离开之后爸妈有没有想她,是不是还会觉得她给他们丢人。
那妇人撒罢气,便直愣愣站在矮柜边不动,倒是更像鬼了。
出门时,矮个子引路人几乎是用赶的,屋里的大半生魂们都舍不得放下手中铜镜。那矮个子也不着急,宽大的袍袖一挥,吱呀呀一阵响,放出一群带翅膀的活物来。
那群活物通体漆黑,小脑袋上生一对尖耳朵。它们收了翼展,露出一片毛茸茸的肚腹来,分明是一群蝙蝠。蝙蝠们有的停在生魂肩头,有的停在头顶。
不知施了什么法,驻足之处很快升起屡屡青烟来。烟气从生魂体内散出,全数都被蝙蝠们吸进肚腹。吸够了,又是吱呀呀一阵响,尽数飞回矮个子袖中去了。
很快,被吸了烟气的生魂们个个皆变得跟那妇人一样呆愣。矮个子嗤笑一声,把袍袖一卷,背着手大步出了房门。在他身后,跟着一群与来时截然不同的生魂。
直到确认它们已经走远,林西贝才敢显露身形。不知何时一圈矮柜上的铜镜又重被罩上了红布,仿佛从没有被掀开。唯独妇人刚刚驻足的那处多了个什么。
林西贝跨门进屋,鬼使神差地将东西捡起来。巴掌大小的镜面,分明是刚刚那面落地的铜镜,却足足小上了好几圈。
这地方不能多待,林西贝将铜镜塞进腰封,顺着来时路回到了沧涂渡口。
呼哧带喘地回到茅屋,林西贝才敢将铜镜掏出细看,照刚才的情景看,这镜子能映出阳间的景象。思及此,她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爸妈会担心地到处找她,还是会装作不知道继续守着各自的新家过日子呢?
明明知道答案的,但她是还是想亲眼看见。哪怕一眼。
林西贝缓缓将镜面翻转过来,却并没有看到她预想的场景。镜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倒影,是她自己。
她不死心,拿袖口使劲蹭镜面,还是只能照到自己。反复试过几次,心里有股道不清的失落。
捡这东西回来干嘛,平白无故的期许最让人寒心。
哐当~
顺手一掷,铜镜被拍到墙面,又落到地上。里间传来一声呵问:是谁?
明明看不见顾非沅的脸,可林西贝就是生出了一股秘密被戳破的心虚。也没工夫管什么铜镜,慌慌张张撩帘闪到里间用行动回答他。
来幽冥涧这么久,这是顾非沅第一次觉得林大花很陌生。
起初她待他虽然有求必应,但总是怯怯的,跟常年伺候在他身边的那群没什么两样。得了离魂症后的她变得更令人厌烦,气的他不轻。
现在他面前的林大花,如果非得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脆弱。脸上那惯常的镇定分明是装的。
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
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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